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那些年,被我掀翻的火葬场[快穿]》 第1章 渣了豪门少爷的贫困生1 「裴夏你好,欢迎来到《噩梦轮回》,系统编号3587竭诚为您服务。」 「《噩梦轮回》是专门针对渣男打造的惩罚游戏。」 「在这里,你将承受包括但不限于以下类型的惩罚。」 「1倾家荡产,成为被无数人享用的最底层少爷。」 「2被困牢狱,成为被全体囚犯共享的公车。」 「3失去生命,在被人先——哔——后——哔——后惨遭分尸。」 「等等……」 「你将从天堂堕入地狱,从应有尽有变作一无所有。」 「你将负债累累,为了一块面包而尊严尽失。」 「这是对你的惩罚,为你曾经伤害过的人以及做下的恶事。」 「好,介绍到此结束。」 「游戏即将开始。」 「倒计时——」 「10」 「9」 “我想你搞错了。” 听完全部介绍后,谢裴平静的打断了这个莫名其妙声音的自说自话。 但那个声音并没有理会谢裴,继续倒数。 「8」 「7」 「6」 谢裴却是面不改色的继续道:“我叫谢裴,不是裴夏。” 掏出上衣兜里的身份证,举在胸前:“不信你看。” 倒计时戛然而止。 片刻后,谢裴脑中响起一阵惊慌失措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 「怎么回事?!!」 「灵魂波段对不上,你真的不是裴夏!」 「可为什么你跟他长得一模一样?!」 是的,这个声音——或者称他为系统3587——错抓了人。 谢裴不慌不忙的解释:“纠正一下,不是我和他长得一模一样,而是他照着我的模样做了面部手术,俗称整容。” 他慢条斯理的卷起袖口,道:“如果没有别的事情的话,还请尽快送我回去。厨房正在烧水,晚了怕出事故。” 3587支支吾吾。 「唔,那个,不好意思,我已经和你绑定了,暂时没有权限把你送回去,除非你按照流程走完十个世界……」 谢裴眉头微皱。 “第一,我并非裴夏,没有道理代替对方受罚。” “第二,失误的是你,却要我承担苦果,这明显不公平。” “第三,如果你没有办法将我送回去,请帮我联系你的上级部门进行反馈。” 3587干笑两声,忽然转移话题。 「看,你头顶有飞机!」 谢裴没有抬头。 这样拙劣的借口明显无法骗到他。 但下一秒,强烈的困倦感袭来。 谢裴只来得及说一声:“你……”,便失去了意识。 谢裴回神时,人在山上。 手里握着一把匕首,对面立着一个人。 匕首一端直直没入对方胸口,成股的血从对方破了一个洞的胸口流出,触目惊心。 伤成这样,这人多半是活不成了。 而凶手明显是他。 谢裴面上不动声色。 松开匕首,沉默着后退一步。 在没有搞清楚事态之前,沉默是防止自己露馅的最佳选项。 脑中再次响起一道声音。 是机械的电子音,不是3587。 那个自称3587的系统言谈间带着一股子轻蔑和高高在上,谢裴不喜欢。 相比之下,这个不掺杂任何感情的机械音好多了。 「嘀!」 「世界剧情传输中。」 「检测到您渣男等级为最高级别,达成开篇火葬场成就,开场主角受恨意值达到峰值100。」 「这意味着您将没有机会提前改变剧情,无法获得减轻或消除惩罚的机会,且游戏过程中不会得到来自官方的任何帮助。」 「您在游戏内最长停留时间以剧情结束的时间为准。」 「游戏过程中,任何妄图逃避惩罚的举措,诸如自杀、杀死主要剧情人物等的行为,都可能导致游戏重启。」 「为了节省您宝贵的时间,还请不要试图自杀。」 「最后,祝您游戏愉快。」 谢裴:“走完十个世界我就可以回去吗?” 那个声音的回答耐人寻味。 「如果到时您精神没有崩溃的话。」 这句话后,声音消失了。 谢裴抿唇。 看来那个3587的意图很明显。 ——妄想通过接下来的游戏世界抹杀他的精神。 如此一来,即便他成功熬过了十个世界,可只要他精神出了问题,就不会有人相信他的话。 好在从刚才的话可以判断,情况还不到最糟糕的程度。 首先,「没有机会提前改变剧情」,意味着剧情可以更改。 这是否说明,只要方法得当,就可以规避惩罚? 其次,有「最长停留时间」,说明他可以提前离开剧情世界。 那么提前离开剧情世界的前提条件是什么? 最后,无法通过自杀和杀死主要剧情人物摆脱惩罚。 可如果是他提前被主要剧情人物杀死呢? 圈出这三个重点之后,谢裴开始接收剧情。 这是一个现代社会。 或许是为了增强代入感,这具身体的名字和相貌都和他本人一样。 眼前被他杀死的人是世界剧情的主角受许尤,首都一流世家许家的三少爷。 而谢裴是山里走出来的□□丝男,除了一张脸能看以外,别无长物。 作为世界剧情的主角受,许尤外表靡丽,追求者无数。 其中最为强势的追求者便是世界剧情里的主角攻,家世财富与许家相当的温家独子温行之。 人人都爱许尤,偏偏许尤就是着魔一样的看上了谢裴。 因为担心谢裴因为二人的出身差距感到自卑,刻意伪装成一个一无所有的孤儿接近对方。 原主表面清高孤傲,内里却十分恶毒。 他恋慕温行之已久,疯狂嫉妒他所偏爱的许尤,恨不能杀之而后快。 为此,他一面假装直男,拒绝接受许尤的追求,另一面又做出一副心动纠结的样子吊着他。 又在许尤追求他期间,几番挑拨许尤与温行之之间的感情。 令许尤视温行之为仇敌,见面必翻脸。 时间一长,温行之便再也不在许尤面前出现了。 原主以为挑拨成功,将许尤约出来爬山,在对方告白之时答应了他的追求。 而后趁许尤欣喜若狂之时,一刀刺入了他的心脏。 在对方震惊且痛苦的目光之下,原主面目狰狞的吐露了他恶毒的心思。 “你真蠢,竟然以为我会喜欢你?” “我怎么会喜欢你?我恨你还来不及!” “你一个一无所有的孤儿,家境比我还要糟糕,可为什么温行之却那么喜欢你?为什么?我哪点比你差?!“ “该死的垃圾!去死吧!” 然而原主不曾料想到,许尤他竟没有死。 哪怕被刺中心脏。 哪怕被推下山崖。 许尤依旧活着从地狱里爬了出来,并对原主展开了疯狂的报复。 唯一遗憾的是,许尤失去了他的双腿,再也无法站起来了。 从剧情里抽身。 谢裴抬眸,看向许尤。 他看着许尤胸口那个血窟窿,心里颇为感慨。 这么一副重伤之躯被推下山崖后竟然都能不死。 果然是主角命。 许尤不愧是大家出身的矜贵少爷,即便是濒死之境,也没有露出任何丑陋的表情。 除了最初猝不及防听到爱人的恶毒心思时落下几滴泪,往后表情就平静下来。 平静到有些诡异。 许尤不说话,独独眼神里充满仇恨。 片刻后,眼中仇恨淡去,化为浓浓的嘲讽。 曾经刻意在谢裴面前伪装的白莲花做派终于不再,高高在上的看着谢裴。 如同在看一只微不足道的蚂蚁。 “谢裴,我诅咒你。” 他一字一顿。 “往后余生,你将体会到比今日的我痛苦百倍千倍的惩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许尤这话没有半分夸张的成分,甚至不足以描绘出原主日后悲惨境遇之万一。 作为许家上下的宝贝三少,许尤身上一直佩戴着隐秘的追踪器和窃听器。 正常情况下,许家人不会动用这些追踪器和窃听器。 但只要佩戴者遭遇危险时主动求援,主家的人会第一时间收到警报赶来救援。 许尤早在谢裴刺中他的第一时间就按响了警报。 谢裴自以为无人知晓的杀人计划,其实早已经被谢家人听得一清二楚。 等待谢裴的,是两大一流世家的疯狂报复。 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牢狱之灾。 是沦为全体囚犯公车的屈辱余生。 谢裴觉得自己真是有够惨的。 可再难,自救还是要尝试一下的。 脑中思绪百转千回,现实里才不过一秒钟不到。 谢裴回以许尤微微一笑。 上前一步,抓住匕首手柄,将其生生从许尤的胸口拔了出来! 刀锋撕扯着血肉,许尤踉跄着后退一步。 却是死死抿住唇,愣是半点痛呼声都不曾发出。 身后便是悬崖。 许尤知道,他将会被谢裴推入悬崖,死无全尸。 这一刻,他对谢裴感到无比的仇恨。 咽下即将涌出口腔的血,许尤扯起嘴角,充满恶意的笑。 “谢裴,你绝对会后悔的,绝对……” 可是他并没有说完。 因为谢裴忽然扣住他后脑勺吻住了他。 一面撬开许尤的唇,动情的吻他。 一面将染血的匕首手柄放入许尤手中。 这是一个充满血腥味的吻。 许尤一怔,随即眼神更加狰狞。 他牙关一阖,用能咬断人舌头的力道,去咬谢裴的舌。 即便谢裴及时察觉,将舌头抽了出来,可仍旧被许尤咬中了舌尖。 只要再晚上哪怕一刻,他的舌尖怕是就要被许尤咬下来了。 谢裴却满不在乎的笑了。 舔了下唇。 有带血的唾液从谢裴唇角滑落。 也不知那血是他自己的,还是许尤的。 “如果早知道你的味道这么好,我一定会在杀死你之前吃的你渣都不剩。” 许尤眼中戾气更甚。 “你恨我吗?” 谢裴一改方才狰狞表情,平静的问。 他握住许尤握刀的手,迫使其刀尖对准自己的胸口。 “如果恨我,就杀了我。” 他蛊惑一样的声音在许尤耳边响起。 “趁活着时手刃仇人不好吗?何必要等旁人为你报仇?就算我真的得了报应,可你死都死了,又看不到。” 说着,谢裴握住许尤的手,引导对方将刀尖对准自己的胸膛。 “对,就这样,刺进来。就像我刚才刺你一样。” 嗓音温柔又缠绵。 于是刀尖果真没入了谢裴的胸膛。 剧痛之下,他却没有一丝痛苦之色。 “手刃仇人的滋味如何?” 谢裴笑问。 许尤微微睁大双眼。 “你到底想干什么?” 面上看着镇定,握着刀的手却在颤抖。 若非谢裴环着他的手,他几乎要握不住这把匕首。 谢裴不急着让对方立刻杀了他。 他捧起许尤的另一只手。 隔着一柄匕首的距离,虔诚的吻着许尤的每一根手指。 好似狂热的信徒亲吻他的神明。 间或,信徒不断引诱着他的神明。 “你看,只要匕首没入我的胸膛,你就能手刃仇人了。” 最后,他抬起眼皮,弯起双眸。 眼波流转间,眼中压抑的疯狂爱意几乎要灼伤许尤的眼。 “我恨你,许尤。” 话音落下的同时,匕首贯穿了谢裴的心脏。 剧痛和失血的眩晕感传来。 谢裴面上血色尽失,唯独一双唇在血液渲染下红的骇人。 也美的惊人。 他抬手,轻轻捧住许尤的脸,嘴边溢出轻笑。 “和我一起埋骨青山吧,许尤。” 说着,谢裴扣住许尤的后脑,对着他的唇用力吻了下去。 下一瞬,失重的感觉袭来。 许尤将谢裴推入了悬崖。 题外话 请务必看文案排雷提示,谢谢。 题外话 第2章 渣了豪门少爷的贫困生2 许尤将谢裴推下悬崖前,对方的手臂还紧紧搂着他的腰。 谢裴箍着他腰的力道是那样的大。 许尤料想他应当会和谢裴一起坠下悬崖。 但是他没有。 临落下山崖前,谢裴忽然改搂为推,将他一把推到在悬崖边上。 许尤猝不及防间,被谢裴推倒在悬崖边上。 直到救援人员到来前,都再也没能爬起来。 许尤原本都要因为失血过多而失去意识了。 谢裴刺伤他之后,他一直在凭着一股意气强撑着才没晕过去。 能坚持清醒到现在,几乎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偏偏他听到了谢裴推开他前的最后一句话。 “我恨你,许尤。” 许尤竟因为这句话而清醒了。 无边的恨意充斥着他的脑海。 短短几分钟时间内,谢裴说了三次‘我恨你’。 谢裴恨他? 真是好笑! 谢裴有什么资格恨他? 被耍的团团转的人是他。 满心欢喜告白后被刺中心脏的也是他。 谢裴凭什么恨他? 凭什么! 凭着一股意气,许尤竟真的撑到了主家赶来救援的人。 被人从泥里搀扶起来,许尤望着脚下深不见底的悬崖,近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务必找到谢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哪怕翻遍整座山,都必须把人给我带回来!” 谢裴坐在轮椅上,抬起手臂看了一眼。 原本光滑白皙的皮肤上布满深浅不一的伤痕。 今天是他彻底度过危险期,从病床上醒过来的第四天。 距离他掉下悬崖那天,已经过了半个多月了。 几天以来,每日都会有医护人员准时进来换药送餐,还有专业的护工阿姨定时为他擦身。 谢裴清醒后,曾直白的向护士小姐表示:“我没钱交住院费。” 漂亮的护士小姐姐却告诉他:“你的一切治疗费用都已经有人事先垫付了,你不用担心。” 想来一定是许尤做的没错了,谢裴便没再追问下去, 护士小姐还告诉谢裴说,他身上这些伤是他摔下悬崖时,被崖上生长的树枝和叶片剐蹭出来的。 托了那些树枝的福,他没有摔死。 但一双腿却是彻底断了,今后只能依托轮椅代步。 虽然没了腿,好歹捡了一条命,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最后,护士小姐还说他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谢裴却不以为他有什么后福可以享受。 他巴不得直接在崖底摔死的好。 然而事已至此,纠结无益。 谢裴转而开始思考当下处境。 凡好的剧情类游戏,都尤其注重其合理性。 哪怕他是一位即将要被惩治的‘渣男’,也必须有一个合理的理由作为惩罚他的依据。 所以才会有许尤这个角色。 他先是被渣男欺骗感情,再是被对方谋害性命。 如此一来,原主日后的遭遇也便顺理成章了。 所以谢裴才会将‘通关’的希望放在许尤身上,故意引导对方杀死他。 ——即为他为这个世界打出的攻略1,诱杀。 游戏虽然禁止他自杀逃避惩罚,但不代表‘他杀’不可以。 只要‘诱杀攻略’成功,他将会在这个游戏世界死去,通关第一个世界。 可谢裴失败了。 这本应该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先是受了严重到几乎贯穿心脏的伤。 再是从深到一眼望不到底的悬崖上摔下来。 放到现实里,任何一项遭遇都足以让人丧命。 谢裴两项都遭遇了,竟然还活着。 简直是完美复制剧情中许尤被推入悬崖后的命运线。 这不应该。 毕竟他在这个世界的身份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炮灰渣男,不该如此幸运。 谢裴开始努力回忆剧情。 逐字逐句分析拆解,寻找原因。 还真叫他找出些端倪来。 剧情世界中,原主狱中几次不堪受辱试图自杀,均以失败告终。 而每每将他救活的,都是许尤派人叫来的顶尖医疗团队。 剧情里,昔日小太阳般阳光开朗的许尤曾坐在轮椅上前来探视。 眼神阴鸷,语句狠毒。 「……谢裴,不要以为我会轻易让你获得解脱。我说过,会叫你往后余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而对你的惩罚,才刚刚开始……」 谢裴在这里重点标记之后,直接翻到剧情结束之处。 那时,许尤在温行之的温暖和开导下,终于走出过往阴霾。 自掉入悬崖之后,第一次露出一抹释然的笑容。 许尤放下过去之后没多久,监狱来电说,谢裴再次自杀,生命垂危。 已经决定放弃过往的许尤道:“随他去吧。” 便挂断了电话。 自此,原主总算自杀成功,得以解脱。 剧情到这里便结束了。 …… 谢裴想,他找到他没死成的原因所在了。 ——因为许尤不允许。 唯有许尤彻底放下过去着眼未来时,他这个害主角失去双腿的炮灰渣男才能够离开这个世界。 换言之,便是作为‘虐渣工具人’的许尤虐他虐的满意了,或许他才能有离开的机会。 但以上都是谢裴的猜想。 他能从那场掉崖事故里活下来,或许单纯是像护士小姐说的那样,因为他足够‘幸运’。 实践出真知。 谢裴需要进行一个实验来验证他的猜想。 于是谢裴推着轮椅,进入了病房自带的卫生间。 从衣兜里掏出一枚瓷盘脆片,对准腕口用力划了下去。 这碎片是几天前,他假做不慎打破白瓷果盘后,偷偷藏起来的。 足够尖锐,可以轻易划破脆弱的皮肤。 谢裴下手极狠。 仿佛不怕疼一样,碎片一次次掀开腕上皮肉,直到划到动腕动脉才罢休。 水温调成温热,待水位线走至洗手池2/3的高度时,谢裴打开洗手池下方的流水口。 随后保持水管常开,将受伤手腕放入盛满热水的洗手池里,静待死神降临。 谢裴倒不担心有人会突然进来。 自从清醒之后,他每天都在不动声色的观察。 除非换药、就餐、擦身等必要的时候,不会有任何人进来探望。 而想要出去也是不被允许的,他被变相的软禁在了这间病房里。 手边也没有任何娱乐措施,空闲时间只能对着头顶的天花板发呆。 万幸,墙上挂着一个壁钟,不至于叫他连时间的流逝都无法分清。 护士小姐和护工阿姨每天进来的时间都是固定的。 眼下的时间是下午3点。 按照规律,至少在两个小时之内,不会有任何人进来看他。 两个小时的时间,足够他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了。 全程,谢裴都冷静的任由血液从血管里流失。 他的脸色越来越白,唇上血色尽失。 可他的表情依旧是冷静的过分,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索性,死不死都对他没坏处。 死了,世界重启,说明世界的合理性大于许尤的意志。 没死,说明游戏世界的主动权全在‘虐渣工具人’许尤身上。 谢裴希望是前者。 后者代表了这个世界一切为‘虐渣’服务,‘逻辑’则将会是可有可无的。 如果游戏世界没有了最起码的逻辑,那么他此前所做的一切猜想都将不成立。 而一个没有逻辑的世界,许尤想对他做什么,他都将无法反抗。 谢裴厌恶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然而,实验进行到一半时,卫生间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伴随着吱呀一声响,有人走进了病房。 谢裴眉头一皱。 若是外面的人发现不对冲进来,会直接打断他的实验。 这时,谢裴余光瞥到洗手台上的牙缸。 有一支牙刷静静插在牙缸里。 谢裴不假思索,拿出牙刷。 若是有人在这里,定会相当惊讶。 因为牙刷手柄那一头赫然是磨尖的! 这是谢裴为自己准备的后手。 自他醒来之后,房间里便没有任何尖锐的凶器。 谢裴便偷偷的将牙刷手柄一头偷偷磨尖,以备不时之需。 他原本不想使用这个方法。 毕竟牙刷虽然已经被磨尖了,但毕竟不如刀刃那般可以轻松刺入皮肉。 用它充作凶器,少不得要受一番苦楚。 可惜现在的谢裴没有选择的余地。 掀开胸前绷带,牙刷手柄对准左胸处醒目的伤疤,用力一刺! 飞溅而出的血瞬间染红了他的病号服。 啧! 真疼! 谢裴眼冒金星的想。 可尽管他大脑叫嚣着疼痛,他下手的力道却丝毫不留情。 仿佛被刺中心脏的人不是他自己一样。 当牙刷手柄全部没入胸膛时,卫生间的门被人用力撞开。 谢裴抬头,因失血过多而惨白如鬼的脸正对上表情震怒的许尤。 他似乎并不意外来人是许尤,面上一丝惊讶的表情也无。 冲着许尤微微一笑。 下一秒,谢裴攥着牙刷在伤口处用力一旋。 更加剧烈的疼痛袭来,谢裴脸色有一瞬的扭曲。 “你救我一次,我杀我一次。” 他望着瞳孔几乎缩成一点的许尤,缓慢而艰难的露出一抹挑衅的笑。 “我倒要看看,是你救的及时,还是我杀的及时。” 第3章 渣了豪门少爷的贫困生3 谢裴掉下悬崖后还能被救活,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就算是奇迹,谢裴也是在重症监护室里观察了好久才被放出来的,根本架不住病人自己疯狂作死。 所以谢裴如愿以偿的挂了。 甚至都没能来及等到送进手术室,人就断了气。 唯一令谢裴不爽的是,临死之前许尤不停的在他耳边叫嚷。 那时谢裴意识昏沉,根本没听清许尤具体说的是什么。 谢裴只感到聒噪的很。 烦不胜烦,差点想再次捅死许尤。 可谢裴最后只来及说一句“给我闭嘴”,人就失去了意识。 再睁眼时,谢裴人在病房洗手间。 水管哗啦啦的流着。 划破了动脉的手腕搭在洗手池里,成股的血将整个池子染得通红。 至于那最终夺走他性命的牙刷,还好好的躺在牙缸里。 世界果真在他自杀之后,重启了。 见到此情此景,谢裴微微弯起眼角,露出一个颇为愉悦的笑容来。 若是他没死,而是被医生救活了,说明许尤的意识大于世界的合理性。 这种情况下,只要许尤不愿意,哪怕他得到了对方的谅解,说不定也无法立刻离开这个世界。 可是谢裴实验得到的结果却是,世界的合理性大于许尤的意识。 那么只要想办法让他看似不合理的杀人行为变得合理,或许他就可以规避原剧情中的屈辱结局,通关这个世界。 既然实验结束,再继续任由血液流失似乎就显得不必要了。 反正他暂时也死不成。 但谢裴并没有就此结束他的放血行为。 做戏做全套。 等下许尤就会过来救他,流这点血死不了人。 遂放松下来,闭上眼睛靠在轮椅上。 渐渐地,意识竟有些昏沉了。 就在谢裴即将失去意识时,听得外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不多时,卫生间的门被人撞开。 许尤比上次来的时间还要早些。 他站在门口,额头布满冷汗,眼中是藏不住的惊慌。 见到谢裴还活生生的坐在轮椅上,许尤先是松一口气,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走了洗手台上的牙缸,一把砸到谢裴够不到的地方。 最后,许尤冷着脸,一言不发的将谢裴打横抱起来放在病床上。 坐在病床前的座椅上,疯狂按动病房床头铃。 面上的焦躁显而易见。 谢裴全程都没有反抗,此刻正十分乖巧的坐在床上,敛眉沉思。 许尤明显带着世界重启前的记忆。 否则不会一进门就把害他失去性命的牙刷给扔的远远的。 这可真是太好了。 谢裴无不高兴的想。 正因为许尤失去过一次,所以才会愈加重视他这条贱命。 哪怕他曾经差点害死对方。 但被重视,并不等于这许尤原谅了他。 许尤或许仍是恨他他。 但比起恨,更多的想必是不甘。 不甘心自己一腔深情付之东流。 所以在许尤这份不甘被消磨掉之前,他都将会是安然无恙的。 这是谢裴为这个世界打出的攻略2,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医生很快过来,为谢裴紧急止血。 看清谢裴手腕上掀翻的皮肉之后,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伤口太深了,需要进行局部麻醉后缝合伤口。” 医生转头吩咐护士准备缝合手术,结果一旁的许尤忽然插了一嘴。 他道:“不用麻醉。” 声音很冷。 医生和护士惊讶的望着许尤,似乎不敢相信他说的话。 许尤眼珠却死死盯着谢裴。 “我说,不用麻醉。” 许尤起身,略弯腰。 捏住谢裴的下巴,迫使对方与他对视。 谢裴面无表情的掀起眼皮与许尤对视,任由他看。 浅灰色的瞳仁里是一潭平静无波的死水,仿佛世上任何人和事都不能引起他的兴趣。 许尤不知怎的,怒火更甚。 咬牙切齿,说:“你自杀一次,我就救你一次。我倒要看看,是你杀的快,还是我救的及时。” 谢裴并不开口理会。 许尤不甘被他忽视,竟转手抓住谢裴受伤的手腕。 指腹在撕裂的伤口周围轻轻打着旋儿。 看似温柔,实则隐含着淡淡的威胁。 谢裴却仍旧不去看许尤,好似对方根本不存在一般。 许尤眼中厉色一闪而过,用力按住了伤口正中心的位置。 鲜血浸透纱布,谢裴本就苍白的脸色更白了。 换做旁人,此刻早就因为疼痛而惊呼出声了。 偏偏谢裴却没有半点反应。 甚至连眉头也不曾皱一下。 他只是静静的望着许尤,不发一言。 在许尤眼中,谢裴看他的眼神,就好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一般。 在这种认知下,许尤满腔怒火不仅没有得到平息,反而烧的更旺了。 遂怒道:“你不是不怕疼吗?既然不怕疼,那以后再给你处理伤口时,就不用给你打麻醉了,省得浪费医疗资源!” 护士在一旁看的惊心:“这位先生!他是病人!你不能这样!” 她想上前掰开许尤的手,却畏惧许尤的狠厉的眼神,踟蹰不前。 医生摇了摇头,劝说道:“麻醉必须要打。否则缝合中途病人承受不住乱动的话,极有可能产生不可逆的二次伤害。最严重的的情况,他这只手可能会废了。” 许尤闻言,抿唇不答。 护士连连点头,压下心中恐惧,预备上前掰开许尤在谢裴伤口上作乱的手。 却见一只手伸了出来,挡在了她的跟前。 是谢裴伸手拦住了她。 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谢裴全身的肌肤都白惨惨的。 但这却不妨碍人欣赏这只手的美丽,像是中世纪城堡里常年不见光的吸血贵族。 这是一双会令手控为之痴迷尖叫的手。 手指纤瘦修长,骨节分明。 指尖圆润漂亮,玉石般精致。 护士小姐的视线不受控制的沿着谢裴的手上移,最终定格他的脸上。 谢裴当真是生的极好的。 他似乎尤其为神明所偏爱,身上没有一处是不美丽的。 仿佛漫画里走出来的美少年。 轻轻朝你一瞥,就能轻而易举的勾起你的爱慕。 此刻,谢裴望着为他鸣不平的护士小姐,嘴角微微挑起,露出一抹浅淡的笑容来。 “谢谢,放心,我不怕疼。” 护士忽然就明白过来,所谓‘一笑倾城’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面前这人,不笑时,冷若冰霜,仿佛谁也无法入了他的眼。 笑时却截然相反,如沐春风,让被他看着的人的心都跟着春心萌动起来。 在这笑容里,护士倏地红了脸,竟忘了自己想要做什么。 只顾着呆呆的看着谢裴,什么话也说不出。 不料她还没看够,就见许尤突然扣住谢裴后脑,往他胸口一按。 转头,阴沉的盯着那名护士。 许尤阴森道:“你不是要准备缝合手术吗?为什么还不去?!” 护士一愣。 好在医生适时开口,冲散了室内的逐渐升起的火||药味。 他道:“麻醉还是必须要打的。” 许尤这次倒没再坚持,冷道:“随你们的便!” 似乎觉得面子挂不住,又说:“他自己都说了不怕疼,你们还管他做什么?” 护士小姐忍不住,生气的说:“你没听清吗?病人说的是不怕疼,可他没说不疼!” 谢裴闻言,睫毛忍不住颤了一下。 他完全没有料到,一个游戏世界的再普通不过的NPC,竟会说出这样一句话。 是啊,他是不怕疼。 而不是不疼。 但他只感慨了不到一秒,下一瞬又恢复了冷静。 幸而他头埋在许尤胸膛里,无人发觉他面上一闪而过的触动。 最后还是医生将护士带了出去。 等到病房里只剩下谢裴和许尤两个人时,许尤才松开谢裴。 臭着脸把谢裴抱到轮椅上,推着他往外走。 谢裴:“你该报警的。” 许尤脚步微顿,没有回答。 谢裴:“我差点让你丧命,你该恨我,该把我交给警察,该把我送进监狱。” 许尤仍是不说话,心却是乱了。 谢裴为什么要说这些话? 难道是他后悔之前的所作所为了? 许尤又想起悬崖上,谢裴看着他的眼神。 那时谢裴眼神里分明是几乎要灼伤他的爱意。 偏偏他嘴里说的话却与眼神截然相反。 爱他,却要杀他。 恨他,却在即将杀死他前放弃了。 许尤不懂。 不由放慢脚步,不答反问。 “你之前……为什么要杀我?” 谢裴却是笑。 转头,看着许尤。 眼神里的爱慕几乎要溢出来。 许尤被他这爱慕的眼神看的心跳加快。 哪怕明知不该再被这人蛊惑,却还是忍不住张嘴,想问他一句:“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谢裴接下来的话却一下子熄灭了他心里头那点可笑的期待。 “我差点杀了你,可你一点也不打算报警,难道说……” 谢裴语气温柔,“你这人就是爱犯贱,都这样了竟还喜欢我?” 谢裴看向许尤的眼神陡然间冷了下来。 爱慕不再,转而变成浓浓的嘲讽与不屑。 “你最好尽快把我送走,”谢裴抬手,指腹在许尤胸口处轻轻点了两下,“否则下一次,就不止是刺一刀的问题了。” 谢裴用最温柔的表情,说着最无情的话。 “到那时,我一定让你死无全尸。” 谢裴以为,他这话会令许尤感到害怕。 却没能发现,面前这个人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本能的夹紧了腿。 许尤他! 他竟在谢裴这看蝼蚁一样的睥睨眼神下,起反应了! 那一刻,许尤脑子里突然间冒出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 他要把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的人压在身下,让他哭泣求饶,再也无法用这样不屑的眼神看他。 直到谢裴被推进手术室,许尤才从那无边的妄想里抽身。 他真是疯了。 许尤想。 第4章 渣了豪门少爷的贫困生4 缝合手术进行期间,许尤一直在外面等着。 面色略显阴沉的坐在走廊边的公共座椅上,低头望着自己的裤||裆,不知在想什么。 突然,他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许尤拿出手机。 来电显示一栏的名字,正是温行之。 许尤看到这个名字,就想起山崖上,谢裴那听来歇斯底里的话。 「为什么温行之喜欢的是你?」 「你一个一无所有的孤儿,家境比我还要糟糕,可为什么温行之却那么喜欢你?为什么?我哪点比你差?!」 「该死的垃圾!去死吧!」 那日的场景几乎刻印在了许尤的脑海里。 谢裴说他喜欢温行之。 谢裴还说温行之喜欢他。 而他自己则喜欢谢裴。 …… 这一圈乱七八糟的三角恋爱关系让许尤感到焦躁无比。 眼下看到来电显示上的名字,心中下意识感到抗拒,直接挂断了电话。 没多久,缝合手术结束。 护士小姐轻手轻脚的将谢裴推出来。 许尤当即站了起来。 低头一看,发现谢裴竟是睡着了。 谢裴睡觉的时候尤其乖巧,没有半点清醒时的咄咄逼人。 咄咄逼人…… 对,咄咄逼人。 许尤将这个词在口中念了两遍后,忽然发现,他有些记不清从前的谢裴是什么性格了。 或是说,许尤记得,却不敢相信。 记忆里的谢裴美则美矣,却少了一份生气。 人们或许会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惊艳于他的相貌,但转眼却又会因为他身上过分寡淡的味道将他忘在脑后。 因此,即便谢裴生了一张明艳到几乎让所有人都黯然失色的脸,喜欢上他的人却不多。 但现在的谢裴不一样。 若非亲眼所见,许尤永远也想不到,那个软弱里带着三份怯懦的谢裴,发起狠来竟会是这样的无所畏惧。 好像他体内的痛觉神经失了灵一样,再严重的伤也无法令他有丝毫的表情变化。 好像展示柜里蒙尘的精致洋娃娃睁开了眼,又好比是木讷的木偶突然间有了自己的个性。 与谢裴那过分漂亮的眼睛相比,他身上蒙着的那层阻挡他发光的灰尘,就失去了它的作用了。 这一刻,许尤忽然想不起来,他为什么会喜欢上谢裴了。 许尤唯一能够确定的是,这样的谢裴令他更加着迷。 从护士小姐手里夺过谢裴轮椅的扶手,许尤脚步轻巧的推着他往病房走。 将人推至病床床前,许尤弯下腰,准备把人抱上床时,却犯难了。 谢裴看起来睡得很香的样子,他如果把对方抱起来放在床上,一定会吵醒他。 可如果不抱他上床,他在轮椅上定然不会睡得舒服。 但下一秒,许尤又开始唾弃自己。 他到底为什么要为这个差点害他去见阎王的家伙着想? 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难道就因为对方长了一张处处都在他审美上的脸? 怎么可能? 脑子里天人交战之际,耳边听得一声轻哼。 许尤转头,正对上谢裴刚睡醒之后,雾蒙蒙的眼。 曾经一潭死水一般浅灰色的眼,仅仅因为蒙上了一层雾气,就似乎盛了盛夏里的银河,漂亮到让人根本无法移开双眼。 许尤下意识的放轻了呼吸。 却没料到,谢裴那双迷蒙的眼在映了他的身影之后,更亮了。 漫天星星在他眼底铺展开来。 下一秒,谢裴勾住了许尤的脖子,主动索吻。 许尤的脑子‘嗡——’的一声,炸了。 如擂鼓的心跳声里,他一把扣住了谢裴的后脑,撬开了对方的唇舌。 如同饥渴的旅人偶遇甘霖。 许尤此刻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 ——吃了谢裴!吃的干干净净,渣都不剩! 一直在装睡,只打算做戏亲上一口就被对方推开谢裴颇感无语。 这个主角受怕不是脑子有坑。 这才多久,就忘记他差点害死他的事情了? 这么迫不及待的回吻,到底是想干什么? 于是谢裴不得不假装从梦里清醒过来,眼神也从迷蒙变作冷淡,欲要推开许尤,却推不动。 谢裴必然是推不开的。 割腕自杀,失血过多。 虽然医生在手术时给谢裴输了血,但一时半会儿也缓不过来,眼下正是虚的时候。 而许尤术后经过半个多月的调养,元气早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两相比较之下,谢裴那点力气根本不够看的。 谢裴哪里知道,许尤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黄色废料。 在许尤的记忆里,这是谢裴第三次主动吻他。 前两次,是在那座几乎要了他的命的山上。 那时谢裴两次吻他,许尤却只感到厌恶。 但是到了这第三次,许尤忽然间就后悔了。 他当时为什么要躲? 明明谢裴的唇是这样的甜美可口,为什么当时的他却没有发现? 许尤越是这样想,越是舍不得松开谢裴。 期间,谢裴几次忍无可忍,准备咬掉许尤的舌头。 却每次都被许尤躲开了。 而每每躲开之后,等待谢裴的,都是更加激烈的吻。 谢裴几乎要被许尤亲到无法呼吸了。 脑子里浑浑噩噩的想,现在的主角受肺活量都这么大的吗? 幸而一声惊呼拯救了谢裴。 是这几天来一直照顾谢裴的护士小姐发出来的声音。 她本打算过来给谢裴输液,不料推开门,竟看到那个之前一直在凶谢裴的人在和谢裴接吻。 不。 不是接吻。 看谢裴推拒的模样和眼中厌恶的表情,他分明是被迫的。 在这里工作许久,她见了许多有钱人家的龌龊事。 当下不由脑补出一部有钱人家少爷对穷苦大学生巧取豪夺的狗血史。 这是一家私立医院,来往看病的都是些非富即贵的大佬。 放在平常,护士小姐都会默默的退出去,过一会儿再来。 但不知怎么回事,想起谢裴接受腕部缝合手术时苍白如纸的面色,她竟是忍不住出声了。 “你放开他!不然我叫警卫来了!” 许尤早在护士推门的时候就发现了对方。 只是他太过沉迷于谢裴的味道,所以直接忽视了对方。 直到听到她说要叫警卫,才不依不舍的松开谢裴的唇。 直起身,挡在谢裴身前,阻隔了护士不断望向谢裴的视线后。 许尤阴着脸,道:“你知道这家医院姓什么吗?” 护士一开始没反应过来。 “医院姓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 “和我什么关系?” 许尤闻言,冷笑一声:“这家医院是我家开的,你说和我是什么关系?” 护士小姐愣住了。 她压下心里的慌张,道:“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强迫医院里的病人。” 只是语气到底不如开始那样镇定了。 许尤闻言,只感到十分好笑。 “强迫个屁!我他妈亲我的男朋友,和你有毛线关系!” 许尤此刻已经完全没了贵公子的矜持。 “你男朋友三天两头在你面前寻死试试,你能不气?” 许尤反正是想想就气。 “我他妈看到他自杀那会儿气得肝儿疼!” 护士小姐完全没了言语,傻乎乎立在门口。 谢裴对许尤从来都是冷漠的,以至于她完全没有将他二人的关系往恋人处靠拢。 “你还在那儿愣着干嘛?” 眼看护士小姐还在发呆,许尤语气更加恶劣,“过来输液!” 许尤本不是好怒的人,像现在这样对一个无辜的女士发火更是他从前所不耻的行为。 但许尤偏偏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无法给这个护士半点好脸色。 这些天,许尤看的清清楚楚。 对这个时常进出病房的一个护士,谢裴都能做到笑的那么开心,偏偏对他是惯常的不假辞色。 这样的差别待遇令许尤嫉妒非常。 无数次生出把这名护士调走的冲动,却因为顾及谢裴的感受,每每都忍了下来。 可是,虽然做不到把人调走,刺几句还是可以的。 免得这个女人搞不清状况,强出头。 “没搞清楚事实真相前,就不要随便站出来当什么正义使者,平白……”给人添堵。 但话未说完,便被谢裴打断。 谢裴握住许尤的手腕,抬眸,冷道:“够了。” 许尤被他这样一双淡漠的眼睛看着,本来要消下去的火气蹭蹭蹭的往上蹿。 今天这怒火来的莫名其妙,许尤自己都搞不清楚原因。 或许是谢裴一而再的自杀令他无法接受。 又或许是被谢裴方才清醒后骤然冷淡了的眼刺激到了。 亦或许是发现自己对谢裴突如其来的欲望。 还或许是从险些被杀死那日到现在累积的不满终于爆发。 许尤只知道,他气得快要失去理智了。 直到谢裴又说一句:“够了,你和我的事,不要迁怒其他人。” 仍是那双淡漠的眼。 仍是那副冷淡的面孔。 谢裴对许尤所有的情绪波动,都在清醒那一刻,消失殆尽。 在这样眼神里,许尤到底还是忍住了,没有继续对外人发火。 冷笑一声转过身去,不去看门口的护士。 谢裴这才转头,对吓到了的护士小姐轻声道:“抱歉,你先回去,等下我再叫人过来输液。” 护士小姐回神,心知眼下不是插嘴的时候,只得浑浑噩噩点头,推着推车走了。 待人一走,许尤反手关上了门。 门砰的一声大力阖上,震得整个病房都抖了三抖。 这还不够。 许尤一气之下,猛地抬脚踹了下房门,发出‘Duang——’的一声巨响。 谢裴甚至听到了门外走廊上,行人被吓得发出了惊呼。 足见许尤怒火之盛。 他三两步来到谢裴床边。 按住他的肩膀,力道大得出奇。 “你对没见过几次的护士都知道怜香惜玉,为什么把我这个男朋友当作洪水猛兽,恨不能杀了我,连看一眼都欠奉?” 许尤眼里是喷发的怒火,五指深深陷入谢裴肉里去,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我到底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你要这样对我?” 然而谢裴只是颦眉,道:“你弄疼我了。” 他轻轻的抬了下眼皮,“我困了,你说够了的话,我就睡了。” 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和许尤盛怒的脸是两个极端。 仿佛一盆冷水兜头浇下,许尤遍体生寒,忽然间就冷静下来了。 分明有满腹的愤怒和委屈无处发泄,可许尤还是在谢裴的视线里松开了他的肩膀。 谢裴没去管他,径自躺在床上,闭上了眼。 病房内忽然间安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谢裴知道许尤就坐在床边盯着他。 那视线时而狂热,时而阴冷。 仿若附骨之疽,无法逃脱。 然而这安静并未维持多久,因为许尤忽然间笑了。 疯子般大笑不止。 良久,许尤的笑声平复。 他俯身,贴近谢裴的耳。 表情狰狞,无声的道:“谢裴,是你逼我的。” 第5章 渣了豪门少爷的贫困生5 许尤原本打算将谢裴当做掌心的宝,爱他护他敬他。 他曾经是真心想要和谢裴走一辈子的,对未来的规划里,一半都是谢裴。 可谢裴却非要糟践了他这份真心,逼他巧取豪夺、虚情假意。 许尤心寒同时,又感到十分不甘。 既然如此,又何必再顾及对方的感受,隐藏自己的欲望呢? 想到将来谢裴被他压制在下方,被他弄的神志不清的模样,许尤表情忽然愉悦了起来。 变脸之快,堪称教科书典范。 “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不然我就咬你了。” 谢裴闭眼躺在床上,对许尤不理不睬。 偏偏许尤不让谢裴安稳的睡,抓住了他的手。 将谢裴青葱般漂亮的手举起来放至唇边,许尤再次提醒说:“我真的咬你了。” 然后也不等谢裴反应,开始逐一亲吻谢裴的指尖。 越亲,许尤眼神越加痴迷。 想起悬崖上,谢裴捧着他的手指仔细亲吻的模样,许尤忽然道:“你似乎一点也不意外我的身份。” 此前,许尤一直披着‘出身孤儿院的清苦男孩’的马甲。 可就在刚才,他刻意暴露自己的豪门背景时,谢裴表情里竟没有一分惊讶。 说明谢裴多半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 许尤问:“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又是怎么发现的?” 谢裴不答,兀自闭目休息。 可惜许尤却不肯放过他。 “你之前和我说过,「如果早知道你的味道这么好,我一定会在杀死你之前吃的你渣都不剩」……” 俯身,双手分别撑在谢裴脑袋两侧。 许尤道:“你睁开眼看看我,你看看我,我就愿意被你吃的渣都不剩。”他声音放轻,“一滴也不浪费,全给你吃。” 谢裴心下无语,只能继续保持沉默,假装听不懂许尤话里的深层含义。 没有得到回应,许尤也不急。 细细密密的吻落在谢裴唇上,一副享受的模样。 似乎是被许尤烦到了,谢裴总算睁开了眼睛。 就见许尤的脸离他越来越近,在他眼角处印了一个吻。 谢裴面无表情看着他,眼神很冷。 忽的,谢裴笑了。 “你是不是贱?” 谢裴抬手,指尖轻轻在许尤胸口处点了两下,“才不过半个月,就忘了疼了吗?” 莫约是身子太虚的缘故,谢裴的声音并不大,但这并不妨碍许尤听出他言辞里满满的厌恶和鄙夷。 谢裴等着许尤和他生气。 没想到却等来的却是完全出乎他意料的话。 许尤:“你说的对,我才发现,我大概就是贱的。你越是对我不理不睬,我越是上赶着闹你。” 谢裴:“……” 谢裴差点没控制住表情。 好歹在最后关头忍住了,才没露出疑惑的眼神。 “我想,我知道我为什么会追求你了。” 许尤指腹略微颤抖,抚上谢裴略带厌恶的眼。 “因为整个大学,那么多人里,只有你对我不假辞色。” 许尤也不管谢裴回不回答,自言自语。 “那些人真是太奇怪了。他们明明对我一点都不了解,仅仅因为我这一张脸,又或许是因为我背后的家族,就说什么爱我。” “他们嘴上说的天花乱坠,可实际上全是些见色起意的色胚。一个个的都奇怪得很,以为把我当女人哄就能引我上钩,简直要笑掉我的大牙!” “但是你不一样。” “只有你不一样。” “你没有因为我生的好看,就喜欢我。” 许尤捏了下谢裴的脸,“不过这也不稀奇,谁叫你比我还好看,自然看不上我。” “可我就喜欢看不上我的你。” “我原本讨厌那些只看脸的人,后来才发现我和他们一样。” “我也喜欢你的脸,喜欢的不得了,也想把你当女人哄。” 许尤说着,脸竟红了。 不是羞涩的红,而是病态的红。 这样的许尤令谢裴感到一阵恶寒。 却没想到,许尤的下限还可以更低。 只见许尤迫使谢裴的手往下,压低声音,问:“你感受到了吗?” 谢裴面色一僵,当即要将手抽回来。 许尤却紧紧箍着他的手,不肯就这么让他离开。 微微挑眉,许尤暧昧道:“是你让我变成的,你不觉得你应该负责消灭我的火气吗?” 谢裴皱眉,眼里燃起一丝怒火。 但很快,那怒火又被他压制下去,眼中复又恢复一片冷漠。 他冷静发问:“你够了没有?” 许尤一面欣赏着谢裴的怒火,一面又可惜于谢裴的怒火消失的太快。 道:“不够,远远不够。对你,我永远也不会觉得够。” 谢裴不由发出一声嗤笑,说:“你真恶心。” 许尤半点不生气,反而接受了谢裴的评价:“承蒙夸赞。” 谢裴:“……” 面对脸皮厚似城墙的许尤,谢裴决定闭嘴。 “如果可以……” 许尤说话间,总算松开谢裴的手。 谢裴当即把手抽回来,抽出床头柜上的消毒湿巾用力擦拭。 用废了好几张湿巾,擦得手都变红了。 许尤静静望着谢裴,待他停下动作,才贴近谢裴的耳,继续他未完的话:“如果可以,我愿意接受你的鞭挞,我亲爱的主人……” 谢裴没忍住皱眉,并在心里给许尤下了一个定义:变态。 许尤却全然不在意谢裴的态度,因为他忽然想通了。 既然谢裴无论如何也无法给他好脸色,而他确实对谢裴有欲求,那么就不必要再顾及谢裴的感受。 他许尤从小到大什么样的东西得不到? 想要得到的东西,直接握在手里便是,等到用腻了再扔了便是。 反正是谢裴对不起他在先,那么他反过来令谢裴不快,也不过是礼尚往来而已。 谢裴不是不喜欢他碰他吗?那他偏要让对方习惯他的触碰。 如此思忖着,许尤握住谢裴的手,抵在他自己早已结痂的胸口处。 “你不是想杀我吗?” 许尤从裤兜里掏出一把匕首,放在谢裴床边。 正是半个月前,谢裴行凶时用的凶器。 “刀给你,这次我绝不会再躲。” “哪怕这次你会要了我的命,我也不会再躲。不过在你杀死我之前——” 许尤捏住谢裴的下巴,眼神幽暗,道:“作为把命给你的回报,你得先让我上个够。” 许尤这话半真半假。 想要把谢裴上个够是真的。 至于他的命,谢裴不配拿走。 谢裴定定望着许尤红的稍显病态的脸,抿着唇,一言不发。 心里却道:他失策了。 在大致摸清《噩梦轮回》的隐藏规则后,谢裴第一时间制拟定好了这个世界的攻略计划。 即伪装成一个有着强烈自毁和杀人倾向的强迫症患者。 一个明知不该,却克制不住的在脑中模拟杀人或自毁过程的心理疾病患者。 因为这种无法控制的变态心理倾向,所以他才会对许尤举起屠刀。 却又在即将成功之际,被仅存的理智和对许尤的爱拉回现实,没能最终杀死许尤。 但尽管理智回笼,他仍旧克制不住自毁的谷欠望,所以才会引诱许尤杀死他。 而临死前三次对许尤说‘我恨你’,则是不愿意对方在他死后难过。 之后的割腕自杀也被谢裴算计在内。 半是实验,半是想借此告知许尤,他有严重的自毁倾向。 而缝合手术前的那一番威胁,目的则是为了不让他自己再次伤害到许尤的性命,所以才会恐吓对方离他远点。 至此,他的渣男人设经过一番演绎之后,将变成一个深爱许尤,却又因为严重的心理疾病而不得不将爱人推开的痴情人设。 谢裴自以为自己演得很好。 悬崖上眼里流露出的刻骨的爱。 自杀时半点不畏惧疼痛的疯狂。 为逼迫许尤离他远些时而刻意伪装出的丑恶嘴脸。 半睡半醒迷糊间,无意识展露出来的对许尤的爱。 …… 这几个场景加起来,都够他去评选影帝了。 倘若许尤是一个正常人,在他这样的操作之后,很可能联想到他可能有心理问题。 而只要许尤想到这一点,并按照他设想中的计划带他去看心理医生,谢裴就有把握完美伪装成一个危险的重度强迫症患者。 如此一来,他看似人渣行为的杀人举动就会变得合理。 谁叫他脑子有病呢? 那么按照游戏世界的规则,谢裴将可以规避日后的牢狱生涯。 而他这样有着危险的强迫症患者,最有可能的结果就是被关送相关的心理所或精神病院。 到那时,完全摆脱剧情之后,他或许就可以离开这个世界了。 当然,以上一切假设的前提是——许尤他是个脑回路正常的人。 可谢裴千算万算,却偏偏没算到,主角受竟然是个神经病。 剧情实际走向不符合预期导致的结果就是,谢裴越看许尤越觉难以理解。 别人要杀你,许尤不但不躲,还主动把刀子递上去让对方多砍几刀。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奇葩的人? 莫不是个M? 若是当日被捅的人换成谢裴他自己,他定想办法十倍奉还。 管对方有什么苦衷还是难言之隐,都不是伤害他的理由。 因此谢裴越加对许尤看不上眼,眼中浮现出不作伪的厌恶。 可是许尤却在谢裴这样的目光下越加兴奋了起来。 “等你身体好了以后,你可以伤害我身体的任何地方,唯独一处不行。” 许尤低头,在谢裴耳边低声道,“那一处会让你舒服的飘上云端,被你弄坏了的话多可惜。” 说罢,在谢裴厌恶的视线里,衔住了他的唇。 又是一个激烈到令谢裴几乎无法呼吸的吻。 许久,许尤才恋恋不舍得松开谢裴的唇。 嘴角溢出点点血迹,是方才亲吻时被谢裴咬伤的。 许尤却更加兴奋了。 “我喜欢看你对我厌恶十足,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许尤俯身,亲昵的吻着谢裴的嘴角鼻尖。 叹息道:“所以谢裴,赶快好起来吧。只有好起来,你才能有力气反抗。” 第6章 渣了豪门少爷的贫困生6 自从那一次自杀失败之后,谢裴病房外便多了两名轮守的保镖。 各个高大魁梧,像两尊门神一样立在门口。 为了防止他再次自杀,房间内一切可用作凶器的东西,包括床头柜上盛放瓜果的陶瓷盘子在内,都不见了踪影。 理由是瓷制品碎了后可作凶器。 至于世界重启之前最终夺走谢裴性命的牙刷也不见了。 想要刷牙,必须是谢裴开口之后,才会有人送上牙刷和牙膏过来。 而且全程都有人盯着。 许尤还曾威胁谢裴说,不要妄想能够通过绝食自杀。 依靠现代的医学条件,他有的是办法让谢裴不吃饭也能活下去。 谢裴手里有一份许尤大学的课表。 对照着课表和许尤来探望的时间就可以知道,许尤几乎是将所有的业余时间全给了他了。 这几乎是这个以许尤为主视角的万人迷世界里,所有攻君们梦寐以求的事情。 偏偏这样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待遇,是谢裴嗤之以鼻的。 可是谢裴人微言轻,没有发言权,只能被动接受。 许尤最近尤爱动手动脚。 起初只是压着谢裴吻他。 再后来只是接吻已经不能满足他,他的动作开始升级。 往往一个深吻过后,谢裴身上总能出现各种各样的红印子。 过于强势的动作有时会令谢裴迷惑。 这人莫不是精神上的M,行动上的S? 对于许尤的种种表现,谢裴能够给予的回应,就是不回应。 他将许尤视为无物,只偶尔意识迷乱时,才会流露出那么一点爱慕许尤的‘真心’。 当然,所谓的意识迷乱,也都是谢裴设计下的结果。 他也不知道许尤脑子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嘴上说着喜欢他对他不屑一顾的模样。 但如果他真的长时间无视许尤后,对方又会显得焦躁无比。 谢裴暂时还不想耗尽许尤对他莫名其妙的关注。 他可不知道,万一对方不再关注他之后,会不会像原剧情一样把他送进监狱。 谢裴深谙打一个棒子给一个甜枣的手法,偶尔会在许尤来时,做出将醒未醒的迷糊模样,主动勾住对方的脖子索吻。 在被对方吻得呼吸不顺时,假装清醒过来,‘慌乱’之际褪下眼里的爱慕,转而变作惯有的无视模样。 每一次,许尤都能够被谢裴成功安抚。 只是每次这样自导自演一回之后,许尤的动作都会变本加厉,每每看向谢裴的眼神也越加的幽深。 这样的生活过了大约半个多月,眼看着谢裴的身体恢复的越来越好了,他总算迎来了期待已久的转机。 主角攻温行之他终于出现了。 凡虐渣文,基本都是一个固有的套路。 渣男前任有钱,忠犬现任更有钱。 渣男前任有权,忠犬现任更有权。 渣男前任有颜,忠犬现任更有颜。 渣男前任优秀,忠犬现任更优秀。 渣男前任有能力,忠犬现任更有能力。 …… ——总而言之,忠犬现任吊打渣男前任,把渣男前任虐的哭爹喊娘。 谢裴他就比较惨。 作为渣男前任,他除了一张脸外,没一处能看。 哦,不对,他现在还是现任…… 但温行之不同。 温行之具备了一个忠犬现任该有的所有优点。 大长腿帅哥,有钱有颜有权不说,还器大活好。 剧本世界里唯一一个家世可以和许家相抗衡的存在,是超级世家温家的唯一指定继承人。 不过…… 单论脸,还是不及谢裴。 正神游间,温行之拉了一张椅子,坐到了谢裴的病床前。 谢裴却好像没看到温行之一样。 死水般的浅灰色眸子没有焦距,怔怔望着病房窗外的花园。 花园里是大片大片盛开的红色月季。 烈火般耀眼美丽。 温行之没有立刻出声打扰。 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 眼前面容淡漠,眼神空茫的青年,仿佛比从前更加漂亮了。 因为许尤的关系,温行之没少观察谢裴。 以前的谢裴漂亮归漂亮,但他眼中的贪婪和嫉妒让他的容貌大打折扣。 那贪婪和嫉妒几乎是不分对象的。 凡比他富足,比他优秀的,几乎都是他嫉妒的对象。 空有一张好看的脸,却没有与之相匹配的气质。 简直浪费了他这样一张过分精致的脸。 偏谢裴又是那样的势利。 一面疯狂嫉妒着那些比他富足的人,一面又为了一点蝇头小利拼命在他们面前博关注。 温行之曾经亲眼围观过一回别人是如何耍弄谢裴的。 耍人的是安家的小少爷安在,家世只比温家差一些。 他看谢裴不顺眼很长时间了。 尤其看不惯他在教授们面前假清高的好学生样。 当时系里有一个国外名校交换生的名额。 名单出来前,所有人都以为这名额会落在当时的系第一的周恬身上,偏偏被成绩在中游徘徊的谢裴截胡了。 怎么看都有猫腻。 那段时间安在正在追求周恬,听说这件事之后,当下便表示要给谢裴一个教训。 后来他也确实给了谢裴一个教训,差点把对方搞的退了学。 就是那时候,许尤出现保住了谢裴,并在随后的日子里对谢裴展开了疯狂的追求。 再往后,公子哥眼里的笑话一样的谢裴,就那样堂而皇之的摘走了所有人心中的明月,不知道引起了多少人的嫉恨。 温行之便是这嫉恨的人之一。 剧情里,温行之从小和许尤一起长大,关系一直很好。 幼稚园时,两人一起扮过家家,许尤因为一张比小姑娘还要好看的脸,被选为‘妻子’的角色。 温行之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等我长大后,我就娶你做我老婆。” 许尤当时没怎么犹豫,笑弯了一双眼睛,说:“好啊,我等你来娶我。” 这玩笑一样的话,许尤转眼就忘在了脑后。 温行之却一直记得,且当了真。 他们从幼稚园开始,就一直在一起。 因此温行之从来不觉得自己会失败。 在温行之眼里,许尤迟早是他的,因此他从来不急着表明心迹。 想要靠温水煮青蛙的方法,一点一点占据许尤的全部心神。 而这种自以为是的傲慢,在谢裴出现的那一刻,终于被打破了。 温行之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会败在谢裴这样一个卑劣的人手中。 因此,在得知谢裴刺伤许尤后,除了为许尤感到不值,还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奇异愉悦感。 看,这就是你选择的人?瞧他多么卑劣! 如果当初你选择的人是我,我怎么可能会让你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这么多天以来,温行之一直等着许尤抛弃谢裴。 没想到等来等去,等到的却是许尤对谢裴越来越放不开的消息。 温行之不得不主动出击。 进来后才发现,现在的谢裴和以往有些不一样了。 褪去了过往那一层贪婪的外衣,倒是瞧着顺眼不少。 不过这倒也不奇怪。 经过一次生死的洗礼,任何一个人都会有所改变。 打心底,温行之对谢裴仍是厌恶的。 尤其在这人差点害死许尤的情况下。 这样一个罪名在前,温行之能在谢裴面前维持表明的和平,已经是他努力忍耐的结果了。 “我给你两个选择。” 温行之明显不想和谢裴废话,开门见山。 他竖起一根食指。 “第一,以故意杀人罪的罪名把你送监。” 又竖起一根中指。 “第二,离开呦呦,我送你出国,保你一生衣食无忧。” 谢裴仿佛才发现病房里多了一个人一样。 将视线从窗外收回,谢裴转头,略显淡漠的眸子轻轻扫了眼温行之。 却不立刻回答,而是嗤笑一声:“呦呦?你叫的倒是亲热,但我看他似乎却不想理你。” 也不管温行之脸色变化,“就算我选择第一条。但问题是——” “你有证据吗?” 温行之面色一顿。 “杀人的刀现在还在许尤手里,而掉进悬崖的是我。” “但是先起杀心的是你。” 温行之冷冷道:“而且出事当天,呦呦身上带有窃听器,只要放出窃听器上的音频,你根本无法摆脱法律的惩罚。” 他料想这话之后,谢裴应当多少有些慌张。 不料对方仍是那副冷淡淡的表情。 “那么请问,音频在哪呢?” 温行之:“……” 他自然是没有音频的。 不止是温行之,连许家人都没有那天的音频信息。 因为许尤做完手术恢复之后,便把当日的全部音频信息格式化删除了。 温行之猜测许尤独自保存了一份。 但问题是,没有任何人知道他把那份音频藏在哪里了。 这段时间,许家上下不止一次想把谢裴送监。 还是许尤以命相逼,才保得谢裴一个多月的安然无忧。 但是许家人怎么可能放心让一个杀人犯待在许尤身边? 就在全家上下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温行之出现了。 温行之提议道:“由我来带走谢裴,我会把他藏好,期间你们找一个心理医生安抚他。” 许家父母有些担忧:“但呦呦可能会因此恨你。” 温行之说:“他要恨就恨,总比没了命强。” 这也是为什么,温行之会坐在这里的原因。 “我希望你能够明白一点。” 温行之看谢裴油盐不进,脸色冷厉下来。 眼里露出些鄙夷,威胁道:“就算没有证据,只要我想,我也有的是办法让你进去。” 出乎温行之的意料,谢裴仍是没有露出半分害怕的表情,反倒是笑了。 “你早这样说不就好了?” 谢裴侧身过来,逼近温行之的脸,眼角眉梢都是勾人的笑,在温行之面前吐气如兰。 “以势逼人,不是你们公子哥们的惯常手段吗?我很好奇,这么多年了,你每天都端着那副假正直的圣人模样,不累吗?” 橱窗里的精致人偶露出了笑,美的窒息。 温行之竟是看呆了。 谢裴于是笑得更加惑人了。 他冷白手掌搭在温行之肩上,欺身上前,嫣红的唇几乎要贴着他的耳。 “自诩正直的温大学生会长还记得吗?当时我去找您求助时,您说的那些话?” 第7章 渣了豪门少爷的贫困生7 温行之从未将谢裴放在心上过,自然不记得他和谢裴说过什么了。 便问:“我说了什么?” 谢裴在他耳边轻轻笑了一声,载着满满的嘲讽。 “呵,你果然不记得了。” 温行之被耳边的温热气息刺激的抖了一下,一时竟感到害臊。 为了掩饰自己的窘迫,不由微微退开,斥道:“你离我远些。” 想起学校里有关谢裴的传言,又讥讽道:“是个有钱男人你都这么近和他说话的吗?” 谢裴回了温行之一声冷笑,便听话的退回去,靠在床头。 谢裴也不反驳温行之的话,说:“我早该知道,你能出现在那种地方,还让那些人对你言听计从,想来应该也不是什么单纯的人。” 温行之听得糊涂:“你到底想说什么?” 谢裴并不看他,目光渐渐放空。 原本的剧情里,谢裴的的确确是个仇富同时又爱慕虚荣,热衷于讨好权贵的人。 这点洗无可洗。 谢裴也没打算给原主洗白。 但不洗白,不等于原主一无是处。 相反,他可以说的上是优秀了。 一个山沟沟里出身的穷苦孩子,如果真的没有一点天分和努力,是很难走过高考独木桥,进入全国顶尖学府的。 拿到录取通知书那一刻,谢裴对未来很是向往和期待。 自比是飞出大山的凤凰,来日必将飞黄腾达。 然而谢裴很快就失望了。 其他人谈论起他的成绩时,大都是带着些鄙夷和不满的。 而这些议论的人之中,不乏是些单纯嫉妒他相貌的。 “谢裴可真走运,他们那地方录取线比我家那边低了整整150还多,咋我就没和他生一个地儿呢?” “谢裴除了一张脸能看,还有别的好吗?成绩稀烂不说,还臭不要脸的上赶着讨好有钱人,简直了!” “谢裴他家够穷的吧,可你看他全身上下都是名牌,这难道就是跪舔有钱人的好处?” “你看谢裴讨好的那些人全是男的。啧!外表看着挺干净一人,背地里指不定有多脏呢。” …… 起初,这些议论的话只会在谢裴背地里进行。 然而不知何时起,这些议论被搬到了台面上。 有时谢裴回到宿舍,同寝室的人会当着他的面阴阳怪气的挤兑他。 几次之后,他就不愿意在宿舍住了。 其他人知道原主搬出寝室之后,不但不会同情他,反而还会为此祝贺与原主同寝的几人。 好像他们与谢裴住在一个房间有多么的委屈和痛苦似的。 没人会理会谢裴的感受。 谁叫谢裴就是那么一个烂人呢? 谢裴爱慕虚荣且跪舔权贵,所以他活该被所有人指着鼻子骂。 然而,当你从人群里找出一个骂谢裴骂的最凶的人,并且问他一句:谢裴对不起过你吗? 得到的答复肯定是否定的。 世界上总有那么一群人自诩正义化身,时刻站在道德制高点,对着别人的不好说三道四指指点点。 刚入学时,谢裴曾同舍友抱怨说:“真嫉妒那些含着金汤匙出身的大少爷,为什么我就没投个好胎?” 那时同寝的人还和他一起抱怨,说出了不少‘仇富’的话。 但是到后来,谢裴的舍友似乎都忘记了这么一段。 坏人只剩下了浑身缺点被无限放大的谢裴。 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谢裴生的太好看了些吧。 入学之初,谢裴凭借一张脸收获了不少异性的芳心和情书。 也是因为一张脸,轻易就加入了许多人挤破脑袋也进不去的学生会。 系里的老师们也尤其喜欢谢裴。 人好看不说,嘴巴也甜,好听话不要钱的往外蹦。 谁不喜欢听好听话呢? 自然而然的,就给了原主许多关照。 如果获得了这样多优待和关照的,是一个富家出身的小公子,大家或许会一边羡慕,一边和他打好关系。 但这人是谢裴。 一个泥里出身的穷鬼。 一个家境处于学校底层的贫困生。 世上永远不乏扒高踩低的人。 许多人面上不说,心里却在想:“你一个山里的贫困生,除了一张脸外还有哪能看,怎么就得了那么多人的青睐?” 谢裴从小就穷怕了,对‘金钱’的看重近乎到了一种执着的地步。 他大学的业余时间,基本都在为赚钱而努力。 如果讨好有钱人家的公子哥,能为他换来一份不错的兼职,何乐而不为? 由此甚少与同系的人接触,班里说得上话的人也很少。 因此当谢裴周围的同性一起嫉妒他,而他又没有足够多的朋友和手段为自己说话的时候,他便成了众矢之的。 哪怕谢裴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谢裴爱慕虚荣是不对。 可他碍着谁了? 谢裴仇富是不好。 可他也就嘴上说说而已,世上不满自己贫困出身的人还少吗? 谢裴攀附讨好权贵为自己谋好处不应该。 可社会上这样的人还少吗?指不定你顶头上司的工作就是靠拍马屁得来的。 诚然,谢裴这种心态和做法很有问题。 旁人不满他、看不惯他、无视他、私下议论他,甚至当面说他两句,都没问题。 但联合在一起将他贬低的一无是处,好像他做了天大的恶事,那就过了。 况且谢裴也没有像同学们说的那样,为了钱而出卖自己的身体。 那一身名牌,全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用他打工得来的钱换的。 没人知道,他花钱买衣服时那满不在乎的表情下,是多么的肉痛。 更没人知道,他买那么多名牌服饰来装裱自己的初衷,是因为他入学之初穿着一双布鞋和洗得发白的高中校服报道时,旁人有意无意投来的鄙夷目光。 在入学之前,谢裴一直在山里长大,连高中都是在山下镇小念的。 本就是贫困县城,富足的人有,但不多。 大家都是山里来的穷小子,没谁瞧不起谁。 但是大学不一样。 何况还是超一流城市的超一流大学。 好长一段时间,谢裴被贬低到了泥里去。 就是那时候,谢裴放在心上的白月光出现了。 那便是温行之。 那是谢裴搬出寝室之前的事情。 那段时间他和寝室的人互相看不惯,一直有搬出去住的打算。 大都市的房租普遍不便宜,而谢裴之前打工用的钱全用在衣服和鞋子身上了,根本没钱外宿。 偏在那时候,几个舍友还联合在一起阴阳怪气的怼他。 “搬去外面?可去了吧。你有钱吗?别的不说,光你这双球怕是就够你俩月的生活费了吧?” “唉,穷不可怕,可怕的是穷人没有自知之明,打肿脸充胖子。当心哪天撑不住借了高利贷,被人压去下海拍片。” “哈哈哈哈,拍片不是来钱快吗?对吧谢裴。等你拍了片,请哥几个免费看戏呗~” 这话更加坚定了谢裴搬出去的决心。 为了尽快拿到钱,谢裴咬牙去一家会所当了半个月的侍应生。 那是个专供有钱人消遣玩乐的高档私人酒吧会所,有意招揽谢裴很久了。 会所背地里不太干净。 里面的侍应生个顶个的,都是相貌出挑的,谢裴就曾亲眼目睹过不少次钱色交易。 他想离开,但又舍不得会所开得工资。 仅仅工作半个月,就足够谢裴交三个月的房租了。 他满心忐忑的上岗,一连工作了整整两周。 虽然偶尔会遭受些客人的毛手毛脚,但问题不大。 强笑着推拒一番,也就过去了。 问题出在第十五天的晚上。 那天谢裴照常去给包厢里的顾客送酒。 据说法国产的陈年葡萄酒,一瓶两万出头。 这样的酒,谢裴的托盘里放了三瓶。 哪里料到,就在他端着托盘打开包厢的门后,不知哪里伸出来一只脚把他绊倒了。 两万多的酒碎了三瓶,客人张口就要原主赔偿。 管事的来了后,谢裴白着脸为自己辩解,说有他不是故意的,说有人把他绊倒了。 但是包厢里没人认。 管事的也不信。 当时谢裴面临的选择有两个。 一是继续在会所当侍应生,直到还清欠债为止。 二是陪包了这间包厢的财主一天。 谢裴两样都不想选。 继续当侍应生? 万一哪天这样的‘意外’再来一次,他岂不是要在这间会所里待到老死? 陪财主一天? 那财主是个肥头大耳的油面富商,年纪做他爸爸都不遑多让,他哪里愿意? 正是绝望的时候,谢裴看到了恰好从门口路过的温行之。 他在学生会工作时候,听说过对方,据说是个家世如何如何厉害的大人物。 于是谢裴叫住了温行之。 第8章 渣了豪门少爷的贫困生8 谢裴本没有抱什么希望,没想到温行之却真的帮了他。 弄清楚事情的原委后,温行之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走进了包厢。 原本在谢裴面前颐指气使,用鼻孔看人的管事和财主,在温行之出现后纷纷露出慌乱和讨好的表情。 而当温行之表态说和原主是朋友之后,二人更是一改蛮横嘴脸,直言这钱不用他还了。 谢裴以为这就够了。 没想到温行之还能够做更多。 他屈尊弯下了腰,捡起那所谓的‘陈年法国葡萄酒’的酒瓶碎片,放到鼻尖闻了一闻。 随即嗤笑一声,道:“这可真是顶好的酒,放到超市里一百块钱可以买五瓶,好的怕是连我都要喝不起。” 管事的脸涨红成猪肝色,却硬是无法反驳。 温行之也不理会他们,站了起来,问谢裴道:“你想我怎么处理?报警还是让他们赔偿你的精神损失费?” 谢裴这才知道,原来这一晚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会所为了留下他做的局。 是会所管事见到他那一眼起就着手布置的局。 成年人的世界尤其不光彩。 谢裴那样出色的相貌,又正是处在青葱水嫩的年纪。 进了这家会所,便相当于羊入虎口,不知多少人明里暗里打他的主意。 前面十四天叫谢裴安安生生的过去,无非是为了降低他的警惕心。 只等最后那晚打他个猝不及防,给他下一个终身无法脱身的套。 所以便有了打碎名酒这一出戏。 单谢裴一个没有背景的小年轻,晾他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开在首都的高档会所,上头没个人罩着根本开不大。 就算谢裴今天报了警,该他赔的还是得赔。 眼看着就能坑的人卖身了,意外杀出来个坏人好事的程咬金。 最叫人头疼的是,坏事的偏偏是温行之。 这可是会所的所有股东加一块儿,都得罪不起的人。 二人连忙给谢裴道歉不说,还直接给他结了半年的工资。 一来谢裴不想得罪人。 二来他确实需要钱来救急,便接受了管事的赔偿。 然而接受管事赔偿时的他未曾注意到,温行之眼中流露出来的失望目光。 打那之后,温行之成了谢裴放在心尖尖上的白月光。 可惜,这片白月光最终辜负了他的期望。 谢裴抢了周恬交换生名额一事闹得还挺大的,温行之记得那件事。 当时校方临时和国外名校定了一个公费交换生计划。 时间定在暑期,为期一个月。 名额每个系就一个,全系的学生都可以参加考核。 谢裴参加了那场考核,并且取得了笔试考核第十的成绩,而周恬是笔试第一。 但交换生的名额却落在了谢裴身上。 名单出来,所有人都以为是谢裴耍了什么不正当的手段。 哪怕系主任明确站出来表示说,谢裴当选是各位老师公平公正投票的结果,也没有用。 因为没人信。 当时追求周恬正追的火热的安在带头,扬言要把本给属于周恬的名额给她抢回来。 先是找来谢裴的班长,以班级联谊活动为由,把谢裴叫了出来。 再是找了几个谢裴班上的同学,联手把他灌醉。 最后等谢裴喝断片之际把他带到酒店,寻来了一个小嫩模,让她脱干净衣服躺到谢裴床上。 他们在隔壁等啊等,等到小嫩模说谢裴醒了之后,一齐冲进了房间。 有人在拍照,小嫩模配合着哭哭啼啼。 一场充满恶意的‘强||奸案’就这样被他们捏造出来了。 事发之后,谢裴面临的不止是退学处分,还有那灰暗的牢狱之灾。 那时候谢裴害怕极了。 慌乱之际,便去找了当时的学生会会长温行之。 此前温行之曾经帮过他一次,谢裴以为对方这次也会帮他。 可是他没想到,他满心期待,等来的只是温行之冷冰冰的话。 “如果我早知道你是这种烂人,当初就不会救你。” 谢裴面色如常,自顾自的讲完了自己对温行之从无限憧憬到偶像光环破碎的全过程。 温行之在一旁沉默的听着。 等到谢裴讲完,才问:“你当时应该告诉我,你是被陷害的。” 谢裴闻言,忽的笑了笑。 很轻很淡的笑,带着些无言的嘲讽。 温行之看着他笑,并不言语。 良久,谢裴平复下来。 却不再提那些旧事,转而道:“我跟你出国。前提是你要照顾好我的父母。” 他话题转移的太快,温行之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过了片刻才想起他刚来时,给了谢裴两个选择。 一个是收押送监。 再一个便是听他的安排出国。 “好。” 温行之说。 又说:“你不用担心自身的安危问题,有我出面,许家其他人不会再追究你的责任。另外每个月我都会给你打五万,算作补偿。” 谢裴不予理会。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温行之又道:“到时我会给你找当地的老师教你英语,直到你能和本地仍正常交流为止,所以你不必担心无法融入当地环境。” 谢裴这时却静静看他一眼,问了一个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知道当年我为什么会被选中当交换生吗?” 温行之从善如流:“为什么?” “因为我是全系120人里,唯一一个可以不看字幕,裸听英文播报和电影且能够正确说出其释义的人。原本,我应该是那次暑期交流的国内组组长之一。” 温行之愣。 “你不信是吗?” 谢裴哂笑,无所谓道:“不信就对了,因为他们也不信。” 片刻后,谢裴又摇了摇头,道:“算了。我和你说这些干什么?“ 他拔下手腕上的营养针,挪到轮椅上坐好,对温行之道:“好了,我们走吧。” 温行之没料到谢裴这样干脆。 身上还穿着病号服呢,却是说走就走。 不由按住谢裴。 “出国的手续都准备好了。”温行之递给谢裴一套衣服,“你换上这个,出院后跟我去机场。” 谢裴没有异议,更没有问对方是如何在他不在场的情况下为他办好出国手续的。 这人可是顶级世家出身的温行之,手头自然有许多普通人接触不到的门道。 遂接过衣服,指了下门的方向。 “还请暂且出去,我需要换衣服。” 想到谢裴双腿失去知觉,自己穿裤子不方便,温行之又问:“需要我把护工请进来吗?” 谢裴摇头:“请你出去。” 顾及到对方的自尊心,温行只好在病房外等候。 足等了十分钟,谢裴才收拾好。 温行之推着他到了地下停车场。 后车门打开后,温行之道一声‘得罪’,便打横抱起谢裴。 这一抱才惊觉,怀里的人竟是轻的不像话。 虽然在进入病房的第一眼,便已经知道谢裴瘦的过分了。 没想到真正抱在怀里之后,会这么轻。 全身上下都没有多少分量,轻的好似能随风飘走一般。 温行之不由抿了下唇,小心翼翼的将人放在后座上。 对于谢裴,他原本是没有任何好感的。 这人一直吊着许尤也就罢了,还险些置他于死地。 可是当听到谢裴那一番自述之后,温行之对他的那点恨就有些变了味道。 说到底,当时如果他没有听信谣言,而是选择帮了谢裴的话,结局是否有会所不同? 尽管如此…… 温行之踌躇片刻,忽然开口:“我承认,从前的你遭受了很多不公,但这不能成为你杀人的理由。” 谢裴转头看他,温行之沉默片刻,继续。 “况且如果你能够在最开始的时候保持本心,没有被繁华的都市迷乱了眼,也不至于成为众矢之的。” 他盯着谢裴的眼睛,表情再正直不过。 “世界上比你还要不幸的人千千万,但也不见其他人为了宣泄心中不满而杀人的。说到底,还是你自己的问题。希望你到国外之后静下心来反省一下,往后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谢裴笑了下,有些自嘲。 他也不反驳,只是点头说:“你说的对,错全在我。” 温行之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还想说什么,可谢裴已经打断了他。 “没有谁有义务拯救另外一个人。没道理你在会所里救我一次,就应该每次都救我。” 谢裴仍是那副微笑的样子,却无端给人一种海市蜃楼的虚幻之感。 明明近在咫尺,却好像与之相隔天涯。 “归根结底,是我没抵住诱惑,所以我活该,都是我应得的。” 温行之:“……” 他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青年,生硬的转移话题。 “我以为你至少会和我讨价还价。” 为了今天能够顺利带走谢裴,温行之早早便给谢裴准备好了出国所需的一切手续。 哪怕今日谢裴不同意,绑也要把他绑到机场。 偏偏谢裴出乎意料的配合。 听话到叫温行之有些惊讶了。 可谢裴脑袋搭在车窗上,懒洋洋的看着窗外。 并不回话。 一路无言。 一直到温行之推着谢裴的轮椅步入机场候车厅,都没有任何异常出现。 谢裴太安静了。 安静的好像是个不会说话,只会动的精致人偶。 也或许是他太过精致了,引得路人频频回头观望。 温行之给谢裴准备的是一身再普通不过的休闲装。 红色卫衣加黑色牛仔,脚上搭一双白球鞋。 明明是青春洋溢的造型。 可谢裴脸色太苍白了,独独唇上有一抹嫣红。 可是这不仅没有丝毫折损他的魅力,反而令他蒙了一层忧郁病公子的气质。 像是中世纪城堡里走出的吸血贵族,美的惊心动魄。 温行之也注意到了频频向身旁投来的视线,一时间也忍不住朝着谢裴看了一眼。 可惜只看到一个发旋。 正欲收回视线,就见谢裴抬头看他。 温行之看着他无一不精致的五官,不得不承认,谢裴真的有足以让人惊艳的资本。 却听谢裴冷冷提醒:“你走偏了。” 温行之这才发现,原来他刚才只顾着看谢裴,竟险些撞上柱子。 忙道一声歉,重新走回大道。 心思却飘的有些远。 温行之年长谢裴两届。 谢裴入学时,他便已经是学生会会长了。 记得谢裴去学生会面试时,还曾引发过一场小小的轰动。 因为他实在生的太好看了,当时和温行之走的近的几个学生会干部还曾调侃说,等到下一届学生会招人时候把谢裴放上去充当门面,一定能吸引到不少大一新生。 好奇之下,温行之跟着同学去看了一眼新入会的谢裴。 然而真正看到他后,却觉众人对他的夸赞有些言过其实。 那时的谢裴,单论相貌,比从小以美人著称的许尤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好看归好看,却少了一种气质,多了一种从骨子里漫出来的卑微。 但是现在的谢裴不一样。 明明相貌还是那副相貌,却偏偏好似脱胎换骨一般。 只是往哪里一站,轻易便叫人移不开眼。 温行之还记得,他曾在看到谢裴的第一眼之后,瞬间对此人失去了兴趣。 而他也果然没有看错人,短短一个月时间,这个入会时曾引来轰动的漂亮小学弟的名声便臭了。 为了赚钱逃课打工。 为了面子买自己用不起的衣服手表。 为了一点好处疯狂巴结有钱人家的公子哥。 …… 那次会所里救下谢裴后,温行之再一次对对方感到了失望。 面对管事恶意的栽赃,谢裴竟只因为一些小钱便放弃了追究他们的责任。 当真是钻进钱眼里去了,无可救药。 所以谢裴第二次寻到温行之求助时,温行之选择了无视。 温行之本就对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的强||奸犯感到深恶痛绝,又曾对谢裴失望过,竟一时忘记了学生会该有的公正,没有做到不偏听偏信。 在完全没有任何调查的情况下,温行之便私自定了谢裴的罪。 那之后不久,温行之曾在一次富二代的聚会上遇到过安在。 亲耳听他是如何自豪的讲述设计陷害谢裴的全过程的。 当时围在安在周围的人都在起哄,争抢着吹捧安在如何的英明,痛斥谢裴如何的活该。 没有一个人为谢裴说话,仿佛他活该被所有人贬低。 温行之没有参与到批斗当中,只是在旁人讨论时候稍稍皱了下眉头。 心里叹着可惜,安在要是成功的把谢裴赶走就好了。 若非如此,许尤恐怕便不会栽在对方身上,无论如何也走不出来了。 温行之以为自己不会后悔的。 他以为自己不会后悔的。 可是现在,看着身旁轮椅上,表情淡漠,眼中不再有对未来一丝一毫期许的谢裴,温行之忽的有些后悔了。 第9章 渣了豪门少爷的贫困生9 谢裴实在是太招人了。 不得已,温行之让停车场等候的司机帮忙跑腿,给谢裴买了一副口罩以后,才和对方一起去排队办理登机手续。 谢裴全程都很配合。 让做什么便做什么,让去哪里就去哪里,听话的好像一个提线木偶。 温行之本来也不是多嘴的人。 可不知怎的,他一路上都十分想和谢裴搭话。 哪怕他自己都不知道,搭上话之后他应该说些什么。 不过温行之很快就没有时间去想这些问题了,因为已经轮到他们办手续了。 直到这时,谢裴才终于和温行之有了互动。 ——谢裴将温行之一直提在手里的行李箱拿了过过来。 温行之正好要掏证件,便顺势把行李箱递给了谢裴。 等到他从队伍里出来,自然而然的准备接过行李时,却见谢裴按着轮椅退后几步。 “票和身份证给我,我自己一个人去。” 温行之办手续时,谢裴就在旁边看着,清楚的知道他买了两张票。 一张是他的,另一张则是温行之的。 谢裴感到完全没有必要。 温行之看到谢裴那副完全不想再和他多待一秒的眼神,竟是被气笑了。 “我不去,你认识路?” 谢裴又退一步:“你把手续办的这么周全,我不相信国外没有你安排的人接机。” 温行之自然是早早就安排好人接应了。 甚至这次原本也没准备与谢裴同行,而是打算让助理去的。 但见过谢裴之后,他不知怎的,忽然开始想要了解对方了。 至少想弄清楚,许尤为何会栽在这个表面看来一无是处的人身上。 是以温行之没有理会谢裴的要求。 扯过谢裴的手腕,掰开他的手把行李箱抢了过来。 只是握住对方手腕之后,却感到有些不太对劲。 掌心之下,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袖,那手腕表面竟是凹凸不同的。 疑虑之下,温行之放下行李,举起他手腕就要细看。 谢裴自然不能让他看。 那上面有他自杀留下的疤痕,丑陋无比的疤痕。 之前在医院,谢裴穿着长袖病号服。后来前往机场的路上,谢裴穿着长袖卫衣。 两件衣服的衣袖都足够长,足以挡住他的伤疤。 现在,温行之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探寻他的伤疤,谢裴当然不愿意。 手掌覆在他的伤疤之上,谢裴眼神很冷。 说:“温行之!你松开!” 温行之没听。 眼看着就要掀开谢裴的手了,忽然听到有人叫他。 “温行之!你放开他!” 是千钧一发之际赶来的许尤喊得。 相比谢裴,许尤的声音更大,更尖锐。 声音里的嫉妒和怒气令人无法忽略。 温行之心中不期然一紧,转头望向机场入口方向。 就见许尤大步跑了过来,一把抢过谢裴的轮椅。 温行之抓住轮椅的另一边。 他喝道:“许尤,难道你被他害得还不够惨吗?你差点就没命了你不知道吗?!” 这头动静当下引来不少人的观望。 当事三人,两个没戴口罩的都是世间少有的帅哥。 戴口罩的那个虽然只露出一双眼睛,然单看起眉眼足以知晓他是个难得的美人坯子。 众人八卦欲瞬间沸腾起来,纷纷举起手机录像。 许尤当下本来已经回过头,准备给温行之来一句警告的。 却在瞥见周围接连举起的手机后,忍住胸腔里熊熊的怒火,一把解开外套,兜头对着谢裴盖了上去。 顾不上周围的人,许尤俯身环住身体稍有些颤抖的谢裴,安慰说:“别怕。” 是的。 谢裴在害怕。 这是这具身体残留的本能在害怕。 自从上次被安在设计陷害,险些被送进监狱之后,谢裴就再也无法被摄像头对着了。 那会激起他潜意识里的恐惧。 让他害怕自己再度出现在他人充满恶意的剪辑镜头里,被不知情的看客口诛笔伐,却无法为自己辩解上哪怕一句。 许尤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在第一时间用外套盖住谢裴的脸,再抱住他安抚。 他本打算安慰一句之后,就带着谢裴离开人群。 可惜,他才说出‘别怕’两个字,便感到后颈一阵剧痛。 紧接着,人昏了过去。 谢裴竟趁他分心之际,一个手刀将他打晕了。 此刻,许尤满心里只剩下‘恨’这一种情绪。 恨谢裴的狠心。 恨谢裴的无情。 许尤很想按住谢裴的肩膀问问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为什么要那么迫不及待的离开他? 可惜他很快就昏了过去,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温行之都以为这次计划失败无疑了,没想到谢裴会来这么一手,一时愣在原地。 直到谢裴出声喊他。 “温行之,你扶好他。” 温行之马上从谢裴怀里接过许尤。 刚稳住许尤,打机场外面便冲进来一群人。 是许家的保镖。 温行之将许尤交给他们,又让他们驱散周围拍照的人,才带着谢裴进了候机室。 经过这么一茬,倒是忘记谢裴手腕上的违和之处了。 待到临登机前,谢裴调转轮椅,挡在机舱门口。 “温行之,你考虑好了再做决定。” 谢裴浅灰色的眸子沉静如水,望着温行之,一字一顿。 “你真的要上这趟飞机吗?” 温行之不知道怎的,心头一跳。 仿佛,谢裴不是单纯的不想和他同行,而是在警告他些什么。 但温行之很快就将这念头抛在脑后,强迫性的调转轮椅,推着谢裴进了飞机。 可温行之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踏实。 这种不安在忽然出现的剧烈动荡里,终于得到证实。 温行之下意识转头去看谢裴的方向。 有人在尖叫,有人在哭喊,所有人都陷入了深深地绝望里。 机乘小姐压抑着恐惧,用隐隐有些发抖的声音安抚焦躁的乘客。 一片混乱里,只有谢裴安安静静的蜷缩在飞机座椅里。 面色镇定如常,死神也无法令其臣服。 温行之本想问问他,对于眼下的情况是否知道什么。可要开口时才发现,对死亡的恐惧已经压倒了他。 恐惧使温行之的心脏极速的跳动,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声音。 就见谢裴转过头来,单手比作手|枪状,指着他的心口。 咧开嘴笑,发出一个音节。 “砰!” 温行之的心跳的更快了。 第10章 渣了豪门少爷的贫困生10 从温行之提出要带他出国的那一刻,谢裴的心思就活络起来了,并迅速在心中制定了此次游戏的第三攻略:逃避可耻,但…… 「游戏过程中,任何妄图逃避惩罚的举措,诸如自杀、杀死主要剧情人物等的行为,都可能导致游戏重启。」 ——这是谢裴进入游戏之初,那个机械音留下的话。 因而谢裴无法断定,远走国外是否会被系统归为逃避惩罚的举措,所以才会用省略号做为攻略三的结尾。 谢裴将希望寄托于温行之‘主角攻’的身份,期望这种‘被迫’的逃避不在游戏世界重启的条件内。 谢裴的想法很好。 既然许尤精神状态有异,无法顺着他的意愿发现他患有心理疾病,便只能退而求其次,让温行之发现。 当然,如果温行之善心大发,愿意带他去看心理医生就更好了。 谢裴倒不怕许尤找到他。 事实上,就算许尤真的找不到他,谢裴也会想办法让许尤‘找到’。毕竟许尤才是通关的关键所在,忽略了谁都不能忽略他。 在许尤出现之前,谢裴会在自己身上制造一些自杀未遂的伤痕。等到许尤后期寻到他时再适当的卖一卖惨,不怕通关不了这个世界。 可惜。 逃避可耻,但……没用。 那一架载着谢裴的飞机刚刚飞到公海地界,就因为‘意外’坠机了。 远走国外,这一选项仅仅是有逃脱惩罚之嫌,却依旧被系统判定为世界重启的条件。 既如此,再搞些弯弯绕绕的法子便似乎没了用处,不如正面应对。 首都国际机场大厅一角,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路人。 谢裴头顶盖着一件浅灰色风衣外套,耳边是陌生人八卦的低语。 杂乱的声音里,谢裴隐约间听到一位姑娘兴奋的低声尖叫。 “嗷嗷嗷!从此清冷轮椅受的主角有了脸!” 谢裴:“……” 若非不合时宜,谢裴很想告诉这位姑娘说,他的设定是炮灰渣攻。 不过谢裴转念一想,‘炮灰渣攻’的说法并不正确。 在原本的剧情线里,谢裴才是被摧残的最狠的那一个。 若是把原剧情里谢裴的遭遇写成一本书,那么他合该是某棠涩情文学的n p主角受。 半生苦难全被人当乐子看。 于他而言最痛苦的时刻,却是被无数兴奋的读者拍案叫好的情节。 谢裴只是想一想,就觉得万分的可悲,以及—— 肮脏。 肮脏透了。 若是游戏失败,叫谢裴沦落到那样的境地,他必然不会就那么屈服。 凡觊觎侮辱他的,必定以血奉还。就算力不能敌,他自杀前也一定想方设法拉一个人做垫背。 谢裴不怕世界重启。 如果重来一次,他下手只会更狠。 谢裴几乎陷入了最恶心的未来走向里,一遍一遍设想着下手杀人的最佳角度。 就在这时,有什么人轻轻的环住了他,在他耳边安抚的说:“别怕。” 是许尤的声音。 谢裴猛地从幻觉里抽身,后知后觉的想起了当下的处境。 同一时间,他抬起手,对准了许尤的后颈。 谢裴不打算再上那趟必定飞不到目的地的飞机,因此他控制好了手刀的力道。 是能叫许尤短暂的眩晕一阵,却不足以叫他昏厥过去的力道。 可这一次,谢裴的手刀还未挨到许尤,就被许尤握住了手腕。 隔着一件外套,许尤温柔的语气变了个调,变得阴沉起来。 “谢裴,你就那么想离开我吗?” 谢裴心下一顿。 许尤脑后却好像长了眼睛似的,精准的阻止了他。 莫非许尤依旧带着重启前的记忆? 脑子转的飞快,谢裴的动作却没有半分停滞。 用力把手往回抽,想要摆脱许尤的桎梏,却以失败告终。 许尤牢牢的握着他的手腕,无视周围围观的人群,在他耳边低声逼问。 “是不是我对你太好了,以至于让你觉得从前的事可以一笔勾销?” 许尤嘲讽的笑了一声,留下三个字。 “你做梦!” 谢裴不予回复,许尤也没逼着他。 紧紧握着谢裴的手,冷冷的忘了眼围观的路人,表情有些阴鸷,道:“滚开!” 摄于许尤的气势,人群里让开一条路。 许尤退到轮椅后方,推着谢裴往机场外走。 经过温行之时,他仿佛才回过神的,忽然动了。 许尤脚步微顿,冷冷的望着从前的玩伴。 “温行之,你一定要和我作对吗?” 温行之才从那场惨烈的坠机事故里抽身,心还跳的厉害。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还是放弃了,给许尤让开了一条路。 在许尤与他擦肩而过时,温行之在他耳边低低的问:“为什么?” 为什么对谢裴那么执着? 许尤听懂了温行之的话,想也不想道:“不知道。” 喜欢就是喜欢。 放不下就是放不下。 至于为何喜欢?为什么放不下? 许尤又怎么知道? 许尤只知道,既然放不下,那就牢牢握在手里。 等到哪一日厌了,倦了,再放手也不迟。 于是乎,在外头转了一圈后,谢裴再次回到了许尤身边。 只不过这一次,许尤并没有带他回医院,而是去了他在学校附近购置的一套房产里。 回程的路上,谢裴注意到许尤和什么人发了一条短信。 余光里,瞥见信息栏处是这样一句话:想尽一切办法叫停GX7543航班,一切损失由我负责。 GX7543航班,正是世界重启之前,谢裴乘坐的那一躺。 谢裴垂眸,心思微动。 一进门,许尤在外勉勉强强收起的脾气终于爆发了。 许尤大力踹上门,将谢裴留在玄关处来到客厅。 摆在茶几上的果盘,玻璃杯被许尤一一拿起,高高举在头顶,又重重摔在地上。 乒铃乓啷的声音响了很久。 等到客厅里没什么可以摔的东西后,许尤踩着一地尖锐的碎片残渣,一步步来到谢裴跟前。 第11章 渣了豪门少爷的贫困生11 许尤在客厅借着摔东西发泄时,谢裴在玄关神游。 不知是否是系统3587刻意为之,谢裴对《噩梦轮回》的游戏规则和限制知之甚少,须得他自己主动摸索。 因而对谢裴来说,每一次死亡,都是他获取有用信息的途径之一。 这一次,谢裴得到了两点有用信息。 第一,游戏期间他必须保证自己的行踪在主角(受)的掌握之内。一旦对方失去他的行踪,极有可能触发世界重启。 第二,许尤保有两次世界重启的记忆。 前者,大概率可以适用于今后所有的游戏关卡。 到了第二点,谢裴就迷惑了。他不太明白许尤两次都带有重启前记忆的意义。 是为了增加游戏的难度,以减少玩家靠重启投机取巧的可能? 还是所谓的系统bug? 是往后每个游戏关卡的主角(受)都会保持重启前的记忆? 还是单单只有这个世界如此? 谢裴正思索间,一道阴影砸下来。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 谢裴抬眼,就对上许尤略显阴鸷的双眼。 “谢裴,你告诉我好不好?温行之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迷魂汤,他让你跟他走你就跟他走?” 许尤手指轻轻摩挲谢裴的眉眼。 他指腹的力道温柔,像是对待最珍视的爱人。 可他的眼里却燃烧着汹涌的怒火,愤怒的视线几乎要将谢裴灼穿。 如果今天带走谢裴的是许家的人,许尤或许还不至于如此生气。 偏偏那个人是温行之,那个被谢裴视作白月光放在心里珍藏的温行之。 许尤无法不嫉妒。 “一直找你麻烦的安在是我摆平的,学校里有关你的风言风语是我压下的,你的交换生名额是我给你要回来的,你业余时间的高薪兼职是我给你介绍的。” 越想越恨,许尤近乎咬牙切齿道:“温行之不过帮了你一次,你就上赶着讨好他,我呢?我明里暗里帮了你无数次,为什么你只记得温行之的好,到我这里却是一副恨不得杀了我模样?我到底哪里比不上温行之?” 谢裴垂下眸子,双唇紧抿,并不搭腔。 从机场到现在,一句话都没有回应许尤。 许尤捏着谢裴下巴的手骤然收紧:“你不说话是吗?” 谢裴仍是沉默,纤长睫毛盖住眼中万般思绪。 许尤被他这幅模样气的胸腔剧烈起伏。 他甩开谢裴的下巴,怒道:“谢裴!你他妈的真以为我不会拿你怎么样是吗?” 到这时,谢裴总算抬眼,冷淡淡道:“我说了,你该把我送进监狱。” 谢裴说着,忽然对许尤浅浅的笑了一下。 眉眼都舒展开来,好看的紧。 这还是谢裴自从手术醒来后,主动对许尤露出的第一个笑容。 许尤不期然对上这笑,不由晃了下神,气势也跟着去了大半。 谢裴似乎是真心为许尤做考虑,温和道:“我差点杀死了你,我有罪,送监是最好的选择。像现在这样留着我,只会显得你很愚蠢。因为连我自己也不清楚……” 谢裴停顿稍许,笑容更深,“不清楚下次兴致起来,你还有没有活路。” 谢裴说的当然是反话。 世上有那么一群人尤爱犯贱。 爱他的,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半点不上心。 吊着他拒绝他的,他心甘情愿的叼住对方递给他的钩子,死活不肯松口。 在谢裴看来,许尤就是其中之一。 他生来富贵安康,得到了太多人的喜爱。 或许就是因为受到的宠爱太多了,猛不丁遇到一个看不上他的,反倒当成了宝。 谢裴无法理解这类人的心理,但这不妨碍他利用这点来吊着许尤。 谢裴的话让许尤从刹那的愣神里清醒过来。 满腔的怒火不再,许尤好似浸透在冰水里,浑身血管冷的彻骨。 他忽然清醒的意识到,他没什么能够拿捏谢裴的手段。 许尤大概永远也忘不了,谢裴笑着用削尖的牙刷刺穿心脏的那一幕。 那么决绝,那么狠。 这样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他还指望拿什么来控制他?又能用什么方法来让他对自己言听计从? 何况谢裴不止是不怕死,他还不惧疼痛,而后者远比前者更难控制。 不,不对。 许尤想,手段还是有的。 那就是谢裴那远在天边的父母。 在学校里,谢裴最为诟病之处,除了被诬陷强||奸的那一次,就是他身为贫困生却花钱大手大脚这一点了。 知道谢裴的学生们都瞧不起他,指责他不知感恩,兼职挣的钱竟然全用在了装饰自己的虚荣心上,却不肯拿出一分钱来回馈辛苦养他到如今的父母。 可再坏的人,都有柔软之处。 何况谢裴远没有那些人说的那么糟糕。 或许是因为一张脸的缘故,谢裴总能找到轻松又挣钱的工作。 有时拉下脸面,扮成公子哥们的狗腿为他们在KTV里挡一挡酒,轻轻松松就能拿千百块钱。 谢裴得了钱后,一半用在穿着上,另一半则全部寄回了老家。 偶尔几次,许尤无意间听到谢裴与父母的对话,发现他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的。 谢裴总是谎称自己过得很好,同学很友好,舍友很亲切。他总是笑着说他的零花钱很富余,生活很充实。 但实际上,每到月末,谢裴身上都是分文不剩,半点富余也没有。 由此可见,谢裴应当还是十分重视他的父母的。 但许尤心里多少有些坚持。 拿别人的家人做威胁,这种事他素来是十分看不上的。 可是,如果他放弃这种坚持,用谢裴的父母来要挟他的话,或许,或许…… 或许他就可以…… 许尤深吸一口气。 在做最后的决定前,许尤问道:“我想知道,我做了什么,让你这么讨厌我?” 问这话时,许尤站直了身体,表情平静,没了方才的怒气。 仿佛忘了心里的不甘一样,只是简简单单的感到好奇。 谢裴闻言,表情收敛,道:“你问我为什么?” 许尤平静道:“我不能问为什么吗?” 谢裴无言。 片刻后,谢裴又笑了,说出的话完全出乎了许尤的意料。 “因为你和我同样都是底层人,可处境待遇却千差地别。谈及我时,所有人都态度恶劣,表情嫌恶,仿佛我是什么肮脏不堪的垃圾,是臭水沟里的老鼠。可到了你那里,人人追捧你,每个人都喜欢你,你一句话就能改变我的处境,你一个笑就能让恨我的人对我和颜悦色,你是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是他们小心捧在手心里的宝贝……” 谢裴嗤笑一声,道:“这么显著的差别待遇,你说,我不恨你,我恨谁?” 许尤握拳:“你后来不是知道……” “知道你是骗我之后,我自然只会更加恨你。” 谢裴打断许尤的话,说:“你知道吗?每次看到你摆出一副有多爱我的姿态,我都觉得恶心透了。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有钱公子哥们的把戏。嘴上说什么喜欢我,怕只是你闲着无聊时候的游戏吧。” “都这样了,你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恨你。可是许尤,我也想反过来问问你。” 谢裴盯着许尤惊愕的眼,表情嘲弄:“骗我好玩吗?” 第12章 渣了豪门少爷的贫困生12 夜深人静,月光透过落地窗洒进客厅内。 满地的碎玻璃反射着灼灼月华,遍地流光。 偌大一间客厅内,唯有玄关处自成一隅,是月光无法触及的黑暗处。 谢裴孤身一人坐在轮椅上,悄无声息的隐匿在黑暗里。 谢裴大约是下午四点左右被许尤带回来的。 那之后,墙上挂钟的分针转了八圈,而谢裴也近乎一动不动的坐了八个小时。 八个小时前,许尤暂时被谢裴那一番倒打一耙的言论唬住了。 那时许尤的表情极为受伤,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嘴唇阖动半天,硬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谢裴想,许尤大概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自以为全心全意的付出,会被他刻意曲解的这么不堪。 一时接受不来,竟是直接回了房间。 这一待就是八个钟头,再也没出来。 谢裴暂时没有心情去管许尤的感受,他正在思考下一步的棋该怎么走。 下午那一番言论,谢裴说的再理直气壮,也无法改变原主心胸狭隘、恩将仇报的事实。 固然,原主遭遇了太多非议,他愤怒之下妄图报复也算情有可原。 但问题是,他报复的对象不该是许尤。 整个剧情里,独独许尤曾是真的全心全意为原主好的。 可他偏偏却把复仇的矛头对准了许尤,可怜同时又十分可恨。 按照谢裴早先的设想,最好是让许尤发现他有心理疾病,以此来掩盖他真正的杀人动机——嫉妒杀人。 但许尤不给他这个机会,谢裴不得不换一种攻略方案。 原本的谢裴嫉妒许尤,恨不能杀而代之是真。 但要说他一点也不在乎和喜欢许尤,那倒也未必。 不过喜欢也好,讨厌也罢,原主嫉妒杀人已成既定事实。 但谢裴下午那一番话却把他自己说成了那个最委屈的人,将他的杀人动机歪曲一通,变成许尤妄图玩弄他在先,他愤而杀人在后。 有前些日子迷糊时候刻意做出的亲近爱慕姿态做铺垫,应当很容易让许尤产生一种错觉,认为谢裴心里是爱他的。 只是在遭遇了太多不公后,谢裴对富家子弟的好感趋近于无。所以才会在得知他的真实身份后,误会了他的意图以至于恨不得杀了他。 「如果我当初没有隐瞒身份,而是以本来的姿态站在谢裴身边保护他的话,结果是否会不同。」 ——只要许尤产生这种想法,那么谢裴的这一步就成功了。 想来许尤到底还是年轻单纯,嘴上说的再狠,却从未给过他实质性的伤害,所以谢裴才敢这么搞。 要是换个心机重的,谢裴这一步根本走不出去。 以上,是谢裴打出的攻略四:我不知道你是真的爱我。 谢裴料想,这一步应该是成功了,那么接下来就该是示弱的环节了。 让许尤发现,他表现出来的强硬其实全是伪装,他佯装出来的冷漠是他保护自己的壳。 让许尤明白,他的内心极其脆弱,他极其渴望别人的关爱。 明明是件易碎的瓷器,却偏偏摆出一副倔强的神态。 这样的人设,最是吸引许尤这样充满保护欲的无知少爷了。 等许尤对他的同情与怜悯上升到一定程度,到那时…… 谢裴抿唇,手掌紧紧按在胃部,暂时停止了思考。 毕竟是别人的地界,在没有得到主人家的允许之前,谢裴不会主动踏足。 离开也是不可能的。 许尤用钥匙将门反锁了,谢裴根本出不去。 所以谢裴只能在玄关里待着,颇有些可怜的模样。 怪只怪这具身体实在是太弱了。 从前为了赚钱,谢裴作息混乱的很。 为了讨好一些有钱少爷们,更是没少跟他们出去混。 当然,混的是那些公子哥们,谢裴他只是去挡酒的。 那些人虽然看不起谢裴,但依旧喜欢将他带在身边当做消遣,有几次甚至将谢裴灌酒灌到胃出血。 时间一长,谢裴的胃就坏了。 这一点,直到许尤开始频繁出现在他身边后,才有所好转。 不得不说,从前的许尤当真是一个完美的情人。 素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为了他的胃病,专门跟着家里的厨师学了一手好厨艺。 早中晚三餐一餐不落的给谢裴养胃,这才让谢裴的胃病渐渐好了起来。 但自从谢裴手术醒来之后,许尤对他的吃食便没有那么上心了,谢裴的胃病渐渐的又犯了。 如今不过是一个晚上没吃饭,胃便一抽一抽的疼。 谢裴被胃疼逼的脸色发青,闭眼靠在轮椅上,状似不经意间发出一声呻||吟。 很快,谢裴抿紧了唇,阻断了后续可能发出的痛呼声。 墙上,时针慢悠悠的走。 不多时,卧室的灯亮了。 许尤闷声不吭的按下客厅吊灯的开关。 冷白的光乍一亮,刺得谢裴下意识闭上了眼。 许尤没看他,掀起袖口进了厨房。 没多久,厨房方向飘来一阵小米粥的香气。 煮粥期间,许尤将客厅里的碎片大致轻扫了一遍,随后推着谢裴来到了餐桌前,用湿水的毛巾给他擦了擦手。 谢裴掀起眼皮,冷眼看着许尤从卧室里拿出一个暖手袋。 将谢裴按在胃上的手拿开,许尤把暖手袋按在谢裴胃上,僵着脸说:“自己捂好。” 谢裴顿了顿,到底还是接受了许尤的好意。 许尤见状,绷着的脸色稍缓,随即进了厨房。 莫约十多分钟过后,许尤端着两碗浓稠的小米粥和一叠小笼包走了出来。 拉开谢裴旁边的椅子,许尤默默的吃了起来。 谢裴手上捂着暖手袋,垂着眼一动不动。 许尤也不管他,直接将自己的那份吃完放进厨房。 出了厨房,许尤也没回卧室,而是再次来到了餐桌旁。 先看一眼谢裴额上的冷汗,再看一眼谢裴面前已经变温的小米粥,表情不是很好看。 许尤端起那碗米粥,居高临下,黑着脸问:“你是自己吃,还是我喂你?” 谢裴抬头,与许尤默默对峙。 半晌,当他准备接过许尤手里的碗时,许尤忽然冷笑一声,说:“看来你是想我喂你了。” 说罢,许尤自己含了一口米粥,捏紧谢裴的下巴,在他略有些惊愕的眼神里,对着他的唇贴了上去。 谢裴慌忙间就是推拒。 手掌搭在许尤心口处,正要用力。 想起他心口有伤,下意识将手下移,放在了腰腹处。 谢裴的挣扎在许尤眼里犹如蚍蜉撼树,不痛不痒。 见谢裴始终紧抿着唇不肯松口,空余的手便从谢裴衣摆里探进去,专挑谢裴敏||感处点火。 冰凉的手接触到谢裴温热的腰腹,冰的他一个激灵,险些松口。 许尤也不急,手上动作不紧不慢的。 他前阵子没少压着谢裴亲来亲去,彼时手脚都不太老实,没多久就摸清了谢裴身上的着火点。 不消多时,谢裴僵硬的腰肢在许尤手里变软。 也不知他按了哪里,谢裴一个没忍住松开了唇,便被许尤寻到机会哺了一口粥。 喂完也不松口,滚烫的舌在谢裴口腔里四处扫荡,吻得谢裴眼角泛红,瞧着可怜又可爱。 莫约三五分钟过去,许尤松开谢裴的唇。 他拿起那碗粥和小笼包回到厨房热了下,拿到谢裴面前,再次问道:“你是自己吃,还是我喂你?” 谢裴抿了下唇,终是将粥碗接过。 热腾腾的粥和包子下肚,总算缓解了胃部的疼痛。 谢裴浅浅的松了一口气,十分自觉地拿起碗筷,准备送到厨房清洗,却被许尤按住了动作。 不等谢裴反应过来,许尤将人打横抱起,扔进了卧室那两米宽的大床上。 身子猛不丁陷在柔软的被褥里,谢裴尚未回神,身上就压过来一具年轻的躯体。 许尤趴在他身上,一双眼睛冒着火,问:“你是自己脱衣服,还是等我撕了他们?” 谢裴:“……” 他深呼吸,问:“你想干什么?” 许尤眼中火气更盛:“干你。” 第13章 渣了豪门少爷的贫困生13 自从谢裴自杀醒来过后,许尤便再也没有隐藏过对他的渴求。 这种渴求由来已久。 从决定追求谢裴起,许尤也曾在一些令人脸红心跳的梦里将谢裴办了。 只是从前的许尤对谢裴的渴求很淡,偶尔起了兴致,也会很快淡去。 等到再次面对谢裴时,许尤仍是那个害羞热心、藏不住喜欢的少年。 但自从谢裴展露出他真实的一面,对许尤极尽嘲讽之能事之后,他对谢裴的渴求忽然间便扼制不住了。 别说谢裴认为许尤贱。 许尤自己也认为自己太贱了。 哪怕明知不该,可许尤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上赶着拿自己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 许尤实在是太想要谢裴了。 就好比现在,许尤只是说了一声:“干你。” 脑子里便浮想联翩,近日来不断出现在梦里的香艳场景在他脑中轮番上演。 只是想像一下那副场景,许尤便觉浑一阵口干舌燥。 火气上来了,怎么也压不下去。 这里面有多少喜欢在其中,又有多少不甘和愤恨在驱使,许尤不得而知。 许尤只知道,他想要谢裴,想得心肝都在发颤。 而知晓谢裴杀他的意图之后,这渴求便更严重了。 在独自待在卧室生闷气的那八个小时里,许尤将他认识谢裴到如今的发生的事回忆了许多遍。 想他从小到大,第一次掏心掏肺对一个人好。 可谢裴怎么回报他的? 他想杀他! 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越想越窝囊。 以至于到后来,许尤脑子里只剩下一种念头。 既然谢裴自己都说了他之所以接近他,只是一个富家子弟闲着无聊时候的游戏,那么他就算真的玩弄了谢裴又怎样? 这是谢裴该得的。 就在许尤下定决心要玩弄谢裴时,听到了客厅里传来的一声微弱呻|吟。 许尤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只知道等他反应过来时候,人已经习惯性的给谢裴煮好了粥。 偏偏谢裴他妈的又无视他,半点不领情。 许尤一时怒火攻心,嘴对嘴喂了谢裴一口粥之后,那股子做饭时被他暂时遗忘渴求便又起来了。 欲||火成燎原之势,让他浑身的血液也都跟着沸腾了。 然而,相比许尤的冲动,谢裴显得尤为镇定。 分明是被困住的姿态,可谢裴脸色却没有半点惊慌。 自下而上盯着许尤,既不拒绝,也不应允。 许尤与谢裴无声对峙片刻,哼一声,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同意了。” 压低身子,贴近谢裴的耳,许尤呼吸愈渐加重,张嘴含住了谢裴淡粉色的耳垂。 与此同时,只听刺啦一声。 许尤双手分别揪住谢裴卫衣领口两侧,竟是直接撕开了他的衣服。 将衣服扔到地上,许尤有些恶劣的想:我就吓吓他,不真的搞他。 他以为他火气再大,也没到饥不择食的地步,去强迫一个对他不假辞色的人。 刻意在谢裴耳边轻笑一声,许尤漫不经心的亲吻着谢裴眼角眉梢,调笑道:“你看着一副生人勿进的禁欲模样,好像对这种事没有半点兴趣,却没想到竟是喜欢这么激烈的方式。” 谢裴不吭声,对许尤的言语的挑衅置若罔闻。闭上眼睛,双唇紧紧抿着。 可到底还是禁不住,发出一道若不可闻的呜咽。 这道声音之后,许尤动作微顿。 一瞬间,许尤脑子里嗡的一声,将所谓的‘就吓吓谢裴’什么的想法全都抛在了脑后。 待许尤反应过来那声音是怎么回事以后,便彻底失控了。 河蟹你我他,文明靠大家 我给大家表演个失意体前屈 这场事先没有任何预兆的床上运动从凌晨一点开始,一直持续到天明。 许尤从来不知道,他竟然还可以这么急色。 照许尤原本的料想,他不过是想给谢裴一个教训。 甚至于最初说出‘干你’两个字之后,他也是存了一半玩笑的意思。 让谢裴害怕。 让谢裴后悔。 让谢裴知道什么才是有钱公子哥的把戏。 可许尤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 等到他终于勉强克制住了自己的渴求,谢裴已经被他折腾的不成样子了。 闭着眼躺在床上,呼吸都有些微弱了。 许尤以为谢裴是被他弄晕了,一时竟有些无措。 他把自己退出来,坐在谢裴身边发了会儿呆,默默感受着有些许雀跃的小心跳。 许久之后,许尤才轻手轻脚的抱起谢裴,用温水给他清洗身体。 水淋到身上的时候,谢裴睁开了眼睛。 半开的眸子望着拿着花洒对着他冲的许尤,直接把他的脸看红了。 这副表情的许尤,倒有些最初追求谢裴时,那个青涩腼腆的大男孩的模样了。 许尤也发现了自己表情不对,想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却听谢裴开口,声音沙哑,透着浓浓的疲惫。 谢裴问:“多少次?” 许尤一时摸不着头脑:“什么?” 谢裴一双眼空洞洞的,问:“老天大概也觉得我欠你的,不肯让我死。所以,多少次,才能还清?” 许尤闻言,手里的花洒直接摔进了水里。 这一次,许尤听明白了。 知道了谢裴保有两次死亡的经历。 明白了谢裴是想问他,他欠他的,多少次可以还清。 一瞬间,雀跃不再。 许尤第一次清楚的知道,什么样的感觉,叫做心痛如绞。 晃了很久的神,许尤才问道:“你,你不是想杀我吗?” 谢裴垂下眸子,看着浴缸里没过胸口的水面,说:“累,杀不动,不想杀了。” 许尤闻言,张了张嘴,却没说话,反而又发起了呆。 掉进水里的花洒没关,浴缸里的水面不停的上升。不消多时,浴缸便满了。水从浴缸里溢出来,浇湿了许尤的裤子。 许尤总算回神。 他想对谢裴说,你欠我的,多少次都还不清。 可比许尤的话更快的,是他的眼泪。 许尤一双眼竟比谢裴还要空洞,毫无预兆的,大颗大颗的眼泪就从眼里流了出来。 水没出了浴缸,许尤不管。 水浸湿了他的裤子,许尤也不管。 就只是哭。 惨兮兮的哭。 没多久,就哭红了一双眼睛。 连许尤自己都搞不清楚,他为什么要哭。 可他就是觉得委屈,就是想哭。 许尤觉得他可真是世界上最惨的人。 眼巴巴的喜欢上了一个人,对方误会了他的意图想杀他。 高兴巴拉的把人给吃了,对方反手一句‘多少次还清’让他认清事实。 许尤不明白。 他到底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老天要安排这么一个软硬不吃的谢裴来折磨他? 本来打算卖惨,却被许尤卖了一手惨的谢裴对此感到颇为无语。 被折腾成破布娃娃的是他。 可许尤这副模样,倒像是他才是被摧残的那个。 如果要用一句话来形容谢裴此刻的感受的话,那就是—— 真特么操蛋! 感到蛋疼的谢裴心想:许尤哭就哭吧,反正到时候眼睛肿的不是他。 不料许尤竟是凑了上来,边哭边问:“谢裴,你到底有没有心!” 他一面晃着谢裴的肩膀,一面说着偶像剧里常用的狗血台词:“你难道真的感受不到吗?我是真的爱你。” 谢裴正在思考应该怎么回复,结果被许尤这么一晃,直接给晃晕了。 昏迷前,谢裴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不着边际的想法。 ——原来身体太弱的话,真的是会□□晕的。 第14章 渣了豪门少爷的贫困生14 谢裴做了一个梦。 梦里,裴夏顶着那张几乎和他一模一样的脸,声泪俱下的控诉。 「谢裴,你到底有没有心!我为你做了那么多,哪怕只是施舍也好,为什么你连看我一眼都不肯?」 谢裴忽然睁开了眼。 入目是熟悉的白色天花板,鼻息间是熟悉的消毒水味道。 昨天才离开的病房,没想到不过一天时间,竟然又回来了。 谢裴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感到些许厌烦。 病房的窗户开着,窗外花园里盛开着大片大片的月季。 秋风一吹,飘了满室的花香。 许尤推开病房大门时,就看到谢裴坐在床边,背对着门的方向,静静地看着窗外的花园。 听到开门声,谢裴回头看了一眼。 发现进来的人是许尤之后,又面无表情的转回了头。 许尤被他那淡漠的一眼定在门口。 想起谢裴问他多少次才能还清时,那一双毫无神采的眼,许尤身体不自觉晃了晃。 定了下神,许尤来至谢裴旁边。 他顺着谢裴的视线往窗外看了一眼,假装若无其事的道:“医生说你身体没什么大碍了,随时可以出院。不过我建议你可以再住两天,观察观察。我看窗户外头月季开得正好,要不我推你下去看看吧。” 谢裴不搭腔,许尤也不觉的尴尬, 自顾自弯下腰,抱谢裴坐上轮椅。 手掌触及谢裴身体时,许尤明显地感觉到谢裴的身体变得僵硬了。 许尤抿了下唇,假装没发现谢裴的异样,将他放到轮椅上,推着他去了楼下的花园。 这是许家开设的私人医院,花园占地很广。 考虑到坐轮椅病人散心的需求,花园里的小路都是平坦的橡胶路,省得颠簸。 许尤推着谢裴在一簇开的正旺的月季花前停下,随意坐在花坛前的石台上,将谢裴的双腿抬起来放在大腿上,认真的给他按摩腿部肌肉。 表情严肃,态度认真。 医生说了,为了防止腿部肌肉萎缩,需要时不时进行按摩。 谢裴看起来不像是会为自己的断腿费心的模样,许尤只能替他费心。 谢裴最初只是在看花,慢慢地,却被花坛前坐着的人吸引了目光。 许尤按摩的手法虽然生涩,但是瞧着很专业,一看就是跟人专门学过,不是外行人瞎按一通那种。 忽的,谢裴出声道:“左右这双腿也好不了,做这些无用功干什么?” 原本的剧情线里,身为主角的许尤的腿的都没能恢复。 谢裴不过一个炮灰渣男,更不可能有机会站得起来。 谢裴说这话时,心里没什么负面情绪,但许尤却以为他在难过。 按摩的动作不由慢了下来。 昨天晚上,许尤曾抬起谢裴的腿搭在他肩上,从脚踝一路吻到肚脐。 可惜,无论他怎样的刺激,谢裴都没有给予他任何回应。 因为谢裴这双腿废了。 没有丝毫知觉,彻彻底底的废了。 昨晚情||动时候,许尤心里隐隐便有些失望。 假如谢裴的腿没坏,或许会主动缠上他的腰。 那白皙的近乎透明的脚丫会在受到刺激时蜷缩起来,圆润的脚趾也会跟着染上诱人的粉色。 可惜…… 可惜。 谢裴看着不知怎么回事,又开始吧嗒吧嗒掉眼泪的许尤,眼中不免有些疑惑。 但谢裴并没有将他的好奇表露出来。 只是静静望着许尤,看他眼泪从眼角滑落,流经鼻翼唇角,汇聚在下巴尖上,最后吧嗒一下砸在地上。 谢裴思维有些发散,觉得这样安静的哭着模样的许尤,美得不可方物。 也是这样一个人,当他挺直腰背站直时候,旁人才会发现他身量极高,却不显得魁梧。 肌肉身材都恰到好处,既不突兀,也不瘦弱。低头朝其他人看过来时,很有种说不出的气势。 可当他坐在花坛前哭起来,那点气势又全都变成了可怜。 人们会忽略他的身高,由内心里升起一股保护欲来。想要将他护在身后,不让他遭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也难怪会有那么多人将许尤视作心目中的朱砂痣白月光,向他表示爱慕与喜欢。 作为剧情里的万人迷主角受,许尤当之无愧……也似乎不太对。 昨晚的场景,谢裴记忆尤新。 许尤哪里是剧情里说的那个体力差劲的弱受,他分明,分明…… 谢裴无意识的搓了搓手,垂下眼睫,以此掩饰眼中的纷乱思绪。 谢裴不问,许尤也不会主动说明:他哭,是因为心疼谢裴的腿。 他擦了擦眼泪,再抬起头来时,一双眼亮晶晶的,说的话却和谢裴最初的问题牛唇不对马嘴。 “你竟然主动和我说话了,我以为你会生我的气很久。” 谢裴:“……” 若是从前那个时不时作出一副威胁模样的许尤,谢裴大可以冷脸以对。 但面前的许尤却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生怕惹他生气似的。 讨好的模样和姿态,与从前追求谢裴时一模一样。 谢裴虽然算计着许尤的感情,也设想过许尤在他每一步棋下可能会有的反应,可他依旧无法理解。 无法理解,为何许尤非要吊在他这么一棵歪脖子树上。 不明白,为什么只是一起睡了一晚,就让许尤对自己的态度发生天差地别的改变。 好在许尤耐心的给谢裴解释了。 “你死了两次,我都知道。” 许尤说着,看到谢裴没有一丝惊讶的脸,笑道:“我就说呀,你那么聪明,应该早看出我的不对了。” 谢裴不置可否。 许尤继续道:“算上坠崖和那次割腕,你死了两次,还有两次寻死未遂。我自恋一下,当作你自杀是为了向我赎罪。四次寻死,足够还清你欠我的了。” 说完,许尤抬起头,语气郑重。 “谢裴,从前我骗你,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对不起,请你原谅我。我没有要玩弄你的意思,我只是以为换个和你差不多出身的身份,能和你更亲近一点。我看得出来,你其实也是喜欢我的,所以,所以……” 他耳垂微微泛出些粉,最后道:“你睡觉时候,我想了很久很久。虽然不想承认,但我是真心爱你,想要和你一起走下去,这心思一直没变。所以我们从现在开始在一起,好好过日子行不行?我保证往后再也不骗你了。” 谢裴闻言,脑子里突然想起两句不合时宜的话。 ——情侣之间,没有什么矛盾是睡一觉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睡两觉。 昨晚他和许尤睡了许多觉,算是解决矛盾了吗? 谢裴不太确定。 除了被投送进游戏世界之初的那一瞬,这个游戏没有给他任何的说明。 所以谢裴也不知道,现在这样算不算顺利通关。 面对这种情况,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再自杀一次。 如果成功通关进入下一个世界,说明攻略成功,反之则不成功。 可问题是,许尤保有两次世界重启的记忆。 假如现在没有达到世界的通关条件,自杀会导致世界第三次重启。 到那时,亲眼见证他三次死亡的许尤未必会有现在这么好说话了。 而最重要的是,谢裴无法判断许尤此刻的话是真心还是假意。 有些人天生会说谎。 假话也能做出真心实意的模样,让人防不胜防。 所以死亡一事只能暂且搁置,谢裴打算先行观察之后再做决定。 于是谢裴转移话题:“我想回学校。” 他同许尤解释道:“班长昨天在群里发信息,说是快要期中考试了,我必须回去准备考试。” 顺带…… 谢裴眼中有冷厉一闪而过。 顺带,会一会那个推他入深渊的安在。 摘了一朵鲜红的月季,漫不经心的拔掉茎上的刺。 谢裴倾身上前,将那朵月季别在许尤的耳朵上。 “既然你说爱我,那么……” 谢裴双手捧住许尤犹带泪痕的脸,笑得魅惑至极,像是魔鬼在引诱圣人堕落。 “你会帮我报仇的吧?” 许尤满心的期待不再,心情瞬间跌落谷底。 沉默许久,才苦笑一声。 “好。”许尤说。 谢裴笑得更加欢快,再没有了以往面对许尤时的冷漠模样。 第15章 渣了豪门少爷的贫困生15 许尤给谢裴办好出院手续后,带着谢裴回了他的住处。 那是许家人在许尤入学之初,给他买的房产。 一百五十平左右的三居室,距离学校大门走路不过五分钟的距离。 不过在带谢裴回去之前,许尤先带着他去了附近的大型超市。 从前,为了维持贫穷人设,许尤一直在校内住宿。 后来为了缓解谢裴租房的压力,还和他一起合租了一个单间,分别占据了房间里的上下铺。 这套房子也是直到最近才收拾出来,准备住人。 扮穷人扮的时间长了,许尤也学会了精打细算,省钱的本事比谢裴这个真贫困生还强上不少。 听到超市广播里说今日肉蛋限量特价后,许尤把谢裴推到人少的地方,一脸兴奋地说:“晚上我做你喜欢的肉末蛋羹好不好?” 谢裴不讨厌这样的许尤,予他一声:“好。” 许尤更高兴了,临走前在谢裴脸上叭唧一下,才巴巴的排起了队。 那自然的动作与神态,好像他与谢裴是再普通不过的情侣一样。 等待的时间有些无聊,谢裴自己逛起了旁边的水果区。 撕了一个塑料袋,准备挑些苹果回去。 纤长白皙的手指在红润的苹果堆里挑挑选选,正准备拿一个放进袋子里,一只手从旁伸过来,抢走了谢裴选中的那个苹果。 “谢裴?真是你呀!我看了你好半天了,差点不敢认。” 来人掂了掂手里的苹果,随手扔到了身后站着的男生手里,挑眉问道:“你腿怎么了?” 谢裴抬头看他,脸色渐冷:“关你屁事。”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安在。 这家超市距离大学很近,经常会有校内的学生组团出来采购物资,遇见一两个认识的人也不算稀奇。 “怎么不关我事?” 安在笑眯眯的开口,俯身凑上来,压低声音挑衅道:“少爷我正想着怎么把你的腿打断出气呢,你这腿倒是先断了,这不是坏我计划吗?” 光说还不够,安在还真的拍了拍谢裴的大腿。 “真断还是假断?有感觉不?少爷我给你揉揉?” 水果区路窄,又有安在的小弟绕到谢裴身后挡住了他的退路。 谢裴避无可避,只能任人施为。 他脸上也不见怒气,眼神平静的看着安在对他的大腿和膝盖敲敲打打,没给一点儿反应。 年初开学那会儿,因为谢裴的缘故,许尤完全不顾过去十几年的交情,单方面和安在闹掰了。 那会儿许尤打定主意要给安在一个教训,证据都搞好了,打算起诉安在,大有不把人送进监狱里去不罢休的架势。 事情越闹越大,最后竟闹到了许安两家老太爷耳朵里。 安在作为过错方,被安家老爷子提着鞭子真真假假的教育了一通,这场闹事这才得以平息。 等到暑期,安老爷子又把安在扔进军营里练了一个多月,秋季开学才给人送回来。 这件事几乎传遍了京都的二代圈子。 大家明面上虽然不说什么,私底下都会笑话安在两句。 安在胡天胡地惯了,万万没想到会在谢裴这么个穷小子手里栽大跟头,对他观感更差了。 被老爷子从军营里放出来后,一直盘算着怎么教训谢裴来的,结果开学这么长时间一直没逮到人。 谢裴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谁都不知道他跑哪里去了。 安在几乎都要把人给忘了,没成想老天把这机会给他送眼前来了。 安在对着谢裴的腿敲敲打打时,一直在关注这谢裴的脸色。 起初他也只是玩玩,没相信谢裴真的断了腿。 可越到后来,安在脸色越奇怪。 刚才他捏的几处都是能叫人十分疼的地方,可谢裴一点反应也没有。 不止如此,还没有膝跳反射。 不由嘀咕道:“我擦,不是吧,你腿真断了?” “对,断了。” 谢裴看着安在,冷笑道:“不信的话,你划我一刀,看我会不会叫疼?” 跟着安在的几个男生脸色也有点不好看。 他们一直看不惯谢裴,每回见到他都要嘲讽两句,可那都是在谢裴身体没毛病的情况下。 这会儿人家腿断了,你再上去怼人,那就是欺负残疾人。 欺负残疾人,是个人都看不惯。 没瞧见周遭已经有不少人对着这边指指点点了吗? 毕竟安在说话声音虽然不大,但他们人多不说,还几乎包围了谢裴。 每个人看着谢裴都是一脸的幸灾乐祸,瞧着就不像是安好心的。 安在人混,但要他大庭广众欺负一个残疾人,也觉得没面子。 一个男生适时站出来,说:“不是,你这腿怎么回事啊?没听你班长说你出事故了啊?我们还以为你只是扭到腿了呢。” 这话说的,好像之前安在就是和谢裴开玩笑似的,谁叫他们事先也没想到谢裴腿真坏了呢? 谢裴偏不吃那一套,对说话的那人笑:“那我是不是要先和你说一声对不起,对不起,我事先没告诉你我腿真断了,让你们误会我只是扭到腿了?” 声音不大不小,足以叫周围看热闹的人听见。 说完,谢裴也不管对方表情如何,向附近一位看热闹的女员工求助道:“麻烦,能请姐你帮我叫一下超市的保安吗?就说有人聚众欺负我一个下肢瘫痪的残疾人。” 说这话时,谢裴双拳紧握,表情屈辱,做足了无助的姿态。 那员工怔了下,随即点点头,就要给保安打电话,却被安在身边一个人给拦住了。 “不是,阿姨,你别。我们真不知道他出事了,就是跟他闹着玩。” 可他拦得住一个人,拦不住所有人。 水果区的员工不少,其中一个看见打电话的被拦住了,便直接跑去保安室叫人。 周围议论指点的人越来越多,渐渐的有聚集的倾向。 有一个男生见事态不对,悄悄对着安在咬耳朵:“安哥,要不今天这事儿先算了吧。” 安在皱眉,暗暗骂了句:“啧,真晦气。” 扭头便打算走人。 没等他直起腰,一篮子鸡蛋直接砸他脸上去了。 鸡蛋碎了不少,蛋清混着蛋黄和蛋壳,流了安在一脸。 安在怒气瞬间就起来了。 他抹了一把脸,气得破口大骂:“他妈的谁特么找……” 话没说全,迎面被一块五花肉堵住了嘴。 许尤一脚把没来及站稳的安在踢趴下去,不停的用力踹他,一双眼睛气得通红。 “你他妈又欺负他!” 等超市保安赶来的时候,安在带来的几人正费力拖着许尤往后扯。 拳脚无眼,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带了点儿伤。 许尤对面,安在一脸狼狈。 他双眼阴鸷,食指指着谢裴,声音里全是压不住的火气。 “你他妈为了这么一个傻逼玩意,连十几年的兄弟都不要了?!” 许尤一双眼睛冒着火,比安在还生气。 双手都被架住了,可他两条腿还不停的朝着安在的方向蹬。 “去你妈的,你他妈的才是傻逼玩意!我当初就不该顾忌那点情分直接把你送进去,免得你又找他麻烦!” 一众人里,唯独谢裴安静的待在外围,一副置身事外的淡漠表情。 他是第一个瞧见保安的人,遂同人点了点头,说:“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保安纷纷上前,分开两拨人。 其中一个走到谢裴跟前,低声问道:“小兄弟你看,这事要不要报警?” 谢裴摇头。 安在这回就是逮着他损了两句,报警也顶多是听一番教育,没用。 再次同保安和工作人员道歉,谢裴便领着眼睛红彤彤的许尤回去了。 肉和蛋,最终还是没买成功。 回到家,谢裴把轮椅调转了个方向,仰头看着站在门口的许尤,问:“你怎么又哭了?” 被找事的主人公谢裴没哭,许尤倒是稀里哗啦的流了一路的眼泪。 好像就从那天早晨开始,许尤的泪腺开关打开后,再也没关过。 才多大点事,竟哭成这样。 当下,许尤一双眼又红又肿。 他不回答,跪在谢裴面前,紧紧搂着他的腰。 眼泪沾湿了谢裴前胸的卫衣,莫名有些发烫。 第16章 渣了豪门少爷的贫困生16 晚饭叫的外卖。 似乎是惦记着没买成的肉和蛋,许尤特意点了一份肉沫蛋羹。 饭送到后,许尤迫不及待尝了一口,眉头直皱:“他们家的蛋羹一点也不嫩,好多窟窿不说,量还少。就这竟然还敢卖25一份,差评!” 谢裴:“……” 许尤大概是忘了他的豪门背景了,25一份的蛋羹竟然都嫌贵。 不过这蛋羹做的的确不好,25一份确实卖贵了。 尽管如此,许尤还是将一份蛋羹吃完了。 吃完后一脸嫌弃,说:“明天我再去买点肉和蛋,让你看看真正的肉沫蛋羹应该做成什么样子才算成功。” 谢裴点头:“嗯。” 虽然他实际上并不如何期待,但既然许尤要装出一副情侣的模样,他也不介意配合。 谢裴这一声不咸不淡,却听得许尤一脸傻兮兮的笑。谢裴不由多看了许尤一眼。 许尤被他看得脸色微红:“我,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谢裴摇头。 他只是觉得稀奇。 谢裴记得刚从医院醒来那阵,许尤威胁起他时话都不带重样的。 时不时的,还会让用一种阴鸷眼神看着他,恨不能将他抽筋扒皮。 相比起来,现在的许尤……像个憨憨。 但谢裴不会因为这些表象而觉得许尤好欺负。 在他眼里,面前的许尤只是暂时藏起了他的利爪,学会了伪装。 原本的剧情里,在原主不知情的情况下,安在曾险些被许尤送进监狱。 若非许安两家老太爷出面,也许安在已经在坐牢了。 若是认为这样的许尤是人畜无害的,绝对是大错特错。 饭后,许尤将谢裴放在沙发上,给他塞了一个平板解闷。 自己则绕到后面抱住了谢裴的腰,双腿缠着他纤瘦的腰肢,双手探入他衣摆里肆虐,头埋在他肩窝里,唇在他肩上、脖颈、耳垂上流连忘返。 谢裴只在许尤第一个吻落在肩上时顿了一下,随后便放松了身体。 谢裴在网上找了部电影。 挺有意思的电影,谢裴却仅仅看了个开头,便再也看不下去。 身后有个东西抵着他,想不分神也难。 谢裴关上平板。 许尤牙齿叼住谢裴耳垂,轻轻磨了磨,问:“可以吗?” 谢裴偏开了头,在许尤失望之前,说:“先洗澡。” 许尤帮他报复,他予许尤这具躯体的占有支配权。 这是交易,各取所需,没什么值得矫情的地方。 何况…… “你在想什么?” 许尤磨了下谢裴的唇,抱着他进了浴缸。 热水没过二人腰腹。 许尤让谢裴坐在他腿上,与他面对着面。 “你总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哪怕我就在面前坐着,你也能把我忽略个彻底。” 许尤五指插入谢裴柔软的短发里,迫使对方仰起头,好方便他的吻落在他颈上。 “不要忽略我,谢裴,不要忽略我……” 水面不断翻滚的浴缸里,谢裴搂紧了许尤的脖子,双眼渐渐失焦。 一切结束时,已经是凌晨两三点。 许尤将谢裴紧紧锁在怀里,哭着问:“谢裴,你回应我好不好,你回应我一声好不好?” 谢裴累得睁不开眼。 他听着许尤的哭腔,颇为无语。 谁说哭泣是软弱的象征? 他身后这个人,可以一边哭着说:“我好爱你,你也爱我好不好?”,一边强横的让他几次昏过去又醒过来。 上床这种事,有第一次和第二次,自然就有第三次和第四次第无数次。 因此,当第二日上午,谢裴再次被许尤压倒时,已经能够极其自然的放松身体了。 一上午的厮混后,到了下午上课前,许尤亲自为谢裴穿戴好,准备送他去上课。那是他特意为谢裴准备的白衬衫和黑色西裤,鼻梁上还搭了一副金丝边的眼镜做装饰。 迎面看过去,一副禁欲精英范扑面而来。偏这人又是身体残缺的,好像断臂的维纳斯,一举一动,自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美感在其中。 看得许尤很想撕开他的衣衫,身体力行,逼得他眼尾泛红的求饶。 虽然直到目前为止,谢裴一次都没有同他求过饶。 哪怕被压榨的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他也只是紧紧抿着唇。除非逼到极致,否则绝不轻易发出声音。 许尤对此感到很焦躁,具体表现在床事的凶狠和不知节制上。 只有彻底占有谢裴的时候,才能稍稍缓解他的焦虑。 当下,许尤不过看了谢裴两秒钟,便又有些蠢蠢欲动。 他弯下腰,抬起谢裴的下巴,和他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才叹一口气,说:“谢裴,我想把你打扮成世界上最耀眼的小王子,人人艳羡。可我又不想让你太过耀眼,免得外人和我抢你。” 许尤换了一副委屈巴巴的语气:“你干嘛长得这么好看啊……” 谢裴:“……” 他觉得许尤脑子有病。 懒懒的斜了许尤一眼,谢裴道:“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天生爱犯贱。” 他从前也是这幅相貌,也不见什么人喜欢他。 许尤一听,立马喜笑眉开:“不贱睡不到你~” 谢裴:“……” 他垂眸,心道:要是床上的许尤也这么窝囊就好了。 许尤不知道谢裴想的什么,笑得依旧很开心。 他似乎学会了自娱自乐的本事,送谢裴去学校的路上,就算谢裴全程不理他,也能面不改色的扮演着贴身男友的角色。 谢裴和许尤姿容太盛,其中一人又是坐轮椅的。 这样的组合一起出现在教学楼前,很快就吸引了许多视线。 其中有一个是认识许尤的。 他在远处犹豫片刻,终是决定上前来和许尤打声招呼。 这人谢裴认得,是许尤大学的室友。 名字叫什么忘记了,只知道他是剧情里爱慕许尤的炮灰N号,一直以为许尤是真的穷。 因为家庭背景一般,在许尤一众追求者中间实在排不上号,所以戏份很少。 来人忽略了谢裴,只和许尤道:“好久不见,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许尤摇头:“谢裴是我男朋友,不是外人,如果有什么话是不方便他听的,那我也不方便。” 昨天许尤就离开了谢裴一会儿,就有人找他麻烦。 许尤从中吸取了教训,再也不敢放谢裴一个人了。 来人闻言,睁大了眼,一时说不出话来。 眼看着许尤要走,才拦住人,说:“我听说谢裴把安在和温行之都得罪遍了。他们家什么背景不用我说,我怕他们找你麻烦,你最近小心一点。” “安在那头猪是怎么回事我知道。” 许尤满不在乎,只对温行之好奇,“温大中央空调又是闹什么呢?” 那人被许尤的称呼噎了一下。 他本意是想提醒许尤离谢裴远点,免得惹祸上身,哪里知道对方根本不在乎。 等他想回答时候,就听许尤说:“没事,不用你了,正主来了,我直接问他。” 说曹操曹操到。 正对面,温行之从教学楼里走出来,径直来到谢裴跟前。 第17章 渣了豪门少爷的贫困生17 许尤最近对温行之的观感不太好,见他过来,先一步臭了脸。 不太想让外人听到他和温行之之间的恩怨,许尤对身旁的舍友道:“长跃,我和温行之有点私事要聊……” 周长跃闻言,很有眼色的道:“那我去自习了,回见。” 离开前,犹豫片刻,还是道:“你有时间关注下手机消息,一直不回信息,哥几个都担心死了。” 学校里传出谢裴得罪人的消息后,周长跃第一时间就想转告许尤。 许尤一门心思扑在谢裴身上,万一因此受到连累就不好了。 消息发出去后,周长跃等了一天,都没等到许尤的回复。 这才会在看到许尤的第一眼,就想上去提醒他一句。 周长跃离开后,温行之顺着他的话接下去了。 “呦呦,你年纪不小了,不要轻易闹失踪。手机消息不回,电话不接,伯父伯母们要急死了,这两天一直找我了解你的情况。” 许尤压根儿不接温行之的话。 谢裴却一直在看着温行之,想知道他到底想做些什么。 原身落到剧情里描述的那般拿悲惨境地,除了自身因素外,安在也要负一部分责任。 安在其人,是时下热门的狼狗攻人设。 为人随心所欲,做事全凭喜好。 父母的话都不大听,独独对许尤言听计从,指谁咬谁。 即便被许尤出手教训了一番,安在也从来没有怪过许尤,而是把这件事归咎到谢裴头上。 认为谢裴迷惑许尤在先,所以才会导致他们二人反目。 所以,许尤越是维护谢裴,安在越是要找谢裴的麻烦。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什么不对,自以为是的以为他是在救许尤出火坑。 表面看来,谢裴若要报复,只需关注安在即可。 但是谢裴不这么看。 他甚至没有把安在当作一个可怕的敌人。 在谢裴眼里,安在设计陷害他强|奸那出戏,整个过程实在是破绽百出。 首先,那个被安在叫来做戏的小嫩模本身就不是良人,而是某个会所里公主。 其次,那女子叫安在等人进门拍照前,曾给隔壁房间的安在发消息,说:“谢裴醒了。” 而安在还愚蠢的回复那女子说:“知道了,这就过去。” 第三,酒店的录像清清楚楚表明了,那嫩模是安在等人把谢裴送进酒店客房后,自己拿房卡开的门。 最后,安在根本没有想过要把酒店的监控处理了。 估计安在设计这件事更多的也是觉得好玩,没想着真的把谢裴送进去。 整件事只是兴起而为的诬陷,没有经过任何思考与布局。 哪怕许尤不出手帮忙,就是一个刚入职的片警按理都能查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所以,许尤说安在是头猪,还真没说错。 如果安在真的有脑子,昨天就不会在大庭观众之下过来找茬了。 可原身深知钱权的能力,事发之后,哪怕知道自己无辜,也不敢找警察帮忙。 以为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风平浪静。 却没想到,他越是释放出好欺负的信号,越是有乱七八糟的人来找他麻烦。 安在的坏带着一种孩子式的天真。 ——我不喜欢你,所以我要搞你。你本身是好是坏,和我没关系。 这样的人到现在还没被人骗的倾家荡产,全靠家族庇护和竹马照料。 而许尤和温行之就是安在的竹马。 要想给安在一个教训,首先得过这两人的关。 许尤看似站在谢裴这边。 但谢裴不确定对方是真心还是假意,暂且按住不提。 至于温行之…… 谢裴抬眼,沉默的望着突然出现的温行之。 昨天遇见安在,可以说是单纯的巧合。 那么今天遇见温行之呢? 也是巧合? 温行之觉察到谢裴的视线,微微低头与他对视。 许尤不开心了。 记挂着谢裴曾经跟温行之离开一事,许尤伸手挡在谢裴的眼镜前,委屈又蛮横:“不许看他!” 谢裴在许尤掌心里翻了个白眼,假装自己是个不会说话的人偶。 温行之似感到无奈,道:“呦呦,就算你是谢裴的男朋友,也不应该干涉他正常的人际交友。” 低头望向谢裴,温行之用他惯用的温柔语气问道:“学生会今晚六点有个聚餐,所有人都去,你来吗?” 谢裴头也不抬,懒洋洋地说:“不去,退社。” 他丝毫不掩饰对温行之不耐,转头催促许尤:“要上课了,走吧。” 这样敷衍的态度取悦了许尤。 但他没忘记正事,离开前,问温行之道:“听人说,谢裴得罪了你?” 温行之摇头。 许尤没有轻易被糊弄住,继续问:“那为什么连不怎么关注你的周长跃都要说什么谢裴得罪你了?” 温行之依旧是摇头。 “严格来说,谢裴得罪的是许家和安在。许家因为你暂且按兵不动,但安在可没有那么好说话。你知道他这个人,做事有些不讲道理。作为学生会长,我有责任和义务关注校园里学生的人身安全问题。所以托了些熟人帮我多多关注一下谢裴同学。” 温行之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如果因此而让你和谢裴误会了,那我在这里向你们道歉。” “哦,听你这么说,我还要谢谢你咯?” 许尤冷笑一声,嗤道:“温行之,不要给我搞什么‘大好人’那一套。都是一起长大的,你是什么德行,我还能不知道?也就骗骗谢裴这傻东西。” 莫名被点名的谢裴:“……” 许尤推着谢裴往教室走,与温行之擦肩而过时,语气一改平静之态,阴狠而凶狠。 “离他远点!” 声音很低,不仔细几乎听不真切。 温行之回以微笑。 他好像没听到。 又好像是听到了,却不在意。 往旁边退了一步,目送着许尤推着谢裴走进教学楼,最终消失在走廊拐角处。 方才低头与谢裴对视那一瞬间,温行之看到了谢裴领口处隐约的齿痕。 心里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那是久违的破坏欲在作祟。 温行之觉得自己魔障了。 每晚闭上眼睛,脑子里就浮现出谢裴单手必做手|枪状,对着自己胸□□击的模样。 每每回忆起这样的画面,温行之的心脏就不受控制的开始加快。 而这种心动的感觉,就连许尤都不曾给过他。 温行之不觉得自己是真的爱上了谢裴,而是十分理性的给这心动的原因下了一个定义——吊桥效应。 谢裴朝着温行之的心脏开枪时,正是飞机动荡颠簸的危急时刻。 生死存亡关头,每个人的心跳都超出了阈值,就连温行之也不能免俗。 那个时候谢裴给他的一枪,将他的注意力短暂的从死亡的恐惧里拉回,聚集在谢裴带笑的脸上。 就是这一眼,让温行之记住了谢裴的笑容。 温行之觉得自己被谢裴嘲笑了,嘲笑他的贪生怕死。 或许是被这点在意影响了,温行之这两天总会想起去医院接谢裴时的场景。 那时谢裴近乎贴着他的脸,问他说:“你每天都端着那副假正直的圣人模样,不累吗?” 不累吗? 当然是会累的。 人的在意可以分为很多种。 对许尤,温行之的在意是克制而珍惜的爱。 对谢裴,温行之的在意是占有和毁灭的性|趣。 至于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谢裴太敏锐了吧。 很少有人知道,温行之正直的面孔之下,藏着的是对他人满满的不屑与蔑视。 可惜人们都被他的外表迷惑了,无从发现他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 谢裴不一样。 他可真是,太不一样了。 温行之想,他已经压抑的太久了。 所以,是时候给自己找一个解压的玩具了。 第18章 渣了豪门少爷的贫困生18 “我跟你说,你不要被温行之骗了。他这个人就爱搞表面文章,内心其实特阴暗特下流。” 许尤推着谢裴走进教室。 这节是电影赏析课,学生还没来齐。 许尤便占据了教室最后一排角落的位置,方便说悄悄话。 眼看着要上课了,许尤也不离开,而是在谢裴旁边坐下,继续和他说温行之的坏话。 “就说你之前当侍应生被他救了那一次,你以为他真的想救你?他不过是不想你回学校说他坏话,败坏了他三好会长的名头。等到你被安在诬陷那一次,他不救你,其实就是因为你名声太坏,就算不救你别人也不会说什么,所以就当没看见。你说他是不是很坏?” 许尤也不在意谢裴回不回话,自顾自说的很嗨。 “他去医院找你那会儿是不是表现的特别诚恳特别为我着想?那都是装的。他就是装的太久了,以为自己真是个好人了!” 谢裴左耳进右耳出,直到听到这句,才终于插嘴。 “照你说的,温会长以前做过坏事吗?” 许尤:“……” 他有点憋屈,说:“没有。” 谢裴又问:“那温会长做的好事多吗?” 许尤:“……很多。” 谢裴闻言,朝许尤微笑着,不再问话。 许尤:“……可是他做的所有好事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只有别人向他求助时,他才会伸手帮忙,否则都会假装看不见。” 想了想,许尤又加了句:“猫狗除外,他唯一会主动帮助的就是流浪动物。他其实不喜欢人类,觉得动物比人高尚一万倍。他会花几百万建立流浪动物收容所,却不会主动扶一个摔倒的老人站起来。” 谢裴:“好巧不巧,我也喜欢猫狗。顺带一提,在调出手机摄像头好证明自己确实无辜之前,我也不会主动扶摔倒的老人,因为赔不起。” 许尤有些急了。 怕谢裴不相信他的话,急道:“我没骗你!他其实就只是装的很正常,实际上一点也不正常。” 谢裴也不说信不信,只问:“你说他不正常,有证据吗?比如说心理医生开具的证明?” 问这话时,谢裴甚至还觉得有些好笑。 说着温行之不正常的许尤自己……貌似也不正常。 许尤:“……也没有。” 谢裴便道:“没有证据,你这只能算是空口无凭的污蔑。所以说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说辞?不管怎样,温行之直到现在都没有害过我,所以……” 谢裴指了下前排的挂钟,说:“快上课了,你可以趁上课时间出去找一找他是坏人的证据。否则只听你说的,会让我以为你是个喜欢污蔑好人的恶毒男配。” 许尤听出谢裴是在赶他走的意思了,往他身边挪了挪。 “实际上,我对着电影赏析这门课程挺感兴趣的。既能放松心情又能陶冶情操,实在是非常让人喜欢。” 谢裴:“……” 他不再坚持,找出专业课本开始复习。 一个多月没来学校,谢裴漏了好些课程没上。 虽说考的好与不好于他而言也没什么用处,但他不想就那么随便应付过去。 期中考试,若是考得好,不会有人夸他。 但若是考的坏,又不知道会不会被人拿交换生那件事旧事重提,说他果然不是凭本事拿到的名额。 没多久,上课铃响了。 许尤凑上来,仗着是坐在最后一排没人往后看,偷偷咬了下谢裴的耳垂。 “你在电影赏析课上看别的书,当心被人举报。” 谢裴眼也不抬,翻了页书。 哪知才看半页,教室里的灯便熄了。 靠窗的同学们拉上了窗帘,讲台前的幕布上,放映着老师推荐经典的电影片段。 电影赏析课的教室是阶梯教室,可同时容纳两百多人一起上课。 教室只一面墙有窗户,窗帘是两层的,遮光性很好。 虽然条件差上一些,但当拉上窗帘、灯光全部熄灭时,当真有些电影院放映厅的感觉。 教室里暗下来那一瞬间,谢裴第一时间往远离许尤的方向挪。 到底还是晚了一步,被许尤勾住脖子凑上来,一把衔住了唇。 讲台上,音响里,男女主角说着煽情的台词,许下一生的诺言。 讲台下,最后一排,许尤贴着谢裴,侵略性十足的吻他。 时间仿佛都在这一刻静止了。 谢裴想,电影里男女主角的台词太过啰嗦了些,不知何时才会结束。 又想,许尤动静未免也太大了些,那接吻时的水声听着就让人脸红心跳,他就不怕被其他人听到吗? 最后想的是,许尤才应该是那个最变态的人吧…… 想着,想着,谢裴便不去想了。 闭上眼睛,眼睫毛一颤一颤的,任由许尤动作。 节选部分结束放映,教室里的灯重新打开。 谢裴桌子前放着翻开的专业课本,状似认真的看书。 许尤趴在坐上,侧头看着谢裴,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眼里全是笑。 谢裴无意识的搓了下手,莫名觉得有些渴。 好在许尤也只混了这么一次。 往后老师再放电影节选片段时,许尤没再凑上来索吻,而是趴着趴着,渐渐睡了过去。 许尤睡下后,谢裴合上书,偏头看着他。 他似乎是真的睡着了,仔细听,甚至能听到他愈渐绵长的呼吸声。 谢裴也不知怎么回事,突然有摸一摸许尤脸的冲动。 于是谢裴抬起了手。 眼看着他的手就要要触到许尤的脸,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谢裴猛的收回了手。 点开手机,发现发现信人是温行之。 温行之:「听说你喜欢猫狗。好巧不巧,我也喜欢。」 他发来两张流浪猫的图片。 是一只怀孕的橘猫,混身上下脏兮兮的,看向镜头的眼充满着警惕。 温行之:「看这只猫的肚子,应该就快要生小猫了,你要预定一只吗?收容所的流浪动物太多了,快住不下了。」 谢裴眼里闪过沉思。 下一秒,开始打字。 谢裴:「你在我手机上装了监听器。」 温行之看到消息,微微笑了一下。 「其实有一件事,许尤说错了。」 「哪一件。」 「我以前做过坏事,不止一件。」 「比如。」 「你可以猜一猜,许尤的手机里有没有我的窃听器。」 谢裴没有再回消息。 假如许尤的手机里有温行之安装的窃听器,那是否意味着,对方保有他刺伤许尤全程的音频? 十分钟后,温行之又发来一条消息。 「今晚七点,爱丽丝酒吧307,不见不散。」 第19章 渣了豪门少爷的贫困生19 临近七点,爱丽丝酒吧307。 学生会聚餐中途,普通社员们仍在饭桌上闲聊。 大三和大二的学生会干部们互相之间比较熟悉,中途退出,去了附近的酒吧开始第二轮。 温行之眼下大四,专心毕业事宜,于上学期末交出了学生会会长这一职务。 但私下聚餐,大家还是会愿意喊温行之会长。 所有人都尊敬他,崇拜他。 哪怕他坐在包厢的角落,也时不时会有人凑上去和他闲聊。 当下,温行之怀里抱着一只橘猫。 橘猫的脸很瘦,肚子却很凸,明显是一只怀了孕的橘猫。 橘猫是温行之从学校附近的小区里捡的流浪猫,捡到后去宠物店给它洗了一个澡,如今全身上下干干净净的。 若是重新喂养起来,恢复圆润的体型,必定是橘猫界一大美女。 也不知是否感受到了温行之的善意,橘猫眼里的戒备已经去了不少。 如今安安稳稳的趴在温行之的腿上,抬起下巴,欣然接受对方的抚弄。 下午的时候,温行之单方面和谢裴约定了见面。 谢裴一直没有回复,温行之却也不着急,笃定对方一定会来。 新上任的副会长是大二的女学生,相貌出众,追求者众多。 此刻就坐在温行之的旁边,侧着头,微微笑着和温行之搭话。 如果谢裴在这里就会发现,这名副会长不是别人,正是与他同系不同班的周恬。 大一学下期末的交换生计划,虽然许尤帮谢裴弄回了本就属于他的交换生名额,但谢裴最终没去成。 当时系里相信他的人并不多,许多人都在背地里议论纷纷,怀疑谢裴抱上了某位大人物的大腿,以至于本应该被剥夺的交换生名额又落到了他头上。 谢裴想要挽回自己的名誉,便去找了周恬,希望她能够向其他人澄清事实。 别人不知道情况,周恬是清楚的。 笔试之后的口语那关,周恬英语说得断断续续的,和把英语说得跟母语一样溜的谢裴比起来,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在本校老师说话之前,周恬直接被对面高校的面试官淘汰了。 周恬接受了谢裴的恳请,的确出面为他澄清了。 在一次全系一起上的大课上,趁着课间时间为他说话。 “谢裴,真的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件事会闹得这么大。我之前也和其他同学解释过,说你确实比我强,我的确不如你,可没想到……” 说到这里时,周恬脸色很是自责,“我在这里当着全系同学的面向你道歉,实在抱歉,对不起。” 说完,竟还哭了。 哭的梨花带雨,任谁见了都要心生怜悯。 一面哭,一面还不忘记给谢裴说好话。 “我真的希望同学们不要再偏听偏信了,谢裴他人真的很优秀,我自愧不如,你们不要再议论他了。” 这话说出去之后,其他人看谢裴的表情更加鄙视了。 当时事情闹得很大,很多学生向老师反映,要求对谢裴和周恬重新进行一场比试。 老师们为了平息这部分同学的愤怒,答应了他们的要求。 二次比试的结果很快出来。 和第一次不同,这一次,谢裴不止语言一关赢了周恬,连笔试成绩也和周恬持平。 谢裴赢了。 可他却赢的很憋屈。 因为私下里又有传言,说他没有绅士风度,那么针对一个女生。 还有人说周恬是不想惹事,故意让他的。 再然后,谢裴自愿退出了交换生计划。 至于周恬,她也没去。 她趁着暑期去偏远山区支教一个月,让许尤想抓她的把柄都一时没招。 等到终于开学,周恬回来之后。 许尤本想对她出手,却被谢裴捅了一刀,这件事也就一直拖了下去。 当然,如果那暗中引导言论的不是周恬……的爱慕者的话,谢裴或许真的愿意相信她是无辜的。 但就算是针对爱慕者,周恬也从没有主动提及要他们帮自己说话一类。 她的手段更高明一些。 只是旁敲侧击,自然有人帮她办事,且抓不到她的把柄。 回忆这段剧情,谢裴不得不给周恬竖一个大拇指。 这是他见过的最高段位的白莲花,全程就她最无辜。 看似什么坏事没做,却惹了一身骚,当真可怜。 可怜到谢裴想要来道手撕白莲花加餐。 于是,当时针指到七点整的那一刻,谢裴推开了爱丽丝酒吧307包厢。 温行之在看到谢裴出现在门口的那一瞬,嘴角缓缓挑起,露出一个微笑。 当他看到随后走进来的许尤时,也只是微微挑了下眉,倒没有做出什么疑惑的表情。 同一时间,包厢里的人也都看向门口处的二人。 眼里写着明显的疑惑。 有人问:“谢裴?你的腿……” 还有人问:“谢裴,你怎么来了?” “开学前爬山不小心从悬崖上摔下来,摔断了腿。” 谢裴回复第一人道。 转头,又对另一人说:“会长说他捡的猫要生小猫了,我提前过来预定一只。” 最后,谢裴看向温行之,问:“猫呢?” 谢裴虽然很久没去学生会了,但仍在社团群里。 有关这次聚餐,群消息里说的很清楚。 晚上六点,全体社员于学校附近的谭家餐馆聚餐。 晚上七点,社团干部们离席,去爱丽丝酒吧307一起喝酒小聚。 谢裴知道,温行之对他有些兴趣。 既然如此,他让他参加这次社团干部们之间的小聚,必定别有用意。 于是谢裴仔细浏览了一遍学生会的干部名单。 每次换届,学生会都会在校公告栏和公众号张贴学生会干部名单,只要去找,就能找到。 然后,谢裴看到了熟人的名字。 公告上写的很清楚。 副学生会长:周恬。 这可就有趣了。 于是谢裴当即改变了主意,决定赴约。 温行之发给他的消息里只说7点到场,却没有提及不允许旁人陪同。 所以,谢裴把许尤也带来了。 虽然许尤对于谢裴的决定不情不愿的,但拗不过他,只好将人带来了。 到了包厢,脸色臭臭的推着谢裴走到了温行之旁边才停下。 谢裴似乎当真是来看猫的,问道:“你还专门给她洗了个澡啊。之前的照片看着脏兮兮的,这会儿洗干净了,倒像个小公主了。” 温行之同谢裴点了点头,笑着接话道:“的确是个漂亮的小公主,估计养胖后会更加漂亮。” 他们两个就像是熟识多年的朋友,极其自然的交流着。 不少人犹疑的目光放在谢裴的腿上,想问又不好问的模样。 谢裴假装没注意到那些视线,继续和温行之说话。 “我可以抱抱她吗?” “当然可以。不过小公主怕生,你小心点,别被她抓了。” “那就不抱!” 许尤不满的插嘴,耳后凑到谢裴耳边,旁若无人的和他说着悄悄话。 “你想要猫,问我要就行。要名贵的猫,我给你买。要流浪中华猫,我给你抓。要刚出生的小猫,我给你找。” 说到最后,委委屈屈:“那么多流浪猫需要救治,不一定非要这只。这可是温大空调经手的猫,抢着收养的多的是。” 谢裴假装没听到,径自接过猫来。 那猫倒是乖,稳稳的趴在谢裴腿上,闭上眼睛,肚子时不时发出几道‘咕噜’声。 一旁围观的周恬见状,笑着插嘴:“呀,你和会长是不是有特殊的吸猫技巧?我刚才也说要摸呢,结果你瞧……” 周恬伸手,露出她被猫抓伤的手。 “你们两个都说她是小公主,叫我看呀,这不全对。” 周恬抿唇一笑,很有些大家淑女的风范。 “她应该叫做暴躁小公主,这才对。” 说话时,周恬的态度语气都自然极了,似乎对谢裴的断腿丝毫不在意。 不得不说,周恬这样的态度的确是最让人舒服的态度。 于是旁人也学着周恬的模样,努力忽视谢裴的断腿,也讨论起猫的问题来。 谢裴看一眼周恬,随即转头望向温行之。 微微笑着,不说话。 温行之也同他笑,说:“她真的很厉害,也不知道你拿不拿得住她。” 谢裴有一搭没一搭挠着猫的下巴。 “要是拿的住呢?” “自然是有你想要的奖励。” 这一刻,谢裴总算明白了温行之的用意。 温行之想看他和周恬斗法。 只要他胜了,便有好处。 而那好处,看似就是那薛定谔的录音。 第20章 渣了豪门少爷的贫困生20 在第一个惩罚游戏世界里,主要剧情是围绕着许尤展开的。 谢裴的视角出现的并不多,大部分时间都监狱里受苦。 至于周恬,这个名字只出现过三次。 第一次,是安在追求周恬时,为了保下她的交换生名额而诬陷谢裴。 第二次,是谢裴恳请周恬为他澄清事实那次,她专程上讲台为他说话。 第三次,则是谢裴提出要二次比试,憋屈的赢了周恬那回。 谢裴仔细回忆了许多遍,将原身自上大学起到现在的所经历的大小事件一一列出,最后在纸上写下一个人的名字。 ——周恬。 周恬,出身名门,姿容绝色,家世出众。 平日里举止优雅,谈吐得体,追求者众多。 谢裴和周恬同系不同班,同社团不同部门,交集不多。 二人交流最多的时候也都是在学生会工作期间,但也仅止于相互认识的程度。 表面看起来,周恬人美心善,不像是会害人的人。 但也只是表面看起来如此而已。 谢裴几经回忆,发现原身入学早期还是很受欢迎的。 忽然有一天,他的周围开始出现一些不好的声音。 而他遭受非议开始到现在,每一个重要转折节点几乎都有周恬的影子。 若说这是巧合,那也未免太巧了。 起初,原本交情不算特别好,但见面会打招呼的舍友,开始名里暗里嘲讽他穷酸、土包子、土鳖、乡巴佬、穷逼……各种各样的难听词汇层出不穷。 而后,又有人打着‘朋友’的名义,带他去逛首都圈奢侈品牌林立的商圈。 等他中了忽悠,在那非他消费能力所能承受的商店买了一样东西后,恶性循环便开始了。 旁人越是说谢裴穷酸,谢裴越是要为了满足他的虚荣心装点自己。 越是买那些超出他消费水平的商品,他越是缺钱。 越是缺钱,越是上赶着巴结权贵以谋求好处。 等到谢裴名声坏的差不多时,安在给了他最后一击,直接将他从悬崖上推了下去。 好巧不巧,以上出现的这几个人都曾是周恬的追求者。 思及此,谢裴用红色的笔在‘周恬’二字周围画了两道圆圈,正准备再画第三道时,一个温热的胸腔自后靠过来。 许尤握住了谢裴握笔的手,在‘周恬’的名字旁边画了一个大大的叉号。 放下笔,许尤拾起谢裴的手放到唇边,轻轻磨了磨。 “我完全可以把这个坏女人赶出首都圈,你费得着和温行之搭线吗?” 许尤环住谢裴,有些不满,抱怨说:“至于他和你说的奖励又是什么?你怎么总有事瞒着我?” 对于许尤听懂了他和温行之谈话一事,谢裴不感到奇怪。 没有回答许尤的提问,谢裴重新将红笔拿起来,在周恬的名字旁边画了一个箭头,并在箭头指向处写上自己的名字。 将笔扔到一边,谢裴道:“我似乎还没有和你说过一件事。” 许尤好奇地问:“什么事?” 谢裴说:“大学入学之初,周恬曾经和我告白过。” 许尤:“……” 谢裴继续说:“不过我拒绝她了。” 说话时,谢裴的表情十分平静,仿佛自己说的是再普通不过的小事。 可也似乎就是在这件普通的‘拒绝告白’事件之后,他本该光明的大学生活急转直下。 许尤静默一瞬,反应过来谢裴说的具体是什么之后,忽的将他压倒在沙发上。 面上做出咬牙切齿的姿态,狠狠的咬了一下谢裴的耳垂。 耳垂处有刺痛感传来,谢裴微微偏了下头。 也不知是什么兴趣爱好使然,许尤总爱咬他的耳垂。 咬一只还不够,经常是两侧的耳垂轮番的咬。 咬完了,许尤还做出一副受伤的表情:“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谢裴不理会他的问题,道:“我想知道温行之在会所里救下我那天,当日店里的消费者名单。另外,那位扬言要买下我的富商和招我入会所工作的管事,这二人……” 谢裴在纸上写下他们的名字。 “我要知道他们和周恬,或者说周家的关系。” 被会所管事看中并招揽他做服务生一事,仔细想想就会发现,这时间太过巧合了。 正好是他想要搬出宿舍,却因为十分缺钱而无法负担租房费用的时候。 再回忆,会发现会所里除了他一个外,再没有另外任何一个没有经过培训就上岗的服务生。 其他员工,哪怕仅仅是兼职,也都经过了至少为期一周的培训。 许尤当即明白了谢裴的意图,道:“你怀疑当天周恬也在场?” “只是怀疑,但不确定。” 谢裴沉吟片刻,冷淡道:“但应当八九不离十,毕竟这大概是你们这种变态的通病吧。” 许尤:“……我们这种……变态?” 谢裴点头:“你,周恬,你们某种程度上很类似。” 许尤被气笑了。 起身,坐在谢裴旁边,居高临下看着他。 “哪方面类似?你倒是和我说说看啊。” “自我感觉十分良好,全天下都喜欢我,而我只喜欢你,所以凭什么你不喜欢我?” “我什么时候……” 许尤话没说完,就被谢裴打断。 谢裴直直望着许尤,表情有些嘲弄:“你真的没有这么想过?” 许尤:“……” 他气呼呼道:“好吧,我有。” 谢裴:“对于你们这种变态,遭到喜欢的人拒绝后,无外乎两种情况。第一,想方设法得到他。第二,想方设法毁掉他。” 说着,谢裴眯了眯眼睛。 “我猜测,周恬先是想方设法的想要得到我。而有什么方法,比救我于水火更能吸引我的注意呢?结果发现我变成同性恋之后,开始转变思想,变成了想方设法打算毁掉我。” 说着,谢裴微微笑了下。 他望着许尤,表情很是温柔的问:“所以,你呢?你是否打算在不计一切手段得到我之后再毁掉?” 此言一出,许尤的表情忽然冷了下来,连带着室内的温度仿佛都降了几度。 谢裴温柔的笑着,望着头顶的许尤。 许尤表情冷厉的和谢裴对视,薄唇紧抿。 良久,谢裴收了笑,说:“开个玩笑而已,不要介意。” 许尤却不肯让谢裴轻易揭过这件事。 他单手撑在谢裴脑袋一侧,皮笑肉不笑的道:“在你眼里?我就那么不值得信任?” 怒气不言自明。 谢裴面无表情的和许尤对视线,并不说话,算是默认。 许尤维持着假笑的表情许久,忽然像泄了气一样,混身的气势都收了。 颓然道:“算了,谁让我就他妈的是个贱人呢!” 于是贱者本贱的许尤将怒火化作谷欠火,要了谢裴整整一晚上。 第21章 渣了豪门少爷的贫困生21 卧室的窗帘很是厚重,几乎完全隔绝了窗外刺目的阳光。 卧室内,只床头燃着一盏小夜灯,散发着橙黄的暖光。 许尤靠坐在床头,光裸着上身。 低头看着沉沉睡着的谢裴,眼神晦暗。 昨天晚上,许尤借着不被信任的名头,狠狠的折腾了谢裴一整晚。 他想听到谢裴的哭声,想看到谢裴对他完全展露自己。 他希望谢裴完全接受他的占有,而不是仅仅将这种事当做对他的补偿或者妥协,以公事公办的态度来配合他。 可如果…… 如果谢裴终有一日接受了他,他应该如何对待谢裴呢?? 许尤这样设想着,却发觉他竟没有答案。 不知道在真正得到谢裴之后,他应该是继续拥抱他,还是…… 许尤闭上眼,回忆起了谢裴的那个问题。 「你呢?你是否打算在不计一切手段得到我之后再毁掉?」 当时许尤没有回答。 是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应当如何回答。 得到了谢裴之后该如何…… 得到了谢裴之后…… 得到了谢裴…… 忽的,许尤睁眼。 身侧,谢裴嘴里发出一声闷哼,这是他即将要苏醒的前兆。 听到这声闷哼的一瞬间,许尤立马将先前的问题全都抛到了脑后。 矮下身,压在半迷糊的谢裴身上,对着他略红肿的唇又亲又咬。 迷糊时刻的谢裴最是听话。 自觉的搂住了许尤的脖子,张开唇,主动迎合他的亲吻。 唇舌交缠间,室内的温度都升高了几分。 许尤火气又上来了,差点又要把持不住。 艰难的压下火气,许尤恋恋不舍的在谢裴嘴上又亲了两下,才跑去浴室冲凉。 冰凉的水浇灌在身上,稍稍冷却了体内的火气。 许尤重拾冷静,又开始思考起谢裴苏醒之前,困扰着他的问题。 不过这一次,许尤给出了一个破罐破摔的答案。 人都没到手呢! 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做什么? 有那功夫想到手后怎么对待谢裴,不如先想办法把人彻底搞到手再说! 于是,等许尤冲完凉出来后,等待谢裴的,又是一个死皮赖脸贴上来的黏皮糖。 体内的疲乏感还在,谢裴精神有些不济,没空思考许尤的心路历程。 任由许尤给他穿戴好,推着他去学校上课。 也幸好上午头两节没有课,否则谢裴怕是要翘课。 如此相安无事的过了好几日。 期间,许尤把谢裴要他查的事情查出来了。 谢裴的猜测果然没错。 管事借摔碎名酒一事发难当晚,周恬也在场。 她人就在隔壁包厢里,和同龄的二代们一起小聚。 至于那位发难的管事和富商,二人与周家都没有直接关联。 但那位管事在事发半月前,账户里有一笔20万的转账。 那位富商也不是个干净的,背地里喜欢玩男孩,尤其喜欢还未走出校园的清纯大男孩。 那时他正好和周家有些生意往来,时不时会去周家攀附关系。 谈起调查结果,许尤脸色很不好:“我找人和这个姓李的聊了一聊。” “姓李的”,便是那位富商。 许尤说的虽然客气,但他嘴里的“聊了一聊”,差点聊掉了那家伙的半条命。 “他说他去周家拜访时,无意间从周恬那里看到了你的照片,知道你最近缺钱,正在会所里做兼职,就起了歪心思。后来一次去会所专程看你,和管事的聊了两句,就定下了那个计划。” 许尤和谢裴说这些时,两眼冒火,像个生气的河豚。 谢裴却没什么表情道:“也就是说,没有证据证明是周恬安排的这一切。” 许尤抿唇,颇不情愿的点了下头:“暂时没有。” 给管事打钱的,是国外的账户。 而富商有关谢裴的消息,也只是“无意间”从周恬那里听到的。 谢裴虽然早有预料,但真正听到这结果时,还是不由冷了下脸。 如果谢裴是局外人,不得不夸一句,这游戏制作的真是良心,连个白莲花的段位都这么高。 让渣男一直活在憋屈里,轻易翻不得身。 可谢裴偏偏是被无辜牵连的局内人。 这叫人如何能够轻易接受?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逐渐涌起的怒火,谢裴同许尤道:“谢谢。” 许尤不应谢。 他跪在谢裴的轮椅面前,膝盖下是柔软的羊毛地毯。 这个角度,许尤的视线刚好和与谢裴视线持平。 他轻轻的捧着他的脸,叹道:“你没有必要在我面前伪装,更没有必要忍耐。我知道你很生气,我也感受得到你的愤怒,所以你给我一点情绪好不好?不要一直憋着,生气的话表现出来好不好?哪怕是迁怒我也好,不要憋在心里。” 谢裴垂着眼睛,不说话。 许尤看着无声拒绝的谢裴,眼泪就那么突然的流了下来。 “你以前在医院的时候,还会嘲讽我,还会骂我。可自从你和温狗走了一趟后,你对我的表情几乎永远是没有表情,只偶尔和我笑一笑或嘲讽几句。我想不通,我真的那么不值得你喜欢吗?为什么不肯给我回应?为什么?” 谢裴终于抬眼看他。 他的眼神很平静,衬的面前哭的稀里哗啦的许尤像个傻子。 许尤在这样的眼神下,眼泪流的越加凶了。 就在他觉得谢裴不会再给他反应时,便看到对方当着他的面翻了个白眼,张嘴就是骂。 “没见过你这种上赶着想被迁怒的。奉劝你一句,脑子有病就去治,不要一直在我面前哭,丑的要死。” 许尤哭唧唧的看着谢裴,像个在丈夫训斥下委屈巴巴的小媳妇。 可是,下一秒,小媳妇伸手一勾,把谢裴从轮椅上勾下来,压到地毯上。一面哭,一面发了狠的动作。 “再给我些回应,哪怕只有一点也好,再给我点回应吧,我的好阿谢……” 阿谢…… 这是谢裴第一次从许尤嘴里听到这个称呼。 谢裴发自内心的觉得这个称呼难听。 很难听。 非常难听。 饶是如此,谢裴仍是在许尤断断续续的“阿谢”里,微微松开了紧抿的唇,溢出一声低吟。 这一声之后,许尤动作稍顿,有些怔。 等看到谢裴自下而上主动揽住他的脖颈时,只觉混身血液都沸腾了。于是他哭得更凶了,也搞得更狠了。边哭,还边不忘记夸。 “阿谢的声音真好听,再给我听一听~再,再给我听一听……” 谢裴眼睫颤了颤,松开了紧咬的牙关。 这一刻起,他终于在这种事情上放开了声音。 第22章 渣了豪门少爷的贫困生22 大约是许尤太过不知节制的缘故,尽管睡前他很仔细的帮助谢裴清理了,但谢裴依旧发烧了。 时值夜半时分,许尤入睡后不久,便生生被热醒了。 这才惊觉,怀里的谢裴浑身上下都烫的厉害。 温度计一量,竟是高烧39度多。身子软绵绵的,呼吸都有气无力。 许尤又气又急。 连夜开车送谢裴去急诊的路上,许尤怒道:“你难受了,为什么不说?要不是我半夜发现,你还想自己撑到天亮吗?” 谢裴缩在许尤的大衣里,脸色是病态的红。一副精力不济模样,连说话都懒得。 许尤剩下的怒气发不出去,脚踩油门,在超速的边缘疯狂试探。 用平时一半的时间赶到医院,许尤推着谢裴的轮椅,三两步跑到急诊室。 时间紧急,许尤没有送谢裴去许家名下的私人医院。 而是去了距离二人住处最近的公立三甲医院。 医生给谢裴开了药,便让谢裴去输液室输液。 输液室里有七八个孩子,不算安静。 谢裴因高烧而混身发冷,即便整个人都缩在了许尤的长款大衣里,依旧有些凉。 坐在房间靠角落的位置,闭眼靠在椅背上,整个人昏昏欲睡。 许尤坐在谢裴旁边,照看了他一会儿后,便去找医生询问他的身体状况。 面对医生时,许尤没了在谢裴面前的软乎劲头,没什么羞耻心的报告了谢裴出院前后的身体状况,以及他每晚近乎不知节制的床事。 最后,许尤脸色平淡的问:“我想知道,我还可以像从前一样肆无忌惮的要他吗?” 医生听闻后,既惊讶又愤怒,还有阵阵的无语。 留下些医嘱后,没什么好脸色道:“照他那样的身体状况,你如果不想他英年早逝,就可劲儿的造吧!” 面对医生的黑脸,许尤沉默片刻,低低道:“可他如果感到难受,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比起提问,许尤这更像是自言自语,值班医生便没理他。 急诊科坐的久了,经常会遇到些奇葩。 这位坐班医生将许尤定义为‘精|虫上脑’的小年轻,再次告诫他床事上要节制后,就把人赶出去照顾病人了。 许尤没有立刻回去。 他去了停车场,从车座下掏出一盒香烟,抽出一根点燃。 倒也不吸,只是叼在嘴里。 袅袅白眼从烟头火光处升起。 许尤靠在车门上,想起了谢裴寻死时候的决绝眼神。 谢裴似乎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身体,伤了不知道喊疼,烧了也不知道说难受。 或许对他来说,死亡是一件好事,所以病了也不会主动就医。 想来谢裴连生死都看淡了,床上那种事似乎更加不重要了。 舒服了不会说,难受了更不会说。 不论二人欢爱时离得多么近,谢裴都始终将他视作外人。 咫尺天涯,不外如是。 如此看来,谢裴刚才在床事上放开声音,或许也仅仅是因为厌烦了他的纠缠而做出的无奈之举。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许尤刚刚才因为谢裴在床上的回应而产生的些许兴奋褪去,再次体会到了一种深切的挫败感。 不由得,许尤眼里染上嘲弄。 他想不通,喜欢一个人,怎么就这么难呢? 嘴里叼着的香烟已经燃尽。 许尤将烟头扔进垃圾桶里,准备回输液室。 这时,手机‘叮咚’一声,响了一下。 许尤不甚在意的拿起手机,却发现发消息的,竟是谢裴。 脸色一顿。 许尤点开消息,才发现谢裴是感到冷了,想问他回家拿条毯子。 许尤盯着这消息看了许久,忽然间笑了。 喃喃道:“会主动提‘报复’之外的要求了啊……” 十分钟后,许尤拿着从附近超市买回来的毯子,去了输液室。 许尤原以为,谢裴仍会像他离开时那样,独自坐在角落里。 推开门,才发现输液室的孩子正坐在谢裴周围的座位上,探头探脑的看他捏泥人。 左手输着液,不太灵活。 谢裴就用左手拿着泥团,只用右手动作。 饶是如此,动作也快得令人眼花缭乱。没多久,一个圆头圆脑的小男孩便成型了。 将泥人递给身边眼睛红红的男孩,谢裴眼里全是温柔的笑意。 许尤被这笑容定在门口,一时间竟看痴了。 谢裴却好似没看到他,视线放在男孩身上,温柔的哄着他。 “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哥哥给你捏好了泥人,你就要乖乖听护士小姐姐的话,让她给你扎针好不好?那么点儿疼,我们的小英雄一点儿都不怕对不对?” 小男孩吸了吸鼻子,用哭腔说:“我,我才不怕!” 他右手拿着泥人,伸出白白胖胖的左手,颤巍巍的递给护士。 眼里都聚起泪泡了,还是强撑着说:“我是男子汉,我不怕扎针,我不怕,呜呜呜……” 给输液室的大人们都看笑了。 值班的护士小姐认出了许尤是陪谢裴一起来的,见他一脸惊讶的看着被孩子围着的谢裴,不由抿嘴笑了下。 “你的朋友真厉害,那个孩子血管细,针扎了两遍都没找准血管。小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再也不肯扎针。闹得太厉害,家长都没办法。” “可不是说嘛!” 男孩的父亲走上来,好笑道:“我家孩子血管不显,被针扎了两次后再也不肯扎第三次,他这还发着烧没什么力气呢,结果闹起来还是给我整的一点办法都没有。我这儿头疼呢,你朋友问我说我手里提着的是不是橡皮泥。” 男人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说:“我刚刚就……唉,就语气不太好,跟你朋友说‘我手里提着啥关你啥事’。你朋友也没生气,说把橡皮泥给他,他有办法。这不就成现在这样了嘛。” 几人说着话时,谢裴手里已经开始捏第二个物件。 没多久,泥土成型,是一只举着爪子的招财猫。 孩子们眼巴巴的围着谢裴,发出一阵阵惊叹的声音。 许尤看着灯光下,谢裴温柔的侧脸,心口一热,喊他:“阿谢……” 谢裴抬头,望向声源处。 或许是因为有孩子在场,他眼里的温柔还在,嘴角上扬的弧度也没有压下去。 张口,声音难得的温柔。 “你回来了啊,我等你很久了。” 因为这句话,许尤心口的热度扩散到全身。 三步并作两步,许尤来到谢裴跟前,用毯子裹住谢裴。 他张口,回了一句。 “我回来了。” 第23章 渣了豪门少爷的贫困生23 替谢裴将毯子掖好,许尤拿走了谢裴手里的橡皮泥。 谢裴正发着高烧,捏泥人太费精力。 可是在孩子们期待的眼神下,谢裴不好停下,许尤便主动当起了这个坏人。 挨个揉了揉围在谢裴周围的孩子们的头,许尤道:“实在抱歉啊各位小朋友,你们的漂亮哥哥还发着高烧,39度多,实在没精力再捏泥人了。” 孩子们还想看谢裴继续捏泥人,见到许尤夺走了谢裴的橡皮泥,多少有些失落。 但他们大多是懂事的,纷纷散开,回到自己家人身边。 没多久,输液室竟安静了下来。 许尤在谢裴身边坐下,探了下谢裴的额头。 还是很烫。 “阿谢?清醒着吗?还冷不冷?一条毯子够不够?” 许尤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谢裴只捡了一个回答。 “不冷。” 谢裴的声音有气无力。 他这会儿放松下来,再没有捏泥人时候的精神了。 许尤叹了口气:“这回知道难受了吧,下次还自己撑着吗?” 谢裴没回话。 他太累了,眼睛都几乎挣不开。 许尤便没再闹谢裴,捏了捏他的脸,温声道:“睡吧,我在这儿看着。” “嗯……” 许尤以为谢裴要睡了,没想到他竟又小声嘟囔了一句:“阿谢这称呼好难听啊,换一个……” 许尤:“……” 他一时有些好笑,说:“换哪个?小谢?谢谢?裴裴?小裴?” 谢裴道:“……哪个都不好听。” 声音很是没有力气。 “我也觉得这些不好听,小谢和小裴听着,你像我小弟。裴裴连叫两次,就成了呸呸呸呸,至于阿裴……” 许尤又笑了,肩膀一耸一耸的,“啊呸~” 最后,许尤总结道:“所以啊,综合来看,还是叫你阿谢吧……额,我刚刚是不是说了‘阿西吧’?” 没有人回答他,因为谢裴靠在轮椅上睡着了。 许尤当即压低声音,用只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说:“阿谢多好听啊,反正我觉得好听……” 谢裴这一病,接连病了十来天。 他身体本就很差,这一烧,直接烧出了旧伤的炎症,期间甚至一度被医生下了病危。 许尤被吓了个半死,一连许多天都睡不安稳。 夜半醒来,都要探一探谢裴的额头,确定不烧了才能放心睡。 如此住了一段时间的院,才总算将谢裴身体养好。 出院时,医生单独留下许尤,委婉的叮嘱:“年轻人,会冲动很正常,但是你要考虑到谢裴是个病人,频率太多的话,他受不住。” 许尤抿了抿唇,问:“医生,他这种情况,我能和他一起长命百岁吗?” 医生叹一口气:“这……有些难。不过如果从现在起注意养生,清淡饮食,平时保持良好的心情,切勿大喜大怒,也未必不行。” 这话说的委婉,就差直接说不行了。 许尤敛眉,掩住眼中神色,道:“好的,我知道了医生,谢谢您。” 出了诊室,行至无人处。 许尤脸上的笑容不再,单手握拳,用力锤了下墙。 脸色狰狞,一字一顿:“周、恬!” 这一刻,许尤释放了他全部的戾气,和面对谢裴时的模样判若两人。 谢裴好像忘了他身处游戏之中一样,病好之后,每天按时上下课,回去后认真看书,专心准备一周后的期中考试。 因为那一场大病的原因,许尤最近很是节制。 隔三天才要谢裴一回,一晚上顶多两次。 两次之后,火气再大,也都忍着,自己去浴室冲凉。 得益于此,谢裴近日的生活轨迹很是规律。 规律的好像他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一面和恋人一起生活,一面专心学业。 如果真要说有什么不满的话,就是许尤管的太多了。 喝水,太凉的太冰的太甜的都不行,饮料直接被禁止。 吃饭,太咸的太辣的太油腻的全都不准,一日三餐全是清淡口。 许尤喜欢的重口饭菜也全成了过去式,再没在餐桌上见过一次。 睡觉,睡太晚不行,睡太多也不行。 日常作息,包括平时的运动在内,都要严格按照医生规划的日程表来。 被迫提早进入老年生活,谢裴开始表现的不太适应,曾同许尤拒绝过一次。 结果许尤声泪俱下的问他:“我就想好好养着你,想你和我一起多活两年,这都不行吗?” 谢裴:“……” 他觉得他要是拒绝了这次,许尤能给他哭到天荒地老。 许尤初战告捷之后,越发会哭了。 他算是发现了,只要他一哭,谢裴就没招。 从前许尤哭,多少需要酝酿下情绪。 现在不需要了,只要他想,眼泪唰啦啦的,收都收不住,说哭就哭的本领不要太好。 谢裴也知道许尤后来在他面前哭的时候,多半都是假哭。 但知道归知道,该妥协时,谢裴仍会妥协。 日子一天天的过。 有时谢裴闲下来,坐在沙发上看书时,许尤会自后抱着他,笑眯眯的说:“养你这么久,总算把你肚子养胖点了~” 有时谢裴和许尤一起逛超市,许尤推着谢裴,絮絮叨叨:“不行不行,辣椒不行……别看我,看也不行……青椒,青椒可以……” 两人就好像是最普通的同居恋人一样。时间长了,就连谢裴偶尔也会有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但错觉终归是错觉。 一日,谢裴坐在饭桌前,等待许尤做菜的空档,再次收到了温行之的消息。 温行之:「周家出事了,你知道吗。」 谢裴没有理会。 过一会儿,温行之又发来一条消息,字里行间全是失望。 「我原本以为,你会靠自己对付周家。」 谢裴嗤笑一声,回了一句。 「有靠山不用,你以为我是傻子吗?」 手机那头,温行之看着这条消息,挑眉笑了一下。 「所以,我可以认为,那一次发烧也在你计划之内吗?为了让许尤愤怒?」 「你猜?」 谢裴回复完,直接拉黑了温行之。 而后便坐在餐桌前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厨房里,许尤探出头来。 “阿谢,帮我拿一下鸡蛋,拿两个……不,拿三个。” 谢裴应了一声。 打开冰箱才发现,鸡蛋早上就已经吃完了。 谢裴又发了会儿呆,这才推着轮椅来到厨房。 他站在门口,看着阳光下充满生气的许尤,心忽的疼了一下。 “没有鸡蛋了。” 说罢,谢裴的眼睫毛垂了下来,挡住眼中不知缘何生起的迷茫。 在许尤看过来时,再一次开口。 “你要的东西,我没有。” 谢裴如是说。 第24章 渣了豪门少爷的贫困生24 温行之有一点说对了。 生病,确实是谢裴刻意为之。 谢裴或许不理解许因何执著于他,但他却看得出许尤面对他时的焦躁和不安。 这种心理上的焦虑在对他的占有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所以,谢裴在亲热时全然克制自己的表情,以及面对许尤的挑逗时不回应、不出声,都是刻意的。 甚至于在做那种事时,哪怕累到极致,谢裴都会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好让许尤错误的预估他的承受极限。 心理上得不到满足,许尤在床上才会越发的无所顾忌、花样百出,只为了逼出他一点表情。 谢裴要的就是这种结果。 谢裴知道他的身体弱,一晚不成两次,两晚不成三晚…… 总会有一日,他的身体会过度疲乏承受不住,到达崩溃的临界值,到时再辅助以单独淋浴时的冷水澡,生病是迟早的事情。 定好这个计划,只花了谢裴一瞬的功夫。 那便是他被许尤从机场接回来,压在床上的那一刻。 这个想法出现的那样自然,谢裴当时甚至都还没有想好计划成功后的后续事宜。 谢裴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样做对自己有利。 生病会削弱人的意志和一些不必要的坚持,放大内心的软弱。 因此,谢裴将生病当做最为恰当的卖惨时机,以及——最合适的软化时机。 谢裴需要一个恰当的契机来逐渐接受两人的同居生活。 生活中因为一些感动的瞬间,一点一点软化固然也可以,但时间太长。 谢裴想速战速决。 所以,再一次在鬼门关前徘徊并被阎王拒收,是他能想到的最快的手段。 至于所谓的报复,那其实不过是谢裴用来迷惑许尤的手段。 从头到尾,谢裴都无所谓报复不报复一事。 游戏的通关条件是许尤放下过往仇恨,放眼未来,开始新生活。 至于所谓的报仇,只是支线,甚至是连奖励都没有的支线。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浪费太多的注意去做那些事情? 可不表现出仇恨,似乎有违这段期间立下的人设。 所以谢裴不得不表现的愤怒,很生气,很绝望,很无助,好像他恨死了那些害他的人。 可恨又能如何? 他出身贫寒,他人微言轻,他无权无势。 面对安、周两个庞然大物般的豪门世家,他除了依附许尤外无计可施,不才是正常的桥段吗? 所以谢裴从来没有付诸实际的报复。 因为他不需要无谓的行动来增加自己的通关难度。 从头到尾,谢裴都在冷静的规划着这一切。 谢裴接收到剧情后,固然有愤怒,固然也期待着作恶的人得到惩罚,但那些情绪只流于表面。 刚来到这个世界时,谢裴曾问过那个电子音,倘若他成功通关十个世界是否可以回去? 对方的回答,谢裴至今都清晰的记得。 「如果到时您精神没有崩溃的话。」 在十个世界里承受似乎永无止尽的折磨,的确会让人崩溃。 那这是否意味着,倘若他成功规避惩罚,就能够不崩溃吗? 未必。 被游戏世界的人际关系所影响,投入过多的感情,结果却注定失去,同样也可以让人崩溃。 那个机械音的系统在介绍游戏世界的规则时,还曾说过这样一句话。 「您在游戏内最长停留时间以剧情结束的时间为准。」 而原本的剧情里,他是什么时候下线的呢? ——在进入监狱的第四年。 被各式各样的囚犯摧残了三年多,直到许尤放下过往,才总算得以解脱。 换言之,谢裴在这个世界的最长寿命,也只剩不到四年了而已。 不到四年时间,若是在报复一事里投入过多的情绪,报复失败,离开世界后他是否会如鲠在喉,耿耿于怀? 亦或者,若是他投入过多的感情,真的将许尤视□□人,面对注定分开的结局,是否会念念不忘,无法释怀? 有此顾虑在前,谢裴不愿过多的融入游戏世界。 说到底,原身承载的仇恨不是他的仇恨,原身的喜悲不是他的喜悲。 这个世界太过真实,妄然代入原身的仇恨里去,花费太多精力和情绪去报复,极容易失去自我,陷入他归属于这个世界的错觉里。 这便是谢裴最为忌惮的一点。 所以,谢裴必须漠视游戏世界里的一切。 包括喜怒哀乐等一切情绪在内,都必须是假的。 仇恨是假的。 愤怒是假的。 绝望是假的。 喜欢是假的。 唯独漠然一点,是真的。 这是谢裴为自己定好的通关准则,不可以违背。 绝对,不可以违背。 可是世上最难预见的,便是人心。 不单单是他人的人心,还有自己的人心。 谢裴算出了开头,却没算出结尾。 他成功的通过生病一事,在许尤面前软化了。 却没料到,许尤会因为那场病,转变如此之大。 谢裴感到无所适从。 他算计着合适的死亡时机的同时。 许尤也在全力算计,只为了延长他的寿命 可谢裴却是注定活不活第四个年头的。 因此,他宁愿许尤像从前一样不知节制。 当许尤对他的谷欠念战胜对他身体的顾忌,证明他所谓的喜欢不过尔尔。 可现在这种相处,就好像…… 就好像,许尤真的爱他,愿意为了他变得克制。 可谢裴不愿许尤爱他。 正如他不愿去爱一个虚假的角色。 谢裴握紧了拳头,一遍遍在自己的心里告诫自己。 假的。 假的。 都是假的。 这个世界的一切,包括眼前的许尤,都不过是发生在他意识世界里的一场幻梦。 所有人,都是假的。 面对虚假的世界和人物,除却漠然以外的所有情绪波动,都应当被剔除。 他不可以留恋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人或物。 不可以。 绝对不可以。 如此几次自我提示之后,谢裴眼里不知缘而起何迷茫渐渐褪去,眼神重归平静。 可是,谢裴冷静下来了,许尤却不冷静了。 却见厨房里,许尤关了火,一步步来到谢裴跟前,蹲下来。 或许是因为刚刚还在做饭的缘故,许尤身上有着浓重的烟火气。 好像,他是真实存在于世间的。 许尤就那样握紧了谢裴的手,仰头望着谢裴,神情严肃的反驳了谢裴方才的话。 “我想要的东西,你有。阿谢,你有,你一直都有。我不求你现在就把你的心全部给我,不代表我允许你永远把我排斥在外。” 平常总在谢裴面前装哭博同情的许尤,难得强硬。 “阿谢,我希望你能够明白。” 许尤盯着谢裴的眼,一字一顿。 “你的身体和心,我全部都要。所以……” 谢裴眼睫毛颤了颤,眼里有些慌乱,有些无措。 许尤见状,一改严肃态度,笑了笑。 指着自己的脸蛋,说:“阿谢,你主动亲我一下好不好?你亲我一下,我就不生你气了。” 谢裴抿了下唇,不肯动。 许尤耐心的等。 手却握住了轮椅扶手,阻止了谢裴转身离开的可能。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等到第五分钟时,谢裴才突然叹了一口气,倾身向前。 许尤当即把脸蛋凑过去,让谢裴能够更容易的亲到他。 却被谢裴捏住下巴,摆正了脸。 一个清淡淡的吻,落在了许尤的唇上。 第25章 渣了豪门少爷的贫困生25 许尤猝不及防被谢裴亲了嘴,整个人都好像傻了一样。 瞳孔微微收缩,呆愣愣的蹲在地上,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至少目前为止,许尤敢笃定,谢裴心里肯定还有疑虑。 ——他之所以对他如此之好,是否有得到之后再报复的可能。 谢裴有此顾忌实在不令人惊讶。 无论如何,谢裴曾想要杀死许尤,并且差点杀死了他。 换做许尤自己设身处地的想,也会对他的示爱有所怀疑。 何况谢裴在经历了那些事情之后,戒心尤其严重。 而许尤确实也无法就那么忘记那件事。 哪怕许尤表现的贱兮兮的,不代表他真的对那件事毫无芥蒂。 那是扎在他心头的一根刺,稍一回想,便被刺得心血淋淋的疼。 可许尤也不知道,真正把谢裴弄到手之后应该怎么处置他。 只好装成鸵鸟,不去想之后的事,只一门心思对谢裴好。 这么长时间的示好显然是有些成效的。 许尤能感受到谢裴对他的软化,知道他在一点点的尝试去相信他,去接受现状。 许尤还知道,仅有这些还不够,想要谢裴真正信任他,恐怕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因此,在谢裴避开了他的脸,亲在他的唇上那一刻,许尤震惊的无以复加。 亲嘴和亲脸蛋,那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亲人之间,密友之间,偶尔也会有亲脸蛋的行为。 许尤不想逼谢裴太狠,所以才选择了亲脸蛋这个相对没有那么亲密的行为。 但谢裴亲了他的嘴。 许尤一颗少男心砰砰砰的跳了起来。 呆愣过后,一双眼晶亮晶亮的,仰头望着谢裴。 谢裴亲了那一下后,重又挺直了腰板。 他面上仍是那一副冷静自持的表情,黑发掩映下的耳却微微的红了。 粉嫩嫩的耳垂若隐若现,毫无防备的进入了许尤的视野里。 眼神暗了一下,许尤突然勾住了谢裴的脖颈,逼他近身上前。 张口,虎牙尖尖,在谢裴粉嫩的耳垂上咬了一下。 谢裴吃痛,微微偏了下头,却被许尤按住了后脑勺。 许尤的唇贴了过来,滚烫的舌钻进谢裴口腔,送来一个粘腻又激烈的吻。 待双唇分开,许尤的嗓音都有些哑了,话里话外全是对这段时间以来欲|求不满的控诉。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非勾引我。” 许尤忿忿道,“这下好了,我火气又上来了!我能申请破戒一回吗?” 距离上次欢爱,才过去一天。 按照许尤自己定下的隔三天来一两发的规矩,他这会儿再难受,也得憋着。 谢裴面上虽仍是冷淡的的,但嘴角微微挑起,显出了他此刻些许的幸灾乐祸。 他无不认真的讨价还价说:“如果你申请破戒,那我也想申请吃川味火锅。” 近日来一直吃着许尤搞得花式营养餐,好吃是好吃,但味道太寡淡。 闹的谢裴很是怀念川味火锅的味道,可惜…… “不准!” 哪怕许尤心里想要的不行,嘴上却还是义正严辞的教训。 每天夜里,许尤躺在谢裴身边,与谢裴肤贴着肌肤时,混身血液都灼的他想立刻将人就地正法。 可许尤的坚持没那么容易打破。 这么多天都忍过来了,若是现在放弃,谢裴以此为由拒绝配合他调理身体,往后他怕再也管不住他了。 “你得先养好身体,医生说你太虚了,得慢慢的补回来。这阵子先忍着,口腹之欲不在这一时。” 许尤说着,眼里有了光,那是对未来的期待。 谢裴避开了许尤的眼,不着痕迹的在他那处瞄了一眼。 一座小山丘岿然伫立。 谢裴:“……” 未来如何暂且不提,就目前的状态,长此以往,许尤怕不是要修炼成忍者神龟。 想到这里,谢裴嘴角不由的翘起一个极其微小的弧度,很快又敛去。 谢裴表情变化之快,许尤都未能察觉他的情绪变化,正耐心和他说着往后的计划。 “我刚联系上一个老中医,祖上出过御医,调养身体的功夫一绝。听说他手头有很多滋补养身的药膳方子,是真正的宫廷药膳。到时候我带你去见见他,让他给你看看,然后我们一起长命百岁。” 谢裴忽的说不出话来了。 想到自己不到四年的寿命,他很想告诉许尤说不用做这些无用功了。 但话在嘴里酝酿半晌,最终也只变成一个字。 “好。” 「橘猫生了,小猫快一个月了,什么时候给你送去?」 这条未能发送出去的消息旁边,是一个大大的红色叹号。 消息上面,是谢裴简短的回复:「你猜?」 隔着屏幕,都能看得出谢裴打字时的敷衍态度。 温行之不想话题就这么结束,转而提及其他,没料到不过几秒钟的功夫,对面就把他拉黑了。 温行之盯着那个发送失败的叹号,手指无意识的敲着桌面。 直到现在,他才终于能够肯定,录音对于谢裴而言,没有一丝一毫的威胁作用。 知道这个信息后,温行之倒也不感到惊讶。 若是谢裴在意这个录音,他一定会要求试听,以确认录音是否真的存在。 可一连几周过去,谢裴一句话没问。 温行之后知后觉的发现,那天晚上谢裴之所以赴约来到酒吧包厢,想来也只是想要确认他准备利用周恬达到什么目的。 事实也的确如此。 谢裴发现温行之只是想看他智斗周恬,进而看出温行之对他感兴趣之后,就完全没有再理会对方的心思了。 至少在温行之失去对他的兴趣前,他都不会对他出手,所以谢裴理所当然的把人给忘了。 对此,温行之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 自从酒吧那晚之后,温行时刻关注着谢裴和周恬的动向。 观察来观察去,只观察到周恬暗地里又开始关注谢裴了。 温行之猜得到周恬的动机。 本以为彻底毁了的人,突然再次出现在自己眼前。 过往时刻缠绕在谢裴眼神里的自卑阴郁不见了,整个人好似在圣光里洗礼过一般。 那遭受过诋毁与陷害之后的冷静与沉淀,让他看起来多了一份故事感。 加之他身体上的残缺,更能引起人们的怜惜与关注。 对周恬来说,这份额外的关注激发起了她的摧毁欲。 温行之以为,他将会看到一场觉醒的受害者和无耻的加害者之间开展的一场年度打脸大戏。 可惜,受害者身边跟了一个全能保镖。 许尤看起来一副没心没肺的犯贱模样,实际上防的可严着呢。 周恬几次假装偶遇,甚至都没有被谢裴发现,就被许尤推着走远了。 温行之逐渐感到有些失望的时候,谢裴病了。 病来如山倒,听闻一度险些丧命。 那往后,许尤便似乎有些疯了。 疯了之后,第一个出手的,就是周家。 在普通人看来,周家确实是大富大贵之家。 但在许家眼里,却着实排不上号。 天凉王破,在普通人眼里只是一个搞笑的梗。 但在资本家眼里,却是可以真正做到的事。 许尤甚至不需要出面请他两个哥哥出手,只是用了自己的积蓄进行一些适当的资本运作,同时高薪挖走周家企业几个手握重要项目的高层,就足以令周家上下焦头烂额。 而这似乎只是开始,因为许尤通过熟人放话周家长辈,周家企业和周恬,只能留一个。 周恬现在每日在家卖惨,求自家长辈不要卖了自己,哪里还有时间搞事? 毕竟,周恬这种性格,谢裴绝不是他出手害的第一个人。 杀人诛心。 比起被仇人击杀,相比较来,周家自己交出周恬的把柄,似乎更能令周恬绝望。 温行之看戏看的津津有味,连带对许尤的喜欢也上升了好几个层次。 曾经看起来那么无害又可爱的小团子,没想到长大以后会有这么强势冷硬的一面。 而激发出许尤这一面的,正是谢裴。 遇见谢裴前的许尤,只是个安稳活在父母兄长照料下的纨绔。 像一只活在主人精心照料下的猫,爪子永远藏在肉垫里,天真又无害。 遇见谢裴之后的许尤,学会了仇恨,学会了伪装,学会了隐忍,学会了……挠人。 可等他回到谢裴面前,又变成了那只无害的家猫。 许尤转变的每一点每一滴,温行之都看在眼里。 于是乎,温行之对谢裴的兴趣更加浓厚了。 他已经不满足于一个看戏人的身份,真正的想要将谢裴弄到手了。 无声的念了一遍谢裴的名字,温行之转而给安在发了一条消息。 「有空吗,一起聚聚。」 第26章 渣了豪门少爷的贫困生26 “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啊!” 酒吧包厢里,安在灌了一杯酒,神情颇为烦躁。 “就他妈为了一个谢裴,柚子还真的连兄弟都不要了。亏我们还一起长大,你说我什么时候害过他?哪回不是他受委屈了,我第一个冲上去?他倒好,为了那么一个垃圾货色,直接翻脸不认人!” 安在一开始抱怨,就没完没了了。 “那谢裴除了那一张脸,到底哪好了?没钱也就算了,关键人不是个好的。和柚子一起还不是为了他的钱?怎么柚子就非得吊死在这一棵歪脖子树上,不撞南墙不回头?” 温行之给安在倒了一杯酒:“所以你最近心情不好,就是因为这个?” 安在撇嘴:“还能为哪个?你等着,我迟早揭穿那家伙的真面目。和柚子一起,他也配?” 温行之状似随意的问:“谢裴不配,谁配?你吗?” 安在一直喜欢许尤。 这件事他没在许尤面前提过,但一直不说心里也憋得慌,所以时不时会和老好人温行之大吐暗恋的苦水。 温行之每每嘴上都是安慰,心里却不觉得安在值得同情。 安在的确是喜欢许尤,喜欢到男女朋友轮番的换,也只痴心他一个这种程度。 听着有点痴情的意思,但严格来说,这就是渣。 因此,哪怕安在身份上算是自己的情敌,温行之也从来没有将他放在心上过。 安在这个对手又蠢又渣,温行之根本提不起和他争一争的兴趣。 安在一进来,就喝了不少酒,此刻脑子都有些迷糊了。 听到这问题,当即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啦?我就不行吗?” 温行之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对呦呦的心思。但你也知道,呦呦这回是真的栽在谢裴身上了,你再不满,能有什么用?” 他看起来好像一个知心的朋友,劝慰道:“谢裴一双腿没了,呦呦眼下疼他疼得厉害,你现在凑上去找谢裴麻烦,只会让呦呦更讨厌你。何必呢?做不成恋人,朋友也是不错。” 安在不说话,继续喝闷酒。 几杯酒下肚,才郁闷道:“我就是气不过。柚子他哪哪都好,就是眼神有点毛病。少了谁,还能少了喜欢他的人?干什么作践自己去讨好谢裴那么一个人?” 说着,安一把将酒杯用力放在桌上,杯子里的酒液溅出不少。 “你都没看见,柚子他在谢裴面前卑微到了什么地步!小心翼翼的把人供着哄着,偏那家伙还给他甩脸色,一张脸臭的跟什么似的,给他能的!” 温行之摇头,自顾自喝了许多酒,喝得脸色酡红。 “呦呦他就是喜欢谢裴,你生气又有什么用?你连分开他们都做不到。至于让呦呦看清谢裴的真面目……呵!” 温行之冷笑:“你当呦呦真不知道谢裴的面目?都说不撞南墙不回头,呦呦就是撞了南墙,怕也不会回头。” 温行之说着又叹了一声,一口气喝了半瓶酒。 安在有些惊讶,侧目看了温行之一眼:“你怎么回事?头一回见你这么灌自己。不会喝就别喝,我还能逼你喝?” 以往他们这些二代们聚会,温行之都很少喝酒甚至不喝的。 所以每次有温行之在的时候,他们这些人都不怕喝醉,因为醉了也有人把他们安安稳稳的送回去。 温行之苦笑了一下:“都说一醉解千愁,我也想试试。” 说罢,又喝了一杯,眼看着就醉了。 人一旦醉了,嘴里就似乎把不住门了。 “我从前想把谢裴送出国去的,他是颗不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炸。之前呦呦没那么喜欢他的时候,就差点被他杀死。现在呦呦把他当眼珠子似的护着,谢裴发起疯来,怕是下手更容易了。” 安在原本有些迷瞪的的眼神忽的锐利起来。 他上前,抓住温行之的领口。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这一刻,安在眼中的酒气荡然无存,声音里仿佛掺着冰渣。 “什么叫柚子差点被谢裴杀死?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温行之却似乎完全醉了。 茫然的看了安在一眼之后,彻底睡了过去。 许尤,安在,温行之三人,自小一起长大,年龄却不同。 温行之年最长,上大四。许尤小他一岁,上大三。安在最小,如今才不过大二。 除了温行之外,许尤和安在每天的课业都很忙。 许尤为此很是抱怨。 他感觉自己进入了热恋期,正是怎么相处都不会腻的时候。 课业越多,就代表他陪在谢裴身边的时间越少,许尤能高兴才是怪了。 谢裴态度软了,不会再像从前一样无视许尤。 只偶尔被许尤缠得烦了,才会出言刺他两句。 但也只是开玩笑的语气,和从前那种真正的讥讽态度并不一样。 更多的时候,谢裴仍是话少,但却会认真听许尤说话。 偶尔被许尤逗一逗,还会回他一笑。 接吻这种亲密的事情,谢裴也不再像从前一样,只脸色淡淡的接受,却不予回应。 现在的谢裴,在许尤吻他时,会主动搂住许尤的脖子凑上来。 不再只是许尤单方面追逐谢裴的舌,谢裴也会回应许尤的挑逗。 一双清凌凌的眼总会被许尤亲的湿漉漉的,瞧着可怜又可爱。 许尤爱极了这样的谢裴。 往往亲了一下,忍不住亲第二下。 亲了第二下,忍不住亲第三下。 亲了第三下,兴致起来,又忍不住把人压倒在书桌上沙发上地毯上床上……等各种地方,按着他又亲又摸。 到这时候,许尤亲的可就不止是嘴了。 每每到最后,许尤火气起来了就压不下去,不得不郁闷的跑去浴室冲冷水澡,好让自己冷静下来。 谢裴有理由认为许尤是在自找苦吃。 一度在许尤亲了第一下后,拒绝他亲第二下。 得到的就是一个眼泪汪汪的许尤。 他当真不再亲第二下,只哭唧唧的问:“我就是太喜欢你了,想和你亲近一下。你是不是烦我了?你能不能不要烦我?” 谢裴:“……” 谢裴心说:我的确烦你了。 但嘴上习惯性的妥协:“没有。” 许尤哭起来就变得没脸没皮的,顺势就问:“你如果不烦我,就让我再亲一亲。” 谢裴:“……” 谢裴不说话,许尤也不主动亲上去,只是哭。 越哭越凶,看起来可怜极了,仿佛拒绝他亲吻的谢裴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渣男。 于是谢大渣男只能僵着脸说:“你不怕自己火气来了受不了,就继续。” 许尤就真的继续了。 等到十分钟后,再一次一脸欲求不满的进浴室冲凉。 嘴角都被咬肿的谢裴翻了个白眼,深以为许尤完全是自作自受。 这一日,许尤再次亲谢裴亲的浑身血液躁动。 从浴室冲完澡出来,看到谢裴一脸淡然的翻书。 许尤眼一闭一睁,二话不说,又哭了。 许尤这眼泪搞得谢裴莫名其妙的。 放下书本,颇为头大的问:“你又怎么了?” 许尤就可怜兮兮的问:“为什么每次都只是我对你有感觉,可你一次也没有激动过?” 直白点说,这问题就是:为什么每次只有我石更? 谢裴:“……” 发觉最近无语的次数有点多之后,谢裴反思自己,一开始是否就不应该跟哭起来的许尤妥协? 要知道原本的许尤,是情到伤心处的真哭,现在可全是假哭了。 他甚至开始把哭泣卖惨当成情趣,时不时就要演谢裴一遍。 所以—— 谢裴问自己说:他为什么要对一个假哭的许尤妥协? 想明白后,谢裴冷下脸。 许尤就继续哭,哭着哭着,谢裴便忍不住开口刺他。 “其实我才比较好奇。只是接吻而已,为什么到了你那里就成了十八禁?一次上火就算了,为什么次次都上火?你是青春期的毛头大男孩吗?躁动期是不是太长了?” 他说话时的语气很是正经,像个教训学生的教导主任。 许尤反过来被谢裴搞得无话可说了。 因为被谢裴嫌弃了,更因为没想到会在哭的时候被谢裴刺,于是许尤哭的更惨了。 最后,许尤还是不要脸的逼着谢裴主动亲了他两下,才总算收起了他的眼泪。 当天夜里,青春躁动期过长的毛头大男孩终于等来了隔三天一回的拉灯时间。 一朝翻身农奴把歌唱,快把谢裴做哭了。 第二日清早,在温暖的晨光里,许尤吻醒了谢裴,笑着说:“早安,阿谢。” 谢裴被这笑晃了眼,也跟着微微的笑了下,说:“早安。” 因为这个笑,许尤整一个上午,都感觉浑身上下暖烘烘的。 等到上午的课程结束,许尤迫不及待的跑去了谢裴上课的教室门口。 才往屋里一探头,就有同学叫住了他。 谢裴回校后,一直安安静静的。 没有再惹事,和从前的一些富家公子哥的关系也断了。 大部分同学都是好的,看他不像从前一样自卑虚荣,慢慢的也开始和他说话。 几次下来,自然发觉了谢裴和传闻里不太一样,于是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谢裴发烧那段时间,还有几个同学一起组团去医院看他,代表全班同学给他送了一捧满溢着花香的新鲜月季。 因为谢裴曾在闲聊时提及,比起玫瑰,他更喜欢月季。 月季便宜,好养活,花期长,味道好闻,还十分漂亮。 谢裴真的是再喜欢月季不过了。 谢裴用来复习期中考试的突击笔记,就是借的来探病的一位同学的。 有几个和谢裴同系的女孩,甚至开始在小众私聊群里嗑起了许尤×谢裴的CP。 每次许尤陪谢裴一起上公共大课,女孩们都会偷偷摸摸的拍两人的同框的照片,然后再发到她们自己的小群里集体舔屏。 当下,叫住许尤的,就是小群里备注‘续写情缘头号CP粉’的女同学。 许尤找谢裴找的频繁,每日都来。 不说他俩的CP粉,就连和谢裴同系的同学都知道许尤这号人了。 此刻,看许尤独自站在教室门口,这女孩便同他道:“你找谢裴吗?他第四节课出去后就没回来,你不知道吗?” 许尤闻言,脑子嗡的一下,脸立刻就白了。 第27章 渣了豪门少爷的贫困生27 第四节课上到一半的时候,谢裴被人用一条短信叫了出去。 发信人一栏是一长串数字,非电话号码,应当是通过哪里的服务器或电脑发送的。 短信开头的内容,是对一位名叫‘谢富国’的人的一长串人物介绍。 介绍中,有关这人何时辍学、何时工作、何时娶妻、何时生子、何时因工伤残疾在家……等等生平所经历重大事件,桩桩件件都记录的清清楚楚,无一错漏。 在人物介绍的后面,是一串地址信息,要求谢裴十分钟内到场。 那地方距离谢裴上课的教学楼不远,正是校的一处食堂,走路五分钟即可到达。 而在这地址的下方,是一句带有警告意味的话。 「如果你想你父母知道你是个杀人犯的话,就告诉许尤。」 谢裴盯着这信息看了许久,面上倒没什么惊讶的成分。 他早就猜到了,作为一个专门为了虐渣而诞生的游戏世界,所谓幸福不过是场虚幻的梦。 既然是梦,迟早有醒的一天。 于是谢裴以身体不舒服为由和授课老师告了假,推着轮椅去了对方指定的地点。 到了食堂门口,还没等谢裴进去,一旁停着的一辆车便不停的响起了喇叭声。 驾驶座旁的车窗摇下来,露出了安在那张满是不耐烦的脸。 谢裴被安在带到了郊外的一处精神病院。 谢裴进去后,甚至连解释也没收到,就直接护士被带到了病房。 有许多医生围守着他,还许多护士按压着他,将不知名的药剂注射到他体内。 谢裴忽然有些怀念许家私人医院里的那个小护士了,人美心善,愿意为了他这么一个陌生人和许尤对上。 至于这里的护士…… 或许是因为谢裴对她们带着天然的恶劣感官的缘故,这些将他压制在床上的护士,在他看来各个面目狰狞,和最初遇见的那个可爱的小护士简直差的远了。 而在医护人员的最外围,安在和温行之并排站着。 安在的神情是惯常的一脸烦躁兼厌恶。 谢裴没有在意,因为安在对他从来就没有好脸色过。 至于温行之则仍是那副正值的好人样,一脸担忧的望着病床上的谢裴。 谢裴也不知被医生注射了什么药剂,此刻意识昏沉,眼神涣散,连带着听力也受到了不少影响。 他分明看到安在和温行之就站在不远处说话,却一个字也听不清。 终于,他的大脑扛不住接连袭来的困顿感,彻底昏了过去。 再睁开眼时,已经是深夜。 屋子里很暗,没有开灯。 围着铁栏杆的窗外高悬着一轮明月,那是室内唯一的光线来源。 温行之站在窗前明月下,摆弄着一盆开得正艳的月季。 “听说你喜欢月季。” 温行之感受到谢裴的视线,转过身来,一双眼透着里温和。 行至门前开关处,按下顶灯的开关。 乍亮的灯光刺的谢裴下意识眯了眯眼,好一会儿才适应光线。 温行之来到窗前,给谢裴展示着他手里的那盆月季花。 “病房太单调,这是我特意从我家别墅的花园里挖的,你觉得好看吗?” 谢裴看了一眼月季花。 红色的月季花瓣上还滴着水珠,鲜艳欲滴,的确很好看。 就是端着花盆的人叫人感到恶心,谢裴一点都不想和这人共处一室。 他宁愿站在屋子里的,是那个脸色黑沉的安在。 人看着凶,但脑筋简单,没那么多害人的招数。 躺着看人,难免气弱。 谢裴用胳臂撑起上身,想要坐起来。 温行之见状,将花盆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扶着谢裴坐了起来。 谢裴在温行之扶他起来时没有拒绝,却在坐好的那一刻,一把甩开了温行之的手。 温行之笑了笑,问:“你这算不算翻脸不认人? “你告诉安在的?” 谢裴不想和温行之废话,直言:“打算让安在拦在许尤面前当炮灰?” 温行之不置可否,只是笑:“你猜?” 这哪里还用猜? 用脚趾头想,谢裴都知道一定是温行之搞的鬼。 许尤险些被他刺死一事,只许尤的父母兄长和温行之知晓。 除他们之外,就连许家那一位不出山的老爷子都不知道这件事。 在许家人眼里,许尤实在是不着调,为了保下一个险些杀死自己的人,竟是以命相逼。 许家老爷子年岁大了,许家怕老爷子知道后气不顺,就没敢大肆宣扬。 在此背景下,温行之绝不会主动外传,除非他是在‘不清醒’的时候‘无意间’向安在透露了这件事。 安在行事素来无所顾忌,尤其这件事还关系到许尤的安危,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 想通原委后,谢裴觉得温行之当真很有意思。 ‘良善’人设似乎成了温行之行事的一个包袱。 分明从头到尾都是他在背后操纵这一切,却偏偏不想脏了自己的手,什么脏活都让安在这个蠢小子干。 至于他温行之,只是不小心说漏了嘴而已。 眼下,温行之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怕也是打着‘防止安在行为过激’的名头。 谢裴怎么看,都觉得温行之虚伪的要命。 谢裴表情里的嫌恶一点也不加隐藏,温行之看在眼里,眼中笑意更加深了。 “安在说他准备用你父母钓你出来时,我还觉得不可行,没想到你当真上钩了。” 温行之坐在谢裴床边,温和的问:“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说着,温行之点开手机,放了一条录音。 正是谢裴险些杀死许尤时的那段录音。 “我实在想不通,能把你送进监狱的录音都没让你害怕,怎么安在一个没头没脑的吓唬,你就过来了?” 温行事似乎是真的好奇,疑问都写在了脸上。 “安在人看着是个混不吝的,其实也有些原则。老人和孩子这类弱者,在他眼里都是应该被保护的人,绝不会对他们出手。何况你父母非但年长,还是无辜之人,他不至于因为你迁怒他们两个老人家。所以——” 温行之又一次问:“到底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 谢裴同样在心里问了一遍这个问题。 随即,他脑中浮现出许尤微笑的模样。 为什么? 因为梦该醒了。 第28章 渣了豪门少爷的贫困生28 “因为你是个自以为是的好人。好人,怎么会做出在别人手机里装窃听器的事情呢?” 谢裴如此回答温行之的疑问。 有关温行之手里的录音,谢裴根本不在乎它是否真的存在。 因为不论录音是真是假,温行之都不能让这段录音出现在大众面前。 “一旦这段录音放出去,并不能让许家的任何人感谢你,只会让他们怀疑你、忌惮你。你除了是许尤的朋友,更是温家的继承人。他们会猜测你在许尤手机里安装窃听器的真实意图,会质疑你的人品,会调查你是否有窃取许家商业机密的可能。” 谢裴说着,与温行之对视一眼,讽刺道:“我才想知道,你拿录音威胁我之前,真的没有考虑过我和许尤告密的可能吗?” 但凡谢裴将温行之持有录音一事告诉许尤,温行之这么多年来辛苦维持的良善人设将顷刻间土崩瓦解。 “这么听来,我当时的决定似乎很蠢。” 面对谢裴的嘲讽,温行之也不生气,仍是温和的模样,问:“那你为什么不告诉呦呦呢?” 温行之认真的和谢裴分析起了利弊。 “如果你早先告诉呦呦的话,安在就会知道我是道貌岸然的虚伪家伙。安在最在意的就是呦呦,为了他教训我甚至和我断绝关系都可能。这样一来,今天你大概率也不会被安在带到这里……所以,你为什么不和呦呦揭露我的真面目呢?” 谢裴改用敬称,状似十分真心实意道:“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您忘了吗?您以前帮过我,既然如此,我当然也做不出害您的事情,您说对吗?温大会长。” 到此刻,谢裴总算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来,道:“温大会长,您这么一个正直善良的人,应该不会故意刁难我一个残疾人吧?” 温行之闻言,总算收敛了他面上虚假的温和。 面无表情的模样,初看竟有些吓人。 谢裴却没有被温行之吓到。 他指了指病房大门的方向,道:“时间不早了,温会长,您真的要继续占用我的睡眠时间吗?” 温行之沉默不语,良久,忽的笑了:“你比我想象中的要更加聪明。” 站起来,慢条斯理的理了下衬衣的袖口,道:“那么,今天就不打扰你休息了。你好好睡上一觉,天亮了我再来看你。” 行至门口,温行之关掉了室内的的灯,留下一句:“晚安,愿你今夜有一个美好的梦。” 病房里重新变暗。 冷白月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打在谢裴半边身体上,他一半的脸隐藏在黑暗里。 被月光照亮的半边脸上仿佛覆了一层霜雪,更显他面目冷凝。 再一次,谢裴忍不住想,温行之当真是太有意思了。 至今为止,于人前所做的所有事,几乎都是好事。 就连和安在一起将他送进精神病院一事,都可以以‘担心许尤安危’为由,将这一行为正当化。 毕竟,谢裴险些杀死许尤是事实,几次三番自杀也是事实。 温行之因此怀疑他的精神有问题,送他来精神病院就医,完全是情有可原。 可一个人伪装的久了,迟早会厌烦的。 但那毕竟是在温行之肩上压了十几年的包袱,又如何能轻易去掉? 所以谢裴以为,某种程度上,温行之其实是期望他将录音一事告知许尤的。 如此一来,温行之便可将那几乎成为他行事包袱的‘良善品格’扔下,‘被迫’暴露出他的本性。 谢裴又怎么会如温行之所愿? 眼下,至少在明面上,在温行之彻底卸下他肩上包袱之前,谢裴不担心温行之会害他。 毕竟谢裴当下所在之处,是人来人往的医院。 前台有护士值班,走廊有监控摄像头,还有一个安在磨刀霍霍想要教训他。 这么多人看着,温行之需得端着他好人的身份,做不出太出格的事。 但也只限于明面上而已。 现在他几乎和温行之撕破脸了,如果哪天他当真落到了温行之手里,想必不会好过。 想到这里,谢裴不由抿了下唇,忽然为许尤的未来担忧起来。 若是他离开之后,许尤会按照原本的剧情和温行之走到一起,那么他会不会被温行之欺骗…… 谢裴猛的握紧拳头,制止自己继续想下去。 为什么要考虑许尤的今后? 谢裴问自己说。 说到底,这不过是一个惩罚类游戏。 等到他这个唯一的玩家离开,游戏世界说不定会立刻重置到剧情最初的那一刻,等待着下一位待惩罚的渣男进入。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要思考一个注定没有未来的游戏人物的未来呢? 如此告诫自己一番,谢裴重新躺下去。 谢裴很快便睡着了,却无论如何也睡不安稳。 梦里,谢裴看到了把眼睛哭肿成核桃的许尤。 看到许尤一面哭,一面质问他。 “只因为我是没有未来的人,所以连眼前的幸福也不许拥有吗?” 谢裴想要回答,却觉喉咙堵的厉害。 面前,许尤还在无声的痛哭,似乎谢裴不给他一个回答的话,他就能一直哭下去。 谢裴张了张嘴,正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忽听‘咣当’一声巨响。 紧跟着,梦境散去,谢裴被惊醒了。 晨光熹微,洒进病房内。 谢裴的视线却不在窗外,而是被立在床边的人吸引了。 来人不是温行之,不是安在,不是医护人员,而是许尤。 而那一声吵醒谢裴的巨响,则是许尤摔了温行之昨夜放在室内的月季花盆所致。 昨夜里鲜艳欲滴的月季花被许尤踩在脚下,踩进泥土里,再无娇媚漂亮可言。 许尤却丝毫没有怜惜,还不甚在意的又踩了两脚,直到那朵可怜的月季花彻底和泥土混在一起,才终于低头,看向刚刚醒来的谢裴。 当下,许尤眼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轻轻的问:“阿谢,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和安在走吗?” 谢裴没有回答,他的视线全被许尤脖子上的纱布吸引了。 那纱布的中间横亘着一道醒目而鲜红的血迹,明显是新鲜的伤口。 谢裴望着那道血痕,只觉嗓子干涩的厉害。 他听到自己艰难地开口,问:“你脖子上的伤,怎么回事。” 第29章 渣了豪门少爷的贫困生29 谢裴选择被安在威胁,不想再继续和许尤玩恋人游戏是一个原因。 另一个原因,则是谢裴想确认一件事。 ——确认当下是否是离开的时机。 换言之,谢裴打算再次尝试自杀以结束第一个游戏世界。 谢裴从来看不懂许尤。 他一次次的算计,并尝试着判断许尤在他每走一步棋下的可能反应。 但几乎每一次,事情的走向都或多或少超乎了谢裴的预料。 想要让许尤意识到他有‘严重的强迫症伴随有无法控制的杀人意向’,失败了。 想要尝试避祸国外,让许尤无从找到他,也失败了。 而逃跑失败之后,许尤的反应更是出乎谢裴的预想。 谢裴以为,许尤至少会生气,会冷遇他一段时间。 为此,谢裴还曾考虑过,若是许尤盛怒之下打算放弃他时,他应当如何自救。 但是许尤没有那么做。 谢裴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为何仅仅是一晚的身体交缠之后,许尤便几乎是顷刻间忘记了过去曾险些被杀一事,全心全意的把他当做必须精心呵护的恋人? 为什么? 人真的有可能贱到这种程度? 因为所谓的爱,连恋人险些杀死自己也可以淡定的接受并忘记吗? 谢裴自认他做不到这一点。 世上绝大部分人,也都做不到这一点。 但许尤却做到了。 至少许尤表现在谢裴面前的,是一副全然不介意的模样。 他似乎忘记了曾经险些被杀死一事,竟全新全意的把谢裴当做真正的恋人在宠在爱。 那段时间,许尤对谢裴表现出的爱是毫无保留的。 许尤的眼里时时刻刻都有谢裴的影子,好像他是他的全世界。 许尤对未来的每一步规划都有谢裴的参与。 制定各种各样的营养餐和运动计划,只为了尽可能延长他的寿命。 许尤当下最深切的希望便是谢裴彻底接受他。 谢裴一个不经意的浅笑,便能让他像孩子一样乐上一整日。 那样的许尤,当真让人沉迷。 至少谢裴被迷惑住了。 谢裴分不清许尤的爱是真心还是假意。 谢裴无从判断许尤是否决议忘记过去,彻底原谅他。 而谢裴心目中最好和最快的判定方法便是,再度尝试结束自己在游戏世界的生命。 若是许尤放下了,那么他便能顺利通关第一个世界。 若是许尤没有放下,世界会重启。 谢裴不敢在和许尤同居时自杀,以免将人刺激的太过。 所以谢裴才会跟安在离开,打算寻一个适当的时间结束这个游戏世界。 谢裴以为,有安在挡在最前方,有温行之从中阻挠,还有许家人暗暗相助,许尤一时半会儿绝对找不到他。 这种情况下,如果自杀失败世界重启,而许尤再度保有重启的前记忆寻到他,谢裴便可将他自杀的缘由推脱到‘精神病院的糟糕生活’上,好将许尤的怒火分担一部分到安在和温行之身上。 但是,谢裴没有想到,他的计划甚至还没来及开始实施,许尤便找到他了。 而找到他代价,明显是许尤脖子上的那一道新伤。 当下,许尤坐在谢裴床边,漫不经心的把玩着他的手,问:“你想知道这伤是怎么来的吗?” 谢裴沉默稍许,微微点了下头。 “好。”许尤微笑这说,“我这就告诉你。” 不止谢裴,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许尤会为谢裴做到这一步。 在失去谢裴踪迹之后,许尤首先找的人,便是安在。 许尤要求安在交出谢裴,被安在严词拒绝了。 从小到大,安在是第一次那样严厉斥责许尤。 “柚子,我不会告诉你谢裴在哪里的。如果是普通的小打小闹也就罢了,谢裴他是险些杀了你!他险些杀了你!你差点没命你知不知道?” 许尤却仍是坚持说:“安在,你现在把谢裴还给我,我就不和你计较这次。” 许尤还是在意安在这个朋友的。 否则不会在谢裴明确提出‘报仇’之后,只对周恬出手。 可许尤的平静却彻底激怒了安在。 安在开始口不择言,教训起人来再没了顾忌。 安在骂许尤不自爱,直言许尤不应该将感情浪费在谢裴身上。 骂许尤犯贱,那么多优秀的人不要,偏偏上赶着讨好一个断腿的废物。 许尤全程都安静的听着,脸色不变,不接受也不反驳。 等到安在教训完了,才说:“安在,我说第三次,你把谢裴还给我,我不和你计较。” 安在气得大骂:“你他妈简直有病!” 说完,钻进汽车驾驶座扬长而去,只留给路旁的许尤一身的车尾气。 许尤在原地发了会呆,根本没有考虑过去找温行之帮忙的可能性,转而回了许家。 自从决定和谢裴同居后,许尤差不多便和许家断了关系。 曾经疼爱他的父母兄长们无法理解,为什么许尤会为了谢裴拿命相逼,均对他感到无比的失望。 他们虽然按照许尤的意愿,留了谢裴一条小命,但也变相的把许尤逐出了家门。大有许尤不和谢裴分开,就任他自生自灭的意思。 许尤和谢裴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曾考虑过,等把谢裴身体养好了之后,该如何同家人缓和关系。 可是现实如此残酷,根本没有给许尤缓和关系的时间,他不得不再一次因为谢裴的事情回到许家。 因为许尤实在太弱小了。 从前的他,一直活在父母兄长的羽翼之下,是一个安逸的富贵闲人。 许尤一生有花不完的钱,家业又有两位出色的兄长们顶着。 他只需开开心心的活着便好,从来没有考虑过培植自己的势力。 但许尤没有想到,安在会成为挡在他面前的拦路石。 之前教训周恬,不外乎是周家太弱。 许尤从小到大攒的钱很多,加上一点外人所谓的商业头脑加分,足够他成功了。 但安在不同。 安家是首都圈中仅次于许家和温家的庞然大物。 安在背靠家族,身边又有一个温行之暗中出谋划策,许尤那点钱和脑子便不够看了。 便是头脑再灵光的商业天才,也不可能在一夕之间,从一个有点小钱富家子成长为说一不二的商业精英。 因此当许尤发现,在安在和温行之阻挠下,他想尽一切办法也寻不到谢裴之后,他不得不回到许家,让已经对他失望的父母兄长再度失望一回。 在疼爱自己的父母和哥哥们面前,许尤没有面对安在时的强硬。 几乎是一见面,就和他们请求说,希望他们帮忙找到谢裴。 在遭遇拒绝之后,许尤一度向父母下跪。 那一刻,许尤的母亲崩溃大哭,许尤的父亲和两个哥哥一脸愠色的将他赶了出来,扬言没有他这个儿子和弟弟。 许尤满脸茫然,独自站在许家大门外不知多久,才迈着沉重的步子离开。 彼时天朗气清,许尤却非常希望天上可以下一场大雨。 如此一来,他便可以哭了。 可是老天并没有下雨。 而许尤哪怕伤心到极致,最终也没有哭出来。 当天夜里,许尤在一间会所包厢里找到了安在。 当时在场的二代们不少,许尤和他们当中的每一个都是朋友。 这群二代们已经很久没有私下和许尤聚过了。 前一刻还在谈论他,后一刻他就出现了。 同龄人里,除了温行之和安在,大部分人都不清楚许尤和谢裴之间的那点狗血,纷纷以为许尤是来和他们一起小聚的。 可没想到,寒暄的话还没说出口,许尤便摔碎了桌上的酒瓶。 尖利的碎片抵在脖颈上,许尤一双眼平静无波,道:“安在,我最后一次问你一次,谢裴人在哪里?” 第30章 渣了豪门少爷的贫困生30 “够了。” 谢裴忽然出声, 打断了许尤的陈述。 从许尤说到他将酒瓶碎片抵在脖子上的那一刻,往后的事就都不用再说了。 许尤却笑着说:“不够,我都还没有说完。我只说到我拿着碎片抵着喉咙, 都还没开始割呢。阿谢难道是觉得那场面过于血腥, 所以不肯再听我说下去吗?” 谢裴抿唇不言,良久才道:“好, 你继续。” 许尤仍是笑,轻轻柔柔的问:“阿谢, 你能想象到吗?你知道当我拿着酒瓶碎片抵着喉咙的时候, 我过往那些朋友们是用怎样的眼神看着我的吗?” 谢裴沉默,许尤收了笑,一字一顿:“疯、子。” “他们看我的眼神, 就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许尤说到这里, 语气忽然变得疑惑。 他好奇的看着谢裴,问道:“阿谢, 你也觉得我像疯子吗?” 谢裴一直以为许尤的基因里带了些疯癫的成分,无法违心的说不像,转而道:“后来呢?” “后来,安在忽然发了彪。他把除我之外,在场的所有人都赶了出去,然后问我说,‘你当真要为了谢裴做到这种地步吗?你的命就那么轻贱吗?’。” 停下话头,许尤问:“阿谢,你猜一猜,我是怎么回他的?” 谢裴没有猜。 他看着许尤平静表情下隐含疯癫的眼, 说:“你累了, 应该休息一下。” 许尤不满的哼了一声, 说:“算了,我知道你猜不出来。答案是我根本没有和他说话。而是——” 许尤抬手,微微笑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哪怕明知会是这种结果,谢裴却还是瞳孔一缩。 他的双唇抿成一线,脸色也跟着微微发白,似乎被许尤的动作骇到了。 许尤却好像没有发现谢裴的失态,继续说他的故事。 “我就那么轻轻的划了一下,真的是很轻很轻的一下,安在就疯了。他看我的眼神就像是要吃了我。可他不敢动,因为碎片还抵着我的脖子。我们就这样隔着桌子僵持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我赢了,安在他到底对我妥协了。哦,对了~” 许尤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提高声音,惊讶道:“你知道吗?安在他竟然哭了。那个胡天胡地的安在,在我划伤自己后,竟然哭了。像这样……” 兀地,许尤眼里流出两行清泪。 从前,许尤在谢裴面前哭,是为了和谢裴讨要些好处。 这好处可以有很多种形式。 或是谢裴的注意,或是谢裴的妥协,或是谢裴无奈之下凑上前来的清浅的吻。 但这一回,许尤好似当真只是为了和谢裴演示一样。 他的眼角留着眼泪,他的嘴角却带着微笑。 “我第一次看到安在那家伙哭,当着我的面,哭得一点形象也没有了。一面哭,一面质问我说,‘谢裴到底有哪里好了?我什么地方比不不上他?为什么你眼里只有他,却连一点点喜欢也不肯分给我?’……” “够了许尤,你需要休息。” 谢裴再一次叫停。 许尤是真的需要休息。 或许等他睡一觉醒过来,就会冷静许多。 许尤睁着双目,低头望着谢裴,眼泪如决堤。 分明是哭泣的模样,却用欢快的语气问:“谢谢阿谢关心,可是我不需要休息。虽然我从昨天中午失去你的下落起就一直没有休息过,可我不累,我一点都不累。我脑子很清明,根本不需要休息。” 于是许尤继续说起后续来。 “当时我听到安在的话,只感到似曾相识。不久之前,我也问过你同样的问题,想知道我和温行之差在哪里,想要你多看我一眼……” 顿了一下,许尤声音里染上些许嘲弄。 “当时以为,我问出这些话之后,你总该有些触动。可昨晚我听安在说那些话,心里竟是平静的不成样子。我甚至感觉他非常可笑,十分冷酷的想,你喜欢我,关我什么事?所以,阿谢……” 许尤俯下身来,逼近谢裴。 谢裴下意识偏过了头,眼睫微颤,不愿同许尤对视。 许尤却强硬的掰正他的脸,说:“当我质问你我哪里比不上温行之时,你的心……” 许尤的手掌抵在谢裴心口处,微微用力一按,问:“是否也像我昨晚面对安在时那么硬?是不是也觉得那样不要脸的求着你看我的模样十分可笑?” 说话时,许尤的眼泪一颗一颗的砸在谢裴的脸上。 从旁看去,好似谢裴也哭了一样。 谢裴怔怔的望着许尤。 每多一滴眼泪砸在脸上,他的心便疼上一分。 心口处被许尤轻轻按压的部分,也仿佛承了千钧的重量,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一刻,眼前的许尤好似和昨夜梦里的许尤重合了。 谢裴的耳边又响起了梦里,许尤哭着问他的那句话。 「只因为我是没有未来的人,所以连眼前的幸福也不许拥有吗?」 不自觉的,谢裴的手指蜷缩了一下。 正当谢裴想要抬手,搂住许尤的脖颈,像从前一样轻轻吻他一下以示安抚时,许尤却忽然直起了身子。 微微抬起的手臂重新放下,动作之微小,好似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或许是因为没有等到谢裴的回答,又或许是以为谢裴默认了,许尤嘴角露出一个些微嘲讽的弧度。 很快,他的嘲讽收敛下去,转而道:“算了,昨天的事其实也就那么些,一直说来说去的确没意思。阿谢既然不想听,我不说就是了。不过,我还是有一个问题,不得不问。” 垂眸,盯着谢裴有些空茫的眼,许尤问出了谢裴方才睁眼一刻,他问的那个问题:“阿谢,给我一个理由,一个你跟安在离开的理由。” 谢裴张嘴,想要找些借口。 比如说他担心安在对他家人出手,比如说他自认配不上许尤…… 借口那样多不是吗? 可是没等谢裴开口,许尤又道:“阿谢,不要骗我。” 这一刻,许尤的眼里没了过往看向谢裴时热切而缠绵的情意,反而多了一丝冷淡,多了一分霜雪。 不多时,许尤眼中霜雪褪去,重又变得温暖起来。 但这温暖是假的,就好像北方的冬日晴空。 北方冬季艳阳天,站在室内看窗外蓝天白云,太阳看起来分明如此温暖。 可当人们走出温室,便会被太阳底下刺骨的寒风刮得遍体生寒。 谢裴在许尤这样的视线里,身体里的血液都竟有些凉了。 他好像说不出骗人的话,于是只能重新闭上嘴。 许尤盯着谢裴看了一会儿,最终也没逼他,而是低下头,开始把玩谢裴的手。 好像谢裴的手是什么稀世珍玩,许尤这一摆弄起来,便有些爱不释手的模样。 谢裴偏头看着许尤的侧脸。 随即,视线便不受控制的下移,最终落在许尤颈间染血的纱布上。 视线定格在那一道醒目的血迹上,谢裴双目渐渐开始失焦。 浅灰色的眼茫然的盯着许尤的方向,一种不知缘何而起的焦躁渐渐的占据了他的内心。 恍惚间,谢裴想起了许尤昨日的所做所为。 先是对父母兄长下跪请求,求父兄帮忙找寻他的下落。 再是对朋友以命相逼,逼安在交出他的所在。 到最后,许尤确实找到了他,却几乎闹得……众叛亲离。 值得吗? 怎么可能值得? “我不值得。” 谢裴听到自己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 开口之后,谢裴便沉默了。 谢裴原本并没有打算就许尤所作所为做出评论,因为他没有那个说话的立场。 但他的嘴好像有了自己的思想一般,在脑子作出决定之前,话已经说出了口。 既然已经开口了,那后续的话也似乎没必要再噎着了。 “安在说的对,你不该在我身上浪费太多的感情。你父母兄长的担忧也很有道理,我……我情绪上来时,能杀你一次,未必不能杀你第二……” “你说奇不奇怪。” 许尤打断谢裴的话,一双黑沉沉的眼定定的望着他。 声音很轻,仿佛没什么力气。 “安在教训我时,我可以不在意。父母因为我失望时,我也可以假做镇定。为什么到了你这里,你说这些话,我反倒觉得很难受呢?” 一瞬间,谢裴的嗓子仿佛被人用棉花堵住一样,再说不出话来。 许尤说的是。 谁都有理由教训许尤,唯独他不可以。 分明是他一面算计着许尤的感情,到头来却又教训许尤不该如此在意他。 得了便宜还卖乖,最是叫人恶心不过。 谢裴思维再度涣散,脑子里杂七杂八的思绪乱作一团。 若是许尤没有遇到他…… 原先的许尤受尽万千宠爱,人皆喜欢爱慕他,最是骄傲肆意不过。 为什么偏要安排原身那么一个人,欺骗他的感情在先,蓄意杀人在后。 换做谢裴站在许尤家人和朋友的角度,也无法理解,无法赞同,无法接受。 在剧情之初,站在局外人的角度,谢裴还可以大肆评判原身的是非。 可到了现在,谢裴反而没有责怪原身的理由了。 因为他也一样。 无论原因为何,他行的都是欺骗他人感情的事。 可是,谢裴他忍不住为自己辩解,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不这么做,便要被人送进监狱,便要被一些乱七八糟的人侮辱凌虐,那是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至于许尤,不过是一个游戏人物罢了,一个人设较为出彩的NPC而已。 可再出彩又如何? NPC就是NPC,怎么可能真的有属于人类的感情? 谢裴一遍一遍在心里安慰自己,尝试将自己的行为正当化。 他目前为止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最大程度减轻游戏当中的痛苦体验。 所以选择从许尤的感情入手,有什么不对吗? 何况因为他的出现,许尤没有像原本的剧情一样失去一双腿。 这么想来,许尤不也是获利的一方吗? 所以,为什么要同情许尤?为什么要感到自责?为什么要感到……心疼? 谢裴感到茫然无所适从。 他的理智清晰的知道,他的选择没有错。 可自从看到许尤脖子上的伤口后,他的内心却无法冷静下来。 他爱许尤吗? 谢裴可以理智的回答说,他不爱。 爱这个字过于沉重。 现实生活里,谢裴尚且不肯轻易爱人,何况是在一个游戏世界。 可是他在意许尤吗? 扪心自问,谢裴无法说不在意。 可也仅仅是在意的程度而已,远不到刻骨铭心的程度。 爱是唯一,喜欢不是。 谢裴今天可以在意许尤,明天回去现实,还可能在意甚至是喜欢其他人。 然而问题的关键在于,就算明天会到现实的谢裴可以喜欢他人,今天仍在游戏世界的谢裴却是在意许尤的。 今天,明天…… 倘若他注定无法跳过今天来到明天…… 恍惚间,谢裴抓紧了许尤的手。 正在把玩着谢裴五指,却被对方忽然握住手的许尤微微一怔。 低头去看谢裴,就见他一双空茫的眼渐渐清明起来。 及至最后,谢裴眼中迷雾散去,重回清澈和冷静。 “带我回家吧。” 谢裴对许尤说。 这是谢裴第一次用‘回家’这个词,以往的他说的都是‘回去’。 许尤瞳孔微微一缩,片刻后又笑了,说:“好。” 仔细的替谢裴脱下病号服,为他换好衣服,许尤推着谢裴出了病房,不料却在楼门口遇见了早早等候在那里的安在。 许尤看了安在一眼,弯腰和谢裴附耳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和他说两句话。” 说着,又在谢裴侧脸上亲了一下。 “放心,我不喜欢他,只喜欢你。” 谢裴微微偏头,说:“……随便你。” 许尤忍不住又在谢裴脸上亲了一下,转身大跨步来到安在面前。 面色淡淡,问道:“还有什么事?” 安在眼底泛着浓重的青黑,一张脸满是黑漆漆的郁色。 他盯着许尤脖子上渗血的纱布,阴沉的问道:“谢裴弄得?” “关你屁事。” 许尤说罢,侧身上前,按住安在的肩膀,目微沉。 阴森森地道:“现在,立刻,给我滚!” 第31章 渣了豪门少爷的贫困生31 许尤和安在的位置离的远, 谢裴只能依稀看出安在脸上的郁色。 至于他二人说的什么,完全听不见。 尽管如此,许尤让安在滚时, 还是刻意压低了声音。 说这话时, 许尤的身子刚好挡住了谢裴的视线。 因而谢裴根本看不见,安在脸上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恐, 以及他下意识小幅后退的动作。 许尤意识到安在的闪躲,略微嘲讽的笑了一下。 许尤亦后退一步, 留给安在些许喘气的空间。 但他的语气依旧冷淡, 道:“安在,我最后警告你一次。你最好有多远滚多远,别让我抓到把柄, 否则——” 许尤没说话, 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后,转身欲走。 安在也意识到了自己下意识的动作漏了怯, 脸上沉郁之色更甚。 上前,迈出一步,叫住背过身的许尤。 安在提高声音:“柚子,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许尤脚步微顿,回头看了安在一眼。 他此刻的神态饱含讥讽,将这句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了安在。 “安在,你从前也不是这样的。” 说罢,不顾安在陡然变得惨白的脸色,再度转身离去。 这一次,许尤没再回头。 到许尤拿着酒瓶碎片抵着自己脖子那一刻, 许尤都没有同谢裴撒谎。 找安在要人, 被他黑着脸教训了一通, 是事实。 回家请求家人援助,却气哭母亲,被父兄压着丢出别墅大门,是事实。 去会所找安在,摔碎酒瓶,握住瓶嘴用尖利的切口抵着脖子威胁他,也是事实。 但是,往后的发展,和许尤所讲述的完全不同。 当包厢只剩下许尤与安在两人时,未等许尤真的划伤自己,安在便妥协了。 但安在妥协的同时伴随着一个恶心的要求。 “我会告诉你谢裴的下落,前提是你必须陪我一晚。” 在这种情况下讲述出自己从来不曾说出口的心意之后,安在整个人都疯癫了。 他似乎是一怒之下的口不择言,又似乎是心意被彻底无视之后的不择手段。 “柚子,谢裴可以给你的,我也可以。谢裴不能给你的,我还是可以给你。如果让你沉迷的是谢裴的身体,我可以比他更让你快活。” “无论是什么样的姿势和动作我都可以。谢裴能吗?你看他那副矫情样子,会是愿意安心被你养着的主吗?可我是。他一个残废,和你做时能环住你的腰吗?我能。他可以放下自尊,跪在你跟前替你含着让你舒服吗?我可以。” 安在每说上一句,许尤的眼便冷上一分。 可是安在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情绪里,眼神偏执,说出的话完全不经大脑思考。 “甚至如果你不想劳累,你还可以完全躺着享受,谢裴能做到吗?他不能!他根本不能!他不过是一个断腿的废物,可我可以。全程我都会把你伺候的欲仙欲……!!” 安在的话没能说完,便被许尤按倒在地。动作之快,安在只看得到他的残影。 等安在回神时,人已经被许尤压制住,动弹不得。 安在正欲反抗,就被突然抵在眼前的酒瓶碎片骇得顿时失音。 那尖锐的玻璃切口只差一毫,便会刺进他的眼球。 对面,许尤稳稳的握着那瓶嘴,双眼黑沉如墨。 “你的眼睛,和谢裴的下落,你自己选。” 安在起初还嘴硬,不相信许尤真的会不念旧情,狠狠道:“我绝不会告诉你!你有本事真的把我的眼睛挖出来试试!” “我数三下。” 许尤不理会他,面色冷淡,高举瓶嘴。 “三。” “我说错了吗?谢裴他……” “二。” “许尤!你他妈真的……” “一!” 许尤说罢,高举的瓶嘴猛地落下! 眼看着那尖锐的一端就要刺入他的眼球,安在瞳孔收缩到极致,脑子忽的一片空白,将谢裴的下落脱口而出。 “第三精神病院!” 碎片在安在眼球前稳稳停住。 那一刻,安在的心脏吓得砰砰直跳。 他后知后觉的出了一身的冷汗,浑身上下遍体生寒。 直到此刻才意识到,许尤刚才不是开玩笑,如果他不说实话,他是真的想要取了他的眼珠子! 等安在从惊恐里缓过神来后,包厢里已经没了许尤的影子。 安在只依稀记得,许尤临走前留下一句:“安在,你记住,再见面时,我们将是仇人。” 安在独自在房间里发了好一会的呆。 许久之后,他突然跪在地上,双手捂住脸,崩溃之下泣不成声。 “我,我只是一时的气话……” 许尤早已经离开,没人会回应安在的呜咽。 安在脑子无比清晰的意识到,他和许尤彻底完了。 莫说是朋友,恐怕许尤现在恨他恨得要死,再也不会听他解释了。 饶是如此,安在仍是在许尤之后来到了谢裴的所在。 亲眼通过监控看到许尤进入谢裴的病房之后,安在独自在住院楼门口等了很久,才终于等到许尤推着谢裴出来。 安在还不想和许尤就此分道扬镳,期望许尤能够听他解释一下。 因此当许尤朝着他走来的时候,安在以为他还有希望。 直到他对上许尤的眼神。 确如许尤昨晚所说,再见面时,他会视他为仇人。 而今天,许尤看他的眼神,真的是看仇人的眼神,森冷彻骨。 许尤和安在的谈话期间,谢裴一直盯着。 看到许尤离开后,被留在原地的安在踉跄一下,好像失了魂一样,不由问道:“你和他说了什么?” 谢裴看了一眼安在:“他看起来失魂落魄的。” 许尤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阿谢很在意安在?” 谢裴凝眉想了想,说:“他是你的朋友。” 许尤不置可否,推着谢裴往回走:“我以为你会说,你和他是仇人。” 谢裴摇头:“严格来说,也算不上仇人。” 许尤似乎不解,问道:“可他从前害过你,而你之前还说过要报仇。” 谢裴回头看了许尤一眼:“但后来你不是都帮我出气了吗?” 第一次,安在陷害他玷污女孩的清白,被许尤出手教训了。 第二次,安在带着人在超市为难他,同样被许尤出手阻止了。 而这一次,安在只来及带走他,却没来及做坏事,所以没必要再和他结仇。 何况,许尤真心将安在视为朋友。 许尤却道:“这次还没有。” “可这次他还没……。” 谢裴话未说完便被许尤打断。 “他带走了你,这就足够我和他翻脸了。” 谢裴看出许尤精神状态不太对,便没有再说什么,任由许尤将他带了回去。 时隔一天,谢裴再次回到家里。 谢裴却觉时间好似走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 可桌子上还摆着昨天早上许尤洗好的苹果,厨房壁橱上堆着前天买的土豆和红薯,沙发的角落里倒扣着谢裴看了一半的小说。 一切都和昨天早晨离开时没有两样,好像谢裴根本没有消失一天过,不过是上午上了一堂课又回来了。 谢裴推着轮椅来到沙发前,拾起他看了一半的书阖上,规整的摆放到桌子上。 “你昨天……没有回来吗?” 许尤没有回答他。 他将谢裴打横抱起,走进卧室里。 谢裴以为他是要做那种事情,在许尤将他放到床上后,主动搂住了对方的脖子。 许尤却没有动作。 他躺倒床上,钻进被子里,自背后紧紧搂住谢裴,一直平稳的声音终于染上些许困顿。 “阿谢,陪我睡会儿……” 谢裴眼睫毛颤了颤,微微蜷缩了下身子,在许尤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才道:“好,你睡吧。” 许尤薄唇在谢裴脖颈上蹭了蹭,含糊的说:“嗯……” 话音落下后没多久,便睡着了。 谢裴昨天下午被带到精神病院后,就被那里的医生和护士按着打了针剂。 往后除了晚上温行之出现那一段时间外,一直在睡觉。 睡了那么久,谢裴以为他会睡不着。 可听着背后许尤沉稳绵长的呼吸声,渐渐的竟也感到困意上涌,闭眼睡了过去。 再睁眼时,许尤已经起了。 室内窗帘紧闭,光线昏暗。 许尤坐在床边,微微低头看着谢裴,不知看了多久。 谢裴睁眼便对上他的视线,正想问他怎么了,床头灯忽然亮了。 谢裴抬手遮住灯光的空档,许尤已经起了,背过身走出卧室。 “我去做饭。” 谢裴回来后几天,正好赶上期中考试。 虽然考前一天被送进了精神病院,耽误了一天的复习时间,但谢裴从前准备的很充分,所以几个科目考下来,倒也不觉的吃力。 等到考试过去,彻底闲下来之后,谢裴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一件事。 ——许尤很久没和他亲近了。 他们每晚都睡在一张床上,身体紧挨着身体拥抱在一起,可许尤却从没提过进一步的事。 他们闲事会腻在一起看电视玩游戏,可许尤却再没有主动吻他的唇。 有时高兴起来,也至多会亲一亲谢裴的侧脸,却没有多余的动作。 仿佛从前那个亲他两下便浑身躁动的许尤是谢裴的错觉,从来没出现过。 他们每晚睡前仍会一起洗澡。 谢裴自己洗当然可以,但浴室地滑,许尤担心他会摔倒碰着,每次都是抱着他进出浴缸。 浴缸足够大,两个成年男人一起洗也不显得拥挤。 从前许尤总要忍不住对谢裴做些什么,不逼的谢裴眼角泛红誓不罢休。 可现在的许尤只是规规矩矩的替谢裴洗漱,一点出格的行为都没有。 他们同住一个屋檐下,距离贴的无限近。 却好似处在两个不同的世界,中间隔着万丈鸿沟。 谢裴隐隐觉得许尤状况不对,几次张口欲问,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日夜半醒来,谢裴迷糊间伸手去够身旁的人,却扑了个空。 迷糊的脑子瞬间清醒。 谢裴睁眼,茫然四顾,便见许尤站在窗台上。 落地的拉和玻璃门紧闭着。 一门之隔的窗台上,许尤嘴里叼着一根烟。 周身烟雾缭绕,背影孤单寂寥。 而许尤的脚下,是一地的烟头。 谢裴没有出声惊动许尤,只是侧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人。 许尤在窗台上吸了一夜的烟,谢裴便躺在床上看了他一夜的背影。 直到暮色褪去,日出东方,许尤才总算动了。 他轻手轻脚的打扫了窗外的烟头,用废旧的塑料袋包好,扔进垃圾桶的最底层。 然后用废纸盖在最上面,以此来掩饰他一夜的颓唐。 收拾好窗台的狼藉,他进了浴室,将一身的烟味洗净,才来到床边。 弯腰,轻轻的摇晃了谢裴一下。 “该起床……” 一只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勾住许尤的脖颈,将他拉至近前。 谢裴直视着许尤,一字一顿。 “我想要你。” 第32章 渣了豪门少爷的贫困生32 和谢裴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里, 许尤或多或少觉察到一点:谢裴对床上那回事看的很淡。 谢裴并非不喜欢身体交缠时的感觉。 相反,他可以说是很享受那个过程。 但也仅限于此。 床上的时候,谢裴可以很酥很软。 但等到下了床, 他又会立刻变得很冷很淡。 这样的反差让许尤总控制不住想要狠狠地弄谢裴。 每每火气上来之后, 怎么收都收不住。 许尤想要把谢裴玩坏,听对方眼神涣散的喊他的名字。 他希望不止是他一人单方面的渴求谢裴, 希望谢裴也能够反过来渴求他。 他想要让谢裴和自己一样沉迷此道,一日不做便忍不住往他身上凑。 但长久以来, 许尤的努力总是以失败告终。 谢裴从来不曾主动开口要。 每次许尤满身火气的折腾完他, 谢裴都要用不解的眼神看着他。 眼神无辜里掺着不解,仿佛在说:“为什么你对这种事这么热衷?” 简直让许尤又爱又恨。 他爱谢裴的淡。 谢裴越是不沉迷于其中,许尤逼的谢裴眼角泛红的呜咽时, 越是有种由内而生的满足感。 他也恨谢裴的淡。 许尤经常此而感到烦躁, 好像他至多只能得到谢裴的身体,却永远都无法得到他的心。 许尤本以为这辈子谢裴都未必会和他主动求欢了。 因此, 陡然听到谢裴说他想要他时,许尤第一反应就是自己熬夜熬蒙了,以至于他竟产生了可笑的错觉。 谢裴那种对万事都看的很淡的人,怎么可能会和他主动求欢? 直到谢裴收紧了胳臂,再度开口:“我想要你,可以吗?” 为了表示可信度,他甚至主动抬起上身,在许尤的面颊上吻了一下。 “不可以吗?” 这一回,许尤彻底僵住了。 少顷,许尤喉咙动了一下, 掰开谢裴的手, 说:“阿谢, 现在是早上。” 谢裴看清了他眼中升腾而起的火焰。 同样的,也看到了许尤正在努力让自己冷静,以压制他的火气。 谢裴不肯松开许尤的脖子,皱眉问道:“早上就不可以吗?以往你每个早晨都很兴奋。我认为这应该算是正常的生理反应。” 许尤:“……” 他张了张嘴,说:“可你8点还要上课……” 谢裴摇头:“那是不太要紧的公共大课。很多人逃课,不差我一个。” 许尤:“……可,可三四节是你的专业课,这种事很耽误时间……” 谢裴:“我身体很差。” 许尤一开始没有理解谢裴这话的意思,直到谢裴接着道:“打个电话请病假,老师会同意的,不会认为我在撒谎。” 许尤:“……” 他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谢裴出声阻止。 “许尤。” 谢裴定定的望着许尤的眼,仍是坚持说:“你真的不愿意给我吗?” 手下移,握住。谢裴又说:“在回答之前,你能否告诉我,为什么你这里会变成这样?” 许尤双目微撑,浑身的火气几乎压制不住。 下一秒,他陡然掀开了谢裴的手,在床边站直。 深呼吸几下,让自己的声音尽可能的平稳,许尤才说:“我去做早饭。” 转身之际,却被谢裴握住了手。 许尤低头,就看到谢裴一脸疑惑的看着他,问:“为什么?你不是对这种事很热衷吗?为什么最近忽然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忽的,谢裴冷笑一声:“不要说什么你转性当起了柳下惠,想和我来一套柏拉图式的清水恋爱关系,这在我看来就是个拙劣的笑话。如果你不喜欢我,就不要硬把我留在身边,各自分……” ‘开’字尚未说出口,谢裴便觉的眼前一黑。 许尤一脸愠色的压在他身上,道:“你说你想要我,可为什么你连一点反应也没有?骗我也不能找个好理由吗!” 谢裴闻言,不再说什么求欢的话,转而沉默下来。 许尤冷笑一声,正欲起身,便见谢裴侧头。 脸色微红,一双眼半阖着,平时他最爱啃咬的耳垂是全然的粉色。 当下,谢裴声音略微颤抖,小声的说:“我没有想要骗你,我只是……” 许尤盯着谢裴粉嫩的耳,废了很大力气才忍住不低头弯腰。 似乎是因为被谢裴的表情分走了心神,他的声音也不似方才那般冷硬。 “你只是想怎么样?” 谢裴抿唇,闭上了眼睛。 在谢裴眼中,与人欢好,不过是表现爱的一种方式。 而很多时候,这种行为甚至连爱都不需要有,只是人的欲|望在作祟。 就好比安在的所作所为。 安在无疑是喜欢甚至是爱许尤的,但喜欢的同时,他也从来都忠诚于自己的欲|望。 安在会追求其他的男男女女,和他们保持或长期或短期的床伴关系。 他们的身体贴的很近,但他们的心却互相离的很远。 就好比……许尤和他的第一次。 那时的谢裴是用一种对待任务的心态,对待那种事的。 他不会拒绝许尤的求欢,但也从没有真正沉迷此道过。 左右许尤相貌姣好,谢裴也从这种运动中感受到了愉悦,所以一直到现在都相安无事。 而且,在遇到许尤之前,对旁人所谓的,‘我喜欢你,所以我想和你身体交融’这一说法,在谢裴看来更是无法理解。 喜欢可以有很多种表现方法,为什么一定要是这种? 可很明显,许尤便是那种‘我喜欢你,所以我想和你身体交融’的一类人。 所以。 所以…… 所以他忽然说想要,到底是想做什么呢? 谢裴问自己,却发觉他竟没有一个清晰明了的答案。 谢裴想要思考出一个答案,可许尤并没有给他这个考虑的时间。 身上,许尤捏住了谢裴的下巴,声音沙哑。 “阿谢,你睁开眼睛看看我,然后认真的回答我,你为什么想要我?” 谢裴很听话的睁开了眼。 他的脸色仍然有些红,但他的声音却已然冷静下来。 “算了,忽然又不想要了。” 谢裴脸上红晕渐渐消散,轻轻的推了推许尤,说:“起来,我等下还要上课。” 许尤却不肯松开他了。 他视线紧紧锁住谢裴的脸,感到一阵口干舌燥。 这一刻,许尤搬来了谢裴方才的那套说辞。 “头两节课是不要紧的公共大课,一两节课不上也没什么。” “但说不定会点名。” “我可以找人替你签到。” “三四节课是专业课。” “你身体不好,应该请假好好休息一下。” 谢裴:“……请假可以。前提是我想要,所以你要给我吗?” 许尤再度问道:“为什么想要我?” 谢裴:“……” 他不咸不淡的睨了许尤一样,问:“你这样很有意思吗?” 许尤仍旧不答,只是固执的求一个答案。 “你先告诉我为什么忽然说这种话。” 谢裴:“……” 他垂眸,似乎当真努力思考了一下,才说:“那我现在把这句话收回,你就当没听过就好了。” 说着,谢裴又推了推许尤,还是没推开。 只能无奈道:“松开,我该起床上课去了。” 许尤不动,更不肯松手。 他盯着谢裴,沉默良久,才问:“阿谢,我问你,你会对那种事感到厌恶或恶心吗?” 谢裴闻言,没再继续尝试推开许尤。 他感到这个问题很关键,关乎到了许尤最近不对劲状态的根源。 于是谢裴慎重的思考片刻,才认真道:“要分人。对别人,没有考虑过那种可能。” “那……” 许尤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对我呢?” 谢裴失踪的那天晚上,当安在提出要和他睡一晚之后,许尤感到全身上下泛起了难以言喻的恶心感。 怎么敢? 安在怎么敢那么想他? 安在竟还妄图和谢裴比? 一个是恋人,一个是朋友,如何有可比性了? 面对谢裴时,谢裴甚至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勾起许尤内心最疯狂的情绪。 可对安在,只是听到他的言语描述,许尤便愤怒的差点想要将人杀了泄愤。 谢裴是他喜欢的人,所以怎么要都嫌不够。 安在算什么东西? 嘴上说着喜欢,身边却从来没缺过炮友。 不过一个自恃深情的渣男,怎么好意思说喜欢和爱? 然而,当许尤的愤怒达到极致时,他忽然想起了他和谢裴的第一次。 那时他将谢裴从机场接回来之后,盛怒之下,不管不顾的要了他。 在那之前,谢裴明显对他多有抗拒。 可他拒绝不了自己,所以只能被动接受。 许尤忍不住想,那个时候的谢裴,是否也会像他面对安在时一样,对他的亲近恶心到反胃呢? 只要想到那种可能性,许尤就再也不敢和谢裴更近一步了。 许尤原本不打算问出这个问题,那样会显得他很怯懦。 偏偏谢裴却主动勾引他,轻易便让他几日来的坚持土崩瓦解。 这一刻,许尤忽然不想再隐瞒自己的问题了。 待他问出想问的问题后,便屏住呼吸,安静的等待谢裴的审判。 谢裴没有让许尤等太久。 只略作沉吟,便道:“对你,不会。” 想了想,又觉回答的太少,又补充说:“你每次都弄的我很舒服……” 说着,谢裴脸上重又泛出淡淡的粉色。 他强自镇定,道:“事实上,我不仅不讨厌,应该说还很喜欢和你做这种事。” 一个‘应该’,让这话听起来极不确定,直把许尤逗笑了。 他喉咙里溢出愉悦的笑,问:“阿谢,我真的让你很舒服吗?” 谢裴耳垂再度染上浓郁的粉色,别开眼,说:“是。” 许尤又笑了,没头没脑的说:“八次。” 谢裴不解:“什么八次?” “三天一回,一回两次,距离最后那次已经过了十二天。” 许尤掀起谢裴的睡衣,用力咬了一下谢裴粉嫩的耳垂,闷闷的笑。 “八次,我这两天要一一讨回来。” 谢裴:“……” 大可不必。 谢裴深觉他给自己挖了一个坑,一个很大很大的坑。 但是…… “阿谢,你不专心。” 许尤说着,用力吻住了谢裴,直到谢裴被他亲的呼吸不畅,才松开他的唇,含糊的撒娇道:“你多看看我呀~” 谢裴闻言,睁开迷蒙水润的眼。 这一回,他主动揽住许尤的脖子,说:“好。” 第33章 渣了豪门少爷的贫困生33 许尤只要了谢裴两次, 却弄了他整整一上午。 等一切结束之后,谢裴感到他脖子以下全瘫了。 以往只是双腿没有知觉,现在全身上下除了眼睛还可以眨一眨, 哪哪都不能动。 又一次, 谢裴对许尤‘主角受’的角色感到不解。 不由掀起眼皮,仔细看了眼一旁的许尤。 身为受的许尤都如此天赋异禀, 作为攻君的温行之得强悍到什么程度啊? 简直不敢想象…… 左右也与他无关,于是谢裴不再深想, 继续看着许尤。 许尤这会儿看起来很是心满意足的模样。 把谢裴按在沙发椅上, 找了个小板凳坐下。 许尤抬起谢裴的小腿放在他的大腿上,认真的给他按摩。 表情严肃,手法熟练老道。 自从把谢裴带回家后, 许尤几乎天天都要花些时间给谢裴按摩腿部肌肉。 谢裴这双腿生的非常之漂亮, 大小腿的比例堪称完美,是一双会令腿控为之尖叫的腿。 许尤不希望这双腿因为疏于养护而萎缩下去, 那样他会心疼的。 当然,许尤如此爱护这双腿,还有一个不为外人道的原因。 ——他喜欢在床上…… “我好像忘记和我们老师请假了。” 谢裴的话打断了许尤脑子里的黄色运动。 暂且将那些黄色废料倒掉,许尤抬头,正对上谢裴斜斜睨过来的眼。 谢裴并不知晓许尤给他捏腿时,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浑不自觉的做出勾人的姿态。 睡衣领口敞开,白皙细嫩的皮肤上是层层叠叠的草莓印。 半侧着身子看向许尤的眼神,自带一股勾人的魅意。 当下,谢裴嗓音里带着事后的慵懒, 略微抱怨道:“我当时叫你了, 可你都不理我, 等到后来搞得我也忘了要请假了。” 在第三节课专业课上课前,谢裴中途叫停,预备同老师请假。 许尤不知是没听见还是装作听不见,根本没有理会谢裴。 ——那时候哪还顾得上请假呀。 许尤直勾勾的盯着那些草莓印子,心不在焉的想。 嘴上却说:“是吗,我没听见。” 表情颇为无辜。 谢裴淡淡的扫了许尤一眼,没说信不信,只道:“哦。” 许尤在谢裴这样的眼神下,喉结不由上下滚动了一番。 他仿佛又变成了从前那个躁动的青春期大男孩,脑子里除了口口就是口口。 谢裴:“……” 谢裴完全不知道他哪里刺激到许尤了,搞的对方好不容易清明下来的眼神又暗了。 刚刚那番折腾险些让他散架,简直叫人无从招架。 这要是再来一回…… 谢裴拿起腿上用来解闷的书,照着许尤的脑袋轻轻砸了一下。 “节制些,当心精尽人亡。” 许尤压下火气,瘪瘪嘴,说:“行,我这会儿不闹你。” 谢裴这才拿回书,翻开看了两眼。 没一会儿功夫,眼皮便打起了架,遂放下书。 声音困顿,眼皮子半睁半阖,说:“我困了。” 许尤贴心的给他盖上毯子,拾起谢裴的另一条腿,准备继续按摩。 却不料被谢裴揉了下头。 谢裴还记得昨夜许尤大半夜都没睡的事,说:“回房,一起睡。” 继谢裴主动求欢之后,他又主动求睡……唔,真正意义上的睡觉。 许尤抬着谢裴的腿,有些愣:“我还没按摩完……” 谢裴略微打了个呵欠,又说:“一起睡……” 许尤当即不再坚持。 打横抱起谢裴,放到床上。 刚钻进被窝,谢裴便自动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缩在许尤怀里。 谢裴以往是不习惯和人贴的太近的。 但约莫是缺乏安全感的缘故,许尤总爱抱着他睡。 时间一长,谢裴也便习惯了。 倒是主动被人钻了个满怀的许尤又一次怔了下。 略微低头,看着谢裴闭上眼睛的脸好一会儿,许尤才轻轻的问:“阿谢,你这是……” 谢裴没听清许尤的话,咕哝道:“下午1:30记得叫我,有课。” 许尤知道他累狠了,提议道:“反正上午也没去,不如干脆请一天假吧。” 许尤记得谢裴下午一二节课是英语课。 谢裴外语天赋极佳,外语说的比授课老师还溜,这课上不上其实都无关紧要。 “有堂上小测,不去没分。” 谢裴像是一个担忧期末综测分数的正常大学生,抱怨说,“英语课最麻烦了,每节课都要点名……” 又说:“不说了,我要睡了。” 许尤遂点头,抱紧了谢裴:“嗯,你睡吧。” 等到谢裴睡了过去,许尤还有些呆,总觉得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极不真实。 可怀里的温度明确的告诉他,他不是在做梦。 不是做梦的话…… 许尤眼里亮起了一颗又一颗的小星星,嘿嘿的傻笑。 笑了三五分钟,被怀里的谢裴警告了一声:“安静!睡觉!” 他声音困顿极了,明显有些睡眠被打扰到的戾气。 许尤立刻闭上嘴巴,但眼睛仍是弯着的。 他忍不住用下巴尖蹭了下谢裴毛茸茸的脑袋,低低地说:“抱歉,这就睡。” 说罢闭上眼,没多久竟也睡着了。 睡前忘了定闹铃,竟是一觉睡到了下午五点多。 等许尤清醒之后,床上已经只剩下他一个人。 身边的位置空空如也,摸上去冷冰冰的一片。 睡意顿时烟消云散。 许尤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在卧室内四处张望。 没有。 哪里都没有谢裴的影子。 慌乱的下地找人,连鞋子都忘了穿。 许尤一路奔出卧室,把房子的每一个角落都寻了个遍。 嘴里不断溢出破碎的呼唤。 “阿谢……阿谢?阿谢……” 可许尤没有找到谢裴,房间的每一处都没有谢裴的影子。 无论他叫了多少声,都没有人回应他。 喊到最后,许尤竟连何时哭了都不知道,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然泣不成声。 孤零零站在客厅中央,脸上带着不知所措的茫然。 两行泪从眼角流下,整个人好似失了魂。 许尤无不自嘲的想,谢裴果然是骗他的。 他惯是会算计的,知道如何才能让他放松警惕。 就好比十多天前。 在他以为两人可以就这样相安无事的走到最后的时候,谢裴一声不吭的跟安在走了。 谢裴分明知道跟安在走不会有好结果,可他还是走了。 肯定是觉得宁愿死了也好过待在他身边。 就好比现在。 他以为终于得偿所愿的时候,谢裴无声无息的从他身边消失了。 谢裴十分清楚除了他以外没人能庇护他,可他还是消失了。 定然是早早策划了今天的事,就等着他放松警惕离开。 谢裴怎么能? 他怎么能! 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妄图离开他?! 许尤脑子里思绪太癫狂,仿佛陷入了绝境。 他不知道他为何会如此在意这个叫谢裴的人。 明明心里一遍遍的告诉自己要放手,可他就是无法放手。 有很多时候,许尤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赌徒。 起初不想放手,或许仅仅是因为不甘,想着把人搞到手再丢弃以示报复。 可是,当许尤因为这种不甘努力追求谢裴,从而逐渐疏远亲友,走到最后竟走到众叛亲离的地步时,他才终于发现他过分在意谢裴了。 而意识到这点时,许尤已经再也无法松开谢裴了。 他怎么可能松开谢裴? 为了他,他的朋友不再将他当做朋友,他的家人不再将他视为家人。 现如今,他的身边只剩下一个不算恋人的恋人。 这时候如果连谢裴也失去了,那么他这么些日子以来的坚持又算什么? 所以许尤只能抓紧谢裴。 他必须是喜欢谢裴的,否则他所做的一切都将毫无意义。 于是时间长了,许尤便真的把谢裴当成了唯一。 他是如此的爱谢裴。 他是如此的在乎谢裴。 他为谢裴几乎失去了一切。 谁都可以抛弃他。 唯独谢裴不能。 唯独谢裴,他不能! 许尤眼里依旧流着眼泪,可他的眼神却逐渐染上疯狂。 正当许尤几乎要彻底陷进情绪里时,玄关处‘咔哒’一声,门开了。 许尤猛转头,望向玄关处,就见谢裴坐在房门前轮椅上,微微叹了口气,道:“我不过下楼倒个垃圾,你又哭什么?” 一瞬间,许尤眼里的疯狂消散。 泪眼迷蒙里,许尤看到谢裴推着轮椅行至他面前,无奈道:“你再哭,眼睛要肿了。” 许尤闻言,反倒哭的更大声了。 蹲下来,头埋在谢裴大腿上。 再抬起头时,许尤一张脸哭成花猫。 可怜兮兮、委屈巴巴、凄凄惨惨的望着谢裴,用最可怜的腔调,哭唧唧的说:“我以为你又不要我了……” 谢裴:“……当时你睡得很香,所以就没叫你。” 谢裴说着,似有些无语,道:“虽然但是……” 按住许尤解他腰带的手,颇为无语:“能回房再说吗?” 许尤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哭着吻上了谢裴,眼泪糊了谢裴一脸。 唇舌交缠的间隙,许尤把谢裴抱起来扔在沙发上,才终于分神道:“不要,等不及了。” 第34章 渣了豪门少爷的贫困生34 许尤到底还是担忧谢裴的身体, 晚上只缠着他弄了一回,就把人抱进浴室,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洗了个干净。 洗到一半, 许尤险些又擦木仓走火。 只能将快洗完的谢裴独自放在浴缸里, 自己则跑去旁边的淋浴间冲凉。 浴缸和淋浴室只隔着一道玻璃墙,许尤用的又是冷水, 冲洗时没有雾气。 因此,那个满身火气的在淋浴间里冲凉的人, 谢裴看的一清二楚。 谢裴脸色木木的, 完全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了。 记得原本剧情里的许尤没有这么……这么色的呀…… 舒服的窝在浴缸里,温水没过谢裴的胸腔。 浅灰色的眸子透过淋浴室的玻璃墙,直直的盯着许尤, 视线直白且不加丝毫掩饰。 当下, 谢裴瓷白的肌肤上全是深深浅浅的草莓印子,足以让人联想到彼时战况之激烈。 这么直勾勾的朝许尤看过来, 莫名有些勾引的意味。 直把许尤盯得火气下去又上来,冷水澡也不顶用了。 无奈之下,许尤从淋浴室又跑了出来,匆匆给谢裴洗好后,便替他穿上睡衣,一把将他丢到了浴室外面。 许尤自己则站在浴室门口,佯作严肃,说:“阿谢,一直盯着别人洗澡是不好的习惯,下次不要这样了。” 谢裴:“……” 他淡淡的扫了眼许尤, 没什么感情道:“其实我就想做个小实验。” 许尤:“……什么实验?” 谢裴慢吞吞的说:“就想看看你是不是色鬼转世。现在看来, 色鬼就是你没错了……哦, 不。” 谢裴认真的反驳刚才他说的话:“色鬼不足以描述你脑中废料之万一,你该当是色中饿鬼才对。” 许尤:“……” 他好气又好笑,弯腰低头,捧起谢裴的脸,在他左右脸蛋上分别‘啵’了一下。 “是,我是色鬼,色中饿鬼,就喜欢对你做色色的事情~” 谢裴:“……” 论不要脸,谢裴自认还是比不过许尤,便把人推进浴室。 “我去做晚饭。” 许尤扒在浴室门口,眼珠子睁得贼大:“你?你会做饭?” 此前,谢裴断腿后行动多有不便,饮食起居都是由许尤一手包办的。 许尤很喜欢掌控谢裴周身一切的感觉,一点也不觉得是在伺候人,一直乐在其中。 是以这么长时间的同居下来,谢裴还真没主动下厨过,最多是帮许尤打打下手。 面对许尤的疑惑,谢裴没什么表情。 他推着轮椅往厨房走,只留下一句:“我会的比你知道的多的多。” 等许尤在浴室里消完火出来时,电饭锅里正焖着饭。 许尤站在厨房门口,看着谢裴坐在调高的轮椅上。 右手颠着勺,熟练的翻炒着锅里的……辣椒炒鸡蛋? 许尤当即跨步上前,站在谢裴旁边,一本正经的教育说:“医生说,你饮食要忌辛辣。” 谢裴指了下厨房的垃圾桶:“辣椒籽去的干干净净的,一颗也不剩,去籽后又用清水冲洗了两遍,把辣味去了,这样炒出来的辣椒不会辣的。” “所以……”许尤有些无语,“你主动申请做饭,其实就是为了吃一顿辣椒炒鸡蛋?” “对,你太烦人了,这个不让那个不许,我当然只能自己动手。” 说着,谢裴把许尤往旁边推了一下:“不干活就出去,别在这里碍事。” 许尤:“……” 他默默的退出谢裴的活动圈,问:“你什么时候买的辣椒?” 自从许尤开始严格控制谢裴的饮食后,辣椒在冰箱里就绝迹了。 “你睡觉的时候,打电话让隔壁超市送的。” “你还让他们送了别的什么?” 谢裴认真思考了一下,说:“一条鱼、一块豆腐、一盒皮蛋、两盒冰糕,一打啤酒……嗯,还有一兜鸡蛋。” 许尤闻言,又开始念叨:“你应该忌生冷,不能吃太凉的东西,辣椒籽去的干净,这回就算了。啤酒绝对不行,你不能喝酒。而且现在是秋冬季,冰糕也……” “说到秋冬季,我想起来了。” 谢裴打断许尤的碎碎念。 “我在网上买了毛线,快递员打电话的时候我刚睡醒,就让他放在代收点了。之前下楼倒垃圾时候我给忘了,你有时间下去取一下。” 许尤又发了一会儿愣:“你上网买东西了?” 谢裴点头:“买了些毛线,浅灰色的。” 许尤追问:“买毛线做什么?” 谢裴淡淡的看了许尤一眼,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他把火关了,将炒好的辣椒炒蛋倒进一旁准备好的盘子里,才总算分给许尤点视线。 “毛线能用来做什么?天气要冷起来了,买毛线当然是织围巾和帽子了。” 许尤眼睛睁的老大:“你还会织毛衣?” 谢裴:“……虽然会织帽子和围巾不代表会织毛衣,但我确实会。” 许尤:“我以前都不知道。” 谢裴不咸不淡的道:“你以前又没问过。” 许尤又问:“你什么时候学的织毛衣啊?” 谢裴也不觉的烦,把辣椒炒蛋用盖子盖住保温,又开始处理超市下午送来的鱼肉。 超市送来的鱼都是处理好的,但多少有些鳞片残留。 谢裴把多余的鳞片处理掉,才分神看了许尤一眼,问道:“红烧还是清蒸?” 许尤反应了一会儿,才知道是问他,忙道:“清蒸!” “好,那就红烧吧。” 许尤:“……” 他弱弱道:“你都决定好了还问我干什么?” 谢裴没答,抿唇笑了一下。 许尤看着他笑,感到心里也变得暖烘烘的。 谢裴拿出一个碗,洗净,倒入准备好的葱、姜、蒜等调料,搅匀,拌好。 玉白的手混在酱色的调料里,竟也好看的过分。 这两个多月来,谢裴被许尤养的很好。 五指修长,骨节分明,一双手细嫩的几乎能掐出水来。 有人说,这样的手最适合弹钢琴。 白皙的近乎发光的手指在黑白键盘舞动跳跃,只是看着就是一种享受。 许尤却不以为然。 他看过这双手最美的时候,那便是谢裴在他身下高||潮时,五指用力抓紧床单,骨节根根突起…… “小时候,家里很穷。有时候会收到一些好心人寄来的旧衣服。” 谢裴的回忆打断了许尤的话。 许尤不由摸了下鼻子,假装自己没有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送来的旧衣服里面经常会有一些毛衣,有大人的,也有小孩儿的。” 谢裴回忆过往时神情温柔,整个人好像在发光。 “穿又不合适,扔又舍不得,所以就跟着隔壁的奶奶学了段时间,把旧毛衣拆成毛线团,根据自己和爸妈的尺寸重新织。” 谢裴说着,又笑了下:“我以前,就是过年的时候,还靠给村里人织毛衣换过一只鸡。” 许尤很少看到这样自然又温暖的笑着的谢裴,一时又看呆了。 少顷,许尤回过神来,心里带了些小期待,问:“你买毛线,是给你自己织吗?” 谢裴点头:“我买的毛线,当然是给我自己织。” 许尤那点小期待落空,闷闷道:“哦。” 却听谢裴又说:“你也有份。” 许尤一双眼瞬间又亮了起来。 他跑上去,捧着谢裴的脸用力亲了下。 谢裴有些嫌弃曲起腕部,擦了擦脸上沾的口水,道:“你如果实在闲的没事,就去取下快递。” 许尤顶着谢裴嫌弃的眼神,又对着他的脸蛋用力啃了两下,才兴奋道:“嗯,我去取快递!” 等许尤取完快递回来,谢裴正在趁着腌鱼的空档做凉拌皮蛋豆腐。 许尤把毛线取出来,放在沙发角落里,又出现在了厨房门口。 靠在门栏上,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认真做饭的谢裴。 许尤觉得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 今天的谢裴给了他太多第一次了。 第一次主动求欢。 第一次打电话叫超市送菜。 第一次揽起做饭的活。 第一次网上购物送到家里。 第一次说要给他织毛线帽和围脖。 …… 这种感觉,就好像谢裴开始彻底接受他们的关系,好像真的把这里当成了他的……他的家。 许尤眼神不由放空。 十多天前,谢裴说出口的那句‘回家’,原来不是骗他的吗? 他真的,可以期待两个人在一起的未来吗? 恍惚间,许尤开口,问道:“阿谢,除了捏泥人、做饭和织毛衣,你还有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谢裴闻言,淡淡的扫来一眼,应道:“有啊,很多。” 许尤微微歪头,眼里染上好奇:“比如?” 谢裴此时已经拌好了调料。 很快,一盘色香味俱全的凉拌皮蛋豆腐便出现许尤面前。 谢裴将菜递给许尤,似漫不经心,耳垂的颜色却透着淡淡的粉。 谢裴道:“急什么,往后的时间还长,不差这一时。” 这一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许尤脑中炸开。 他昏昏然的接过皮蛋豆腐,怔怔的将菜放到餐桌上,又一脸呆滞的回到厨房门口。 过了很久,许尤不在状态的脑袋似乎才终于反应过来,方才谢裴话里的言外之意。 往后的时间还长…… 他和谢裴往后的时间,还很长…… 四舍五入,也便是说…… 也便是说! 谢裴承认了他们的关系!! 许尤眼里光芒炽热,漫天的星辰接连在他眼中点亮。 他兴奋道:“我想要穿你织的毛衣!” “毛线不够。” “我马上上网买!” 谢裴:“……行,那你买吧。” 许尤心跳加速,大声说:“我要情侣款!那种红蓝基佬情侣款毛衣套装!!” 谢裴:“……你确定?” 许尤:“我确定!网上都说红蓝一起是CP!” 他兴奋得很,竟开始畅想未来。 “等你织好了以后,我们可以穿着你织的毛衣,围着你织的围脖,再戴上你织的帽子,然后一起出去逛街~” 谢裴:“……” 他觉得许尤不但脑子有点毛病,审美也不太好的样子。 浅灰色围巾和帽子搭配红蓝毛衣,怕不是要辣瞎路人的眼睛! 但是…… 左右他在这个世界的时间也不多了,许尤他想要什么,若能满足便尽量满足吧,就当…… 就当还了他骗人感情的债。 于是,谢裴垂眸,低低道:“好。” 第35章 渣了豪门少爷的贫困生35 许尤下单买毛线时, 审美最终还是走回了正道,挑选了和围巾同色系的灰色和黑色两种毛线放入购物车。 付款之前,谢裴看了一眼许尤选的毛线, 道:“可以, 这些就够了。” 事实上,对于所谓的红蓝基佬情侣款毛衣, 只是许尤故意说出来逗谢裴的。 他很喜欢看谢裴因他而表露出来的不同表情,高兴的无奈的微笑的温暖的冷硬的…… 当然, 若是一定要让许尤从中挑选出他的最爱的表情, 无疑还是谢裴在床上被他弄哭时候的表情最是美妙。 稍一回忆,就令人口干舌燥,浑身血液沸腾。 但面上, 许尤还是做出微微不高兴的表情, 委委屈屈的说:“可是我还是想要情侣装。” 说着,竟又有要哭的架势。 这几个月来, 谢裴在不断的算计,许尤又何尝不是在不断的试探? 许尤有心要得到谢裴。 仅仅是身体还不足够。 许尤还想要谢裴的心,一颗毫无保留交付于他的心。 为此,许尤强硬过。 但强硬换来的只是谢裴的冷漠以对。 所以许尤改变了方案。 硬的不行,就软硬兼施。 试探的多了,许尤自然也就发现,相比较他的硬,谢裴更容易对他的眼泪和委屈的表情而妥协。 于是乎,许尤慢慢的便也软了下来。 如果哭一场能换来谢裴主动贴过来的一个亲亲…… “你把眼泪收着点。” 谢裴看出许尤又要演他,在他眼泪掉下来前道:“哭多了, 对眼睛不好, 听说容易发炎。” 许尤原本酝酿好的眼泪就这么收住了。 他搂着谢裴的腰, 毫无羞耻心的充当起人形挂件,在谢裴耳边软软道:“阿谢你多心疼心疼我,我就不哭~” 食指朝着嘴角处点了点,许尤撒娇道:“亲亲我嘛~” 谢裴:“……” 他眼里闪过无奈,当真在许尤嘴角点了一下。 一个蜻蜓点水般的清浅的吻之后,谢裴微微后退,极其平淡的道。 “以后别动不动就哭了。我还等着你照顾我,如果哪天你哭成了小瞎子,岂不是还要我反过来照顾你?” 许尤想了想,突然笑了。 “一个废了腿,一个瞎了眼,都是没人要的主,我们两个不是正好凑成对~” 谢裴没接他的话,转而道:“织毛衣会比较慢,可能要两三个月。等到织好的时候,天气已经彻底冷下来了,没办法单独穿着毛衣出去。” “没关系,我们可以在外面套上羽绒大衣,等到进了教室再把大衣脱下来。” 许尤不肯放弃一起穿情侣装秀恩爱的决定,笑嘻嘻道:“到时如果有人问我说,你毛衣这么好看,哪里买的?我就可以特别自豪骄傲的和他说,这是我男朋友织的,你有钱也买不到~” 说这话时,许尤特意观察了下谢裴的反应,发现他对‘男朋友’三个字没有抵触后,眼中笑意更深了。 谢裴:“……你这么说,他们可能会觉得你很欠揍。” 许尤环住谢裴的腰,蹭了蹭他的脸,撒娇道:“就是要让单身狗恨得牙痒痒才对嘛阿谢,不然怎么叫秀恩爱~” 谢裴眼皮颤了下,面色微红,道:“随便你。” 一连许多日,许尤和谢裴好似热恋中的小情侣一样,过起了没羞没臊的小日子。 当然,更多的是许尤单方面没羞没臊。 许尤大约把谢裴的话听进去了,往后很少在再像从前那样,动不动就哭。 更何况,许尤现在也没有再哭的必要了。 谢裴现在不说对许尤言听计从,但基本都会顺着他的心意来。 这放在以前,几乎是许尤不敢想的事情。 从前许尤费尽心力,也不过得到谢裴一记或冷或淡的眼神。 所以才会在发现他的眼泪格外有用之后,养成了有事没事哭一场的习惯。 可是现在,许尤不需要哭,谢裴就会满足他的大部分要求。 因此,许尤最近已经很少哭了。 ——他开始从哭包向作精进化。 有时,谢裴窝在阳台藤椅上看书,许尤坐在小板凳上给他捏腿。 捏着捏着,许尤就假装疲惫的举起他的手,眼巴巴的说:“阿谢,捏太久手没力气了,你给我吹一吹揉一揉亲一亲好不好?” 谢裴:“……” 吹一吹揉一揉可以理解,亲一亲是什么鬼? 然后等许尤伸手过去后,谢裴盯着他的手许久,才认命的吹了吹,揉了揉,最后红着脸亲了亲。 亲完之后,谢裴的声音都似乎带了些羞涩的颤抖,道:“所以说买个按摩仪不就好了?” 许尤挺起胸脯,颇为嘚瑟道:“按摩仪哪有我按得舒服?我的手法可是专业的!” 这一回,以许尤作的很成功。 有时,谢裴和许尤一起在家里吃外卖。 两个人面对着面坐在一起,许尤突然盯起了谢裴餐盘里的肉丸子。 “阿谢,听说饭都是别人碗里的香,你夹一块丸子给我吃,我试试是不是更好吃。” 谢裴握着筷子的手抖了抖。 他们两个人的饭是在同一家店买的同样的饭菜,怎么可能存在谁比谁好吃的问题? 但谢裴还是什么都没说,往许尤餐盘里夹了一个丸子。 结果下一秒,许尤手里的筷子就掉在了地上。 在谢裴木然的表情里,假装无辜的说:“怎么办?厨房好远,我现在就想吃丸子,不想去厨房拿筷子。” 谢裴:“……” 可许尤丝毫不害臊,就那么噘着嘴,盯着谢裴,委屈的说说:“我现在就想吃~” 谢裴到底还是夹了一个丸子放进他嘴边,臭着脸说:“张嘴!” 许尤笑嘻嘻的张了嘴,刻意的细嚼慢咽,才终于在谢裴冷淡的脸色下咽下肚。 却不就此收手,反而得寸进尺道:“果然还是阿谢碗里的好吃,我还要~啊——” 谢裴:“……” 啊你个头! 这一刻,谢裴忽然觉得,果然还是哭起来的许尤更可爱…… 反正就算眼睛哭瞎了,那也是许尤瞎,不是吗? 这样想着,谢裴把餐盘完全递给了许尤:“都是你的,你自己慢慢吃吧!” 这一回,许尤作下来,半成功,半失败。 许尤就这么作来作去,有时顺心,有时失意。 但许尤还是乐此不疲。 至目前为止,许尤作出来的最棒的结果便是,谢裴肯用手帮他了。 那是一天夜里。 许尤火气上来,在浴室冲凉冲到一半,忽然就停下来了。 简单在腰上裹上一条浴巾后,就那么跑了出去,跑到谢裴跟前,可怜兮兮的说:“阿谢,凉水消不下去,你帮帮我好不好?” 那时,许尤心里忐忑又期待。 他想着,若是谢裴不愿意,他就继续回去冲凉。 谢裴没有立刻同意。 同样的,也没有严词拒绝。 他只是盯着趴在他腿上的许尤很久很久,久到许尤都准备回浴室了,才别开眼,说:“可以是可以,不过……” 他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把灯关上。” 那天晚上,在窗帘紧闭、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谢裴的手累到最后几乎没了知觉。 事后,许尤狠狠吻住谢裴的唇,每亲一下,就喊一声他的名字。 亲到最后,许尤第一次打破了长久以来,三日一回的规矩,忍不住要了谢裴。 攀登到顶峰的那一刻,许尤疯狂且痴迷的道:“阿谢,阿谢,阿谢!我爱你!我好爱你!我最爱你!全世界我最爱你!” 等到了第二日清晨,谢裴睁眼后,许尤抱着他亲了亲,傻乎乎的笑。 诸如此类的大小事件很多,谢裴几乎是能满足的,都满足了。 弄得许尤最近颇为飘飘然的,路上看见个陌生人,都能高兴的冲他笑着道声好。 搞得许多不知情况的路人以为爱神降临他头顶,被那么一个大美人许尤看上了。 可等他们打听到许尤的名字,捧着砰砰跳动的小心脏找到人时,许尤正缠着不逊于他的大美人软乎乎的撒娇。 当真是又酸又气人。 日子就这样顺心的过。 一日,许尤从床上醒来,望着窗外。 见枝头红叶在秋风里飘然落下,才猛然惊觉,时节已入深秋。 当日早饭后,谢裴突然提出要出去看电影。 许尤自然满心欢喜的答应下来,订票时特意把最后一排的座位全占了,打算趁着影院黑灯时干些坏事。 临出门前,谢裴唤住许尤,让他弯下腰来。 随即从轮椅后取出藏起来的围脖,仔细的替许尤裹好。 那一刻,谢裴嘴角挑起,双眼微弯。 声音温柔如水,道:“呦呦,生日快乐。” 第36章 渣了豪门少爷的贫困生36 许尤完全忘了自己要过生日这回事了。 最近的生活过得实在是太舒心了。 每天清早睁开眼睛, 谢裴都安静的躺在他怀里,被他吻醒后会勾住他的脖子回吻。 每天夜里临睡前,谢裴都会红着耳朵仰着脖子, 纤长睫毛如蝴蝶翅膀般扑簌,任由许尤在他身上留下各种各样的印记。 许尤觉得, 这样的日子已经够幸福了, 没想到他还能更加幸福。 往年生日,许尤总是会收到来自各方的礼物,无不是市面上少见的稀罕玩意。 今年, 他只收到了一条手工织的围巾, 他却恨不得在镜子前摆上360个pose,来观察围巾的上身效果。 “好看!非常好看!真的太好看了!” 许尤脚底板跟黏在镜子前地板上一样, 不停的夸。 谢裴脸上的微笑都要僵了, 才总算在电影开场前把人叫了出去。 临出门前,脖子上被许尤围上了同款的围巾。 “没有红蓝情侣毛衣,同款围巾也可以。” 他在谢裴额头上轻轻印了一下,笑说:“阿谢,我很开心, 谢谢你。” 上午九点,两人赶了电影院的早场。 秋末又不是电影上档的高峰期,所以即便许尤不把后三排座位的票定空, 照旧没有人和他抢位子。 电影是寿星公选的。 他在一众影片里挑挑捡捡, 最终选择了一部据说尺度较大,有不少吻戏和少部分拉灯床戏的爱情电影。 谢裴看到许尤选的电影名字后, 就知道他暗搓搓想做坏事。 只得无奈的看了他一眼, 说:“有监控的, 你……” 许尤理直气壮:“就是情侣之间爱的亲亲, 有什么关系?” 谢裴只好随他。 等到进了影院后,许尤在放映广告期间,借口上厕所消失了一阵。 回来后,就冲着谢裴咬耳朵。 “阿谢,我刚刚去贿赂了工作人员。” 他的手按着谢裴的唇,瞳孔反射着荧幕的微光,声音在电影院的外放音响下几乎听不真切。 “监控的角度微微调了下,看不到我们的。” 说着,许尤闷闷的笑了笑,道:“色中饿鬼如我,早就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你做坏事了,这回可是你自己跳进坑里的,怨不得我。” 谢裴:“……” 当日的电影具体演的什么,谢裴根本没有印象。 主人公之间稍有些暧昧,许尤便凑过来吻一吻,亲一亲。 等到许尤期待已久的拉灯床戏开场,许尤直接把谢裴从隔壁座位抱起来,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在谢裴险些溢出口的惊呼里,许尤扣住谢裴的后脑勺,与他换了一个甜腻缠绵的吻。 荧幕上,仅仅几秒钟的拉灯床戏都结束了,许尤的吻却依旧热切。 期间,谢裴明显发觉许尤愈渐躁动起来。 哪怕隔着秋季厚重的衣物,谢裴依旧能明显的感受到许尤血液里不断攀升的热度。 谢裴:“……” 他微微推开许尤,呼吸微喘,有些不满的小声道:“今天是你生日,不能安安分分出去玩一天吗?” 许尤亲了亲他的唇,低低的应:“我听说市里开了家很有意思的情趣酒店……” 隔着秋季的大衣,他炙热手掌一下下抚摸谢裴的背脊,声音里充满暗示。 “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情趣酒店呢~” 于是,电影开场不过半个小时,许尤就推着谢裴出了电影院,直奔不远处的情趣酒店。 中午十二点半,谢裴被许尤推着从酒店出来时,全身上下都似乎没了知觉。 他紧了紧脖子上的围巾,将脖颈上的斑驳痕迹彻底挡住,才问道:“等下去哪里玩?” 许尤却似乎不在状态,回了句风马牛不相干的话:“我竟然直到今天才知道,原来不止有兔女郎,兔男郎竟也可以……猫咪套装也非常不错……” 谢裴:“……” 谢裴:“?!!” 谢裴忍无可忍,道:“要买可以,买回来你自己穿!” 许尤讨好的在他耳边蹭了蹭:“我穿就我穿嘛~倒时候随便阿谢你捏我的耳朵~唉,要是耳朵是真的就好了,听说兔子的耳朵和尾巴都非常敏感,要是阿谢边捏着我耳朵或尾巴边让我g……” 谢裴:“闭嘴!” 他有气无力,恹恹道:“滚吧。” 许尤没滚,他笑嘻嘻的贴了贴谢裴的脸,然后戴上刚刚从店里顺手买下的兔耳头套。 “阿谢,你别生气,我给你表演一个抖耳朵。” 酒店旁边的花坛边,许尤操控着遥控器。 头顶两只又大又长的兔耳朵一会儿支棱一会儿萎靡,配合着许尤专门做出来的或讨好或可爱的表情动作,只消一眼,就让人移不开视线。 一旁路过的路人发出惊叹,甚至还有人举起了手机准备拍照。 谢裴紧绷的表情最终还是破功,笑了出来。 很快,他又微微板起脸,低低道:“耳朵收起来吧,好多人在看。” 许尤听话的收起了耳朵,笑着在他耳边撒娇:“好嘛,我听你的~我不给别人看,我只回家给你看。遥控器给你,随你怎么按~” 谢裴没应。 他将兔耳头套放在大腿上,拿着从许尤那里得来的遥控器试探着玩了一下。 一只兔耳朵支棱起来,另一只兔耳朵萎靡下去。 竟比想象中的要有趣一些。 谢裴不由想起许尤说的,回家任他动耳朵。 又想,假如许尤真的有一对毛绒绒的兔耳朵,捏起来会不会…… “咳咳……” 拳头抵在唇边,谢裴假意咳了两声,才道:“往后怎么安排?” “我知道一家不错的日料店,我们可以先去吃饭。下午可以去水族馆参观,听说是拍照的好去处。等到晚上,我们可以去公园里看星星。” 许尤一面推着谢裴往日料店走,一面嘿嘿的笑。 “野外也是不错的~到时夜黑风高,你侬我侬~” 谢裴:“……你确定不是大晚上的在公园吹冷风?” 许尤恍然大悟状:“对哦,天气很冷。那我们可以去温泉旅馆,就在市郊。可能稍远一点,不过赶得及。” 许尤兴致勃勃的说着他一天的规划,谢裴静静的听着。 等许尤结束对今日的畅想之后,谢裴才掀起眼皮,道:“我觉得,这样安排不太合适。” 许尤虚心求教:“阿谢有什么好主意吗?” 谢裴垂下眼皮,摆弄着膝上的兔耳头套。 半晌,才道:“或许等到水族馆之后,你可以回去看看家人。” 身后的脚步突然停住。 原本喧闹的街道仿佛都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变得寂静无声。 谢裴状似随意道:“你很久没回去了,你的爸爸妈妈和两个哥哥们,他们说不定会……” “他们要么会把我拦在大门外,要么会要求我离开你。” 许尤打断谢裴的话,他的声音听起来云淡风轻,仿佛真的什么都不在意。 “阿谢,我别的都不要,我只要你就好了。” 谢裴放下了兔耳头套。 回头,盯着许尤微笑的脸,道:“可我觉得,只有我还不足够。” 他神情严肃,认真道:“鱼和熊掌,你可以兼得。” 许尤脸上的笑容收敛,嘴角微微抿起,露出少有的冷淡表情。 谢裴却笑了,道:“你没听说过吗?我这个人坏得很,拜金又虚荣。” 他扯着许尤的胳臂,迫使他弯下腰来,于人来人往的步行街上,在许尤唇角印了一个吻。 谢裴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比起为我放弃许家少爷身份,甘愿和我龟缩在方寸之间的呦呦。我更喜欢手握重权,无数人上赶着巴结讨好的许家矜贵继承人呢~” 许尤紧抿着唇,直直盯着谢裴满含笑意的眼。 良久,才道:“我说的那家店就在前面,先吃饭再说。” 谢裴点头,和许尤一起进了日料店。 原本欢快的气氛不见了,一顿饭吃的极为沉默。 餐后,服务员进来撤走包厢内的餐盘,随后退出包厢,将拉和门重新阖上。 静谧包厢里,许尤坐在蒲团上。 谢裴被许尤圈在怀里,面对面坐在他腿上。 大衣被挂在门口,围巾散落在榻榻米上。 谢裴的脖颈扬了起来,任由许尤在他脖子上施为。 转眼间,旧的痕迹便被新的痕迹盖住。 他与他耳鬓厮磨。 他与他热吻缠绵。 谢裴的衬衫纽扣被许尤扯掉了一颗,原本熨烫的平整的衣领也变得皱巴巴的。 “你……” 逐渐升温的包厢里,谢裴微微喘了一下,道:“你想好了吗?” 和往常不同。 许尤虽然紧紧将谢裴抱在怀里,却没了以往的急切和火热。 沿着谢裴的眼角一路向下,落下一个又一个或深或浅的吻。 许尤漫不经心的说:“不是继承人,我也可以达到你想要的高度,任你攀附。” “但那要花费很长时间不是吗?” 谢裴双眼放空,五指插入许尤黑发里,上身微微前倾,“有捷径摆在眼前,为何不走呢?” 话音刚落,耳垂便被许尤狠狠的咬了一下。 谢裴吃痛喊了一声。 很快,他的声音就隐没在许尤覆过来的吻里。 一吻结束,连接着二人嘴角的涎液拉成长丝,在昏黄灯光下泛着隐隐的微光。 许尤按着谢裴的嘴角,擦去他唇角水渍。 声音暗哑,道:“他们不会让我和你在一起,而我不想和你分开哪怕一刻。” “他们不允许你和我在一起……” 谢裴重复着许尤的话,贴近他耳,“但他们未必不会允许我成为你的……” 似海妖在用歌声蛊惑他的猎物。 谢裴道:“禁脔。” 许尤瞳孔近乎缩成一点。 却听谢裴在他耳边继续道:“关起门来,我是你的恋人。大众眼里,我是任你摆布的私有物。明面上,在你父母朋友眼里,你报了仇,以往叛逆均是伪装。私下里,你得到了我的全部,想对我怎么样就对我怎么样……” 许尤喉结上下滚动,犹疑道:“可是……” “嘴上说着可是……“ 谢裴打断他,微微的笑,“你身体倒是很激动呢。” 许尤沉默。 他盯着谢裴,眼里逐渐燃起汹涌的火焰。 “回去可以。” 许尤一下一下蹭着谢裴白皙细嫩的脸,提着他的要求。 “兔耳套装,你给我穿。” 谢裴:“……” 他嘴角笑容逐渐僵硬。 半晌,谢裴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道:“好。” 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第37章 渣了豪门少爷的贫困生37 从水族馆出来后, 许尤先是将谢裴送回家去,然后才恋恋不舍的开车回了家。 等房间里只剩谢裴一个人后,他推着轮椅来到阳台上, 目送着许尤的汽车驶出小区。 带到汽车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谢裴才拿出手机,将温行之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 二话不说, 直接发过去一段音频。 那是谢裴在水族馆时, 假做犹豫之后,和许尤之间的一段对话。 谢裴:“你之前和我说过, 温行之爱搞表面文章,实则内心阴暗又下流。还说他不太正常,爱装模作样, 除非别人主动有求于他, 否则不会主动出手……” 顿了一下, 谢裴问道:“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吗?温行之这些年来一直伪装的很好不是吗?” 许尤也没有隐瞒,直接道:“这有什么好猜的,看他眼神就知道啊。当然,我不是说他现在的眼神,而是初高中的时候。当时他伪装功夫不到家,别人找他帮忙,他不想帮又碍于人设不能不帮的时候,脸色经常会很臭, 有时候甚至还会说一些抱怨的话。” “就算抱怨,应该也是私下里。温行之明面上的名声那么好, 找他帮忙的人应该很多很多, 可我看他似乎也没有特别烦恼于此。” “因为安在啊。温行之那小子鸡贼的很, 他要是不太想帮忙,自己又不好开口的话,就去找安在旁敲侧击的说些有的没的。就跟上回安在把你带走那回一样,他利用安在利用的可顺手了。” “可安在就算再莽,连着被用了这么久,都没人发觉不对吗?” “因为安在他也没亏过啊,严格来说,他还赚了。好多小打小闹安在不敢和家人说,都是他帮着解决的。这些年温大空调不知道给安在擦了多少回屁股,就跟个老妈子一样。” “既然如此——” 谢裴终于问道,“你为什么会和他们两个是朋友?或者该换一个说辞,挚友?” “一个假面伪君子,一个护短蠢货……听来都不是什么好人,但你们三个却是从小玩到大的铁三角,为什么?” 这一回,许尤沉默了许久,才道:“阿谢,因为他们两个对我从来都是掏心掏肺的。除了对你之外,他们没做过任何真正意义上的坏事。” 谢裴笑了一声:“因为看我不顺眼?那对你呢?” 许尤有些心疼的蹭了蹭谢裴的脸,说:“为我所做的一切,出发点都是好的。所以我之前一直把他们当最好的朋友,想着假如我哪天结婚,一定要让他们当伴郎。可我没想到,他们会对你那么抵触。” 似乎怕谢裴不高兴,许尤接着道:“不过你不用担心。我知道安在对你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往后我会一一替你讨回来,也不会再和他有任何交集。这些年安在大大小小的祸闯了不少,我会找时间给他一个教训。至于温行之,他有些难搞,因为他真的没有做过任何真正意义上的坏事。” “这些往后再说。”谢裴笑了一下,“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知道温行之在你窃听你手机的事情吗?那天我险些杀死你的事情,他那里恰好有录音。” “靠!”许尤爆了一句脏话,“那天山顶告白前,他说什么手机没电非要用我手机玩游戏,结果竟然是为了窃听!” 谢裴最后问:“你不怕他把录音放出去?亦或者,你不怕他窃听你的私生活!” 许尤莫名笃定:“他不会,你别担心。我会找他把录音要回来。” 录音内容至此结束。 不多时,温行之回了一条消息过来。 温行之:「你想通过这些录音告诉我什么?想嘲讽我的伪装在呦呦眼里如同虚设?亦或和我炫耀是你在呦呦心里的地位?」 谢裴垂眸,许久,才回了一句话。 谢裴:「你或许真的对我有些兴趣,是因为在我面前你不用伪装吗?这让你感到新奇感到轻松。但我以为,这点兴趣不足以让你背叛许尤。」 谢裴:「你早就猜到我会对许尤出手,偏偏许尤不信你,所以才事先想办法装了窃听器。你知道我对许尤的影响过大,怕他被我挑唆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所以几次三番想把我从许尤身边弄走。」 谢裴:「就连你上次在酒吧挑唆我对付周恬,恐怕也是为了试探我会为了报仇做到什么程度,试探许尤能为我做到什么程度。」 温行之:「你凭什么这么笃定?」 谢裴回道:「和解吧,温行之。我知道你有办法让安在和许尤忏悔是吗?让他在许尤面前保证永远不会再对我出手,让他说出祝福我和许尤白头偕老的场面话,让他至少在明面上永远不再为难我。」 温行之:「我的确可以做到,但我为什么要帮你?」 谢裴:「如果你不想许尤和你们反目的话。顺带,你现在立刻和安在一起去许家,最好惊动到许家的老爷子,然后在老爷子面前为许尤和我说些好话。去的晚了,我怕他会被家人赶出大门。」 温行之:「……我凭什么为你说好话?」 谢裴只答了四个字:「为了许尤。」 温行之很聪明。 他几乎不用谢裴解释,便知道他一定要让他惊动许家老爷子是为了什么。 因为整个许家,只有顶上的老太爷不知道许尤险些丧命,不知道他心爱的孙子为了一个险些杀死他的人和家人反目。 他盯着手机界面“为了许尤”四个字许久,到底还是起身,拨通了安在的电话。 今年出了这样的事情,许家父母便以疗养身体为名,早早把许家老爷子送去了郊外的庄子。 就连许尤生日,都以大三课业繁忙为由没有操办,自然也不需要将老人请回来。 好巧不巧,安家几个老人也在同一片园区疗养,日常会聚在一起下棋喝茶,老年生活过得很是惬意。 论疼爱孙子,安家老爷子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所以,还得要安在出面,把他爷爷叫出来。 安老爷子去了,自然也会惊动郊外养老的许家老人。 所以,谢裴这么做,是为了让许尤和父母兄长尽快和解吗? 温行之皱眉思考期间,安在的电话接通了。 家人。 朋友。 活下去的动力。 谢裴在前‘家人’和‘朋友’后面分别画了一个对号后,笔尖在‘活下去的动力’后轻轻点了两下,最终还是将笔放下。 从柜子里取出快织完的毛衣,谢裴回到客厅。 一面听着歌,一面熟练的勾着毛线。 约莫花了三个小时,才总算完成毛衣的收尾工作。 将毛衣叠好,规整的放进衣柜,谢裴才取出最初的那张纸条。 最后,谢裴把‘活下去的动力’划掉,改成‘活下去的理由’,并在这句话最后划了一个对号。 “你会找回爱你的家人,你会重拾朋友的友谊,你还有我赋予你的活下去的理由……” 谢裴仔细念了一遍,确认无误后,将纸条冲进了下水管道。 许尤生辰当晚十点,谢裴放下专业课的课本,准备洗漱时候,许尤回来了。 一进门,便对上了谢裴冷淡的视线。 许尤摸了摸鼻子,有些没底气道。 “嗯……我回去后,本来想照你说的,把你说成我的禁脔,说成我报复成功的战利品,但……但是我开不了这个口。” 他低着头,很是颓丧:“阿谢,我仔细想了想,我还是不想欺骗家人。他们总归都是为我着想的,我想着,我要是过得好了,他们总会理解我的。” 谢裴冷淡的看着许尤,许尤在他视线下头越来越低,几乎不敢看他。 良久,谢裴才叹了一口气,问:“怎么回来这么晚?” 许尤当即一扫周身的小可怜气息,颠颠的跑到谢裴跟前,抱着他用力蹭了蹭。 “本来我都被我家人赶出来了,结果安在突然打电话说,他带着他爷爷和我爷爷一起回来了,我爸妈怕出事,又把我叫进去了。” “然后呢?” “然后温大空调和安在也都过来了,好多朋友都过来了。” 说着,许尤睨了谢裴一眼,道:“不过阿谢你放心,我压根没理安在和温大空调的,我不会和他们……” “我打算和他们和解。” 谢裴不咸不淡的插了一嘴。 看着许尤因他的话而变得惊愕的表情,谢裴微微笑了下,道:“许尤,没必要为了我放弃全部。” “你可以同时拥有我和整个世界。” 谢裴握住许尤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因为你值得。” 安在和谢裴道歉之前,许尤几次委婉同谢裴表示,不和安在和解也是可以的。 安在做的事确实不地道,谢裴哪怕一辈子不原谅他也无可厚非。 许尤不希望谢裴委屈自己,甚至为此一再拖延安在和谢裴的见面时间。 谢裴却只是道:“你可以原谅我险些杀了你这件事,为什么我不可以原谅你朋友经人误导下的污蔑?罪魁祸首的周恬已经自顾不暇,我已经没必要陷在过去里自怨自艾了。” 说到这里,谢裴捧着许尤的脸,在他唇角印了一下:“何况这本来也是互相原谅的事情。不止是我原谅你的朋友,你的朋友也在同时原谅了伤害过你的我,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许尤只好听话。 不久之后,安在果然找谢裴来道歉了。 虽然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但是谢裴还是笑眯眯的接过了他的道歉礼物。 一只出生没几个月的小橘猫。 这是温行之让安在带给谢裴的。 之前他承诺过,捡的流浪猫生下小猫后,会给谢裴留一只。 虽然谢裴一直没来取,但他还是留了一只下来。 看得出来,温行之对小猫很上心,该有的疫苗和驱虫都做好了。 一身皮毛油光水滑的,喵喵冲人叫着的时候,可爱的紧。 谢裴将猫接回了家,把它当成儿子一般的疼,猫咪用品更是一堆一堆的往家里买。 许尤为此抱怨了好久。 一日,许尤一面给猫梳毛,一面委屈道:“你光顾着猫,都忘了我的情侣毛衣了。我那件毛衣都织好了,你不说织你那件,反而给猫织起了小衣服。” 他愤然道:“到底是猫重要还是我重要!” 说话时,许尤不小心用了大力。 猫被惊吓到,掀起爪子抓了许尤一下,在他手背上留下三道血痕。 许尤正要告状,就见谢裴把猫从他腿上抱起来,温柔的哄。 “乖啊胖胖,不疼不疼~” 许尤:“……” 当晚,许尤和朋友一起小聚。 近来,许尤和过去的很多朋友都恢复了往来,唯独对安在和温行之的态度依旧不冷不淡的,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恢复过往的交情。 当下,许尤举着被猫挠了三道的爪子,气呼呼的说:“他这分明是有了儿子忘了爹!我都被那肥猫抓伤了,结果打疫苗时候还是我自己去的。我委屈!我可真是太委屈了!” 有人给他出主意,说:“所以你不能太宠着他,该生气时候,你还得得和他生气。这样一来,他就会回过头哄你的。” 许尤觉得此主意甚好,当即决定采纳。 于是,这位出主意的朋友架着喝醉了的委屈宝宝回家时,以为能看到许尤故作生气的画面。 谁能料想,门一开,许尤没生气不说,倒是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聚起一汪泪泡,哭唧唧的说:“阿谢,胖胖他抓的我好疼,都肿了你看!打针也好疼,你都不心疼我的吗?” 悄咪咪跟在许尤身后看戏的朋友们:“……” 直到今日,他们终于有幸得知,许尤私底下原来竟是个说哭就哭的主,当真是辣瞎了他们的双眼。 第38章 渣了豪门少爷的贫困生38 安逸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时间一晃,温行之便毕业了。 毕业后,温行之没有立即进入公司。 离开学校后便销声匿迹, 留书一封。 说是要外出旅行,去到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寻找卸下自己肩上包袱的契机。 安在大二暑期过后也没再来过学校, 参军入伍去了。 据说是他的爷爷瞧不惯他混不吝的性子,决定让他去当几年兵,好好搓一搓他的锐气,免得将来惹上什么不该惹的人。 从前的铁三角三人组, 竟是还没毕业, 就都散了。 温行之消失的突然, 除了他的家人之外,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隔段时间,温行之就会在朋友圈发一些大自然的风景图片。 偶尔自己也会入镜, 让人知道他还好好的活着。 安在离开前, 倒是开了一场声势浩大的离别会。 能请的朋友都请了, 谢裴和许尤也在邀请之列。 彼时, 许尤本不想去,还是谢裴拉着他去的。 当晚, 安在喝得很醉。 聚会到最后, 不知怎么就哭了。 他囫囵说了很多话, 谢裴只记得一句。 安在说:“柚子,对不起, 我没想害你的。” 彼时很多人都沉默下来, 人们的视线在谢裴、许尤和安在三人中间徘徊。 似乎想劝, 但又不知道该劝些什么。 谢裴和安在的关系一直不冷不热, 对这话没有任何表示。 他和安在之间的恩怨早已经结清了,至于许尤和安在的情谊恢复与否,那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谢裴只是给许尤一个和朋友和解的机会,不希望他在往后的日子里感到遗憾。 至于许尤是否愿意和解,当然还是要看他自己的意愿。 当晚,许尤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送给安在一个朋友之间的拥抱。 “什么时候放假,记得一起出来喝酒。” 那之后,时间又过了两年,谢裴也该毕业了。 谢裴好像忘记了身处游戏之中一样,也似乎忘记了自己时日无多。 每日认真的学习,认真的准备毕业,认真的找工作。 许尤早早便找了一个老中医,给谢裴量身定制了一整套养生计划。 谢裴的身体明显好了许多,脸色也比往常红润了。 对许尤而言,他能收到的最好的福利便是,以往三日一回的晚间运动,因为谢裴身体的好转,可以增加为两日一回。 就连许尤的父母和两个哥哥,也渐渐地开始接受现实,不再那么排斥谢裴。 虽然直到毕业,许家长辈仍然没有邀请谢裴回许家大宅用餐的意图,但私下却已经开始互通信息了。 有时许家两个哥哥有事寻找许尤,又联系不上他的时候,就会询问谢裴。 一切都似乎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两年下来,许尤每日都很开心,生活于他就好像一罐子蜜糖,每一天都甜的掉牙。 于常人,恋爱两年,两人又是天天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按理说热恋期早该过了。 偏偏许尤和谢裴的小日子就似乎没有冷淡的时候。 每每私下聚会,许尤的朋友们都对想着法儿秀恩爱的许尤恨得牙痒痒。 “阿谢又给我织了一条围巾,特别舒服特别好看。我现在的毛衣全是穿的阿谢的,特暖和!” “我生病时候他可照顾我啦,我想吃什么就给我做什么。你们不知道,阿谢做的饭老好吃了,我感觉我吃一辈子都吃不腻。” “阿谢他捏泥人捏的特别好看!你看,这是他捏的全家福。看,这个是我,这个是阿谢,然后那个窝在阿谢腿上打呼的圆球球是我家胖胖。他还给我们两家长辈和我两个哥哥也都捏了一套全身像,可好看了。” “阿谢他好A嗷嗷,你们知道吗?昨天我玩游戏,因为太菜了被对面一个比我稍强的菜鸡一连杀了5次。眼看着要输了,阿谢把我手机夺了过去,就单追着那家伙杀。他杀了我5次,阿谢就杀了他11次!后来带着队友直接逆转局势反败为胜!哦哦哦,这难道就是菜鸡被带飞的感觉吗?太赞了!” 朋友们:“……” 今天又是单身狗吃狗粮吃撑的一天…… 每人面上强颜欢笑,心里恨不得把四处秀恩爱的许尤给大卸八块 玩闹归玩闹,许尤的朋友们心里还是会祝福许尤的。 有多少人终其一生,也遇不到一个让他想一想就满心甜蜜的恋人。 许尤遇到了,这是他的幸运。 可谁也没有料到,这幸运竟只是一时的。 毕业之后的某一日,谢裴忽然间病倒了。 得益于自身出色的语言天赋,谢裴毕业后直接当了翻译,薪资优渥。 因为出色的工作能力,短短半年内便一路晋升,跟在公司老总身后当了随身翻译。 翻译进行到中途,谢裴忽然不说话了。 等老总和那外国人疑惑的看向谢裴时候,惊觉他脸色苍白入纸。 双唇紧闭,一副饱受折磨的痛苦表情。 会议就此中断,谢裴被紧急送往了医院。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原来谢裴脑子里不知何时长了一个肿瘤,发现时已经是4公分大小了。 医生建议,尽快入院接受手术治疗。 谢裴却只是让医生开了些药,以身边没人为由,暂缓入院。 谢裴的领导是个惜才的,闻言叹息了很久,最终放了谢裴一个大长假。 工资照旧,让谢裴放宽心,安心治疗。 谢裴和领导道谢之后,便回了家。 一进门,便被一个胖胖的大橘团子扑了满怀。 谢裴轮椅都近乎被扑的往后挪了一挪,才总算抱稳了这个15斤的胖团子。 谢裴替胖橘揉了揉圆滚滚的肚子,无奈道:“你怎么能长得这么胖?” 又胖又圆的橘黄色大团子什么都听不懂,窝在谢裴怀里喵喵的叫唤。 谢裴又笑了笑,说:“往后你们两个,要好好的啊。” 话音刚落,许尤电话打了回来。 这天许尤恰好在外地出差,跟着他大哥一起对一块待开发的山区进行实地考察。 电话里,许尤兴致勃勃的和谢裴说着当地的见闻。 说着说着,许尤又忽然委屈起来,可怜兮兮的和谢裴说他想他了。 谢裴漫不经心的听着,撸猫的动作不停。 等许尤终于结束诉苦,才淡淡的问:“你又偷偷喂胖胖了?” 许尤:“……” 谢裴似有些不满:“不是说了胖胖该减肥了吗?你怎么还是老瞒着我偷偷喂他,他现在重的,跳我腿上能把我俩轮子冲的往后挪好远。” 许尤打哈哈:“那,那不是胖胖光睁着大眼睛看我嘛……我,我就没忍住……” 谢裴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算了,在胖胖减肥成功之前,往后不管它拿什么样的眼神看你,都不准喂,知道吗?” 许尤满口答应。 这样的对话在谢裴和许尤之间进行过无数次。 可胖胖的肥一直没减下去,许尤的承诺也一直没达成过。 两人又腻歪着聊了很久,直到通话结束,谢裴也没有把检查结果告诉许尤。 十天之后,许尤风尘仆仆的回了家。 打开门,却看到了自己的二哥,许轲。 这是他二哥第一次来他和谢裴的家。 许尤一时间没有多想,只以为他的家人终于打算接受谢裴了。 可没高兴多久,便听闻一件噩耗。 “谢裴他得了脑肿瘤,住院了,明天上午进行手术切除。” 路上,许轲开车送许尤和胖胖一起去医院。 一路上许尤魂不守舍的,一张脸白的比谢裴那个准病人还要严重。 “谢裴是四天前联系我的,说他脑子里长了一个肿瘤,需要住院手术。让我暂且帮他接伯父伯母过来,给他们安排一个住处,顺便每日过来照看胖胖。” 许尤双唇惨白,道:“阿谢他,他为什么不和我说?” 许轲摇头:“他说你性子太冲动,听到消息后十有八|九会不管不顾的赶回来,怕你路上出什么事故。” 许尤放空脑袋,不知想了些什么,又问:“一定要手术吗?为什么这么急?不试试其他的治疗手段吗?” 谢裴发现脑内肿瘤后,谁也没商量,就自行和医生确认了手术时间。 许家人知道之后,谢裴已经住院三天了。 所以许轲只能摇头,说:“谢裴说他还年轻,手术成功的概率很大,所以……” 许尤却忽然爆发了。 “42公分的肿瘤!42公分的恶性脑肿瘤!你和我说手术成功的概率很大!你当我是傻子吗!你们都当我是傻子吗?!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猫箱里的胖胖听到许尤崩溃的声音,有些不安的抓了抓箱子的门。 可惜往日里只消他叫一声,便兴冲冲的喂他小鱼干的主人却没有留意到他。 胖胖不知道,只是顷刻之间,他的主人就已经泪流了满面。 “明天上午手术,我他妈今天回家才知道!我他妈的才知道!!” 许尤捂住脸,痛哭出声,“我他妈的……竟然现在才知道……” 许轲沉默不语,脚踩油门,加速冲了出去。 赶到医院时,谢裴正窝在床上看书。 除了脸色看着有些苍白外,再没有别的异常。 瞧见许尤进来,还同他微微笑了一下,说:“你回来了。” 进屋之前,许尤就已经擦干了他的眼泪。 谢裴明天做手术,他不想这时候给他施加压力。 可许尤的眼睛实在是太红了,压根就瞒不住。 于是谢裴无奈的摇了摇头:“别担心,我没事。” 又说:“胖胖呢?我好久没抱他了,让我抱一抱。” 许尤却没把猫从笼子里放出来,只是放在椅子上,让胖胖和谢裴隔着门,一起大眼瞪小眼。 “就给你看看,不给你摸。胖胖最近掉毛的厉害,你明天手术,别沾了猫毛。” 谢裴没再坚持,抬手招呼许尤过来。 许尤红着眼坐在床边,刚坐稳,便被谢裴握住了手。 “别哭,没事的。医生说了,要是手术成功,我还能活好久。” 许尤张了张嘴,一句:“要是不成功呢?”险些脱口而出。 他想质问谢裴,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他,可话到嘴边,却成了:“你想吃什么吗?” 谢裴笑了笑,摇头:“术前禁食禁水,不能吃喝。” 许尤勉强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又问:“你现在难受吗?要睡会儿吗?” 谢裴摇头:“倒是不怎么难受。而且最近一直在休息,也不怎么困。” 许尤想说:“那么大一个肿瘤,怎么会不难受?” 可说出口的却是:“伯父伯母呢?听说你把他们接过来了。” “他们一连守了很久的夜,我怕他们太累,说今天有朋友守夜,就把他们赶回去了,让他们手术前再过来。” 许尤艰难的笑了笑,和他反驳说:“什么朋友,是男朋友。” 笑的比哭还难看。 “嗯,男朋友。” 谢裴仍是笑,“等我身体好了,再找机会和他们说我们的事。他们虽然都是农民,但思想不算封建,没关系的。” 谢裴似乎真的一点也不担忧明天的手术结果,反而说起未来的打算来。 “我两周前不是升职了吗?工资涨了一倍。买房差了一些,但租房是没问题的。你出差那两天,我在市里看了几处房子,打算过阵子把我爸妈接过来。” “好,到时我和你一起找房子。” “嗯,还有胖胖。我觉得我当初似乎就不该给他取‘胖胖’这么个名字,你看他现在成了什么样子了?近看远看都是个圆球,我都找不到他的腿了。” “你放心,回去我就带他减肥,保管让他恢复苗条的身材。” “别又阳奉阴违。” “这次一定给胖胖减肥成功。” 他们聊了很多,聊到后来,谢裴明显困了。 许尤便止住话头,把谢裴按在床上,给他掖好被角,轻轻的说:“明天手术,早点睡吧,养足精神。” 谢裴点了点头,闭上眼睡了过去。 确认谢裴睡着之后没多久,许尤一改冷静面容,忽的用力捂住了嘴。 眼泪汹涌而出,他却怕惊扰了谢裴的睡眠,一丝声音也不敢发出来。 可没哭多久,余光里,谢裴睁开了眼睛。 “哭吧,我听着。” 许尤一双眼红肿,盯了谢裴半晌,终于将谢裴捞起来,紧紧抱在怀里。 一遍遍哭着追问:“没事的对不对?没事的对不对?” 又问:“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早点说的话我能早点回来照顾你。” 许尤哭了很久,又说了很多的话。 哭到最后,哭得谢裴衣襟全湿了。 而谢裴从始至终,都只是说:“放心,没事的。” 临睡前,谢裴捧住许尤的脸,在他唇上亲了一下,最后一遍郑重承诺:“我向你保证,我不会有事的。” 许尤才总算止了眼泪,强笑着说:“嗯,我等你好了后,一起给胖胖减肥。” 第二日上午九点半,谢裴进了手术室。 术前,他还在和许尤一起看最近新出的电视。 演到正精彩处,没了后续。 谢裴便笑说:“就冲这电视剧,我也得活到最后。” 许尤这会儿已经没再哭了。 谢裴的父母在场,他不能乱了两位老人的心。 于是便和谢裴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电视,和谢家的两位老人一起说着安慰的话,最后和刚从许家赶来的父母哥哥一起,目送着谢裴进了手术室。 手术期间,许尤坐在谢裴的病房里。 脑中思绪纷乱,等了许久。 想着谢裴手术之后,如何安排他的父母。 又想着胖胖实在太胖了,该怎么给他定制减肥计划。 最后还想到了谢裴进手术室前看的那部电视剧,天马行空的想着电视可能的结局。 许尤想了许多,唯独不去想,手术失败的可能。 五个小时后,手术结束。 医生推着谢裴出来,头顶盖着一张白布。 第39章 不算番外的番外·许尤 谢裴去世之后, 许家人把许尤当成了重点观察对象。 明面上一切如常,暗地里却在许尤出入的场所加强了监控和守卫。 主要目的并非保护许尤免遭他人伤害,而是防止他想不开。 他们虽不满谢裴险些杀死许尤一事, 但也不得不承认,谢裴对许尤的影响太大了。 大到几乎但凡认识许尤的人都会担心,他有可能就那么随谢裴去了。 许尤却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悲伤, 看似平静的接受了谢裴手术失败的事实。 只在谢裴去世当晚,将自己关在家中一整夜。枯坐在客厅沙发里,睁眼到天明。 但也仅有一夜而已。 第二天清早,许尤便似乎接受了谢裴去世的事实, 着手为他办理丧事。 但是, 将谢裴遗体火化之后, 当许尤尝试和谢家父母交涉,准备将谢裴葬在郊外一处风水极好的墓园时,却遭到了两位老人的拒绝。 哪怕许尤表示谢裴留有些遗产, 打算接二老来首都住下, 依旧没能得到二老的赞同。 两位久经风霜的老人脸上满是岁月留下的沟壑。 他们捧着谢裴的骨灰盒, 苍老浑浊的眼睛里, 悲恸从未消失过。 “我儿子受了委屈从来不说,只报喜不报忧。我们两个老的一直以为他在大城市过的很好。可是……可是我们连他的腿……连他的腿什么时候断了都不知道……” 谢爸爸说着说着, 哭了出来。 “也怨不得他这两年从不回家, 只说努力挣钱, 接我们过来养老……半个月前,他还和我通话说他升职了, 打算找个时间接我们来大城市。还说有事瞒着我们, 希望我们两个糊涂老人见到他后, 不要生气。” 谢妈妈也在哭。 “你是我儿子的好朋友吧?谢谢你为他这么费心, 但是我们两个老了,走不动了,想来想去,还是想回山里去,每年清明给他上柱香烧点纸钱,也好过在这大城市里逐渐被人遗忘。” 许尤无法和二位晚年丧子的老人争夺谢裴的骨灰,只能应下。 甚至于,当两位老人表示要收拾谢裴的遗物时,他也无法阻拦。 为了避免两位老人疑心,许尤在他们登门前,特意收拾了一番。 从前他和谢裴一起睡在主卧,现在为了不暴露他们的恋人关系,许尤将他和部分谢裴的东西转移到了次卧。 隔日,两位老人登门,一人身后背了一个大布兜。 他们走进了主卧,一面擦着眼泪,一面收拾谢裴的东西。 衣柜里的衣服每少一件,许尤的眼神便空洞一分。 没多久,曾经温馨的卧室便被搬了个空,好像这里从来没有生活过一个叫谢裴的人。 许尤跟着两位老人一起收拾完后,站起来的一瞬,脚步都踉跄了,险些摔倒。 好在谢家二老同样沉浸在悲痛里,没能发觉许尤的异常。 老人们收拾好谢裴的遗物之后,许尤便打算送他们下楼。 没成想,离开前,谢妈妈忽然问道:“小伙子,你知不知道我儿子那个泥人在哪儿?捏的他自己和他养的那只叫胖胖的猫。他从前给我们拍过照,可我找了半天都没找到。” 许尤脑子嗡的一声,眼前登时黑了一瞬。 那一刻,一直以来都镇定自若的许尤心口仿佛破了一个大洞,寒冷刺骨的风自胸腔里呼啸而过,吹的他全身血液都凉了。 似乎过了好久,又似乎只是一瞬,许尤道:“二老稍等,我之前把那个泥人收起来了,我这就去拿出来。” 许尤表情木然的将特意藏起来的泥人取了出来,转交到二老手中。 看到两位老人又哭了,还耐心的安慰他们说:“逝者已矣,唯愿生者安康。” 两人哭着同许尤道谢,带着满是谢裴遗物的布兜,离开了首都。 临行当日,许尤以参加葬礼为由,跟着他们一起回去了。 因为担心许尤出事,许家两个哥哥也一起去了。 但两位哥哥的担心好像是多余的。 自始至终,许尤都很平静,想象里的崩溃画面从未出现过。 至少,许尤没有在他人面前崩溃过。 来到谢裴的故乡之后,许尤从头到尾都在忙碌。 忙着办丧礼,忙着找墓地,忙着刻墓碑,忙着招待前来吊唁的宾客。 每个人都在叹息。 叹息谢裴死前未来及成亲,谢家就此无后。 叹息山里走出的凤凰还没来及展翅,就不声不响的死了。 每个人都在安慰晚年丧子的老人,灵堂里的亲属们都在哭。 唯独许尤一日复一日的跪在谢裴灵柩前,面无表情的给他烧纸钱。 谢裴头七回魂当日,许尤在灵前枯坐了整整一夜。 可直到天降黎明,公鸡破晓,都没等到谢裴的鬼魂回来游荡。 头七之后,谢裴下葬。 一捧又一捧的黄土撒下去,很快便填满了整个墓穴,也就此埋葬了许尤连日来的妄想。 谢裴真的死透了。 再也不会像头两回那样,死后返生。 谢裴他,再也活不过来了。 彻底接受现实的一瞬,许尤顿觉眼前一黑,人就那么直挺挺的晕倒在谢裴的墓碑前方。 醒来后,许尤人在当地医院。 彼时,他的双眼再没了往日的一分神采。 曾经时常会出现在眼里璀璨星空不见了,只剩下一片荒芜。 他怔怔的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喃喃的说:“留不住,什么都留不住……” 谢裴活着时候,他留不住谢裴的命。 谢裴死后,他留不住谢裴的骨灰和遗物。 到头来,甚至连谢裴为自己捏的泥人都留不住。 许家两位哥哥看不过去,问他:“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你是谢裴的男朋友?你和他们说了,说不定……” “说不定什么?” 许尤睁着那双空洞的眼,“阿谢人都不在了,伯父伯母够伤心了,没必要在这种时候告诉再打击他们。” 许家大哥闻言,沉默许久,才问:“你心疼谢裴的父母,可谁来心疼你?” 许尤没有说话。 从病床上醒来后没多久,便挣扎着出了院,准备坐车回家。 临行前,谢家两位老人前来送行,许尤脸色苍白的和他们寒暄道别。 眼看着火车要开了,谢妈妈又哭了。 欲言又止许久,谢妈妈才颤巍巍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盒子,仔细掀开上面盖着的帕子,将盒子打开递给许尤。 正是谢裴给他自己捏的泥人。 谢妈妈问:“你是小裴的爱人吧?” 许尤神色恍惚,还未回话,便被谢妈妈打断。 “小裴以前在电话里和我们说过,他有一个爱人,对他非常好,好到了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十辈子修来的福分,才遇到这么一个人。可我们每次找他要照片,他都拒绝了。现在看来,那个爱人就是你对不对?” 许尤神情恍惚的点了点头,便被谢妈妈塞了泥人在手里。 “其实我去收拾小裴遗物那天就知道了。你虽然做了掩饰,但屋子里的感觉不像是两个单身汉住的。吃饭的碗筷、牙缸牙刷图案、枕头的样式……好多好多,全是一对。小裴之前就说过他在和爱人同居。现在想想,小裴从头到尾,都没用‘女朋友’来称呼他的爱人,所以除了你之外,没别人了。” 谢妈妈擦了擦眼泪,虽同样不舍,却还是说:“我们没办法把小裴的骨灰给你,只能给你这个泥人,权当一个念想吧。往后清明,你如果还记得小裴,随时可以过来上柱香。” 许尤闻言,一时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直到两位哥哥替他道谢,才跟着弯下腰,郑重道谢之后,带着谢裴的泥人回了家。 当晚,许尤重新将他的衣服移回了主卧。 虽然私下里藏了些谢裴的东西,可衣柜到底还是空下来了。 许尤在空下来的卧室里独自站了好久,才去了书房,把谢裴的泥人放在书桌上。 当下,书桌上摆了两个泥人。 一个许尤,一个谢裴。 许尤的泥人头微微低着,双眼含笑,含情脉脉的看着坐在沙发上的谢裴。 谢裴微笑抬头,一只手挠着胖胖的下巴,和头顶的许尤对视。 那是谢裴活着时候,发生在许尤和谢裴之间最普通的日常。 现如今,谢裴去世。 曾经温馨甜蜜的日常反过来成了蚀骨的剧毒,稍一回忆,便叫人痛不欲生。 偶尔夜深人静,许尤也想过,既然活着如此痛苦,不若就此一死了之,但此类念头往往一转就逝。 因为谢裴手术前那晚,曾面露向往,言道:“最近两年,我越来越觉得,生命是如此的美好。有时回过头想一想,竟觉得当时一味寻死的自己愚蠢透了。生活里总有这样或那样的不如意,但人总归要往前看的。我还没看够祖国的大好河山,还没尝遍世界各地的万千美食,还没看到往后科技日新月异后,生活会发生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你看,我这么贪心,想要的东西那么多,怎么可能舍得离开。” 谢裴说着说着,就是笑:“刚才说的好像太远了。说点近的,你看,胖胖还没有瘦下来,我喜欢的动漫和电视还没播完,毛衣织到了一半,工作正在上升期……好事那么多,我怎么愿意就那么死在手术台上?” 许尤那时就隐约猜到,谢裴或许早做好了死在手术台上的准备。 谢裴言辞里对未来如此期望,未必是真的期望。 他所愿的,不过是期望他死之后,许尤不要就此困在过去。 许尤总归是不愿意让谢裴失望的。 因为生活里总有这样或那样的不如意,人总归要往前看的。 但许尤又不得不让谢裴失望一回。 人总归要往前看的。 可前路里,已经没有了那个他深爱的人。 所以许尤只能陷在回忆里,陷在过去。 往后余生,即便再痛苦,许尤也只能小心翼翼捧着那碗名为回忆的剧毒。 日日夜夜,在极致的痛里,回忆谢裴的音容相貌。 第40章 有关师父是如何教导不听话的徒弟的1 「你想法设法让许尤在你离开后活下来, 有意义吗?」 「这是针对渣男的惩罚游戏,接受惩罚的玩家远不止你一个。无论你做了什么,游戏世界在你离开后都会自动重启回溯。你所做的一切安排都毫无意义, 甚至可以说是愚蠢。」 「毕竟早在两年前,你就已经成功消除了许尤的全部芥蒂和恨意。你若在那时选择离开,或许你现在已经通关完成第二个世界了。」 谢裴恢复意识之后, 便听到了这样一段话。 谢裴记得这个声音,是最初登录到第一个游戏世界时,那个为他介绍游戏规则的机械音。 莫名的,谢裴从这句问话里听出了属于人类的疑惑。 而一个机器, 是不应该对人的行为‘感到’疑惑的。 但谢裴并未提出自己的疑问, 只是耐心的回答说:“因为人类会有所谓的愧疚心理。当一个人意识到自己所做的事情对别人造成了伤害,或许会因此而内疚。一旦他感到内疚, 或许就会想法设法的补救。而他之所以补救,或许并非是为了那个被他伤害的人,而只是想要安抚他自己的心。” 说罢, 谢裴睁开眼睛, 却只看到一望无际的黑暗。 他感知不到自己的手脚, 觉察不到他的呼吸,却听得到自己开口说话的声音。 谢裴无法描述这种感觉,就好像他的肉|体消亡了, 只剩下灵魂在思考。 「你会对许尤感到内疚, 是因为你爱上他了吗?」 “呵。” 谢裴轻笑一声, 声音很淡,听不出情绪。 “我想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我生前所安排的一切, 从头到尾都不仅仅是为了许尤, 更多的是为了不让我在今后感到内疚。在注定无法再相见的情况下, 这种内疚的情绪是极不必要的。而关于你所谓的,我是否爱上许尤……” 谢裴刻意停顿稍许,才继续说:“或许我当真喜欢过他,但那已经是过去式了,不是吗?我和许尤的纠缠始于第一个世界,也必须结束于第一个世界。” 「哪怕许尤会因为你的离开而自杀?」 谢裴笑了笑,好似无所谓道:“就算他真的自杀了,又与我何干呢?我自问问心无愧,仁至义尽。如果他还是想不开,自寻死路,我也无能为力。” 这一次,这道声音沉默了许久,才终于道。 「你看似很容易被感动,但你的感动似乎无法长久的维持下去。一旦确定无法回到过去,你能轻易收回你的情感,将别人看来刻骨铭心的感情轻易忘记。」 谢裴不置可否,道:“好巧,你不是第一个说这种话的人。” 说着,谢裴笑了笑。 不知怎的,他此刻颇有些闲心,竟和这道机械声音谈起了自己过往的经历。 “高中时,曾有一个人风雨无阻的追求了我很久。学校里人尽皆知,人人都赞颂他的痴情。我预备答应他时,他为了自己的理想要出国深造,我知道后,便拒绝他了。当时他便是这么说我的。话不尽相同,但意思一样。” 「后来呢?」 “哪有什么后来?就那样结束了。或许用‘结束’一词并不妥当,因为我和他根本没有开始过。当时我的朋友来劝我,告诉我说人有追求自己理想的权利,他只是离开几年而已,为何不等他一等?你知道我是怎么回答我那位朋友的吗?” 「如何回答的?」 “我告诉他,不是我不愿意等,而是我的感情经不起时间和距离的消耗。” 「可就算是最为恩爱的夫妇,也未必不会有短暂分开的时候。」 谢裴闻言,竟是又笑了两声。 声音温柔缱绻,说出的话却叫人感到不寒而栗。 “你说的很正确。所以,如果许尤当初早回来几天,我或许会接受医生所谓的保守治疗方案,那样的话,我大概率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可活。可许尤回来的太晚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对面沉默许久,才道:「我想,我知道系统3587为何会抓错人了。」 “哦?为什么?” 「因为你的人渣指数比裴夏本人还要高,不止一人因你而感到痛苦,也难免他会在未经确认的情况之下,就拉你进来。」 “我反对这样的指控。或许,你们有必要更新一下对渣男的判定规则。” 谢裴冷静反驳道:“他人因我而痛苦,不代表我曾出手伤害过他们。好比许尤会因为我的去世而感到痛苦,但生死本就无常,又怎么能说是我伤害的他?” 那声音闻言,再次沉默了。 就在谢裴以为谈话就此结束时,听对方问道:「那么什么样的人才能真正让你倾心?」 谢裴淡淡道:“我想,这似乎于你无关。” 但谢裴心里却已经有了一个答案:许尤可以,他险些要陷进去了。 他甚至还曾想过,如果高中时期追求他的人是许尤,或许他会愿意等四年甚至更久,可惜…… 许尤是假的。 所以必须在真正陷进去之前,抽身离开。 “如果你的问题问完了,礼尚往来,我也有问题想要问你。” 谢裴问道:“你是谁?” 那道声音没有回答他。 下一秒,谢裴脑子一沉,人再度失去了意识。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谢裴再度恢复意识后,尚未睁眼,便听到了一阵阵的咳嗽。 却不是撕心裂肺的咳,而是断断续续的轻咳。 声音的主人似乎明显在压抑他的声音,尽量不让自己咳得太厉害。 偏生越是想要抑制,越是抑制不住。 还…… 还咳得怪好听的。 谢裴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感到有些荒谬,于是他睁开了眼睛。 入目的,便是一副链锁美人图。 银发白衣的仙人衣衫半敞,被黑色锁链困在搭着半透明红色床幔的石床上。链子一头束缚着他的手腕脚踝,另一头则深深的嵌入床后石壁上。隐隐有红色的咒术符文在黑色锁链表面流动,自锁链与皮肤交接处没入那人的体内。 谢裴坐在离床不远处的石凳上,手托着腮,好整以暇的望着床上的仙人。 仙人的身体似乎不太好,唇是纸一样的惨白。 掩面轻咳时,有略微的血迹沾染在白色的袖口上。 当真是美人病骨,叫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在这个世界,所谓仙人,并非说此人是真正的神仙,而是凡人界对修仙者的敬称。 但凡修出点灵气的,都能被人称作仙人。 但眼前这个人不一样。 他是真正的神仙转世,下界只为历劫。 终有一日会重修仙体,回到上九天的仙宫里去享福。 偏偏运气不太好,眼看着无情道大成,就被尽心教导的大徒弟渣了。 一身修为尽失不说,还沦为了渣男的禁脔,眼看着就要菊花不保。 自然,谢裴就是那个渣了师尊的大师兄。 “师父,您又不听话了。您莫要忘了,您道体损毁,修为尽失。莫说束着您的是传闻里大罗金仙也畏惧的捆仙咒,就算徒儿我只拿一条凡人界的铁链拴着您,您也是逃不开的。又何必废那个力气,用仅剩的那点灵力抵抗呢?” 谢裴微微笑了下,眉眼轻挑,道:“我要是您,便留着那点灵力护住自己的肉身。毕竟您也知道,您现在再不是往日里人人称颂爱慕的道门魁首了。没灵力护着,万一徒弟我床上一个忍不住多要了您几回,您这身子怕是受不住。” 但谢裴也仅仅只是说说而已。 因为就在不久之后,眼前这位看起来跌落底谷,再无翻身可能的仙人便开启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传奇。 在眼看着就要被曾经疼爱的徒弟折辱的瞬间,完成对无情道的顿悟。 游戏剧情进展这顿悟情节时,说了许多似是而非的东西。 什么有情即是无情,无爱便是博爱,道破即是道成,唯舍小爱方能成大爱……诸如此类玄而又玄的东西。 谢裴看不懂他这位师尊的顿悟,只知道他最后没有成功把人上了。 而这位仙人无情道体大成之后,也当真贯彻了所谓的‘舍小爱而成大爱’,成为了彻头彻尾的无爱主义者。 仙人功法大成之后,渣男自然也跟着身败名裂。 被数位爱慕仙人的大佬联手报复,沦为修真界底层炉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最后还是这位仙人,在多年之后下山斩妖除魔时与渣男徒弟偶遇。 而后怜悯于他的遭遇,赐他一死,将他于无边地狱里解救出来。 换言之,从头到尾,对渣男实施报复的都不是这位仙人,而是仙人的各路爱慕者。 因为他早已从过往的经历里顿悟,完成了从小爱到大爱的升华。 在道体修复的那一刻,仙人便放下了过去。 爱恨于他皆是虚妄。 既是虚妄,又何必在意? 原本的剧情里,渣男得到解脱的那一刻,同他这位师父声泪俱下的忏悔,却只得到仙人冷淡的一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谢裴觉得这句话分明是废话。 正是因为当初犯下糊涂事时,不知道会有今日之惩,才会如此胆大妄为。 要是知道了,又怎会惹事? 至少现在知道日后会如何发展的谢裴不打算真的折辱仙人,至多也只是嘴上说说。 要是真把人上了,怕不是还没把人衣服掀了,自己就先完了。 可问题是,就算他这么耗着,不打算真的做到最后一步,仙人就不会顿悟了吗? 谢裴思索间,听得耳边又是一阵咳嗽。 少卿,仙人开口。 声如珠落玉盘,比咳嗽时候好听多了。 “裴儿,若你现在收手,为师或可原谅你此番冒犯之举。” 谢裴抬眼,面上仍是轻佻的笑,道:“师父,您说冒犯,便是您的不是了。倘若您当真对徒儿我没有半分情谊,何至于道体损毁?您倒好,哪怕修为废了,也依旧端着那副冷淡自持的模样。徒儿我几次三番想与您行那鱼水之欢,您都是一味拒绝。若非如此,徒弟我也不至于把您捆了。” 谢裴摇了摇头,将剧情结束时,仙人赠予他的话提前说于他听。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仙人又咳了两声,垂眸,摇头道:“你总是这样。凡事都是他人的不是,你半分错也无。” 谢裴嘻嘻笑道:“那是自然。其实师父想要解开链子也是可以的。我也不求别的,只要师父您心甘情愿的和我好上一回,我便是拼着全身的修为不要,也要给您找到重修道体的法子。” 谢裴这话,半分真心也没有。 全是照着这人先前的性子,随口胡诌的。 没成想,仙人抬眸,冷冷看他一眼。 薄唇轻启,冷清清道:“那你便过来,为师如你所愿。” 谢裴:“……” 谢裴:“?” 这剧情有点不对劲儿。 第41章 有关师父是如何教导不听话的徒弟的2 仙人名曰沈千霜, 和他那冷清的眉眼与霜雪般的银发极为相衬。 当下,沈千霜见谢裴不为自己言语所动,竟又咳了两声, 道:“为师既已同意, 你却为何不肯上前了?” 过去…… 自然是不可能过去的。 谢裴还没有那么蠢。 沈千霜骨子里是极为傲慢的, 对囚禁自己的徒弟定是恨极了, 不应该如此淡然的接受了弟子的求欢。 此刻,这人假意答应,怕也只是在暗中积蓄了力量, 准备在他过去时候发难。 谢裴有此顾虑实属正常。 眼前这人,是当代的正道魁首。 哪怕修为尽失, 也难保他有什么不为外人所知的自保密法。 于是谢裴仍是一动不动, 笑的风流:“师父, 您可知什么叫真正的和我好一回?可不仅仅是床上做了那种事就是与我好了。人后我要了您还不够,人前您也要向所有人公布,我和您结了百年好合, 谁也觊觎您不得。” 谢裴废话一堆, 总结起来就一句:需得立下道侣契,他方才能够同意放人。 结道侣契非同一般, 谢裴料定对方不会轻易同意。 而沈千霜果然也没有立即回话,再度掩面轻咳起来。 据传五百年前,沈千霜率领正道抵御魔界侵袭时,曾被敌军用箭当胸穿过, 消耗过大伤了根基。 后续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却染上了畏寒的毛病。 风寒遇冷, 便会咳嗽不止。 严重时, 还会咳血。 盛夏时节还好, 一旦到了秋冬季,出行时都要在腰间坠一暖玉,外间裹一狐裘。 因着这一副扮相,出行在外时,沈千霜若是收了一身的气势,任谁也不会想到,这病恹恹的人竟是当世道门魁首,倒像是一个外出□□的富贵公子哥。 如今时节已入深秋,谢裴安置沈千霜的洞府内却没有安放取暖的物件。 不是原身没有御寒保暖的法器,而是他不愿意给沈千霜用。 依照原身的想法,他是刻意让沈千霜冻着的。 唯有他受够了冷风的侵蚀,才知晓人的体温是如何的温暖。 谢裴自然是不敢这么做的。 而且他一点也不觉得,他的体温会比沈千霜佩戴了几百年的暖玉管用。 于是他从储物袋里取出暖玉,隔空扔到了沈千霜面前。 谢裴暂时不知该如何对待沈千霜。 直接放了,定是不行的。 就算他要转变想法,也应该有一个过渡的过程,否则怕是会引起沈千霜的疑心。 但该有的照料,却也一定是不能缺了的。 将暖玉还回去后,谢裴想了想,又在洞府周围绘制了几个御寒阵,确保洞府内温暖如春后,才决议离开。 却不料沈千霜竟叫住了他。 “裴儿。”沈千霜道,“若我与你结为道侣,你便会就此收手吗?” 谢裴回以一声轻笑,道:“那要等到师父您与我结为道侣之后再说。” 原身落的那样的悲惨境地,除了他愈要对其师尊行那不轨之事以外,再来便是他心思不正。 原身是被沈千霜从外头捡回来的。根骨不错,但绝对称不上天才。 被沈千霜直接收为关门大弟子之后,不知得了多少天才的羡慕。 可惜,沈千霜一心教导出来的徒弟,却是个白眼狼。 不安稳于道门首徒的身份,妄图将沈千霜从高位上拉下来,取而代之。 他也险些成功了。 沈千霜坐镇九华峰主峰雾华山,为当世道门之首九华仙宗的镇山老祖,日常处于神隐状态。 平日宗门大小事宜均由宗主和各峰峰主定夺,唯独涉及三界安定之大事才会惊动到他。 谢裴现在这个身份,作为沈千霜的关门大弟子,就连九华仙宗的宗主见了他,都要恭敬的叫他一声‘师叔’。 于旁人而言,这是莫大的荣耀,偏偏原身心怀不满。 不愿做隐士高人的徒弟,反倒想做那掌权的宗主。 此前九华宗主曾来请教过沈千霜,询问是否让原身接触一些宗门事宜,却被沈千霜拒绝了。 沈千霜平日里太淡了,一心向道,万事万物均不能令他上心。 沈千霜自己是这个性子,便也以为自己收的徒弟也是这个性子。 他拒绝宗主提议,不过是不想凡尘俗物污了徒弟的道心。 沈千霜说这话时,原身也在场。 面上虽不显,心里却是恨极了的。 剧情里说,原身一是为了报复,二是馋他师尊的身子,所以下定决心勾引他那仙风道骨的师尊。 也不知怎的,竟真被他勾引成功了。 不过是寒暑不分的连着说了许久的爱语,竟真破了沈千霜的无情道。 叫他修为尽失,从道门第一人沦为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弱公子。 沈千霜平日里鲜少现于人前,以至于他失踪了都无人知晓。 谢裴仔细看了剧情。 渣男囚禁沈千霜之初,还是有点温柔的。 言语虽有轻浮挑逗之意,但却没有施加身体上的伤害。 隔了半个月,渣男那个师弟回山拜见师尊却不见人,渐渐对谢裴起了疑心后,他的耐心便不剩多少了。 而今天不过是渣男把师尊藏起来的第五天,换言之,谢裴有十天时间去解决他这个师弟。 渣男的师弟名为周宿,同样是被沈千霜捡回来的。 可惜,和渣男真·山沟出身的泥孩子不同,周宿真身为上古龙族。 沉睡万年苏醒之后,不知缘何变成了一个口不能言的婴儿,眼看着就要被平日里不曾放在眼里的山林野兽吞了的时候,被沈千霜捡了回去。 上古龙族的隐藏身份,注定了这位师弟‘主角攻’预备役的角色属性。 之所以说是‘预备役’,是因为剧情直到最后,沈千霜直接飞升仙界重塑仙体了,都没有人能打动他。 沈千霜飞升当日,周宿望着沈千霜逐渐消失在天际的身影,深情道:“师尊,等我。” ——全剧终。 谢裴想了想,既然这次的主角受顿悟后便将他逐出九华仙境,往后从未想起他过,那么他的重点便也不应该放在沈千霜身上。 所以,有必要和这位龙兄联络下感情了。 谢裴摘了一片树叶放在嘴边,吹出一声哨响。 不多时,一只青鸾鸟从山的那头飞来,停在谢裴面前。 圆溜溜的眼珠子望着谢裴,口吐人言,颇为嫌弃道:“又是你,你腰上挂的那把剑它是摆设吗?刚筑基的小子都知道御剑飞行,你就不能自己御剑走一回吗?” 声音听着,是一位十四五岁的少年音,清脆好听的紧。 谢裴撸了撸青鸾鸟的翅膀,一个翻身躺在了青鸾鸟的背上。 嘴里还叼着那枚叶子,吊儿郎当的道:“瞧你说的,站着哪有躺着舒服?” 边说,还边从储物戒里掏出一个枕头,道:“走吧,去找小宿去~” “你想躺着,干嘛不乘仙舟?有单独的屋子和床,不比躺我背上舒服?” 青鸾不太高兴的说了一嘴后,认命的展开翅膀,冲上云霄。 “你突然找你师弟做什么?” 谢裴轻轻笑了一声,道:“我听闻,小宿最近救了一只蛇妖。据说化形之后,是个颇为俊俏的少年郎~” 青鸾鸟:“……被仙尊知道了,怕是又要关你禁闭。” 谢裴笑:“师父他最近闭关,怕是没那个闲心。” 青鸾鸟闻言,不由开启了老妈子话唠模式。 “你说你天天跟在仙尊身边耳濡目染的,怎么一点正派的样子都没有?躺我背上翘个二郎腿叼着叶子的样子算怎么回事?天天有空没空就往人间跑。这几年被你霍霍的少年郎还少啊?你是不是忘了?上上个月那个齐家的小公子就挥着鞭子上门找你负责来的,当初要不是仙尊出面……” “行了行了,别念了,万佛寺的老头都没你这么能念叨……” 谢裴掏了掏耳朵,半点不诚心的道:“我保证,我这回的目的不是那个蛇妖的身子,我就是单纯的感到好奇。” “好奇什么?” 谢裴一个翻身坐起来,笑眯眯道:“哎呀,我听说,蛇和龙生性本淫不说,那玩意儿还有两个。两个唉!我以前还没交过蛇妖朋友,就想问问那个蛇妖,生两个是什么样子。是并排一左一右连在一起?还是一上一下挨在一起?我真的,太好奇了,好奇到茶不思饭不想,不去问出一个答案来我睡不着觉!” 青鸾鸟:“……” 青鸾鸟:“你等着被仙尊他关禁闭吧!” 顿了顿,又说:“估计仙尊关你禁闭之前,周宿那小子会先拿着砍刀追你三百里地。” “这不是有你嘛~” 谢裴满不在乎的拍了拍青鸾鸟的脖子,“你可是整个九华山飞的最快的鸟儿,到时就靠你拯救我了!” 青鸾:“……” 青鸾:“我管你去死!” 一路吵吵拌拌,谢裴终是来到了周宿暂行落脚的府邸。 只是…… 谢裴看着顶头大大的两个‘齐府’二字,有些愣。 “这莫非是岭南齐家的地盘?” 青鸾鸟摇身一变,成了一个绿衣少年郎:“你别告诉我你事先不知道。” 谢裴顿时头皮一紧,按住青鸾鸟的肩膀:“我觉得,我们可以晚点再……” 话音未落,身后便是一声唤。 “师兄?” 来人声音冷冷的,道:“你怎会在此?” 这个是周宿。 那个据说有两个家伙的龙族。 “谢兄。” 来人声音温润,温柔道:“你此番前来,莫不是为了小弟的事?他这阵子日日夜夜借酒消愁,直言要把你……” 这个是上回挥着鞭子上九华仙宗找说法的齐姓少年郎的哥哥,齐渊。 可惜他话未说完,就被另一道更为暴躁的声音打断。 “谢狗!你竟还敢来找我!看我不把你碎尸万段!” 谢裴维持着轻佻的笑转头,便见一个少年红衣猎猎,手里挥舞着一条红色长鞭,气势汹汹的朝他杀来。 第42章 有关师父是如何教导不听话的徒弟的3 齐家幺子, 名为齐麟。 取‘麒麟’之谐音,足见齐家上下对他的期待。 齐麟也确实当得上这份期待。 出生后没多久,便被测出天阶变异雷灵根的绝佳天赋, 是年轻一辈少有的奇才。 而齐麟本身也是个刻苦修炼的,引气入体后堪称日进千里。 又有齐家这个世家罩着, 若是他正常成长下去, 日后必定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可惜, 这样一个被父母手足期许着长大的天才,却是个早夭的。 死因和原身有直接的关联。 原本的剧情里,原身得了齐麟的一颗真心, 却弃之如敝履。 谁成想, 这样一个本该憎恨他的人,却是在他遭难之后, 第一个前来搭救的。 但彼时的齐麟尚未成长为一方大佬,而出手整治原身的,却是个不知道修为几何的老妖怪。 因此, 齐麟死在了带原身逃亡的路上。 齐麟死后,齐家一面伺机报仇, 另一面把丧子之痛转嫁到原身身上。 原身的生活从那之后起, 更加凄惨了。 此时此刻,那个剧情里因谢裴而死的少年还鲜活的活在他的面前。 音容相貌,无不生动。 谢裴看着齐麟满面的怒容,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了剧情里的那段描述。 齐麟带着原身远走的逃亡路上,后有追兵, 前有埋伏。 那时原身修为尽失, 身子更是不知道被多少人碰过, 在许多人眼里脏到了极致。 齐麟却一点也不嫌弃他。 在休息的空档,为他取来清水,不顾他的抗拒和冷脸,认真的给他擦拭身上的污渍,为他处理满身的伤痕。 “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谢裴,从来都不是你的错。” 齐麟认真的说,“脏的从来不是你,谢裴。” 原身双眼空洞,早没了灵魂:“可我做错了事,他们说这是我该得的。” “谁都会有鬼迷心窍的时候。你犯了错,旁人怨你恨你是你该得的,但不代表他们能借此羞辱你。会用这种法子折磨你的人,才是彻底的下三滥。所以,不是你的……” 齐麟说到这里,忽然有手自后当胸穿过。 他话未尽,便已经气绝身亡。 那只惨白的手里攥着齐麟仍在跳动的心脏,阴恻恻的声音自二人头顶响起。 “都是你的错。” 来人笑,死死盯着因为惊恐而睁大一双眼睛的原身,一双眼微弯,“因为你谢裴,齐麟才会死。” “谢裴,这就是你觊觎你不该觊觎的人的代价。” 再往后,周宿也来救人了,却被原身笑着赶了出去。 原身却甘愿陷在地狱里,道:“醒时有人斟酒,卧时有人暖床,这样的日子快活似神仙,我又何必随你离开呢?” 说话时,他在笑。 心却在滴血。 周宿:“谢裴!” 齐渊:“小弟住手!” 齐麟:“谢狗!你哭什么!” 布帛撕裂声响起,谢裴猛地从剧情里抽身。 当下,谢裴的法衣被齐麟泛着电光的鞭子撕裂了一个微小的口子,发带也被攻击时带起的风刃搅碎。 在此之前谁也没想到,谢裴会就那么愣在原地,不躲也不闪。 齐麟那鞭子原本是冲着谢裴的脸面去的,却在发现对方愣住后,硬生生转移了方向,最终落在了他的肩上。 周宿齐渊也没料到谢裴会愣着挨打,连最基本的防御也不做。 等他们准备阻止时,已经晚了。 当下,谢裴站在人群里,墨发飞扬,姿容狼狈。 却丝毫不损他的神采,反倒因为他眼角滴落的泪,更显可怜了。 谢裴平素惯爱笑,轻挑的笑、温柔的笑、风流的笑、得意的笑…… 齐麟见过谢裴不同的笑的模样,却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哭。 一时竟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火气更旺了。 “谢狗!你是看不起我吗!” 齐麟在一旁气得跳脚,怒道:“为何不应战!你以为你站着让我抽一鞭子,我就会原谅你吗?想得美!别说一鞭子,一百鞭子也难解我心头之恨!” 谢裴没有理会齐麟的跳脚,抬手轻轻擦拭眼角。 看清楚指腹上的水渍之后,便觉心中一痛。 这具身体的名字、相貌、体型,无一不与现实生活中的他一般无二。 代入感太深,稍一不注意,就会陷入到虚假的剧情里无可自拔。 谢裴因此更加讨厌这个游戏了。 送走了一个许尤不够,如今又送来一个齐麟。 怕是知道他受不得别人的好,故意的吧。 偏偏谢裴明知不该被游戏剧情引起过度的情绪,却还是做不到对齐麟视若无睹。 齐麟活的肆意张扬,性子更是热烈如火。脾气虽有些暴躁,但心地极好。 这样一个活得出彩的人,不应该因他而陨落。 他合该冲上九重天,成为当世人人敬仰的大能。 那厢,齐麟气头还没过,脸色声音无不凶狠,道:“我齐麟今天在此发誓,若不将你抽筋拔骨,我便死无z……” 齐麟话未落,便被一只手按住了唇。 指腹柔软,带着些微的冷香。 谢裴脸上泪痕已然不见,重又挂上了笑。 “哎呀~话不要说太重嘛~你要实在喜欢我,我娶你做小妾也是可以的~” 谢裴说着,还趁机在齐麟脸上揩了把油,满不在乎的说:“不过大房必须是我师父,往后你入了我的门,可不能忤逆我师父。” 齐麟原本因为谢裴的动作红了脸,如今听他说这样的话,羞涩的红顿时转为愤怒的红。 “去你娘的小妾!” 齐麟重新挥起鞭子,怒喝:“去死吧,谢狗!” “青鸾!” 谢裴大喊。 早先为了躲避齐麟的攻击,飞到树上的绿衣少年顿时化作青鸾鸟,向着谢裴俯冲而去。 谢裴一个翻身跳上青鸾的背。 飞至高空,对着齐麟挑衅的笑,道:“几个月不见,你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呢~” 谢裴‘啧啧’两声,摇头道:“都说了我只把你当朋友,不要太自以为是哦!” 拍了拍青鸾鸟的翅膀,“走吧,回去喝酒。” 青鸾嘴里骂道:“看你惹的事!” 反应却极快,当即振翅远遁,一下子便没了踪影。 齐麟望着谢裴逐渐消失的视线,正欲驭器追赶,却被周宿伸臂拦住。 周宿冷静道:“莫追,那是九华山飞的最快的青鸾鸟,你追不上的。” 齐麟怒火中烧,冲着谢裴的背影高喊:“谢狗!你不得好死!” “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蛇妖呢?不去看了?” 回程路上,青鸾鸟忽道:“别不是突然转性,喜欢上人家了吧?” 说着,青鸾再度开启了老妈子模式。 “我看那小子也挺好的,你也是时候收收心了。他估计还是喜欢你的,就是嘴硬心软,不然也不会最后关头改了鞭子的去向,只打在你肩上。” 谢裴闻言,轻轻弹了弹右肩上法衣的口子,不咸不淡道:“魅力太大,怕蛇妖也爱上我。” 青鸾鸟:“……” 他似乎听出谢裴此刻心情不虞,转移话题。 “你能不能不要叫我青鸾?九华山上青鸾鸟那么多,你总不能每只都叫青鸾!你下次再不叫我名字,我就不载你了!” 谢裴:“哦,你叫什么来的?” 青鸾咬牙启齿:“你自己御剑飞回去吧!老子不载你了!” 说着,就是一个翻身,准备把谢裴甩下去。 谢裴早有预料,第一时间抱住了青鸾鸟的脖子,道:“青衣!青衣!好青衣!我错了成吗?” 青衣哼唧两声,重新飞稳。 却听谢裴嘀咕说:“可你每次化形都是一身绿色衣裳啊,青衣明显不合适,为什么不叫绿衣?” “我那是青绿色的衣服!才不是绿色!” “青绿色不也是绿色吗?就好像玫红色就是红色一样。要不你改名叫绿衣吧,不然我总觉得货不对板。” 青衣:“……” 他再度翻身,在空中划了几个华丽的圈,把谢裴甩下去后,愤然道:“滚!一个月之内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谢裴及时唤出飞剑站稳,冲着远去的青鸾鸟喊道:“半个月成不成?” 青衣的声音自远处传来,刺破云霄。 “滚!” 谢裴支走青衣后,御剑回了囚着沈千霜的洞府。 那是他在九华山上秘密开辟的洞府,打算和其他人玩一个灯下黑。 如此一来,就算有朝一日沈千霜失踪的消息暴露了,一时间恐怕也不会有人想到,他就被拘在雾华峰。 谢裴回去之后,沈千霜正坐在石桌前品茗。 银发被高高束在脑后,一身衣裳也不像离去时那样散乱。 悠闲惬意的模样,不像是被人拘禁在洞府的,倒像是在自己家中怡然自在。 谢裴进来后,沈千霜也不知怎的,竟在第一时间透过他微笑的眉眼,觉察到对方心情不虞。 便另取出一个杯子,替他倒了杯温茶。 将温茶推给谢裴,沈千霜问道:“宿儿送的茶,有静心凝神之效。” 此刻,沈千霜身上佩戴暖玉,洞府外又有谢裴的御寒阵法护着,一时间倒也没像先前那样咳嗽了。 谢裴微笑一顿,索性便也收了笑,大喇喇在沈千霜旁边的石凳上坐下来,将茶水一口闷了。 沈千霜嘴角几不可查的向上挑了一下,很快又压了下去。 “谁又惹你不快了?” 沈千霜一点也没有被囚禁的怒气,反倒温声细语:“为师替你教训他。” 谢裴没个正形的趴在桌子上,不声不吭,不言不语。 许久,才道:“就是心情不好。” 他用上了记忆里,原身惯用的撒娇的语气。 “听说小宿救了一只蛇妖,我好奇去看,没看成,心情不好。” 说着,谢裴一歪身子,直直倒在了沈千霜的怀里。 “师父,我心情不好,你哄哄我~” 沈千霜叹气:“这时候怎么不左一个‘您’右一个‘您’的叫了?” 仔细替他撩开额前的碎发,问道:“去看蛇妖做什么?” 谢裴眨着一双无辜的眼睛,说:“因为我听说龙族和蛇妖有两个蛋。龙我见不到,蛇妖总是可以的。” 沈千霜:“……” 谢裴郁闷道:“我就想看看他们长什么样子,可惜没见到。” 沈千霜无语道:“你可真是……” 谢裴却忽然收敛了表情。 一双眼清透,静静的问:“师父,您为什么不生我的气呢?” 第43章 有关师父是如何教导不听话的徒弟的4 早前, 谢裴曾怀疑沈千霜私下藏着什么反击的手段,担忧自己靠近他后会被他整治,因此一直不敢靠近他。 但是方才进来后, 看到沈千霜泰然自若的坐在石凳前喝茶,谢裴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或许不全对。 即便沈千霜真的有什么自保的秘法, 对方应该也不会对他出手。 因为沈千霜好像是真的没有生气。 坐在石台前悠闲品茶的样子, 没有丝毫阶下囚该有的屈辱之感。 谢裴不由又想起剧情里, 有关沈千霜的描述。 剧情里的沈千霜性子冷淡,似冰赛雪。 除了面对自己两个徒弟时候会有些表情,其他大多时候都淡的很, 很难看出他的情绪如何。 所以, 沈千霜或许是真的不生气。 但是沈千霜怎么能够不生气呢? 若要谢裴站在沈千霜的角度去看,他绝不会对那个胆敢欺师灭祖的混账徒弟有任何好脸色。 为什么沈千霜却不生气呢? 因为喜欢吗? 喜欢就可以放任自己的恋人对自己为所欲为, 把自己放在那样卑微的地步吗? 面对谢裴的疑问,沈千霜甚至连表情也没有变,依旧是那副透着些温柔的淡然模样。 好像躺在他腿上的, 不是觊觎他的劣徒,而只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沈千霜道:“裴儿, 为师一手抚养你长大, 对你的性子和人品再清楚不过。你或许风流了些,但心思却是正的。为师相信,你眼下所作所为不过是一时冲动,早晚会想通的。” 谢裴皱眉,似乎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道:“您还不许我是个在您面前装乖的白眼狼吗?” 装乖? 沈千霜在心里摇头, 心道:“你可从来就没乖过。” 听他又开始喊‘您’, 沈千霜就知道他不相信自己的说辞, 不由的摇了摇头。 “我年长你不知几何,你的那点心思我还是看得透的。你对我所谓的喜欢,不过是图一时的新鲜,等到得手了之后,便又会觉得索然无味了。” 沈千霜眼眸半阖,认真的看着谢裴:“就像你对齐麟那样。” 听到齐麟的名字,谢裴立时瘪了瘪嘴。 “那您可误会我了。我可从来没说过我喜欢他,不过是闲来夸了他几句,不知怎的就突然缠上我了。好歹一个世家大族出身的矜贵公子哥,行事却像个赶不掉的苍蝇一样,一有闲工夫就在追在我后头嗡嗡嗡的吵,烦人的很。” 沈千霜无奈摇头,劝道:“裴儿,莫要在背后妄议他人是非。本就是你招惹齐麟在先,不该如此诋毁对方。” 谢裴半点不听话,说话反而越来越不好听了。 “我哪里诋毁齐麟了?我说的不是实话吗?我可没说过我喜欢他。我这辈子就和您一个人说过喜欢,我对您也不是图一时新鲜。我是真的……” “裴儿,你冷静些。” 沈千霜摸了摸谢裴的头,打断他的话,“你心太乱了。” 可惜谢裴不但不听,声音反而更大了。 “知道您失了修为之后,徒弟我立刻把您拐了过来,这不是明摆着觊觎您的身子和心吗?您都不在意吗?您就真的不担心,我现在就把您办了吗?为什么不生气?为什么还能这么冷静的和我说话?” 越说越上头,到最后,谢裴明显激动了起来。 “而且您的无情道不是因我而破的吗?既然如此,您不是应该喜欢我的吗?为什么听了齐麟喜欢我的言论之后还能够为他说话?您是真的喜欢我吗?” 沈千霜等谢裴发泄完了,才道:“你离去前为师便说过,你尽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是你自己不相信。” “就是这样才不对!” 谢裴从沈千霜怀里跳了出来,坐在石凳上,与沈千霜视线齐平:“为什么此前您不许我碰您?为什么非要等我把您关了起来您才肯看我一眼?师父,您莫不是修无情道修到最后,连心也没了吧?” 沈千霜沉默稍许,才道:“裴儿,为师说过,你只是一时新鲜。” 一时的新鲜感,是不能和情爱等同的。 若是沈千霜真的因此和谢裴欢好,等他有朝一日反映过来,怕是会悔不当初。 哪知谢裴仍是反驳。 “我才不是一时新鲜。是师父您的不是,您的喜欢就像流于深潭表面的浮萍。就那么薄薄的一层,用棍子把浮萍挑走了,露出的还是深不见底的潭水。我是以为您不愿意我碰您才抓的您,可您现在这一副任我施为的模样又是为什么?徒儿我想不明白!” 沈千霜闭上眼睛,叹息一句。 再睁开眼时,眼里已经有了稍许严厉。 冷冷道:“裴儿,你口口声声说喜欢,那你当下愿意与我双修吗?” 谢裴提高音量:“我怎么不愿意,我现在就,就,就……” 他突然红了脸,“我现在就把您衣服扒了!” 沈千霜淡淡一笑:“好,你尽管扒。” 谢裴这回总算不说‘您’了,耳垂微粉,道:“那你得先回床上。” 沈千霜依言站起来,坐在床边,道:“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谢裴:“……” 他哼唧一声,走上前,一把将沈千霜按倒在了床上,伸手解开了他的腰带。 但再往后,便不动了。 沈千霜温温柔柔的笑:“怎么不继续了?” 谢裴声音似乎有些发抖,却强自镇定的说:“我手累了,师父您自己解。” 沈千霜不置可否,抬起瘦削的手,扯下了谢裴的腰带。 随即覆上谢裴领口,掀开了他外层的法衣。 谢裴想说,他要沈千霜解的是他自己的衣服,解他的算怎么回事? 但又觉得说了会跌份,就没开口。 谢裴本是压在沈千霜身上的。 可看他此刻满脸通红的模样,瞧着哪里像主动方?分明是个被欺负的脸通红的小可怜。 这时,谢裴的里衣也被掀开,圆润白皙的肩头漏了出来。 感受到沈千霜的指腹擦过他的肩头,谢裴莫名感到浑身抖了一下,忽的开始后退了。 “师父,这于礼不合。” 谢裴按住沈千霜略显冰冷的手,“都还未结为道侣,办这种事不好……” “哦?” 沈千霜却掀开了谢裴的手,将他的里衣也撕扯下来。 声音仍是淡淡的,道:“你顶撞为师、觊觎为师的身子的时候,不说于礼不合,现在反倒开始顾忌了?” 谢裴脸上表情僵了。 沈千霜却难得露出一个笑,开始解起了自己的衣裳。 领口被掀开,外衫被扔到一旁。 分明做着最勾引人的事,偏他表情正直的仿佛是在探讨什么人生哲学。 眼看着沈千霜要去解他自己的里衣了,谢裴才仿佛忽然反应过来似的,掀起一旁被子盖在沈千霜身上,一跃后退好几步。 红着脸穿上衣服,谢裴说:“反正就是于礼不合,得结道侣……” “道侣契是吧。” 沈千霜从床上坐起来,衣衫半敞,凌乱的发丝坠在胸前背后,冷清清道:“那便结,现在就结。结完道侣契后为师便与你行道侣之实。” 谢裴:“……” 他嘴唇嗫喏,红着脸愣了许久,跑了。 谢裴走之后,沈千霜嘴角略有似无的笑意彻底淡了下去。 穿上衣服,将一头银发用发带系好,重又坐回了石台上。 行走间,束着手腕脚踝的链子铛铛的响。 沈千霜看了一眼链子上不断闪烁的符文,轻笑一声,自语道:“捆仙咒捆仙咒,为师告诉你捆仙咒非施咒人不能解,你便信吗?” 摇头,微微的笑:“太天真!” 说话间,沈千霜面前浮现出一面水镜。 光影变幻间,谢裴的影子出现在了镜子里。 正是此前谢裴偶遇齐麟时的画面。 如今,画面定格在谢裴眼角含泪的瞬间。 眼泪挂在谢裴眼角,要落不落的样子,当真可怜可爱的紧。 沈千霜伸手,隔着虚空,指腹在谢裴眼角轻拭。 沈千霜嘴角笑意加深,声音缱绻眷恋,呢喃道:“真可怜啊……” 谢裴出了洞府之后,闲来无事,飞身上树。 仰起头,呆呆的看着天际升起的明月。 谢裴不懂沈千霜为何和剧情里的描述不太一样,他温柔的太过了。 但那并不重要。 因为沈千霜的转变于谢裴而言,是有利的。 对方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他还年轻,不懂所谓的爱到底是什么。 这样正好。 按照正常的计划,谢裴应该顺着沈千霜的话来才是。 承认他所谓的喜欢是一时新鲜,是少年人的年少轻狂;是长久被沈千霜照拂之下,因憧憬仰慕而产生的错觉。 然后放了沈千霜,成全他的无情大道,也免得落下一个觊觎师尊的不孝帽子。 但谢裴却不愿意那样做。 明知不该,却还是选择继续拘着沈千霜。 因为谢裴想引出那个暗处觊觎沈千霜觊觎到癫狂的人,引他对自己出手,然后…… 谢裴眼神忽而冰冷下来。 他要杀了那个人。 眼神冷厉不过一瞬,谢裴又恢复了那副不羁的少年模样。 坐在树干上,随手摘了一片叶子放在嘴边。 哨子吹了七八声,青鸾鸟的影子才姗姗来迟。 “老子不是说了一个月之内别来烦我吗?你哨子吹来吹去的,想烦死鸟啊?” 青衣语气暴躁,飞身落上树干后,化身为一个绿衣少年。 “你又怎么啦?别不是夜里寂寞,想去找人麻烦吧?” “哪有?”谢裴两只脚丫子在空中乱晃,“我就想跟你说个秘密。” 青衣面上不耐,耳朵却竖了起来:“什么秘密?” 谢裴凑到青衣耳边,故意用说悄悄话的语气,小小声说:“师父他老人家刚刚主动解了我的衣服,想要从了我。” 青衣:“……” 谢裴继续说:“然后被我拒绝了。” 青衣:“……” 谢裴最后说:“被我拒绝后,师父看起来可失望啦!” 青衣:“……” 他推开谢裴,抖了抖被他呼吸间的热气喷红的耳朵,道:“我懂了,你刚刚做了个春梦,梦里仙尊大人衣裳半解,勾着你的衣领和你说……” 青衣捏起嗓子,故意用怪异的腔调尖声尖气的说:“裴儿,为师心悦你~” 谢裴歪头:“……虽然说得话不太对,但意思差不多。” 青衣:“……” 他用看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谢裴,半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肩膀抽搐,许久才平复下来,忍笑道:“你是不是喜欢仙尊喜欢疯了?不过说真的,你就算做白日梦也要有个限度吧?” 谢裴安静的等着青衣说完,才道:“我说的是实话。” 青衣:“嗯,我也真的没有笑话你。” 青衣:“噗哈哈哈哈哈!” 谢裴:“……” 他从树上跳下来,不满道:“爱信不信,我去找小宿去。” 话音刚落,便听一旁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师兄找我所为何事?” 周宿从阴影里走出来,道:“师兄下午出现的突然,想必是有事寻我。是以齐家那边的事情办完之后,我便立刻赶回来了。” 谢裴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笑嘻嘻的跑到周宿面前,绕着他转了好几个圈。 “听说你捡了一个蛇妖?听说还是个特别俊俏漂亮的少年郎~他人在哪儿?快给我见见。” “我一早就放了他。” 周宿皱眉,“师兄要见那蛇妖做什么?” 谢裴还未开口,青衣抢先回答。 “想看蛇那俩玩意长啥样。” 周宿一开始没明白,直到青衣凑到他跟前耳语了两句。 周宿越听,眉头皱得越狠,斥道:“简直胡闹!也不怕污了自己的眼睛!” “可我就是想看嘛~” 谢裴一双眼无辜的眨了眨,“其实我更想看龙的,龙多威风啊,骑起来一定特别爽~可惜龙早早就死光光了。” 周·死光光的龙族·宿:“……” 先说想看龙的蛋,再说龙骑起来特别爽,怕是是个龙听了都会误会。 至少周宿误会了。 面色微红,怒斥:“不知廉耻!” 第44章 有关师父是如何教导不听话的徒弟的5 换做其他正经道修, 被人斥为‘不知廉耻’,多半会生气,甚至由此引发一场冲突也是可能的。 然而谢裴却偏偏是个不在意的。 放眼整个九华仙宗, 顶顶不正经的人就是他。 因此谢裴倒也不生周宿的气,反而摸了摸下巴,揶揄道:“小宿长大了啊~” 青衣听得云里雾里:“什么长大?你俩打什么哑谜, 说话怎么牛头不对马嘴的?” 谢裴冲着青衣挤眉弄眼,解释道:“我不过是想把龙坐骑, 驰骋云海。小宿却似乎把这个‘骑龙’想到了床上去了呢~” 周宿虽然是个活了不知多久的上古龙族,但他至今为止仍是条处龙。 龙性本淫一词, 在他身上没有得到丝毫的体现。 眼下被谢裴这么一说,瞬间红了脸,斥道:“若不是你平日里总说些乱七八糟的话,我怎么会想到床上去?” 长久以来,青衣没少被谢裴支使着往人世间的烟花之地跑,对凡人们床上玩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花样有些了解。 可等他理解了周宿误会了谢裴的意思之后, 竟是第一时间站在了周宿那边。 此刻, 青衣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 摇头晃脑,痛心道:“你是不是又在小宿面前嘀咕些有的没的了?怎么竟教小宿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周宿也跟教育道:“青衣前辈说的是, 师兄,你也该改改性子了。红颜枯骨,皮相从来都是靠不住的。莫要再像从前那样, 路上看见一个俊俏少年便想上去逗一逗。若是哪日碰上了骨头硬的,怕是要受教训。” 谢裴:“……” 他翻了一个白眼, “想歪了的明明是小宿, 怎么你们两个全教训起我来了?” 青衣呛道:“谁叫你从没正经过!” 周宿认真的点了点头, 道:“师兄,还请你认真听我一言。我和师父可以由着你来,但外人面前还是注意些好。就说那个蛇妖,虽然生的俊俏,但瞧着不像个良善之辈,恐有害人之心,师兄还是少接触为妙。” 谢裴眯了眯艳,笑问:“你怎知他不是良善之辈?” 青衣也好奇道:“我听门下弟子说,那蛇妖刚经历一场生死大战,疲弱的很。眼看着就要被妖兽吞吃之际,你救了它。自此一心扑在了你身上,只想着以身相许来报答你呢!听说修为连筑基的修士都不如,哪里能害得了九华山的人?” 一只疲弱蛇妖自然害不了九华仙宗的人,但若对方的疲弱是伪装出来的呢? 周宿是一头沉睡万年之久上古龙族,真身庞大无比。 可自从他醒来后,龙身便不知所踪,他料想是有人暗中寻到沉睡的他,令他魂魄离体。 周宿逼不得已,将元神覆在一个死去没多久的婴儿身上。 这么多年,龙身遍寻无果。 偏偏那看似柔弱的蛇妖身上,隐隐有他的龙气护身。 龙对百兽有震慑威吓之用,哪怕只是些微的龙气护体,也足以使百兽不敢近身,又怎会被妖兽吞吃呢? 非但如此,那蛇妖言辞里对九华仙宗颇有些向往,几次提出想要做九华仙宗的护山妖兽。 明显是有阴谋。 可周宿无法告知谢裴龙气一事,只能坚持道:“师兄且信我一回,我断不会害你的。” 谢裴不再坚持:“好,我信你就是了。” 周宿却还不放心。 他担心那蛇妖的目的不是他,而是他背后的九华仙宗。 要是这次救人的是谢裴,周宿敢肯定,他这个不着调的师兄十有八|九会被骗了。 “近来外出一切小心,倘若遇到陌生人,千万不要因为对方空有一副好看皮囊就松了警惕。” “放心,我不会的。只是……” 谢裴难得认真起来,“若那蛇妖当真有不轨之心,他是如何出现在你的必经之路上的?你的行踪是如何泄露的?” 青衣也担忧道:“别不是有内鬼吧?” 周宿表情严肃起来:“此事我已在查,但暂时尚未发现门内弟子异常之处。” 谢裴闻言,好似无意提醒道:“问题未必是出现在门内弟子身上,说不定是什么鸟兽虫鱼的。话本上不都那么说的吗?就比如……” 谢裴声音一顿,抬手指向不远处树枝上的一只乌鸦,微笑道:“瞧见那只乌鸦没,一双眼睛亮的惊人,偷偷看我不知道多久了。” 周宿和青衣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却除了空荡荡的树枝外,什么都没看见。 “乌鸦呢?”青衣问。 谢裴不在意的说:“被我手那么一指,给吓跑了。” 周宿却是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 以龙血为引,辅以妖族秘法,可令未化形的野兽生出神智。再佐以摄魂之术,便可以野兽之眼耳为其眼耳。 独坐深山一隅,即可眼观四面,耳听八方。 九华仙宗出入有结界,寻常妖兽轻易不得入内。 但却防不了未生灵智、体内没有灵气的野兽虫鱼。 所以,谢裴所言当真是有可能的。 “多谢师兄提点,宿儿谨记。” 谢裴做出得意模样,哼哼道:“看吧,就算你修为比我高又怎样?我毕竟长你几岁,见识比你广多了。” 周宿依旧是那副严肃的脸,面上答应,心里反驳。 单看年龄,他这就会嘚瑟的师兄在他眼里可连个奶娃娃都不如。 谢裴平日里惯爱撩鸡逗狗,好像永远都不会长大。 也难怪师尊私下总是对他这个师兄放心不下,每每召见他时,总要提上一句:“宿儿,凡事顺着你师兄些。他此生与仙途无缘,为师几次三番演算下来,裴儿寿数都不过三十。为师近来不敢闭关,唯恐出关之际,你师兄便……” 记忆里,师尊每每说到这里,便是叹气,再说不下去。 寿数不足三十…… 不足三十…… 三十…… 谢裴如今年二十五。 以三十计,他竟是不剩五年可活了。 “小宿?” 谢裴在周宿眼前挥了挥手,“怎么突然发起了呆?” 周宿恍然回神,身子不受控制,直接抱住了谢裴。 他将谢裴紧紧锁在怀里,道:“师兄,答应我,莫要再随意招惹情债了。” 他这个师兄天赋普通,被师尊喂了不知多少灵丹妙药,方才在18岁时堪堪筑基,得以成功驻颜。 面容是一副天真少年的模样,内里也是一副少年脾性。在外肆意妄为,不知道借着这副皮囊骗了多少好人家的少年倾心。 虽然谢裴每次都说他没那个意思,但他总是见了美少年就走不动道,随随便便就拉人小手摸人小脸,一脸花痴的和人家说:“你长得可真好看。” 任谁被这样对待,怕都会以为谢裴喜欢他。 正道的小子还好,就怕谢裴招惹了什么邪魔外道,从此被人惦记上。 这几年,周宿大大小小不知道替谢裴擦了多少次屁股。 可他不可能时时刻刻待在谢裴身边,总有顾及不到的时候,只能希望谢裴在外收敛些。 谢裴却只是不在意的笑,拍了拍周宿的背,同他虚假的承诺说:“好啊~” 目光却依旧紧紧盯着乌鸦离去的方位,眼底深处藏着隐隐的杀意。 谢裴回去时候,已是深夜。 沈千霜放下玉简,待谢裴在自己身边坐下后,同往常一样摸了摸他的头。 “为师以为,你近几日都不会回来了。” 谢裴及其自然的靠在了沈千霜的怀里,撒娇说:“想和师父一起睡~” 沈千霜一下一下摸着他的头,道:“不馋为师身子了?” 谢裴哼道:“还不是师父身子太差,我怕我弄的太狠,师父又是咳嗽又是喘气的,怕您一个不小心就没了。” 沈千霜无奈的摇了摇头:“顶撞为师的是你,嘴上说着觊觎为师身子的是你,临到头说于理不合的是你,担忧为师身子不好的还是你……总而言之,你总是没错的。” “师父你废话好多……” 谢裴把头从沈千霜手掌下解救出来,瘪嘴道,“我就想好好睡个觉,好困的。” 沈千霜叹气,“好,是为师的错,不该在你困顿时候说些无谓的话。” 说着,竟是直接将谢裴抱了起来。 并非打横抱起,而是小孩儿的姿势,一只手托着他的屁股,带着他往床边走。 谢裴第一时间搂住沈千霜的脖子,脸都红了。 小声吼道:“师父!谁许你抱我了?” 沈千霜拍了拍他的背,哄小孩儿一样:“不是你说困吗?我只是想尽快和你一起睡。” “那,那……”谢裴支支吾吾,“那也该是我抱您!您这就跟抱小孩儿似的!” 沈千霜此时已经走到了床边。 把谢裴放到床边坐下,单膝跪地,一面给他脱鞋,一面淡淡道:“你小时候吃喝拉撒睡全是为师一手包办,换个旁的小童伺候你,你便哭闹不止,连饭也不肯吃。现在不过抱你一下,怎么就知道害臊了。” 谢裴哼哼唧唧:“那时候还小嘛,我现在是大人了。” “对,你是大人了,大到知道馋为师身子了。” 沈千霜说话间,已将谢裴的鞋袜脱去,圆润白皙的脚趾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脚趾玉白粉嫩,好看的紧。 沈千霜眸色一暗,指尖一弹,用体内为数不多的灵力熄灭了四壁上的挂灯。 黑暗里,沈千霜熟门熟路的解了谢裴的法衣,只余一身里衣后,方才搂着人躺到床上睡下。 谢裴安静的窝在沈千霜的怀里。 半晌,忽然问道:“师父,你睡了吗?” 沈千霜的声音清晰的响起:“未曾。何事?” 谢裴闻言,突然一个翻身压在了沈千霜身上。 第一个游戏世界,谢裴从没有将温行之、安在、周恬等人放在心上。 因为那些人根本不重要,毕竟第一个世界的通关关键在许尤身上。 许尤既然都不记恨他,那么其他人是喜欢还是厌恶他,都不会对他的生活造成什么根本性的影响。 但这个世界不一样。 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就算谢裴不去招惹任何人,他仍有可能死于非命。 而死亡的理由,可能仅仅只是因为看他不顺眼。 若谢裴是个实力强横的,大可不惧。 偏偏他资质平平,修为不济,仗着一个好的宗门和师父,行事张扬无所顾忌。 典型的狐假虎威。 而最后出手整治他的人,可是险些覆灭了三界的魔尊阁下。 所以…… 谢裴心道:沈千霜的修为,必须恢复。 谢裴趴在沈千霜身上,黑夜里,一双眼亮的惊人。 “师父,我想亲亲你。” 谢裴如是说。 第45章 有关师父是如何教导不听话的徒弟的6 谢裴不明白, 为何眼前的沈千霜和剧情里描述的那个截然不同。 没有对他失望,没有对他生气,没有对他的故意亲近有任何抵触, 就好像…… 好像无论他做了什么糟糕的事情,沈千霜都会一如既往的将他视作最心爱的徒弟。 这样的变化,有好有坏。 好的是, 沈千霜不会像剧情里那样,因为他最后的强硬举措而对他彻底失望。 如此, 沈千霜便不会将他赶出师门,让他失去靠山, 后半生无人可依。 坏的还是这点。 这个世界的魔尊修为强横不说,还抢了周宿的上古龙身为己所用。 虽然他暂时无法完全破坏龙身的自我防护,让自己的的灵魂和上古龙族的躯体完全融合,但取些血肉却是可以做到的。 剧情里,就连周宿一时都奈何魔尊不得,唯有全盛时期的沈千霜能与之一战。 若是沈千霜不对他失望, 那么沈千霜应该如何完成对无情道的顿悟, 从而让他的修为更上一层楼呢? 而沈千霜不修复修为, 又有谁能代替他挡在魔尊面前呢? 思及此,谢裴脑中忽然闪现出一个红衣少年的影子, 不由在心里嗤笑一声。 靠谁来救他? 靠那个小傻瓜齐麟吗? 恐怕整个游戏世界里,最笨最蠢的人就是齐麟。 为了一个拿他的喜欢当累赘的人,竟是丢了自己的命。 依照谢裴的理解, 齐麟这个角色分明就是一个单纯的工具人,一个故意造出来让人扼腕叹息的悲剧形象, 作用是剧情用来摧毁原身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 唯有齐麟为救他而死, 才会令原身真正从心底深处厌恶自己的存在。 而当他自己都厌恶自己的时候, 又有谁能救的了他? 可困扰谢裴的问题是,就算沈千霜能与魔尊一战,可他应该怎么做,才能在沈千霜在不对他失望的情况下,恢复他的修为呢? 实践出真知。 靠想的不行,那便用实际的行动一个一个的去试。 谢裴决定先从最简单的角度入手,像剧情里那样尝试和沈千霜欢好,看看他能否实现顿悟。 若是不能,再另做打算。 可谢裴刚刚才好好演了一把,扮成了纯情又风流的少年模样。 调戏人的话张口就来,到了真刀真枪实战的时候反而羞的脸红脖子粗了。 所以,为了避免沈千霜起疑心,谢裴不能直接把沈千霜上了,必须循序渐进。 就先从亲亲小嘴开始。 然而听到谢裴的要求后,沈千霜却没有第一时间开口说话。 谢裴一时间也说不准沈千霜的沉默,是默许,还是无声的拒绝。 于是谢裴就那么压着沈千霜,道:“师父,你此前说我不过是一时新鲜,我出去后仔细想了想,我当真不是一时新鲜。青衣很好看,小宿很好看,齐麟也很好看……我遇到的许多人,都很好看。可在我眼里,他们所有人加在一起,都不及师父你半分好看。” 说着,谢裴放低了声音:“眼下师父还未与我结为道侣,道侣之实暂且不提,但,但……” 谢裴结巴许久,才总算道:“但亲亲总是可以的吧……” 话音刚落,洞府里忽然又亮了起来。 谢裴眯了眯眼,刚想问沈千霜为什么点灯,便觉后颈被沈千霜搂住了。 脑袋被沈千霜的力道带着往下压,一双冰凉里透着柔软的唇主动覆了上来。 谢裴睁大眼睛,做足了惊异的表情后,脸瞬间变得通红。 一动不敢动,维持着和沈千霜唇贴着唇的姿势。 过了许久,久到谢裴以为他这幅纯情姿态做够了的时候,准备抽身之际,眼前景象一阵天翻地转。 反应过来时,沈千霜已经和他的位置调了个方位,压在了他的身上。 红床软帐里,沈千霜一下一下捏着谢裴的耳垂,道:“裴儿,你既然如此喜欢为师,我便成全了你又如何?为师总归是疼你的,眼看你实在想要却又不敢主动,那便由为师主导可好?” 谢裴睁大了双眼。 这一回,谢裴不再是装出来的惊讶,而是真的惊讶了。 沈千霜在说什么鬼话? 什么主导? 主什么导? 主导什么? 他就是想亲个小嘴试探一下沈千霜的底,怎么就突然要进展到荷枪实弹了? 沈千霜却是叹了口气。 他原本冰凉的手指不知何时起变得火热起来,指尖挑开谢裴领口时,带起了些微的火苗。 再一次,里衣被沈千霜褪下,谢裴圆润的肩头露了出来。 暖灯红帐下,原本白皙的肤色变成了暧昧的红,看的沈千霜口干舌燥。 但他面上惹仍是淡淡的,丝毫看不住情绪如何。 “裴儿,为师总是愿意依着你的。从小到大,哪回不是你喜欢什么,为师便给你什么。如今你长大了,想要为师疼你,为师又怎会忍心拒绝你?” 谢裴觉得这话不对。 “师父在说什么胡话?我哪有想要你疼我了,分明是我想疼你!” 沈千霜压迫着他,道:“那你便来试试。” 谢裴立刻蔫了:“我,我现在太困,就想亲亲你,不想做别的。” 沈千霜冷静的问:“真的不想?” 谢裴红着脸吼:“真的!” 沈千霜便又叹了口气,说:“好。” 灯重新熄了。 谢裴觉得沈千霜状态不对,正想仔细分析一下。 然而困意汹涌,没多久,谢裴就缩在沈千霜怀里睡了过去。 几乎是在谢裴睡死的那一刻,沈千霜便睁开了眼。 他点了灯,从床上坐起来,低头,认真看谢裴安稳的睡颜。 渐渐的,脸上的淡然消失不见,眼底深处涌出浓郁的渴求来。 连沈千霜自己也不明白,他的渴求缘何而来。 就像他不明白,为何他分明对他这个大徒弟没有任何非分之想,自己的无情道却会因他而破一样。 而沈千霜最不明白的是,为何不过须臾功夫,原本对大徒弟的囚禁感到愤怒的他,会突然间收敛了全部的抗拒和锋芒,只想着将他的徒弟骗上床。 可惜的是,哪怕沈千霜枯坐在床上看了谢裴一整夜,都没能想明白这个问题。 在所有的可能选项里,沈千霜认为可能性最大的便是,谢裴在他身上下了情蛊,轻易就把他一颗心都牵引走了。 然而情蛊该如何解开呢? 天光大亮之际,沈千霜决定不再去想。 他躺下来,抱住谢裴。将对方紧紧的锁在怀里,认真感受着他的呼吸和心跳。 不知怎的,沈千霜忽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好像怀里的人是他找寻许久,方才失而复得的珍宝。 这一刻,沈千霜忽然就释然了。 就算是情蛊也好。 他喜欢谢裴一日,谢裴就必须是他的。 若谢裴再敢招惹别人…… 沈千霜微微笑了下,无声的道:“裴儿,你可要好好听为师的话啊……” 第46章 有关师父是如何教导不听话的徒弟的7 谢裴醒来时, 人正缩在沈千霜的怀里。 沈千霜还在睡觉,一只手搭在他的腰上,呈现半搂的姿势。 谢裴想起昨夜临睡前, 沈千霜所谓的‘主导’。 说话时候,沈千霜看起来没有半分不情愿,甚至还有些……期待? 谢裴希望自己是看错了。 如果沈千霜真的对床上这种事一点也不抗拒,那他应该怎么恢复实力? 要尝试背叛沈千霜吗? 可万一沈千霜被刺激得狠了,当真把他逐出师门怎么办? 背叛不可取,还是暂行安抚试试吧。 如是想着,谢裴掀开沈千霜的手,准备下床去。 刚一动静, 沈千霜便醒了。 从床上坐起来, 银发垂落在红色床帐之上, 白色里衣领口大开,露出雪白的肩膀。 有那么一瞬间,谢裴觉得, 面前这人不是高高在上的正道魁首, 而是雪山里走出来的雪妖。 听说雪妖的头发是雪一样的白,生的均一副冰清玉洁的模样, 行的却是吸食误入雪山旅人精气的恶事。 就好像现在的沈千霜。 分明还是那张冷清的脸, 偏偏神态动作里透着无意识的……勾引? 谢裴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沈千霜这种人, 怎么可能会勾引人呢? “想什么呢?竟就这么发起了呆。” 沈千霜摸了下谢裴的头, 对着谢裴他笑了一下,道:“昨晚睡的可还好?” 谢裴偏开头,躲开沈千霜的手掌, 不满道:“师父, 你干嘛总把我当孩子?不要随便摸我的头。” 沈千霜便收回了手:“裴儿, 往后可有什么安排?” 下了床,拿起床头的衣服替他穿戴。 谢裴似乎被伺候惯了,摊平双手,极其自然任由沈千霜给他穿衣,面露疑惑:“安排?什么安排?” 谢裴已经没有五年可活了,在寻找到解决办法之前,不如带着他离开。 大隐隐于市,躲开一切认识的人,说不定能躲开他的杀身之祸。 等到谢裴躲过了三十大劫,再寻机带他回来,重登仙途也不迟。 只是这些事情,沈千霜从未和谢裴透露过,只好随意寻了个借口:“我无情道已破,如今不过凡人之躯,寿数有限。思来想去,还是决议就此离去,和你一起去人间界,过寻常百姓的日子。” 然而,谢裴却是考虑也不曾,直接摇头。 若是真的答应了沈千霜,怕是他们还没走出九华仙宗的地界,人就被那个魔尊拐走了。 “师父,我不想离开。我想留在九华仙宗。” 谢裴表情严肃,好听话张口就来:“我想为您寻找恢复修为的法子,我还希望和您长长久久的待在一起。凡人至多不过百年寿数,我看不上。” 沈千霜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只是说:“好。” 谢裴看出沈千霜似乎不太高兴,想了想,决定先哄哄他。 便转移话题道:“师父,我做饭给你吃吧。” 沈千霜微微颔首,看着不怎么期待,却还是说:“好。” 这下,谢裴知道沈千霜是真的不开心了,眉眼都冷淡了几分。 背对着谢裴坐在石台上,读起了他的玉简。 谢裴正想要说些好听话哄哄沈千霜,就见他放下玉简,淡淡道:“裴儿,倘若为师修为此生都恢复不了了,注定老死一隅,而你仙途顺遂,前途无可限量……” 沈千霜微顿,微微低下了头,道:“裴儿,若我有朝一日容颜不再,面容枯槁,成为凡界一名普通老叟,你还会喜欢我吗?” 半晌,又说:“我该知道的,裴儿你好美人。你对我所谓的喜欢,怕也不过是因为我这幅看来不算太差的皮囊。若是皮囊不再,你又怎会继续喜欢我?” 谢裴:“……” 谢裴感到头大如斗。 难道多愁善感是‘受’的通病吗? 许尤是这样,时不时就要委委屈屈的和他说上一句:“阿谢,你喜欢我好不好?” 现在换成了一个瞧着冷静许多,内里没有像许尤那样潜藏着疯狂因子的沈千霜,竟还是喜欢拿情情爱爱一类的问题问他。 此刻,谢裴很想晃一晃沈千霜的脑袋,再大声的告诉他:“醒醒师父!你人设崩的太狠了!” 可惜谢裴不敢,于是他只能晃到沈千霜的跟前,在他膝前蹲下。 眨了眨眼,做无辜状。 “师父,你误会我了。我是真的喜欢你,就算你真的变成老头子了,也是最好看的老头子。” 沈千霜低头看着谢裴,问:“那你为何不愿与我缔结道侣契?为何口口声声说喜欢,却迟迟不肯和我关系更进一步?裴儿,为师说过,为师总是顺着你的。可你不能因为为师愿意顺着你,就一再搪塞为师,用各种各样拙劣的推辞和借口来拒绝和为师亲近。” 俯身,沈千霜指腹在谢裴面颊上轻轻摩挲。 “裴儿,六日了。你拘了为师六个日夜,说喜欢也说了六个日夜。你既然一再否认你对为师并非一时新鲜,为何却不肯和为师亲近呢?” 谢裴红着脸狡辩:“我,我昨晚才和师父亲嘴儿的!” “那怎么能够?裴儿,自从为师的无情道破了之后,为师越来越发觉,为师感受到的情绪越来越多了。为师知晓不该如此逼迫于你,可为师无法不慌乱。” 沈千霜说着,面容里染上了些许悲戚。 “为师早早便修了无情道,人世间许多情绪都不曾有过,如今突然体会到情爱一事,竟连抑制情绪都做不到。不若你告诉为师,莫非人世间的情爱均是如此?只因你几次拒绝于为师,为师便……便……” 沈千霜捂住胸口,神态茫然:“便心痛如绞?” 谢裴:“……” 虽然沈千霜说的很有道理的样子,但他总觉的哪里不对。 只得干巴巴的问道:“那,那师父怎样才肯相信我?” 沈千霜没有回答。 他盯着谢裴的眼,说:“裴儿,你知道的。你知道该如何做,我才会相信你所谓的‘喜欢’。” 谢裴:“……” 他跳了起来,脸上泛起丝丝红晕,道:“我,我先去给师父做饭。” 说完,不敢看沈千霜的表情,直接跑了。 却不曾料件,自他离去之后,沈千霜一改面上悲伤之色,微微笑了一下。 “真好骗……” 第47章 有关师父是如何教导不听话的徒弟的8 无情道破了之后, 沈千霜体内的灵力用一点少一点。 日长休息起居均是按照凡人的那一套来,一日三餐必不可少。 拘禁沈千霜是大事, 原身对外不敢声张,所以洞府里储备着不少食物。 多是灵果一类,饱腹虽可,但毕竟不是正经的吃食。 至少谢裴受不了一日三餐,餐餐都是水果。 所以,他所谓的做饭给沈千霜吃,并非嘴上说说,而是真的打算靠这个讨好他。 如何讨好人这点, 谢裴自认和原身差的太远。 原身虽是少年性子, 偏偏讨好人的本事一流。 哄起人来的时候,不但花言巧语不停的从嘴里往外冒,眼色也是一等一的好。 总能用最短的时间摸清楚旁人的喜好, 不同的人不同的讨好方法。 以前跟在齐麟身后跑时,虽没说过一句正儿八经的‘喜欢’,但左一声‘好哥哥’,右一句‘我喜欢你的率直和真性情’, 中间还时不时送些对方喜欢的小玩意儿…… 齐麟会以为谢裴喜欢他,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哪里会晓得,原身这一系列骚操作可不单单只是对他一个人, 而是对着所有在踩在他审美线上生长的美少年。 也难怪齐麟后来会恨不得砍了他。 可是, 无论齐麟怎么生气, 原身有一点还真没撒谎。 ——他是真不喜欢齐麟,单纯就觉得他生的好看, 所以才亲近的他。 这也是原剧情里, 原身被认定为渣男的原因之一。 他招惹了太多人了。 不论有意无意, 都积了一身的情债。 而对沈千霜,谢裴也确实没有撒谎,因为他确确实实只对沈千霜一个人说过喜欢。 眼下谢裴暂时不打算放弃对沈千霜的‘喜欢’,所以只能哄着来。 至少得先把沈千霜脑子里那些多愁善感给哄没了才行,免得对方时不时就要拿情情爱爱来说事。 而且,既然打定主意哄人,那谢裴就必定不能默默无闻的做,而是要大张旗鼓的做。 于是,在真正着手为沈千霜准备吃食前,谢裴先去拜访了九华仙宗宗主和其余几个山头的峰主。 能当上九华仙宗峰主和长老的,除却个别几个天资纵横的外,基本都上了年岁。 谢裴去找他们,就是为了问出沈千霜辟谷之前的口味。 哪怕他分明清楚的知道,就算问了也问不出结果。 沈千霜不好口舌之欲。 辟谷之前常食辟谷丹抵御饥饿感,辟谷之后就更不用说了。 平日里至多品些灵茶,再多的便从未尝试过。 因此,事实果然如谢裴所料。 明面上,他一脸兴奋期待的跑到各位峰主和长老们那里打听沈千霜的口味,没得到想要的结果后,又一脸失落的跑去下一位前辈那里去。 实际上,谢裴只是在凹他的‘深情’人设而已。 等到能问的老人都问了个遍之后,谢裴就做出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自己跑去了灵植园。 谢裴和沈千霜不同。 他喜好人间烟火,喜爱人间美食。 一得空,便会踏进厨房,做些美食犒劳自己。 他自穿越之后,就知道九华山专门圈出一座山头,在里面种满了各种各样的珍惜灵植。 打着‘为师尊做饭’的名义,谢裴在灵植园的里摘了不少蔬果,最后还遣使凑来看热闹的青衣飞到隔壁山头的灵兽园,让他抓一只山鸡和一尾条鱼回来。 “你真的要给仙尊做饭吃啊?” 青衣回来时候,手里除了两只山鸡和三尾鱼,肩上还扛了一只小猪。 而在谢裴眼里,那头猪不是猪,而是入锅上桌的红烧肉、糖醋里脊、炖猪脚、蒜香排骨…… 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猪肉的各种做法,谢裴笑眯眯的道:“我还能骗你不成?” 青衣道:“以前也没听过你会做饭啊?” “哼,那是你不知道。” 谢裴把那头猪接过来,带着青衣来到了一条溪水旁,就地处理起了食材。 那把沈千霜重金为他打造的仙剑沦为了厨子手里的菜刀,三下五除二就把一头猪拆分成了好几块。 那熟练的姿势和动作,看的青衣一愣一愣的。 青衣张大嘴巴,惊讶道:“你这手法也太熟了吧?以前教习们叫你人体穴位骨骼辨识的时候,也没见你学那么好啊?怎么对着一头猪这么清楚。” 谢裴得意的哼了一声,把猪肉放到洗净的莲叶上,转而处理起了鱼。 “猪肉能吃,人能吗?而且人间有一句话,要想得到男人的心,先要管住男人的胃。” 谢裴动作飞快的处理好鱼鳞和鱼内脏,转而又把目光放在了山鸡上。 手起刀落,咔嚓一下,鸡头就没了。 青衣和鸡也算半个同类,见状脖子一缩,道:“青鸾鸟不能吃的……” 谢裴没忍住笑了笑,道:“放心,除非师父主动开口说想吃青鸾鸟,否则我是不会对你出手的。” 青衣知道谢裴在开玩笑,还是忍不住呛:“你这也太没义气了,就算仙尊真的想吃青鸾鸟,你也应该为了朋友两肋插刀,阻止他一时兴起的这个念头才对。” 谢裴和青衣互相怼了几句,便就地架起了火堆。 青衣一开始还好奇他烤火做什么,直到谢裴在火上架了两尾鱼和一只鸡。 青衣起初还问了一句:“你就在这里给仙尊做饭啊?不回去吗?往后也给我做做呗?” 说罢,就见谢裴不知在鸡肉和鱼肉外面抹了一层什么调料,经火一烤,香味顿时散出来了。 青衣被那香味勾的,瞬间忘了谢裴要给沈千霜做饭一事,恨不得直接把鸡和鱼抢过来自己吃。 眼巴巴的看着鸡和鱼的样子,别提多馋了。 可就算再馋,从头到尾,青衣也没说过一句要吃。 这明显是谢裴做给沈千霜的,他可不能动。 可眼神却不受控制的定格在火堆上方,那烧的焦香四溢的烤鸡和烤鱼上来。 看的太过入神,以至于半只烤鸡和一尾烤鱼递过来时,青衣都没反应过来。 “给你的。” 谢裴笑出一口大白牙,“就当报答你这几年的载人之恩。” 青衣被他的笑晃了下,一时竟感到热气涌上脸颊,当着谢裴的面闹了个大红脸。 青衣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盯着烤鸡和烤鱼的眼神太露骨了,说话竟都结巴起来,道:“不是给仙尊的吗?我先吃的话,会,会不会不太合适?” “是要给师父吃,但在这之前,总得有人给我先尝个味儿啊~” 谢裴哼哼,一双眼睛弯成月牙装,可爱的紧,得意道:“以前我只是看过别人下厨,这可是我第一回主动做东西。怎么样,闻着是不是非常好吃?有没有觉得我是天才?” 边说话,还边拿着烤鸡和烤鱼在青衣眼前晃。 烤鸡和烤鱼往哪个方向晃,青衣的眼珠子就往哪个方向瞟,就差把‘想吃’两个字写脸上了。 谢裴被青衣这幅模样逗笑了,道:“别客气,而且我又不是给你一个人吃,小宿也有份的。等下你吃完了你的份,记得帮我把剩下的份交给小宿。我瞧着他也是个好美食的,就是平时太挑了,总嫌弃凡人的食物有杂质,不肯吃。这可是用灵米灵泉喂出来鸡和鱼,他总不会再拒绝了吧。” 青衣听了谢裴的话,知道不是独他的份,不知怎的,心里竟有些失落。 等到撕下一块儿鸡腿肉后,青衣便明白了,他这点失落全是冲着肉去的。 烤肉太香,一点也不想分给别人怎么办! 但就算再舍不得,青衣还是依着谢裴的话,把剩下那只烤鸡和一尾烤鱼给周宿送了过去。 找到人的时候,齐麟竟然也在。 周宿便同青衣解释道:“齐家老祖和宗主有同窗之谊,齐麟此番前来,是宗主受齐家老祖所托,收了他做了关门弟子。” 青衣知道齐麟和谢裴那点破事儿,顿时嘀咕道:“别又拿着鞭子追着谢裴要人命吧……” 齐麟听到了青衣的嘀咕,顿时气不打一出来:“丑鸟!你搞清楚,是谢狗撩人不认在先。我拿鞭子追他还算好的。别以为我不知道,去年还有扛着刀追着他砍的!” 平时和谢裴相处,青衣嘴上再看不好他,私心里都是站在谢裴一边的。 闻言,青衣耸了耸肩,反驳道:“那他也的的确确没说过喜欢你啊,你可别说你认识他前没听过他的名声。是个人都知道,他嘴上夸的再厉害,一旦旁人说喜欢,立马吓白了一张脸就是跑。你和我说什么误会小谢喜欢你,怕不过是以为自己是最特殊的那个,结果表明心迹被拒后不甘心罢了。” 青衣这话说的一针见血,齐麟当即气得脸更红了:“不愧是谢狗的朋友,和他一个样的牙尖嘴利!” 青衣却没管他,把谢裴用荷叶裹好的半只烤鸡和一尾烤鱼拿出来,交给周宿。 浓烈的香味自荷叶里散出来,勾的原本打算上前调解的周宿一时都忘了说话,直勾勾的盯着那两包荷叶。 周宿问:“这是什么?” “小谢专门给我和你做的。” 青衣说着,还故意用眼神刺了一下齐麟,“没有你的份!” 齐麟气得眼睛都红了:“我才不稀罕谢狗的东西!我今天把话放在这里,就算谢狗哪天回心转意,把一颗心捧我面前,我都不带稀罕的!更别提他做的饭!他那么个五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就算做出的吃食也一定难吃极了!” 说着,头也不回的拂袖而去。 青衣朝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不知是有意提醒还是无心讥讽,道:“小谢那家伙就喜欢顺着他的,你见了他就知道摆出一副被抛弃的苦主脸,他躲你来不及,会回心转意才怪哩!” 齐麟脚步一顿。 下一刻,离开的脚步更快了,顷刻间没了影子。 青衣哼了一声,道:“真是的,哪有人会拿着鞭子追着自己喜欢的人打的,哄人都不会,难怪被拒绝……” 周宿见齐麟走了,才打开荷叶,扯下一只鸡腿咬了一口,慢条斯理咽进肚,才道:“你少刺激他,毕竟是宗主的关门弟子,往后你和他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没准儿就有一起共事的时候。” 青衣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眼巴巴的盯着周宿手里的烤鸡,道:“小宿,我看你平时也是不怎么吃东西的,不如……” 话未说完,周宿瞬间抱着烤鸡往后挪了十步远,摊着一张脸道:“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要事要办,暂且先行告辞。” 话落,人也没影了。 青衣:“……” 谢裴拎着大包小包的肉菜回去后,在洞府内搭了一个简单的灶台,便开始生火做饭。 一直以来,谢裴都对自己的厨艺很自信。 可等谢裴端着辣子鸡、红烧鱼、蒜香排骨……等色香味俱全的菜摆到石桌上时,沈千霜却一点欢喜的表情也没有。 只见沈千霜掀起眼皮,不咸不淡的问道:“此前不曾见裴儿摆弄这些吃食,从哪里学来的?为师从前怎么不知道?” 谢裴琢磨了一下,露出一个有些羞涩的笑。 “这可是我专门为了师父学的!桌上这些都是我第一次做的菜,旁的人都没吃过我弄的这些东西!” 谢裴这也不算撒慌。 他是给青衣和周宿弄了烤鱼和烤鸡,可眼下摆在桌上的可没有烤鱼和烤鸡,又怎么能说是骗人呢? 沈千霜闻言,微微笑了一下。 他夹起一块辣子鸡,放到嘴里细嚼慢咽许久,才咽进肚里去。 谢裴一脸期待的问道:“师父觉得怎么样?味道如何?” “不错。” 沈千霜点头。 谢裴正要高兴,就听沈千霜淡淡道:“听说青鸾鸟肉质鲜嫩可口。九华山那么多青鸾鸟,为师突然想尝一尝青鸾鸟的味道如何。” 谢裴:“……师父怎么会突然想吃青鸾了?” 沈千霜冷冷道:“你成日只知道和青衣厮混在一处,当为师不知道吗?嘴里说着喜欢为师,可你花在青衣身上的功夫和时间,可比花在为师身上的多得多。” 沈千霜放下筷子,道:“裴儿,你不觉得,既然说了喜欢为师,就应该和其他的人保持距离吗?” 谢裴:“……” 万万没想到,刚才和青衣说的一句玩笑话,不过半个时辰竟成了真。 所以,他应该为了朋友两肋插刀,还是为了师父舍弃友情…… 这是个很大的问题。 第48章 有关师父是如何教导不听话的徒弟的9 “好端端的, 师父怎么说起青衣了?” 谢裴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为青衣说些好话,道:“我和青衣只是朋友, 师父未免想太多了。” “为师想太多了?” 沈千霜脸色彻底冷厉下来, 手指在谢裴头顶拨弄一番。 当他的手从谢裴头顶离开, 摊平在谢裴眼前时候, 掌心里多出来一根青色羽毛。 “你若未曾和青衣厮混,这羽毛是如何来的?” 谢裴:“……啊,这,这虽然的确是青鸾的羽毛, 可它又能说明什么呢?” 谢裴解释道:“我只是央着青衣帮我去灵兽园抓鸡捉鱼, 断没有和他一直厮混的!” 沈千霜冷淡的看着谢裴:“你没有吗?裴儿, 你外出时可曾想过为师的处境?为师被你困在这里, 寸步难行, 唯一的企盼唯你而已。然而黎明时你便外出, 正午时分方才回来。你在外厮混两三个时辰,却独留为师一人在这空旷的洞府内。你可知这期间,为师是怎么过的吗?” 谢裴:“看,看玉简?” 说着这答案的时候, 谢裴看似被自己说服了,转而抱怨道:“师父从前不也是这样吗?成日成日不是修炼就是捧着一册又一册的玉简看。每次徒儿找您, 您都是一个人,也不见您说无聊,更不听您说过我和青衣厮混呀?怎么以前可以, 现在就不成了?” 谢裴嘴上推卸责任, 心里却是责怪自己思虑不周。 这毕竟不是科技发达的社会, 没有网络可供娱乐, 生活难免单调乏味了些。 若是有人陪着聊聊天还好,可日复一日只有自己守在这狭小的洞府内,定是不会开心的。 以往,谢裴一直将原剧情里的高冷病弱美人的形象往沈千霜身上套,认为他这种人即便是一个人,恐怕也不会无聊。 因为在谢裴的认知里,沈千霜恐怕都不会有‘无聊’这种情绪。 可眼前这个沈千霜和剧情里的高冷形象千差万别。 谢裴有了几次被他言辞逼得无话可说的经历之后,这次再听到对方的指责,竟也不觉得奇怪。 谢裴甚至清楚,自己刚才的回答是火上浇油。 但就在方才,他心中升起了一个念头,一个或许可以暂行摆脱眼前困局的念头。 于是,谢裴仍觉之前的抱怨不够似的,继续他发泄他的不满。 “徒儿我为了给您准备这一桌子的饭菜,早晨起就跑遍了几乎整个九华仙宗。几乎每个年纪稍长些的峰主和长老我都拜访了,就为了弄清楚您的喜好和口味。可他们谁也不知道你的口味。我只能自己猜,清淡的重口的麻辣的我每样都挑着做了。” 谢裴说着,一双眼睛竟直接红了。 “可您呢?徒儿我忙活了大半天,您一句夸赞没有,反而就知道数落我。我叫青衣帮着我去隔壁山头抓鸡捉鱼怎么就叫厮混了?要不是为了这辣鸡子和红烧鱼,我会叫他?师父您自己不知道疼我,反而一味的指责我……” 说到这里,谢裴的眼泪吧嗒一下,掉了。 他面上凄凄惨惨委委屈屈,内里却很兴奋,继续说:“既然师父您这么不喜欢我锁着您,那我不锁您就是了,您往后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不要喜……” 眼看着最后一句‘不要喜欢您了’就要冒出来,谢裴眼泪更真切了。 只要说出了这一句,他就可以放了沈千霜。 只要说出这一句,他就可以尝试收回对沈千霜浮于表面的爱。 或许,谢裴还可以借此‘大彻大悟’,明白他对师父的喜欢真的是‘一时新鲜’。 说不得沈千霜经此一役,也能够从此‘领悟’无情大法,重拾昔日修为同时更上一层楼。 可惜,谢裴脑子里的算盘打得啪啪响,偏偏沈千霜不予配合。 在谢裴说出最后那几个字前,一把扯起了谢裴的衣领打断他的表演,声音是透骨的寒。 “裴儿,你尽可以把最后这句话说出来。前提是……” 沈千霜阴森道:“你能承受得了背叛我的后果。” 谢裴:“……” 谢裴眼泪还流着,话却卡壳了,一句不敢多说。 沈千霜见状,脸上森冷皆尽褪了,重又换上一副温柔心疼之色。 他将呆愣的谢裴圈在怀里,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哄道:“为师的错,为师不该指责于你。但你也要体谅为师,为师近来只是情绪波动过大。这么多日以来,你只昨晚和为师稍稍亲近一些,其余时候总是不见人影。如今为师心中充斥着七情六欲,会疼,会痛,会怨,也会恨……” 谢裴被沈千霜的‘会怨’和‘会恨’镇住了。 心里总有种隐隐的感觉,沈千霜说那么一大堆,重点全在最后几个‘会’字。 沈千霜的话却还在继续。 “裴儿,你要记得,是你把为师从无欲无求的仙长位置扯下凡尘,变成了满脑子七情六欲的凡尘俗人。若你擅自抽身离去,为师……为师也不清楚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你能明白吗?” 沈千霜在威胁他。 可恨的是,谢裴识出了他的威胁,却不得不妥协。 谁叫他太弱鸡。 于是弱鸡如谢裴只能乖乖缩在沈千霜怀里,任由对方拍着他的背。 半晌,才用哭腔说:“师父,我知道错了,我下回再也不说胡话了。” 沈千霜却问:“还会随便把为师独自留在此处,连日不归吗?” 谢裴:“……不敢了。” “还会成日在外和青衣和其他美人厮混,将师父忘在脑后吗?” “……不敢了。” “那,你喜欢为师吗?“ 谢裴欲哭无泪,可他还是用力点了点头,说:“喜欢,最喜欢师父您了。” 沈千霜敛眉,道:“那你方才说的,往后再不要……” “我那是一时气话!” 谢裴忙打断沈千霜,脑袋在沈千霜怀里抬起来,一双红彤彤的兔子眼委屈巴巴的盯着沈千霜。 “我以为师父是气我拘着你让你无聊了,一时自责说的气话!师父千万不要误会!但徒儿方才说的也不全是气话。” 谢裴眼神真挚,一双眼里似乎真的只容得下沈千霜一人。 竭尽真心道:“徒儿知道,师父您不愿意徒儿再拘着您,徒儿便解了这捆仙咒,还您自由。师父您若想去哪里,徒儿也都愿意陪着您。徒儿喜欢您,想和您生生世世都在一起。” 沈千霜终于发出一声笑来。 闻得这声笑,谢裴紧绷的情绪才总算缓和下来。 直到此刻,谢裴才终于彻底意识到,沈千霜的和善只是表面的和善。 沈千霜之前不生气,对他处处和颜悦色、温声细语,或许是因为对方真的喜欢他这个徒弟。 但同样的,也因为喜欢,沈千霜容不得背叛。 所以,谢裴刚才的计划根本行不通。 到了这里,谢裴也算看透了。 早前沈千霜所谓的‘你不过是一时新鲜’并非是为了点醒他,反而有可能是在试探他。 若是他真的顺着沈千霜的话,承认自己是‘一时新鲜’并且就此收了一颗心,还不知会落个什么结局。 万幸,他那时初来乍到,为了维持人设,从头到尾都坚持自己喜欢沈千霜。 现在看来,至少短期内,这个‘深情’人设是摘不得了。 谢裴心里叹气,两只手却识时务的环住了沈千霜的腰,撒娇说:“师父,您还生气吗?您不生气的话,就尝尝我做的饭菜吧!就算有阵法保温,但时间长了,味道必定不如刚出锅的时候好吃。” 谢裴眨了眨眼睛,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乖很可怜:“徒儿准备了半个多时辰呢!可您就吃了一口辣子鸡,其余的都没动!” 沈千这才松开了谢裴。 他从袖中取出一条锦帕,一点一点擦去了谢裴脸色的泪痕,叹气道:“辛苦你了。” 说着,倾身上前,在谢裴唇上点了一下。 直接把谢裴给亲懵了。 做娇羞小媳妇状,红了脸。 沈千霜于是又在谢裴唇上印了一下,随即开始吃饭。 谢裴余光瞄他一眼,看他没事了,才拿起自己那副筷子,小口吃了起来。 料想着沈千霜这人应该会遵循所谓‘食不言寝不语’的教条,所以至少吃饭期间是不会拿话堵他的。 可谢裴还是高兴太早了。 饭没扒拉几口,沈千霜便看似不经意道:“饭后,你帮为师把捆仙咒解了。为师好去寻子勋,有要事相商。” 冯子勋,九华仙宗现任宗主,据说是沈千霜曾徒弟的辈分。 年纪看来却比沈千霜还要大,一副仙风道骨的老头模样。 但修为到了一定境界,皮相皆浮云。 谢裴曾听小道传言说,冯子勋本是一副俊俏青年模样。 奈何面相太嫩,站出去总给人不够稳重的感觉,这才幻化出一副老头模样。 所以,在这修真界,皮相是最靠不住的。 你以为的俏丽红颜,皮下或许是生了蛆虫的腐尸。 你以为的耄耋老人,本质或许是嫩的能掐出水的青涩少年。 偏偏原身看不透,执着于皮相,到最后…… 谢裴回神,顺着沈千霜的话道:“好啊。” 随后手指一抬,在空中划了一道符文。 最后一笔完成的同时,沈千霜手腕和脚踝上的铐环同时脱落。 做完这一切,谢裴随口一问:“师父突然找宗主,预备商讨什么要事?” 沈千霜面容沉静,道:“一桩婚事。” 谢裴起初没在意:“哦。” 片刻后忽然站起来:“什么婚事?谁和谁的婚事?” 千万别是他想的那样! 沈千霜朝谢裴露出一个笑,犹如冰雪消融,美得不可方物。 他温声道:“我和你的婚事。” 谢裴:“……” 他突然不想放沈千霜离开了。 第49章 有关师父是如何教导不听话的徒弟的10 谢裴犹豫了一下, 还是委婉拒绝道:“师父,您的修为还没恢复,现在就缔结道侣是不是……” 谢裴话未说完, 便被沈千霜打断。 沈千霜反问道:“裴儿莫非是嫌弃为师修为尽失, 觉得如今不过一介凡人的我配不上你了吗?” 谢裴:“……” 哪怕明知沈千霜是故意给他下套, 可谢裴还是不得不主动钻进套子里去, 任由沈千霜卡住他命运的咽喉。 谁让他现在的人设就是一个深情又天真的傻徒弟,怎么可能识破得了沈千霜的算计呢? 谢裴感到后悔,深深的后悔。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他的人设早已经立了下去,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谢裴只能假装气愤的道:“师父!您怎能如此怀疑徒儿的真心!徒儿只喜欢您!要徒儿说多少次您才肯相信!非要徒儿把一颗真心挖出来给您看, 您才肯相信徒儿是真的喜欢您吗?” 果然, 这话刚说完, 就听沈千霜反问道:“既然如此, 为何不肯与为师缔结道侣呢?” 沈千霜似乎深谙恩威并施的原则, 看出谢裴心存抗拒之后, 立刻放软了语气。 只见沈千霜捧着谢裴的脸,深情款款道:“裴儿,为师明了你的心意,也清楚你不肯和为师亲近, 是顾忌你我之间的师徒情分。你害怕让为师背上‘背德丧伦’的臭名,故而迟迟不肯与为师更进一步。” 谢裴:“……” 不, 你想多了。 而且讲道理,明明是他这个徒弟以下犯上,就算世人要唾弃, 也该唾弃身为徒弟的他。 沈千霜处于受害者的地位, 旁人唏嘘感叹可怜还来不及, 怎么会背上‘背德丧伦’的臭名? 沈千霜识别不出谢裴的真实想法, 继续道:“可为师也说了,为师愿意与你肌肤相亲。倘若你顾忌你我的师徒身份,不肯再进一步,那换为师主动又何妨?为师不惧世人的骂名,也不畏他人的诋毁。为师只愿此生与你携手,就算生命只有短短几十年,为师也心甘情愿。” “所以……” 沈千霜揉了揉谢裴的头,温柔的笑。 “裴儿,为师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难道你还要拒绝为师吗?” 说话间,沈千霜拾起谢裴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裴儿,天地为证,为师心悦于你,永生无悔。” 谢裴:“……” 他不得不承认,沈千霜这话讲的可真好,好的他都想给沈千霜鼓鼓掌。 可问题是,谁说无情道破了以后就没办法修炼了? 沈千霜只是修为尽失,暂时沦为凡人,又不是丧失了修炼的资格。 他的资质和阅历摆在那里,哪怕现在开始从头修炼别的道法,那进度也必定是一日千里。 下下功夫努努力,再花个几十一百年,又是正道的大佬一位。 偏沈千霜这话说的,好像已经是前途无望一样,不摆明了想要借此俘获他的怜悯和愧疚,从而达成自己的目的吗? 简直可耻! 撒谎精! 卖惨怪! 可还是那句话。 哪怕明知前方是沈千霜给他下的套,谢裴也不得不跳。 因为他性子‘太天真’。 于是谢裴只能表现出震撼十足样子,声情并茂的喊:“师父!徒儿最最喜欢您了!” ……才怪。 “如此,为师也就放心了。” 沈千霜笑着,亲了一下谢裴的额头,承诺道:“裴儿且安心,事关你我终身大事,为师必定会令子勋昭告天下,邀请各界老友来你我的结契大典观礼。此生愿与你长长久久,永不负君。” 谢裴默默的听着,在沈千霜说完之后,红着脸,主动应了一声:“师父,我全听您的~” 沈千霜闻言,笑的更加真诚了。 沈千霜得了自由之后,果然没有食言,第一时间招来冯子勋。 一番长谈之后,不过几日的功夫,全修真界都知道了一件大事。 ——沈千霜要和他捡来的大徒弟成亲了。 一连好几日,九华仙宗上上下下都透着一股子喜庆的味道。 喜字贴满了九华山大大小小的门窗,红色的绣球花随处可见。 谢裴表面开心的跳脚,心里却苦的像是吃了黄莲。 谢裴不是很想和沈千霜缔结道侣。 他选择继续扮演他的深情人设,除了想要借此安抚沈千霜外,最主要的目的是想要通过他引出一直在暗处盯梢的魔尊。 据传五百年前,正邪大战。 沈千霜率领正道修士抵御魔界侵袭时,曾与魔尊大战三百回合。 最终,魔尊用箭贯穿沈千霜胸膛同时,沈千霜一剑废了魔尊的丹田,破了他的道体。 自此魔界无主,剩余魔修溃败而逃。 此去五百年间,魔界魔尊换了一个又一个,但没一个有当年魔尊重伤沈千霜之勇。 正道有沈千霜坐镇,而魔界却连一个像样的主人都没有。 所有正道人士都以为魔界再无翻身之日时,当年那个魔尊悄无声息的回来了。 借助周宿上古龙族的躯体,修为比之五百年前还要厉害不少。 这几年间,更是利用安插在各大宗门的飞禽走兽为眼线,获悉了不少宗门的秘辛。 而魔尊做这一切的目的有二。 其一,重振旗鼓,再次举兵进攻正道。 其二,时刻盯梢沈千霜,收集其喜好,预备将人占为己有。 魔尊这人是真的变态,成日里都在暗中偷窥沈千霜的一举一动。 但沈千霜正道魁首的身份摆在那里,即便是在魔尊操纵下的飞禽走兽,也只敢远远看着沈千霜,以免秘密暴露。 尽管如此,有关沈千霜日常的行动,还是能摸清的。 而除了沈千霜之外,九华仙宗其余与沈千霜交集较多的人也都在他的监视之列。 比如沈千霜的小弟子周宿。 比如九华仙宗现任宗主冯子勋。 再比如,沈千霜最为看重的弟子,谢裴。 是以,魔尊早已知晓沈千霜修为尽失一事。 原剧情里,魔尊本想趁沈千霜道体破损之际举兵入侵,奈何沈千霜修为恢复太快,不过半个月功夫,就重悟大道,所以才一直按兵不动。 往后,周宿根据对他上古龙躯的感应,在一步步的调查中发现了魔尊的阴谋。 随后师徒联手,大败成功与周宿龙身融合的魔尊。 正道得胜之后,沈千霜得悟大道,从此恢复仙体成功飞升。 周宿寻回了他的龙身,留下一句:“师尊,等我。” 再之后,剧情结束。 算是皆大欢喜。 谢裴知道魔尊一直在暗中盯梢,却还是一味的艹他的‘深情’人设,一次又一次的同沈千霜表明心迹,目的便是为了让暗处的魔尊因嫉妒而接近他。 魔尊必不可能亲自出面,只可能派出一个分|身傀儡,就好比周宿遇见的那一只蛇妖。 整个修真界都知道,他谢裴最好模样俊俏的美少年,见到一个符合心意的就看直了眼走不动道。 这样的人设立好了,旁人都会认为他比周宿好骗多了,谢裴并不担心他会因此崩坏人设。 只要谢裴接触到魔尊手下的美人傀儡,他就有办法借助傀儡身上的龙气,告知周宿他的龙身所在。 毕竟现在只是剧情早期,魔尊还未彻底打破上古龙身的自我防护与之融合。 但周宿作为龙身的主人,自然不存在这个问题。 而只要周宿找到了他的龙身并成功融合,那一个小小魔尊还当真不是身为上古龙族的周宿的对手。 换言之,谢裴现在的深情人设是演给那个变态魔尊看的,沈千霜并非唯一的观众。 谢裴是想要抱沈千霜的大腿,助他恢复无情道,但这只是他为自己人身安全上的一层保险。 毕竟谢裴无法保证,计划一定会按照他所预想的那样执行。 中间行错一步,周宿便可能寻不回他的龙身,还有可能被魔尊发现周宿的真实身份,进而抹杀周宿,以绝后患。 所以沈千霜的修为必须尽快恢复。 最好是在魔尊找上门前之前恢复,在他借助魔尊傀儡指引周宿寻回自身躯体之前恢复。 唯有如此,谢裴才敢完全按照他的计划走下去。 这是谢裴一早为自己制定好的通关攻略一:擒贼先擒王。 趁着魔尊势力尚未完全壮大的时候,一举夺了他最大的金手指——周宿的上古龙身,将他入侵正道的计划扼杀于摇篮。 而这则攻略换做通俗易懂的话来讲,便是六个字:趁他弱,要他命。 只要剧情里乐于折磨他的魔尊下线了,这个世界自然也就通关了。 可惜,现实永远不会按照谢裴预想的道路走下去。 头一个世界,面对许尤时是如此。 第二个世界,面对沈千霜时,还是如此。 事情的发展总能绕过谢裴制定的最佳方案,朝着一条看不清前路的大道撒丫子奔跑。 谢裴对此感到烦躁无比。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不想和沈千霜演了。 但谢裴也只敢想想而已,因为他敏锐的感觉到,眼前的沈千霜不一般。 虽然面前的沈千霜大多时候都是和颜悦色的,但其本质却比原剧情里的沈千霜要难搞许多倍。 毕竟原剧情里的沈千霜是真的心怀天下,而眼前这个…… 不知是否是谢裴的错觉,他感觉这个沈千霜可能更想先把他搞到手。 为此,谢裴简直想要撬开沈千霜的脑子,看看他脑袋里装的是不是都是水。 谢裴很不解,为什么他遇到的两个主角‘受’,一个个的都是恋爱脑。 许尤脑子坏掉了。 满脑子只想谈恋爱,父母兄弟竹马朋友可以全不顾。 沈千霜脑子也坏掉了。 修为都没恢复,就想大张旗鼓的谈什么婚事,也不怕被赶来观礼的大佬识破修为尽失的事实。 当然,谢裴最担心的还是,魔尊被逼急了,提前将他掳去折磨。 有此顾虑,好长一段时间,谢裴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窝在雾华山上小院里,躲在九华仙宗重重镇山结界最中央,不敢出去招惹是非。 其他人都以为谢裴如此安静,是因为他即将与沈千霜确定道侣关系,得偿所愿之后所以转性了。 只有谢裴自己知道,他不过是在苟。 眼看着道侣大典迫在眉睫,谢裴的房门被敲响了。 打开门,便见齐麟站在门口。 隐在袖中的手握紧成拳头,齐麟强迫自己镇定道:“我们谈谈。” 第50章 有关师父是如何教导不听话的徒弟的11 距离上次谢裴和齐麟意外碰面, 已经过去近十日了。 尽管如此,谢裴仍清楚的记得,十日前, 齐麟一身烈烈红衣, 扬鞭朝他杀来时的张扬模样。 但今天的齐麟和十日前的齐麟明显不同。 脱下了他那一身标志性的红衣,换上了九华仙宗飘逸同时又显内敛的内门弟子服。 一袭白色广袖长袍仙风道骨,好看的紧。 但谢裴看着总觉得这样的齐麟哪里不对,和原身记忆里那个爱笑的红衣少年相比, 少了点烈火的味道。 谢裴侧身,给齐麟让开一条道, 顺口问道:“你什么时候入得九华仙宗?入得谁的门下?” “呵!” 齐麟笑了一声, 嗤道:“你竟连我拜入宗主门下的事都不知道吗?” 谢裴摸不清他这笑是自嘲还是讽刺, 便没搭话。 脚下却默默后退了一步, 是防备的姿态。 近些日子以来, 谢裴几乎全部的注意都放在了沈千霜和愈渐逼近的婚期上,根本没有闲心去关注旁的人和事。 今日若不是齐麟敲响了他的房门,他当真不知道齐麟竟已拜入九华仙宗门下。 齐麟看出谢裴的防备, 嘴角挑起, 冷冷道:“果然薄情如你,一旦收回你的关注,便再也不会分出一丝一毫的注意。” 谢裴:“……” 齐麟这话说的不错,纵观整个剧情, 谢裴最不愿打交道的人就是齐麟。 谢裴有此想法, 并非因为他讨厌齐麟。 事实恰相反, 谢裴很喜欢齐麟这个角色。 但也正是因为喜欢, 谢裴才不愿意招惹他。 若要谢裴为已知剧情人物列一个初始好感数值表, 毫无疑问, 齐麟定是排在前列的。 谢裴眼里的齐麟,或许不够强大,或许不够完美,或许不够聪慧。 但他却愿意在所有人都放弃原身的时候,站出来对他说:“不是你的错。” 而齐麟的结局又是那样的惨烈,陨落于最是风华正茂的年纪。 他死得那样突然,直到断气,眼睛都未曾阖上。 谢裴无法不为齐麟感到惋惜。 这种惋惜就好比喜欢的小说人物被作者无情的扼杀于少年时,哪怕剧情如此设置是为了故事能够更好的发展,但依旧会叫读者意难平。 放在现实里,谢裴很愿意和齐麟这样的人交朋友。 但是游戏里却不可以。 因为谢裴不想再拖累齐麟了。 在未来尚未定论的当下,在谢裴尚未寻找到最佳的攻略方法的此刻,他不愿再和齐麟有一丝一毫的牵扯。 但眼前的齐麟看起来并不似十日前那样冲动,没有拿鞭子抽他不说,连时不时挂在嘴里的‘谢狗’都没讲出来。 谢裴便决定顺着他的心思,和他谈一谈。 一味的躲避,只会叫齐麟对他越来越在意,不如干脆一次性将话挑明了再说。 于是谢裴主动忽略了齐麟的嘲讽,一边背过身往院子里走,一边问:“你想和我说什……” 这时,颈后传来一阵刺痛感。 刺痛之后,谢裴顿感全身无力。 身子踉跄一下,谢裴不受控制的往后倒,却在落地前被齐麟稳妥的接住。 谢裴仰头看着齐麟,面上全是不可置信。 开口,问道:“你为什……” 可才说几个字,就觉眼前模糊起来,很快便失去了意识。 齐麟手臂收紧,一点点圈紧怀里的人。 “对不起。” 齐麟开口,声音滞涩,“但,但我还是不甘心……” 齐麟带着谢裴离开后,谢裴的院子里凭空出现两个人影。 周宿站在沈千霜身后,犹疑道:“师尊,您就这样放任齐麟带走师兄吗?” 沈千霜注视着齐麟消失的方向,方才转头,对周宿道:“我修为尽失的消息传出去了吗?” 周宿点头:“徒儿已然命人在正道传开了。各方人士明面上不敢多言,私下的议论却是一日比一日热闹。徒儿日前打探到,不少门派不世出的老祖都有意来结契大典试探虚实。” 沈千霜点了点头,道:“魔尊的消息呢?” 周宿摇头:“那魔头狡猾的很,每每徒儿顺着他的眼线搜寻到一半,便断了线索,至今不知其人在何处。不过大致方位应当在西南一带。” “西南……” 沈千霜凝眉,“五百年前正魔大战的战场便是在西南仙魔冢。” 周宿道:“徒儿早已在仙魔冢安插人手时刻查探,但那处是不少仙兵魔军的葬身之地,越靠近中心处怨气越甚,徒儿派去的人目前只能在外围打探,内部尚不知其况。” 沈千霜闻言,道:“你做的很好,继续派人盯着仙魔冢。结契大典过后,为师会亲自去仙魔冢打探一番。” 说罢,沈千霜冷笑一声,道:“五百年过去,魔界之人上下一心,日日想着一雪战败之耻。正道之人却以为大患已除,日日笙歌。甚至还有如齐家一类世家大族,置千万平民百姓于不顾,与魔界勾结,妄图与魔界大军一起均分天下。” 沈千霜摇头:“眼看生灵涂炭,偏生正道人士竟无一人能够觉察。” 周宿闻言,垂眸沉默许久。 再开口时,问的却是与魔界入侵不相干的问题。 “师父,齐家有异心,您还放任师兄被齐麟带走,是否不妥?” “齐家根基里腐朽了,但生出的小辈却是个重情义的。他暂且不清楚齐家长老层的决议,恐怕我波及齐家,短期内都不会和齐家有任何联系。是以裴儿在他身边,暂且应当是安全的。” “可……” 周宿还是不放心,“师兄修为不过筑基,齐麟也方才结丹不久,又有魔界人士在暗处虎视眈眈,就此放任齐麟带走师兄,恐陷师兄于危险境地。” 周宿说着,看向了沈千霜,“师尊,弟子理解您的决定。您欲趁结契大典当日揪出与魔界有牵扯的势力,恐当日乱象波及师兄才允许齐麟带走他,但齐麟毕竟势弱,他护不住师兄。” 周宿说到最后,明显有些激动:“师尊!弟子请命前去拦截齐麟。结契当日固然危险了些,但九华仙宗根基深厚,不至于连一个弟子也护不住!” 沈千霜依旧盯着齐麟离去的方向,许久才道:“为师知晓,但为师不得不这么做。” 沈千霜转头,盯着周宿的眼。 “不事先将裴儿至于危险境地,如何能揪出躲在暗处欲图谋害他的人?” 周宿瞳孔微缩。 他想起了沈千霜一次又一次的占卜结果,知道谢裴至多不过五年可活。 尽管如此,周宿还是不放心,踟蹰道:“可万一……” “没有万一。” 沈千霜一字一顿,重复道:“没有万一。” “为师早已分出原身一缕神识覆在裴儿身上,更在他识海当中刻下印记,绝不可能失去裴儿踪迹。除非魔尊亲临,否则当世无人能越过为师,抹去为师留在裴儿身上的神识和印记。” 周宿这才暂且放下一颗担忧的心。 沈千霜的一缕神识放出去,便是魔尊亲临,也得耗费些时间方才能彻底抹除。 时隔五百年,魔尊再现。 想必他一颗心都在如何一雪前耻上,如何会关注谢裴那样一个小小弟子? 谢裴醒来时,距离昏迷时已经过了两日。 睁开眼,头顶是陈旧的幔帐,窗外是充满人间烟火气的小贩吆喝声。 谢裴按着太阳穴,一边努力压下头部传来的阵痛,一边环视四周。 桌椅陈旧却干净,缺少长久生活的痕迹,应当是人间的客栈。 谢裴皱眉,他确实对齐麟没有防备,但这不意味着齐麟能力大到可以轻而易举的带他离开。 他与沈千霜的结契大典将近,为防止心怀不轨之人趁机捣乱,宗内的防守一日比一日严格,巡逻的弟子比以往多了许多。 而沈千霜也不是简单的人物,他如此看中他这个大徒弟,对他心思明显的就差把他按在床上办了,又怎么可能不在他身上加强保护? 所以,齐麟区区金丹期修为,却能如此顺利的带他离开九华仙宗,是否有沈千霜暗中默许的成分在其中? 思索间,谢裴下了床,来到窗边,拿窗台上的木棍支起了窗户。 小贩们的吆喝声更加清晰的传入谢裴的耳中,各式各样食物的香气从不同的摊贩处流经谢裴的鼻子,瞬间勾起了他的食欲。 身着各式各样古代服饰的男男女女在大街小巷里穿梭,所有人表情各异。 有沿着大街欢快奔跑的孩童,有坐在街边伸手乞讨的乞丐。 有女子拿着一支荆钗,同小贩讨价还价。 有挑着担子的货郎边走边大声吆喝,兜售各式各样的商品。 初看是一副普通的古代市井生活画卷,但细看却又不同。 因为,窗户斜对面的街道上,一个小型的木台子上,一个身穿短打的男人在同路人大声兜售笼子里的商品。 而躺在笼子里的,赫然是一只生了两只狐狸耳朵的少年。 一条蓬松的大尾巴圈在身前,遮住了半边脸,只露出一双怯怯的眼睛,可怜兮兮的望着笼子外的人群。 这是…… 卖的狐狸精? 谢裴:“……” 这狐狸精面相有五分像沈千霜,眼睛却是意外的干净懵懂,正是原身最爱的少年模样。 说不是魔尊派来的傀儡,谢裴愿意把他的名字倒过来写! 谢裴在看狐狸精的时候,好巧不巧,狐狸精也转头看向了谢裴。 一双眼水润润的,好不可怜。 谢裴:“……” 带着壮士断腕的决心,谢裴从窗户跳下去,如天神般降落到关着狐狸精的笼子前。 一面唾弃他的“花痴”人设,一面嘻嘻的笑,问道:“老板,这狐狸多少钱?我买了~” 第51章 有关师父是如何教导不听话的徒弟的12 九华仙宗那一身弟子服太过显眼, 因此齐麟带谢裴离开后便找机会给他换了身衣裳。 如今谢裴一身凡间富贵公子哥的打扮,一看就是个养尊处优的主,口袋里的钱看着只多不少。 商贩顿时露出露出恭维讨好的笑, 道:“这位公子好眼光。小人捉了这么多年的妖,这狐妖生的最是俊俏不过。除开您外, 不少公子和员外也都抢着要呢。公平起见,小人给这小妖起价100两银子,您等下可以进楼里和诸位一起竞拍, 价高者得。” 修真界不同凡界,多用灵石交易。 凡间的食物固然美味,但入体会积累杂质。 凡间的衣饰虽华丽多样,但防御效果约等于无。 因此, 修士即便受百姓所托前来凡间除魔卫道,也甚少会在身上携带银钱。 换做旁的道修, 和凡界的公子老爷们比有钱,还当真比不过。 但谢裴不一样。 原主是个爱玩的, 时不时会乘着青鸾鸟来凡间玩乐, 最不缺的就是银钱。 沈千霜给他的储物戒里, 堆满了金银珠宝。 别说小小一只狐狸, 就算是把整座城买下来,谢裴都不带眨眼的。 因而谢裴便应了老板的话,跟着人群一起进了拍卖楼, 等着和其他的买家一起竞价。 价格从100两飙到2000两, 期间谢裴一直没有开口。 隔着木栅栏,有一搭没一搭的盯着栅栏里的狐狸精。 这狐狸看起来一点也没有传说里, 狐狸精该有的精明和魅惑的样子, 看起来胆小怕事的很, 还有点蠢。 整只狐狸都蜷缩成小小的一团,躲在距离人群最远的角落里,一双琉璃似的眼珠子里满是害怕。 谢裴面上对狐狸表现的喜欢又可怜,心里却在腹诽:装的还怪像回事的。 腹诽同时,又有些稀奇。 这狐狸的面相和他那位师尊只有五分相像,其中尤其以眼型最为相似。 眼下,这狐狸用尾巴半遮了脸,使得那五分相像也成了十分。 若非二人眼神和气质相差太远,单看这双眼睛,谢裴险些都要以为是他那位师尊过来了。 谢裴料想,他能出现在这里,想必是沈千霜默许的结果,所以…… 沈千霜到底是什么目的呢? 思索间,那边的竞拍似乎已经结束了。 狐狸的最终叫价又涨了,从2000两直接涨到了2300两。 等到商贩2300两喊了两遍,竞拍眼看着就要结束的时候,谢裴才抬起手,慢悠悠的喊:“3000两。” 周遭顿时安静片刻,紧接着,商贩惊喜的声音响起:“这位公子出价3000两?还有人出价吗?” 谢裴面上得意,因为出了一把风头而沾沾自喜。 心里却觉得这魔尊戏未免太多,搞什么形式的偶遇不好,非得搞这么一出多人竞拍的把戏,也不怕他没带够钱。 腹诽归腹诽,谢裴最终还是买到了狐狸。 老板准备给谢裴搞一出滴血认主的时候,被谢裴给拒绝了。 “公子,您别看这狐狸瞧着无害,再怎么样他也是妖。眼下不过是喂了软骨散没了力气罢了。您若不趁这时候让这畜生滴血认主,将来怕是会害了您。” 谢裴越听,越觉得这魔尊傀儡当真是敬业,演戏演的逼真又自然,竟然还不忘让同伙提醒他滴血认主。 不过谢裴可不打算这么做。 他小心翼翼给狐狸解了镣铐,在狐狸怯怯的目光下,把他抱在怀里往外走。 本以为狐狸会抗拒,没成想,他竟是主动化为原形,在谢裴怀里伸直脑袋脑袋,用舌头舔了舔谢裴的脸。 十分讨好的模样。 “不用了。” 谢裴说着,摸了把狐狸脑袋,转身出了拍卖楼。 刚出门,迎面便撞上了等在外面的齐麟。 也不知齐麟是什么时候到的。 谢裴出来时,他执鞭靠在楼外廊柱上,半仰着头看着头顶的晴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等谢裴走到他跟前,齐麟才瞄了一眼他怀里的狐狸,道:“呵,这是你下一个哄骗的对象?” “我可是已经有婚约的人。” 谢裴怼了齐麟一句,道:“这狐狸生了一张和我师父五分相像的脸,我见不得他落在那些腌臜人手里。” 齐麟闻言,脸色黑了些,却到底没说什么,跟在谢裴身后一起回了客栈。 眼看着谢裴要抱着狐狸进屋,齐麟突然道:“你被我从九华仙宗掳走了。” 谢裴回头,淡淡的看了麒麟一眼:“嗯,然后呢?” 齐麟:“……你不问我为什么?” 谢裴便顺着他的话问:“好吧,既然你想听,那我就问。” 他清了清嗓子,十分真诚的问:“为什么把我从九华仙宗掳走呢?” 齐麟:“……” 他明显又生气了,恶狠狠的瞪了谢裴一眼,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谢裴没有理会齐麟那多变的少年心思,抱着狐狸进了屋。 托小二烧了热水买了梳子,便坐在木桶前,给狐狸洗澡梳毛。 火红的狐狸在木桶里缩成小小一团,浑身上下脏兮兮的。 洗澡水换了三轮,才总算洗干净。 不知是否看出谢裴对他没有恶意,狐狸一直安安静静的坐在木桶里,乖巧极了。 一身的毛烘干后,整只狐焕然一新,看起来干净又漂亮。 干净似晴空的眼睛依恋的望着谢裴,蓬松的大尾巴绕到身前,悄悄的圈住了谢裴的手腕。 谢裴可耻的心动了。 若不是心里对狐狸背后的魔尊有所抗拒,谢裴当真愿意把狐狸带回去好吃好喝的养着。 可惜…… 当天夜里,谢裴是抱着狐狸一起睡的。 时节已进入冬季。 谢裴虽然不怕冷,但夜里抱着暖烘烘的狐狸,一觉睡来格外香甜。 以至于早晨醒来,看见狐狸尾巴整个都缠在他的腰上,谢裴也没舍得把他推开,而是捏起狐狸的尾巴尖尖放到脸上,十足沉迷的吸了一把。 真爽! 光吸尾巴还不够,谢裴还把脑袋埋在了狐狸的胸口蹭来蹭去。 谢裴感觉的到,狐狸因为他的动作僵了一瞬,四只爪子都似乎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不过谢裴才不管。 一来,他人设如此,贪慕美色,喜好享受。 二来,那个魔尊拿傀儡试探他,谢裴也不介意用这种方法膈应他。 三来…… 狐狸毛真的又光又滑又软,吸起来真的很爽…… 直到隔壁房间的齐麟敲门,谢裴才依依不舍的把脑袋从狐狸胸口抬起来,抱着狐狸穿衣洗漱。 齐麟看着谢裴把狐狸抱在怀里,乐此不疲的投喂的模样,脸色看来十分不好。 “你昨天还说你有婚约在身,今天就忘了吗?他是修炼有成的狐狸精,不是未开神智的畜生,你用得着这样殷勤吗?” 谢裴笑嘻嘻的看了齐麟一眼,同他眨了一下眼睛,道:“毛茸茸动物的魅力,岂是我等凡人能抵抗的了的?如果你也是一只可可爱爱的小狐狸,我也会这样投喂你~” 齐麟:“……” 说出来谢裴可能不信,他分明看到那只狐狸充满挑衅的瞪了他一眼。 狐狸精果然名不虚传,就会装乖卖惨博可怜! 可齐麟也知道,他这话说了,谢裴也不会信。 只能憋着一肚子怒气的站起来,“那你可快些喂吧,等出了城,怕是这畜生再也吃不到这么好的东西了。” “出城?” 谢裴总算分神,看了麒麟一眼,“去哪儿?” “你只管跟着就是了。” 说着,齐麟又威胁道,“不要妄想逃跑,我暂时不想对你出手。” 谢裴点了点头:“哦,放心,我会乖乖跟在你后面的~” 齐麟:“……” 事情分明是照着他的预想走下去,可他却一点也不感到开心,反而觉得窝了一肚子火。 拿着鞭子的手痒的很,就想照着谢裴的脸蛋抽上一鞭子。 可是…… 「……小谢那家伙就喜欢顺着他的,你见了他就知道摆出一副被抛弃的苦主脸,他躲你来不及,会回心转意才怪哩!」 脑中不由想起青衣的话。 齐麟深呼吸,将心里那点儿火气压下去后,才道:“你放心,我会保护好你的。” 好话说出口之后,齐麟才发现,示弱也不是那么难。 谢裴闻言,喂食的动作停下,抬起头来,不解的看着齐麟。 在谢裴疑惑的目光下,齐麟莫名感到耳朵有些发烫。 他轻咳两声,别开眼不看谢裴,声音听着小了些,却很坚定。 “我在你身边一天,就会拼尽全力保护你一天。” 齐麟说着,收回视线,与谢裴对视。 脸颊微红,声音微颤,道:“我发……” “齐麟。” 谢裴突然出声打断他,朝他微微笑了一下,可说出的话却是十足的嘲讽。 “你拿什么和我师父比呢?” 齐麟闻言,面色一僵。 面颊上的红晕瞬间褪去,变为纸一般的白。 谢裴边说,边漫不经心的挠着狐狸的下巴。 “论资质,你确实比普通人强上许多,可在我师父面前却不够看。我师父只用了一百年时间,便坐上了正道魁首的位子。你呢?” “论相貌,你至多称得上一方美人,但我师父连续几百年都坐稳了道修第一美人的位置。谁人不赞他一副好皮相?你呢?” “论修为……” 谢裴摇头,嗤笑一声,“论修为,你差了我师父一大截;论地位,谁敢在我师父面前撒野叫板?论名声,我师父几百年来为四方除害,谁人不知谁人不敬?你呢” 最后,谢裴望着齐麟白惨惨的脸,静静的问:“齐麟,你什么都比不上我师父,又怎敢大言不惭的越过我师父,在我面前说什么保护?” 齐麟惨白着脸,嘴唇嗫喏许久。 他想说:“今非昔比,你师父他的无情道已破,一身修为都没了。” 又想说:“我今年才堪堪二十,你怎知我百岁之时,修为一定会比沈千霜差?” 可是,直到最后,这话也没能说出口。 齐麟只是自嘲一笑,道:“是啊,我怎敢和仙尊大人相提并论呢?” 一顿早餐不欢而散。 餐后,谢裴坐上了齐麟为他准备的马车。 看得出来,齐麟很用心。 马车的空间很大,内里铺满了柔软的床垫。 谢裴整个人陷在舒服的软垫里。 一边撸狐狸,一边托腮望着窗外倒退的风景。 很快,马车驶出城镇。 城外是坑坑洼洼的土路,但谢裴坐在马车里,却一点也不觉得颠簸,想必是齐麟用了灵力的缘故。 想到齐麟,谢裴便又叹了一口气。 遇到狐狸精之前,谢裴或许还愿意和齐麟走一遭。 可是现在…… 谢裴挠了挠狐狸耳朵,一双眼黑沉沉的。 正当谢裴思索着离开的最佳方案时,马车外面传来一阵阵呼救的声音。 谢裴撩开马车门帘,就见一俊俏少年满脸泪痕,朝着他和齐麟呼救。 而好巧不巧的,追着少年的人,谢裴昨天才见过。 是拍卖狐狸的小哥。 那人也记得谢裴,当即停下攻击,同谢裴拱手笑道:“这位公子,新捉的蛇妖,您要买吗?不多收您的,500两足够了。” 谢裴:“……” 他看看怀里的狐狸,再看看马车外声泪俱下的美貌蛇妖,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所以…… 他是认错魔尊傀儡了吗? 同一时间,刚刚还乖巧可爱的狐狸一下子从谢裴怀里跳出来,冲到拦路蛇妖跟前,对着蛇妖的脖子张口就咬。 只听咔嚓一下,蛇妖的脖子就那么轻易的断了。随即化成一缕青烟,消散于天地之间。 谢裴:“……” 老板:“……” 齐麟:“……” 咬死蛇妖后,狐狸精甩了甩尾巴,一下蹦上马车,缩进了谢裴的怀里,重又变成乖巧可爱的无害小狐狸。 谢裴:“……” 老板:“……” 两人对视了一眼,齐齐开口。 谢裴:“……五百两?” 老板:“告辞!” 说完,脚底抹油,一溜烟跑了。 谢裴还在云里雾里的,就见齐麟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 “筑基大圆满的蛇妖,说咬死就咬死……” 齐麟一脸防备的盯着谢裴怀里的小狐狸,道:“这只狐狸,修为竟在我之上……” 谢裴:“……” 哦,不对。 谢裴想,他这会儿应该改名叫‘裴谢’了。 谁叫他之前信誓旦旦的表示,认错魔尊傀儡他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那么问题来了。 如果这小狐狸不是魔尊傀儡,那么被他咬死的那只蛇妖是什么? 第52章 有关师父是如何教导不听话的徒弟的13 谢裴盘腿坐在马车上, 嘴里叼着红头绳,手里拿着小梳子。 小狐狸被他圈在腿里,身上穿着白色的小裙子。 整只狐乖乖巧巧的, 坐在谢裴怀里一动也不动,任由谢裴给他梳妆打扮。 他身上穿的小裙子是谢裴用他的九华仙宗弟子服裁剪之后缝制的,大小刚好合身。 除了小裙子外,谢裴还给小狐狸缝制了漂亮的围巾和腕带。 这些配饰都已经佩戴在小狐狸的身上,配合小狐狸乖巧的姿态,俨然一只漂亮又端庄的公主狐。 现在谢裴要做的,就是给小狐狸头顶扎一个小揪揪。 谢裴给狐狸打扮的时候,齐麟就在一旁看着, 眼里的警惕始终没有褪去过。 “不要总板着一张脸呀~” 谢裴给狐狸扎了一个朝天揪以后,同齐麟笑了笑。 “你要是心情不好的话, 不如给小狐狸穿衣服试试?很好玩的~” 齐麟皱眉,对谢裴如此不加防备的姿态感到不满。 是以齐麟说话时没什么好语气,冷硬道:“你多少该有点戒心。这只狐狸能一口咬死蛇妖, 说明他本身一定不简单。未免生事,我劝你最好现在就把他赶走。” 刚才还一脸乖巧的小狐狸,在听了齐麟要赶走他的言论之后, 当即凶相毕露。 龇牙咧嘴, 喉咙里警告似的发出又一声的低吼, 恶狠狠的瞪着齐麟。 谢裴忙挠了挠小狐狸的下巴,把他成功安抚好之后, 才终于把视线分给齐麟。 谢裴问道:“你看得出这狐狸修为几何吗?” 齐麟摇头:“我看不出。” 早前, 齐麟以为他看不出狐狸的修为, 是因为被猎妖人捕获后为喂了压制修为的药物。 现在看来, 分明是对方的修为在他之上的缘故。 谢裴又问:“那你打得过他吗?” 齐麟沉默片刻, 再度摇了摇头:“我和他对上,未必会输,但没有把握一定会赢。” 当时出手的换做是齐麟,他并没有把握将那只突然出现在马路上的蛇妖一击击毙。 而这只看起来柔弱无害的小狐狸做到了。 如果齐麟真的和这只狐狸对上,输的可能性会大一些。 谢裴于是低下头,问起了怀里的小狐狸:“我和这位哥哥有要事要办,我们就此分道扬镳如何?” 刚刚安静下来的狐狸听了这话,重又龇起了牙,冲着齐麟低吼。 谢裴重又看向了齐麟,无奈道:“你也看到了,他不肯走。而你又打不过他。我的修为你也知道,就是个花架子,对付普通人还行。就说刚刚那只蛇妖,我连他的修为都看不出。万一你真的和狐狸打起架来,我不拖后腿都是好的……所以……” 谢裴捏了捏狐狸的爪子,一边感叹狐狸的肉垫真好捏,一边道:“打又打不过,赶又赶不走,除了继续养着,还能有什么办法?” 齐麟:“……” 他只好放弃,道:“那你也不要和他走的太近。他是妖,看起来连话都不会说的妖。妖性难驯,你对他太好,万一他就此赖上你了,将来你如何摆脱?” 谢裴对此倒不怎么在意:“往后的事往后再提……” 谢裴捏了捏狐狸的朝天揪,笑:“你不觉得,这狐狸很乖很可爱吗?如果他一直是狐狸的样子,就算赖上了我又有什么关系呢。一只狐狸而已,我又不是养不起。” 齐麟:“……” 他只好将担心压下,继续赶路。 说要赶路,其实齐麟自己也没有一个明确的目的地。 这次带谢裴离开,不甘心是一方面,正道内部暗流涌动又是一方面。 正道正道,也不见得有多‘正’。 以往,正道有沈千霜坐镇,九华仙宗在当世仙门之首的位置稳坐了五百余年。 其余门派和世家表面服气,心里却不见的有多支持九华仙宗。 这么多年,暗地里一直在谋划着将九华仙宗从第一仙门的位置上拉下来,换自己的门派或家族取而代之。 眼下沈千霜修为尽失的消息在正道传播开来,不少门派世家蠢蠢欲动,只等着在沈千霜结契大典上一探虚实。 谢裴区区筑基期修为,若是被不慎波及…… “你想吃些东西吗?” 齐麟思索间,谢裴忽然开口了。 齐麟抬头,就见谢裴朝他温软的笑,道:“别看我这样,其实我厨艺还是很不错的。你有想吃的东西吗?我给你做。“ 齐麟眼睛瞬间亮了些许,脑子做出思考前,便脱口而出:“烤鸡和烤鱼。” “好。” 谢裴道。 谢裴寻了处小溪,从储物戒里掏出一条鱼和一只鸡,就着溪水处理起鸡和鱼来。 齐麟寻了柴火,在河边夹起了火堆。 木柴燃烧,劈了啪啦的响 谢裴将处理好的鸡和鱼架在火堆上,取出自制的酱料抹上去,一面耐心的给鸡和鱼翻面,一面道:“齐麟,看在我这么听话的跟了你一路的份上,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带我走吗?你是听谁说了什么危言耸听的话吗?” 齐麟原本还在期待的等着鸡肉烤熟,闻言,脸上喜色稍退,自嘲道:“我说你怎么回事,突然说什么想要给我做饭,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 谢裴沉默片刻,道:“我只是不想一直糊涂下去。我知道,你修炼天赋绝佳,二十便结了丹。包括我在内,同辈的大多数人都比不上你。但你毕竟年轻,修为还不到家,若没有人暗中相助,我不认为你能成功带我离开九华仙宗。况且……” 谢裴摇了摇头:“你嘴上说着掳走我,但一路走来都对我照顾有加,从未限制我的行动,甚至连我和宗门传讯用的传音灵石都不曾收走,这说明你根本不担心我和九华仙宗的人联系。换言之……” 谢裴停顿稍许,直直望着齐麟的眼:“说明你知道,即便我和宗门的人传讯,也不会有人前来寻我。而谁能给你这样的自信?你师父?还是我师父?” 齐麟沉默。 谢裴看他的模样,便知道他的猜测八|九不离十。 “应当是我师父吧。我思来想去,也只想到了一个可能。想必结契大典当日会有危险,所以他才会想我离开九华仙宗。之前他就说过想带我去凡人界,我没答应。现在看来,我当初应该答应的……” 谢裴没再说下去,转回正题。 “我猜,是因为我师父修为尽失的消息传出去了吧?可他为什么偏偏让你带走我呢?因为他知道你绝不会伤害我,是吗?还因为你之前拿着鞭子追过我许多次,所以就算我不见了,别人也不会想到你头上是吗?” 齐麟抿唇,良久,才点了下头。 于是便换做谢裴沉默了。 半晌,谢裴重新开口:“整个修真界都知道,我师父最是宠我。拿我威胁师父,绝对可行。所以你一路都在往灵气稀薄的方向走。是因为你想尽可能带我远离修士之间的争端吗?” 齐麟点头。 谢裴长叹一声,道:“那你知道,你有可能因我陷入险境吗?盯着我的人有很多。除了正道外,魔修说不得也愿意抓我。毕竟因为我师父的存在,这五百年来魔修的日子并不好过,他们想报仇很久了,眼下正是机会不是吗?” 齐麟抿唇,再度点了点头。 似乎害怕谢裴担心,齐麟甚至还安抚道“你不用害怕。我身上有仙尊赠予的防御和飞行法器,哪怕是渡劫期大能,也未必能捉得到你。” 谢裴:“……” 他沉默下去。 他担心的,从来不是他会如何,而是齐麟会因他而如何。 这几日相处下来,谢裴越来越能确定,齐麟还是剧情里那个重情重义的少年。 他之前说要保护他,那就真的会竭尽全力,哪怕拼了这条命不要了也要保护他。 可是谢裴不愿意。 凭什么呢? 凭什么他的危险要齐麟来扛呢? 沉默许久,谢裴最后道,表情难得的严肃:“你知不知道,就算你这么做,我也不会喜欢你。” 齐麟闻言,苦笑一声:“我在你眼里就那么不堪吗?会是用这种法子要挟你的人?你喜欢仙尊大人,我知道。你说我比不上仙尊大人,我也知道。我更知道,即便我这样做了,你该不喜欢我,就不喜欢我。可我求的不是你喜欢我。我只是想你平安。” 齐麟说罢,低下头去安静了许久。 可他最终还是抬起了头,一双眼微微发红。 “抱歉,我刚刚其实说谎了。谢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我还是想要尝试一下,想着如果和你多相处几天,对你好一点,你会不会改变心意。我知道我比不上仙尊,但有句话叫‘莫欺少年穷’。谁能保证我一辈子也比不上他呢?” “你知道吗。你和仙尊结契消息发出去的前一天,青衣和我说,你喜欢顺着你的人,他说我见了你只知道摆出一副苦主脸,你不喜欢我很正常。那天晚上我一整夜没阖眼,在我院子的屋顶上发了一晚上的呆。等到黎明破晓,太阳从东边儿升起来时候,我就在想,我要改一改性子,对你好。可是……” 齐麟嘴里发苦,道:“我打了一肚子腹稿,想要和你和解。可我才出门,准备去找你说话,就听说了你要和仙尊结亲的消息。谢裴,你要我怎么办?我也不想喜欢你,可我就是喜欢你。我该怎么办?” 谢裴不知该如何回答,于是便不说话了。 不多时,鸡和鱼烤好了,谢裴把烤鸡递给齐麟,道:“吃吧。” 齐麟此刻已经完全没了最初的期待,但还是接过了这只烤鸡,撕下一只鸡腿慢慢的吃。 那天青衣给周宿送谢裴做的饭菜时,齐麟嘴上不屑一顾,心里却是羡慕的。 那时候他就在想,如果哪天他也能尝一尝就好了。 如今真的尝到,果然如预想般好吃。 只是…… 齐麟扶着有些眩晕的头,踉跄的站起来,一双眼里满是受伤:“为什么?” 他说完这话,没等到谢裴的回答,人便昏了过去。 第53章 有关师父是如何教导不听话的徒弟的14 谢裴对齐麟没有防备, 所以他轻易中了齐麟的招。 同样的,齐麟对谢裴也没有防备, 所以他也轻易中了谢裴的招。 然而,谢裴宁愿齐麟对他有所防备。 谢裴喜欢单纯的人,但有时太过单纯,就意味着容易受骗。 就好比单纯如齐麟。 因为自己不会骗人,所以理所当然的以为别人不会骗人。 因为自己对旁人真心以待,便想当然的以为对方也会同样用真心对待自己。 因而谢裴内心很是矛盾。 谢裴希望齐麟能够继续单纯下去。 人如果能一直单纯,那他这一生多半都是幸福且愉悦的。 但谢裴又不希望齐麟一直单纯下去。 修士的一生往往比普通人要长很多,同样的也危险很多,很多时候都需要用命搏一番机遇。 若是齐麟一直如此单纯, 未来必定无法长久。 “如果可以……” 虽然知道对方是听不到的,谢裴还是对昏过去的齐麟道, “我希望你可以坏一点。” 叹了口气, 谢裴喃喃自语:“你要坏一点,不要轻信别人的花言巧语,轻易就把一颗真心交了出去。要坏一点,不要为了所谓的情谊,把别人的命看的比自己重要。” 沉默稍许,谢裴又道:“我骗了你,你拿鞭子追我是对的, 就算一直拿鞭子追我我也无话可说, 可你为什么要反过来保护我呢……” 荒山野岭, 回应谢裴的,只有小狐狸呜呜的叫声。 谢裴转头, 摸了摸狐狸的脑袋, 道:“你也觉得齐麟应该继续恨我才对吧?” 小狐狸只是‘呜呜’的叫, 两只前脚搭在谢裴胸前,讨好似的舔了舔他的脸。 谢裴擦了擦脸,嫌弃道:“脏死了。” 却没有把狐狸推开。 他将齐麟撕了一块的烤鸡和烤鱼用荷叶包好,又在荷叶上画了一个保温保鲜的阵法。 拍拍屁股站起身,背着齐麟上了飞剑。 穿着裙子的小狐狸站了起来,也要跟着上飞剑的时候,陡然发现,自己四肢竟动不了了。 他猛地抬起头,震惊又愤怒的望着谢裴。 “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目的跟着我。但无论是为了报恩也好,对我心怀恶意也罢,我都不能留你在我身边。”谢裴冷冷道。 当下,谢裴脚踏飞剑,静静的望着地上的狐狸。 眼神之冷漠,仿佛之前殷勤的为他做小衣服的人不是他一样。 而谢裴能成功控制狐狸,还是多亏了沈千霜的溺爱。 对他这个资质平平,唯相貌出色的大徒弟,沈千霜当真算得上是有求必应。 五百余年的正道魁首的位置,沈千霜不是白做的。 九华仙宗每月数额庞大的灵石和丹药供应,除了一小部分给了周宿外,大半都进了谢裴的口袋。 所以,哪怕谢裴修为不过筑基,但依靠数额庞大的灵石,用来绘制一个定身阵法也足够了。 那是他趁着给小狐狸缝衣服的时候,将灵石里的灵力抽取出来,绘制在裙子内部的。 即便是元婴期修士,一时也无法挣脱。 因而谢裴这一手,其实是存了试探的成分的。 ——试一试狐狸的修为到底如何。 若是这阵法困不住他,谢裴还有第二道阵法,那道阵法可以困住出窍期大能。 作为启动第二道阵法的代价,谢裴将要亏损自身一半精气以及小山般多的上品灵石,就算能成功摆脱狐狸,往后也少不得要休养一番。 幸运的是,谢裴绘制的第二道阵法并没有派上用场。 尽管如此,启动第一道阵法还是耗费了谢裴不少精气,脸色看着都白了不少。 但谢裴却并不在意这点损伤,只是望着呜呜叫着恳求他的狐狸,语气冷硬。 “我想要提醒你一句,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尤其是表面看来对你毫无防备的陌生人。此外,这阵法至多会持续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内,若你收到攻击,阵法会自动解除,望你好自为之。” 谢裴说罢,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 千里之外,九华仙宗雾华山顶。 沈千霜忽然睁开了眼。 一方水镜悬空浮在沈千霜面前。 水镜里,谢裴御剑离去的背影是那样的决绝。 离开时的那幅冷漠模样,同此前对小狐狸表现出的喜爱模样判若两人,也同以往他面前刻意做出的单纯无害的样子判若两人。 但…… 沈千霜微微笑了一下,自语道:“果然,你面上装的再乖巧单纯,本质上却还是个小骗子吗?” “小骗子……小骗子……骗子……” 沈千霜喃喃,又笑了下。 发觉他竟丝毫不感到惊奇,好像谢裴就该是这样谎话连篇一样。 “所以,你对我说的那些话,又有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呢?还是说……全是假的……” 话愈到后面,声音越低,几乎听不切。 沈千霜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谢裴的背影,良久,重又闭上了眼睛。 同一时间,被谢裴困住的狐狸张开了双眼。 前一刻,他还一副被定原地无法动弹的模样。 眼下谢裴走远了,他却突然能动了。 而在他动弹之前,并没有受到任何攻击。 他低头,仔细瞧了眼谢裴给他缝制的白色小裙子,不由得微微笑了下,自言自语道:“我竟不知,我那大徒弟除了一手好厨艺,竟还会缝衣裳。” 笑了下,又道:“早知如此,就该让你自己缝制你的嫁衣,想必穿在身上定是十分惊艳。” 齐家在修真界有不少产业,谢裴便没有直接去齐家本家,而是乔装打扮一番之后,将齐麟丢在了齐家在附近一座城镇的分店门口。 躲在暗处,亲眼见到齐家人慌慌张张的把昏迷的齐麟领进去后,谢裴却没有立刻离开。 直到夜幕降临,月上柳梢的时候,隔老远看到齐麟醒过来,谢裴才离开。 谢裴倒也没有走远,自己寻了一个地方拿出传音灵石。 思索良久,终于在传音灵石上输入灵力,声音听来可怜兮兮的,对沈千霜道:“师父,我想你了……” 无论如何,谢裴不可能自己独自在外面乱跑的。 他十分有自知之明,做不到的事情绝不会轻易尝试。 就他这弱鸡的修为,在高手如林的修真界,谁见了都能欺负一把。 而他身上还有不少高阶法器和成堆的灵草、灵石、灵果,说是一个行走的大型金库都不为过。 有此前提,谢裴怎敢独自一人在外行走? 更何况暗处还有一个魔尊在虎视眈眈。 在事情的实际走向和他预想中的最佳通关路线越来越偏情况下,谢裴如今所能依托的,只有沈千霜和他背后的九华仙宗。 所以谢裴只能期望沈千霜尽快出现,在魔尊派来的人再次出现之前,过来带走他。 其实白天和齐麟的对话,谢裴更多的是在套话,并不如何肯定。 但齐麟的话和反应告诉他,他的猜测是对的。 沈千霜不像是会冲动做事的人。 如果齐麟是他的一手准备,那么他必然还有二手甚至三手准备。 毕竟齐麟修为不过金丹。 金丹的修为,在齐麟的同龄人里是顶尖的。 但放眼整个修真界,还不够看。 倘若真的出了问题,一个齐麟肯定无法应付。 所以沈千霜一定还派了人暗地保护,作为二重保护。 这暗中保护的人,谢裴怀疑过狐狸精。 但谢裴不想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万一那只狐狸精不是沈千霜,而是其他势力的人呢? 谢裴不敢赌,所以他只能把小狐狸留下。 想到那只狐狸,谢裴还觉得挺可惜的。 难得遇见那么漂亮的狐狸,一身皮毛油光水滑的不说,最最让人喜爱的是那条大尾巴。 若那真的是一只普通的狐狸,谢裴愿意发动刻印在身体里的铲屎官之魂,好吃好喝的伺候小狐狸一辈子。 只要能让他天天撸到狐狸尾巴。 可惜…… 谢裴叹气,声音里带了些真切的失落:“师父,我不想一个人……” 他还想来只狐狸天天撸…… 距离谢裴十米开外,神识幻化为小狐狸的沈千霜闻言,之前费心做的那么些安排,竟都不顾了。 那一刻,沈千霜忘了所谓的‘事先将谢裴置入危险境地,好寻出暗处欲图谋害他的人’,也不想去管结契大典当日可能出现的危险情况,只想就那么出现在谢裴跟前,带他回去。 沈千霜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缩地成寸,脚下不过迈出一步,便出现在了谢裴的跟前。 此刻,他身上穿着白色的小裙子,脖子上系着白色的围巾,两只前爪分别绑着漂亮的腕带,头顶还用红头绳扎了一个朝天揪。 谢裴低头望着突然出现的小狐狸。 小狐狸抬头望着头顶表情平淡的谢裴。 沉默在一人一狐之间蔓延许久,到底还是小狐狸先开口了。 那是谢裴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是沈千霜的声音。 沈千霜道:“我带你回去。” 顿了下,又道:“再过几日就是结契大典,喜服已经缝好了,就差让你试一试,看看合不合身了。” 说话间,漂亮蓬松的大尾巴向上翘起,尾巴尖尖圈住了谢裴的手腕。 谢裴抿了抿唇,不说话,看起来有些生气。 “裴儿,你这次原谅为师一回吧。” 沈千霜放软语气,低低道,“为师往后再不会越过你,替你做任何决定了。” 谢裴:“……” 他抿紧双唇,沉默许久,才弯下腰,将狐狸抱了起来。 “师父怎么会变成一只狐狸?” “为师将一缕神识附在了你身上,但仅有神识,多有不便。便就近寻了具断气没多久的肉身依附了上去。” “小狐狸死了?” “嗯。” “可我喜欢这只小狐狸……” “……” 沈千霜叹气,“为师再为你寻一只就是。” “不能比这只难看,我喜欢尾巴蓬松的。” “好。” 二人说着话,逐渐消失在夜色里。 谢裴却不见,他离开之后不久,齐麟便出现了。 他站在谢裴离去前站着的地方。 银白月华下,脚下的影子扭曲又恐怖。 那分明不是人该有的影子。 “你想要我做个坏人吗?” 齐麟自言自语道。 许久,冷笑一声。 “如你所愿。” 第54章 有关师父是如何教导不听话的徒弟的15 谢裴消失的事情, 知道的人不多。 九华仙宗上上下下,知道的人加起来不足十人。 至少青衣就不知道。 以往,谢裴隔三差五就会叫他出门一趟。 青衣嘴上嫌弃, 心里还是很喜欢跟着谢裴出去的。 谢裴喜爱人间的热闹烟火, 青衣也喜欢。 每每和谢裴一起出去, 既能看美人,又有琳琅满目的美食相伴, 还有人间界各种各样有趣的节日。 对于凡人来讲, 生命不过短短几十年,活着的每一年都弥足珍贵。 他们每年都会祝许多好玩的节日, 诸如上元、端午、七夕、中秋,以及凡间最为热闹的年节。 而除了节日之外, 他们还会有各种各样的庙会和集市。 街上人来人往, 总能碰到有趣的人和事。 五百年前,沈千霜凭一己之力,在正道节节溃败的时候挺身而出,力挽狂澜,拯救天下苍生于水火。 那往后,凡人界便为沈千霜设庙立祠, 五百年来香火不断。 青衣起初对凡人的节日和庙会是不屑一顾的, 直到谢裴带着他去了一趟人间举办的上元节庆典。 再往后,凡人间有热闹看, 青衣都会和谢裴一起凑一凑热闹。 眼下天气渐冷, 不久之后, 附近的城镇都会举办一个大型的庙会, 专门用来祭拜感恩沈千霜的。 这是九华仙宗的地盘, 所以世代受九华仙宗庇护的民众对这场庙会尤其重视。 庙会持续三天, 前两天是预热,第三天的时候最是热闹。 以往都是谢裴带着青衣去。 可今年庙会办了两天了,都不见谢裴出门。 青衣找过周宿,但周宿推脱谢裴忙着筹备结契大典的事宜,最近几天都很忙。 青衣听后,当场就小声说:“他筹备结契大典?九华仙宗是没人了吗?” 周宿:“……” 他改口,“其实师兄最近忙着粘着师父,所以……” 青衣这才勉强相信,不甘心的飞走了。 庙会这种事,青衣自己也可以去。 但这种热闹的场面,如果只有自己一个人瞎转,没个狐朋狗友陪着一起闹腾的话,其实很没有意思。 青衣以前自己单独去过人间,发现还是有谢裴的时候更好玩。 于是,庙会的前两天,青衣一有时间就会在雾华山顶盘旋,就等着谢裴吹响哨子后第一时间出现在他面前。 今天是庙会的第三天,同时也是最后一天。 青衣心里都有些不太期待了,哪里知道刚刚飞到雾华山顶,就听到一声熟悉的哨子声。 青衣瞬间就激动了。 翅膀一扇,一下子冲到了谢裴面前。 “你怎么回事?一消失就七八天。庙会都开始两天了,今天最后一天,再不去就晚了。周宿那小子和我说什么你在筹备结契大典,一听就是骗鸟的。就你还想筹划那么大一桩事?除非九华仙宗倒了,否则这事根本轮不到你。” 青衣不愧是最佳损友,上来就是一顿吐槽。 但他说到最后,眼里却不自觉的露出担忧的表情来。 “你是不是出什么事啦?院子外面竟还设了结界,我开始不知道,打算直接飞进去。结果靠近院子一瞬间,一道术法直冲我脑门砸过来。我险些被砸晕了!头上这包现在还没消下去呢,可疼死我了。是不是你以前招惹了什么人,听说你要结契便来寻你的麻烦?” 青衣说着,扒开头顶的头发,露出一个醒目的小山包。 从前,谢裴的院子根本没有对青衣设下禁制,随意他自由出入,不然他也不会中招。 “我老早就和你说了,不要看到别人生了一副好相貌便巴巴的贴上去,好话说了一堆,银钱灵石成把成把的洒了出去,结果到头来还要被人拿鞭子抽。你图什么啊?” 以前青衣天天跟在谢裴身后,说是小尾巴也不为过,心里其实是十分喜欢他的。 如今他嘴上说着在雾华山顶飞了两天是为了山下的庙会,实际却是担忧他出事了。 所以,青衣说这么多,本质上还是别扭的关心。 于是谢裴姑且无视了青衣话里话外对他的吐槽,放下怀里抱着的小狐狸,从储物戒里掏出一瓶伤药,招呼青衣低头弯腰,将伤药仔细的涂在他头顶的鼓包处。 谢裴边涂药边训道:“宗里缺了你的丹药供奉还是如何?这么大一个包竟然顶了两天。” 青衣咕哝道:“你以为谁都和你似的那么娇贵,一点小伤都要哭着找仙尊哄你。” 下一刻,青衣转移话题。 “这狐狸怎么回事?” 他仿佛才注意到谢裴身边的狐狸似的,瘪了瘪嘴,道:“看起来就不好吃。我未开灵智前,逮过几只狐狸。味道……” 未免青衣再说出什么损人的话,谢裴忙打断他:“这是拿来养的,哪里是拿来吃的?” 他朝青衣扬了扬狐狸尾巴,“瞧!多可爱的尾巴!” 又朝青衣晃了晃狐狸的小肉垫,“看!多可爱多好看的爪子~” 青衣闻言,看起来更加不开心了,皱了眉:“狐狸哪里好了?吃起来又骚又腥,冲得很。尤其那一身狐臭,简直要熏死鸟。结果凡间的话本里,凡狐妖幻化的妖精都叫狐媚子,又美又魅,竟无一人说臭!没想到你竟也会被迷惑,突然说要养狐狸。” 青衣从少年人化为原型,展开自己的翅膀。 “狐狸的毛有我的羽毛好看吗?” 他又朝谢裴扬了扬自己的尾羽,“他的尾巴有我的尾羽艳丽吗?” 最后,青衣抬起了自己的利爪,“我的爪子能穿透坚硬的岩石和千年的玄铁,这只毛都没长齐的小狐狸的爪子能吗?中看不中用,养来作甚?” 谢裴:“……” 幻化成狐狸的沈千霜:“……” 谢裴知道,青衣这是故意拿话刺他的。 这在他们两人之间,算是最为普通的日常。 一日不互损几句,便一日不痛快。 谢裴还知道,青衣小孩子心性。 他化形之日距离现在不过十五六年的功夫,几乎算得上是被少年的谢裴一路带大的。 这么多年来,谢裴身边的灵兽只他一个,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叫上青衣。 所以不论青衣嘴上如何嫌弃他,心里对他的依恋却是很深。 原剧情里,原身身陷囹圄,齐麟是第一个救他的,却不是最后一个。 青衣也找过他,可惜原身从来就不曾出面见过他。 直到原身身死当日,这一只别扭的青鸾鸟都没能见上原身一面。 甚至在原身死去那一刻,青衣还在固执的守在谢裴的楼外,等着和他见上一面。 有如此前提在先,谢裴也愿意宠着这只傻乎乎的青鸾鸟。 青衣被谢裴宠惯了,眼下骤然出现一只要和他争宠的狐狸,自然会不开心。 换做以往,谢裴估计还会安慰他一两句。 但青衣现在损的,可是曾经扬言要吃青鸾鸟的沈千霜。 没瞧见青衣那一番话之后,沈千霜那双狐狸眼都危险的眯了起来了吗? 偏青衣不在乎,翅膀尖点了下狐狸头顶的朝天揪,哈哈的笑:“这是你给这狐狸扎的辫子?本来就是一只丑狐狸,这辫子让他看起来更丑了。” 沈千霜闻言,定定的望着谢裴,似乎在等他为自己主持公道。 谢裴一个头两个大,硬着头皮道:“狐狸的毛更软,尾巴也更好摸。” 青衣一脸正色:“可狐狸有狐臭。尤其是公狐狸的狐臭,那是一百个香囊也盖不住的臭。就算他现在不臭,以后总会有放出臭气的时候。” 谢裴:“……” 青衣没救了,不如干脆放弃,隔天给沈千霜来一道油炸青鸾鸟吧。 沈千霜这次不再看谢裴了。 他慢悠悠的往青衣的方向踱了两步,尾巴一扬—— 眼看着青衣就要被狐狸尾巴拍死的时候,谢裴扑上来抱住了狐狸。 “哈哈,今天不是庙会最后一天吗,再耽误下去可就看不了热闹了~” 谢裴在两只争宠的小动物之间和起了稀泥,两只胳臂紧紧圈着小狐狸,眼神却在催促青衣。 “快走吧,我会一直看着小狐狸,也会每天给他洗澡,不会让他臭到你的。” 沈千霜:“……” 他没忍住,道:“为s……我不臭。” 青衣依旧不情不愿的,却还是任由谢裴抱着狐狸跳上了他的背。 翅膀一扬,下一秒便没了踪影。 飞到九华山主峰大殿门口,谢裴让青衣停下,和站在殿门口同弟子安排任务的周宿扬了扬手。 “小宿,要一起去山下庙会吗~” 周宿犹豫了一下,还没开口,就见青衣鸟俯冲过来。 于是,动作快于思考,周宿直接跳上了青鸾鸟的背。 周宿一上来,就在谢裴耳边念叨:“师兄,山下不过几步路,为何不御剑?御剑也可锻炼自身灵力运行。有效的灵力运行方式,可以用损耗最低的方式飞最远的路……” 青衣也插嘴:“就是就是,有事没事就知道叫我驮你。仙尊花费重金为你打造的仙剑用的次数屈指可数,甚至还用它杀鸡宰鱼!铸剑师知道了怕是会气的翘胡子!” 就连谢裴怀里的狐狸也符合道:“此言有理。” 青衣立刻道:“还是小狐狸明事理~” 谢裴:“……” 他掏了掏耳朵,不满的拍了拍青衣的翅膀,道:“你刚刚还嫌弃狐狸有狐臭的……” 周宿闻言,撇了眼狐狸,随即又别开眼,假装自己没听到。 青衣嘿嘿的笑,道:“妖精有点味道怎么啦?我化形前,在天上飞的时候还经常会拉s……” “停!”谢裴无语,“够了够了,别说了。” 周宿却突然插嘴,道:“青衣当时好像才开灵智不久,尚未化形。无意飞到雾华山顶,飞到师兄头上时候,刚好拉在师兄头顶……噗……” 说着,少有表情的周宿竟直接笑了出来。 小狐狸也咧嘴笑了。 沈千霜记得这件事。 记得当时谢裴气哭了都,顶着一头的鸟屎,咋咋呼呼的跑到他跟前,扬言要煮了这只鸟。 结果鸟是抓来了,但他看到缩在笼子里瑟瑟发抖的小青鸾,又别别扭扭的说鸟太瘦了,混身没二两肉,要养肥再杀。 养着养着,就养出了一个青衣。 第55章 有关师父是如何教导不听话的徒弟的16 刚上路没多久, 谢裴就被其余三人轮番吐槽,不由嘟囔道:“青衣你变了,你以前可乖了, 怎么现在说得话这么恼人……” 青衣怼道:“还不是你太不上进!” 谢裴:“哼!好像你很上进似的, 可每次我叫你出去,你也都玩的很开心啊!” 青衣:“我那是替仙尊大人监督你, 以免你在外面闯祸。”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 你来我往争锋相对,谁也吵不过谁。 沈千霜和周宿对视一眼,眼里均闪过一抹无奈。 沈千霜记得, 谢裴刚抓到青衣时, 青衣虽未化形,却已开灵智。 谢裴如果算得上仙二代, 那么青衣就称得上是仙三代。 背靠沈千霜, 谢裴有数不尽的法器仙草和灵丹妙药,他自己用不上,就捡有用的喂给青衣吃。 起初, 青衣很是害怕谢裴。 因为谢裴总会握紧拳头威胁他说:“你要记得, 你是我养来吃的。你听话的话, 我可以让你多活两年;不听话的话——” 他自以为凶恶, 实则可爱的说:“我现在就把你吃掉!” 青衣那时候单纯的很,以为谢裴真的要吃他,每天都乖乖的。 谢裴把他从笼子里放出来后,他也不敢逃,担心半路被抓回来煮了吃。 谢裴带着他满山遍野的跑, 他就跟屁虫似的跟在谢裴身后。 谢裴拿什么喂他, 他就吃什么, 听话的不得了。 直到许多年后,青衣见识见长,才知道谢裴喂他吃的东西,皆是修真界可遇不可求的仙草灵果。 也是多亏了这些,青衣虽是九华山豢养的青鸾鸟中年岁最小的一只。 同时却也是所有青鸾鸟里飞的最快,羽毛最艳丽的那一只。 用其他鸟的话来说,他就是鸟界最靓的崽。 他们就这样一起长大。 不知到什么时候,青衣不再畏畏缩缩的了。 青衣的眼睛总是看着谢裴,开始学起了他的言谈举止,眼神里的孺慕和依赖根本掩饰不住。 这一点,青衣自己不知道,而谢裴也一直看不出。 等到青衣能够流利的说话的时候,基本已经是每三句不忘吐槽一次谢裴了。 就好比现在。 他们见面就拌嘴,可却从来没有真正红脸过。 经常是吵着吵着,就开开心心的聊起了自己觉得有趣的见闻。 去九华山下的城镇的路上,青衣和谢裴一路都在兴致勃勃的说话。 均是些乱七八糟的生活琐事,多是青衣在吐槽,谢裴左耳进右耳出的听。 先是从谢裴消失的七八天聊到了喜服的样式,接着从喜服的样式说到了沈千霜的旧事,最后从沈千霜的旧事谈到了沈千霜的情史。 沈千霜一路都在听着谢裴和青衣的对话,却怎么也联系不到,‘谢裴消失的七八天’和‘他的情史’之间有哪些必要性的关联。 从前虽然知道谢裴和青衣在一起时,总会天南海北的说些有的没的八卦,却没想到两个小家伙私下如此大胆,竟连他也敢胡乱编排。 如今,谢裴和青衣说的,就是民间有关沈千霜的话本。 沈千霜其人,不止是修真界所有修士心中一座不可翻越的大山,更是天下万千民众心中的保护神。 关于如神仙般庇护他们的沈千霜,人们报以最美好祝福和期待的同时,又会忍不住想要了解他的生平。 由此,凡间关于沈千霜的话本层出不穷。 有依据史料认真编纂的正传,但更多的还是文人经过笔墨修饰后的趣闻轶事。 其中,凡间最有名的话本,便是沈千霜和名门仙子之间的爱恨情仇。 而这其中,谢裴的存在,则被不少人臆想成了沈千霜和神秘仙子之间的私生子。 无根无剧的传言,相信的人却多得很,甚至不少修士私底下也讨论过这种可能。 谁让沈千霜对谢裴太好了,好到有求必应的程度。 青衣现在说的,就是这则传言。 “说真的,要不是突然传出什么你要和仙尊大人结契的消息,我真要以为你是仙尊大人的儿子了。” 青衣说话时,谢裴正撸着披着狐狸皮的沈千霜,明显感到沈千霜身子僵硬了片刻。 当即,沈千霜与他传音道:“简直胡闹!你怎净带青衣听些乱七八糟的说书人讲得故事?” 谢裴顿感好笑,也不回话,而是继续同青衣道:“我也差点以为师尊是我爹爹呢~师父师父,可不是就是师长和父亲嘛~” 说到‘爹爹’二字时,谢裴是专门对着沈千霜的狐狸耳朵讲的,刻意放软了声线。 听得狐狸的耳朵都抖了三抖。 周宿:“……” 他眼观鼻鼻观心,假装欣赏沿途的风景,耳朵却时刻注意听着。 青衣:“就是就是。仙尊大人对你太好了,当真是比亲儿子还亲~” 谢裴也点头:“我当初第一次听说书人这么说时候,真的以为师父就是我爹爹呢~” 沈千霜:“……” 这件事,他同样记得。 当时谢裴年不过十八,闭关近一个月后筑基成功,随即开开心心的和青衣一起去人间玩乐。 结果当天晚上,筑基没多久,心境尚不稳定的谢裴就哭着回来找他了。 一面的哭,一面拉着他的袖子惨兮兮的问:“师父,您对我这么好,是因为您是我爹吗?您不是我爹吧?您怎么会是我爹呢……” 一直沉默的周宿再次插嘴:“师兄还为这件事闹过呢,在师尊殿里足足哭了一宿。师尊再三保证说他与你没有血亲关系后,你才总算收了眼泪。” 谢裴:“……” 他翻了个白眼,踢了下周宿的小腿,“你继续安安静静地不说话就好,能不能不要总提我那些丢人的事情?” 周宿嘴角挑起,微微笑了下,道:“师兄竟也会觉得丢人吗?” “他怎么会觉得丢人?这些年不知招惹了多少漂亮少年,全修真界都知道他是个薄情寡义的负心人,也没见他外出脸红过。” “哦?”沈千霜闻言,终于插嘴,“他这些年都招惹了谁?招惹了多少人?” 谢裴顿时感到一阵心虚。 想要阻止,却发现自己竟说不出话来! 谢裴立刻用眼神向一旁的周宿求救,希望他阻止青衣继续说下去。 结果周宿却道:“师兄方才说的对极了,我应当继续保持安静的好。” 谢裴:“……” 他欲哭无泪,认命的听青衣讲起了他的黑历史。 青衣那边完全没有接收到谢裴的绝望,更忘记了小狐狸是来和他争宠的,开心的同他数起了人头。 不数还好,一数才发现,谢裴这些年来招惹的人,竟有三四十个。 周宿闻言,忘了所谓的‘保持安静’,也跟着诧异道:“怎会这么多?我以为师兄只招惹了七八个。” “七八个那是家里有些能耐,有本事找上门来的。至于剩下那几十个,则是普通的凡人。” 青衣解释道。 “凡间员外老爷的小公子、唱戏的花旦、乐馆里的头牌、农家小院里的小哥……许许多多的俊俏少年,凡入了这小色鬼的眼,都会巴巴的贴上去。送银钱给伶人赎身,买名家字画讨好小公子,还会殷勤的给农家的小哥除草……” 青衣十分不屑道:“总而言之,这家伙每每都把人哄的一愣一愣的。结果人家一旦表明心迹,立刻跑得远远的。” 直把谢裴的底裤都扒没了后,青衣才道:“小宿,这件事你先不要告诉仙尊大人,我怕他听了之后会气的反悔,放弃结契。到时这色鬼没人管了,不知道又会有多少无辜的俊俏少年遭殃。” 周宿笑笑,撇了眼狐狸眯成一条缝的眼,应道:“好。” 谢裴:“……” 他举起狐狸尾巴挡住脸,感觉自己可能活不过今晚。 好在不远处就是九华仙宗地界最大的城池,同时也是庙会的举办地。 一落地,青衣立刻化作少年郎。 他拍了拍谢裴怀里的狐狸脑袋:“嘿,小狐狸,你能化形了吗?” 谢裴替狐狸道:“不能” 他怕沈千霜真的化形了,会吓死鸟。 青衣一副好大哥模样:“那感情好,等回去我就教你妖族化形和修炼之法~” 狐狸咧开嘴,应承道:“那先在此谢过道友了。” 谢裴闻言,轻轻咳了两声,打断青衣的作死之路,道:“那些往后再说,今天先去逛庙会吧,听说来了好多戏班和杂耍团。” 青衣果然被吸引了主意,当即兴致勃勃的逛起了庙会。 三人一狐在街上走走停停,不知不觉间,夜幕依然降临。 谢裴怀里抱着狐狸,顺着人流往城中心走。 庙会上有一个延续已久的传统,名曰‘请神’。 由一众年轻的少年少女列队,从供奉沈千霜的祠堂里请出早先刻好的沈千霜的石像,从山顶的寺庙出发,沿路护送到城镇最中央的广场上。 再由城内一德高望重之人,将石像放置在广场中央的高台上,而后众人齐齐跪拜祭祀,以求来年一年健康无灾。 ‘请神’之后,还有‘送神’。 到时又是另一番光景。 由于庙会上人太多,等到谢裴意识到的时候,他和周宿青衣已经走散了。 而这次的‘意外’,其实是周宿刻意安排的结果。 这毕竟是九华仙宗的地界。 城外有护城结界,城内有九华仙宗的附属家族坐镇,庇佑一方百姓。 所以周宿很是放心。 谢裴同样很是放心。 他抱着沈千霜,一路都在和他小声说着话,很快就凭借修士较普通人强悍许多的肉身,一路挤到了人群的最中央。 抬眼,正对上高台上沈千霜的石像。 谢裴正想和沈千霜吐槽一句:“石像好丑。” 便觉耳边似吹来一道阴风。 有人在他耳边轻笑一句,道:“你当真是厉害,短短几年功夫,招惹的人竟有三四十人。” 第56章 有关师父是如何教导不听话的徒弟的17 几乎是在那声音出现的一瞬间, 原本吵闹沸腾的‘请神’仪式瞬间安静下来。 谢裴下意识抱紧怀里的小狐狸,惊觉一直抱在怀里的小狐狸没了影子。 同一时间,周遭场景变换, 拥挤的人群和供奉着沈千霜石像的高台不见了踪影, 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 而谢裴正站在大殿的正中央,他前方不远处,一人身穿一身暗红衣袍, 正好整以暇的望着谢裴。 谢裴下意识退后一步, 心里警戒, 实际上却不如何害怕。 因为谢裴早早便意识到,他大约被拖入某个幻境了。 而发起这场幻境的,应当就是首位上的人。 谢裴警惕问道:“你是谁?” 问是这么问, 谢裴心里却已然有了猜测。 “我们来玩一个有趣的游戏吧。” 那人并不答话, 一眨眼的功夫,便从主位上消失,出现在谢裴的跟前。 谢裴心里一咯噔, 这或许就是剧情里处心积虑想要得到沈千霜, 求之不得,拿他泄愤的渣滓魔尊, 江秋。 依据剧情里的讲述, 江秋生了一副得天独厚的好皮囊,俊美无匹。 可当谢裴尝试去分辨江秋的相貌时, 却发觉他根本无从分辨。 江秋的脸色分明没有任何遮挡, 谢裴看向他的一刻也会惊讶于他的好相貌。 但是, 当他闭上眼睛, 试图回忆江秋相貌的时候, 却发觉他根本想不起来对方长相如何。 当下,江秋笑嘻嘻的按着谢裴的肩膀。 谢裴第一时间想要后退,惊觉身体被江秋定住,一动也不能动。 “眼下摆在你面前的有两个选择。第一,你同沈千霜结契,青衣和齐麟死。第二,你离开沈千霜,叛出九华仙宗,青衣和齐麟生。” 听到青衣和齐麟的名字,谢裴当即冷了脸,道:“你是什么人?竟敢妄想威胁我?我师父今日也在,发觉我情况不对,很快就会带我走出幻境,劝你尽快收手,兴许还能留一具全尸。” 对方不以为的笑,道:“本尊知晓,自你十六岁下山玩乐之后,几乎每隔几月便会招惹一个容貌俊俏的少年。本尊还曾知晓,你待青衣极好,凡他想要,而你有的,都会毫不吝啬。就算当下没有,也会费心为他寻来。而托了你那师父的福气,你每每都不会失望。” 谢裴皱眉:“关你屁事。” 既是幻境,眼前皆虚。 若畏之惧之,会为幻境所伤。 若无惧无畏,则幻境中的一切皆无法伤其分毫。 所以谢裴无所畏惧,该骂就骂:“我不认识你,你却在暗地里调查我,你是变态吗?哦,不对,你不止是变态,还是个十足不要脸的变态。” 谢裴冷笑,噼里啪啦,竹筒倒豆子一样,骂起来就不带喘气的。 “你竟还敢自称本尊?你哪里来的脸?我师父沈千霜,九华仙宗不世出的老祖,正道魁首,天下第一人,当世人人敬仰爱戴于他,敬称其为‘仙尊’。然即便师父他立于万万人之上,尚且不骄不躁,不曾用‘本尊’自称,你一个不敢露出真面目的无名小卒,竟也敢越过我师父自封为‘尊’?当真是可笑至极!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是什么鬼德行。和我师父比,你配吗?” 谢裴越说,表情越冷:“还说什么给我两个选择?呵!也不怕笑掉小爷我的大牙。小爷我长这么大,就只有我威胁别人的时候,没有别人威胁我的时候。拿青衣和齐麟威胁我?你算老几?等下从幻境出去之后我便和师父告状。我倒要看看,是你杀得快,还是我师父揪出你的时间更快。” 江秋耐心的听谢裴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却也不恼,笑道:“早就听闻,九华仙宗来头最大的二世祖背靠沈千霜,自以为天下无敌,脾气十足的横。桃花惹了许多,却无人敢真正与你计较。如今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谢裴:“你如此清楚我的身份,却还敢威胁与我,当真是胆大包天。看在今天是世人为我师父举办祭祀庆典日子的份上,我也给你一个选择。” 谢裴冷笑一声:“你现在跪在我面前叫我一声爷爷,我就勉强原谅你的冒犯之举,等师父来时也会乐意为你求情,留你一具全尸。你看如何?” 江秋依旧耐心十足,不见生气。 他仔细的听谢裴说完,才似不经意一般,随口提道:“予野兽龙之血肉,辅以古之密法,可令其生灵智。” 谢裴下意识感到不妙,却还是假作强硬道:“你说这些做什么?这劳什子密法干我屁事?何况龙族早在千年前便消失了,世传龙族举族飞往上界。谁人有那等本事,从上界绑一头龙回来,逼他用自己的血肉喂予野兽?简直痴心妄想!” 江秋也不接话,继续道:“但这毕竟是失传已久的密法,许多记载都不完善。而龙为百兽之尊,血肉中蕴含的力量强盛无比,大多兽类只喝了一口稀释千百倍的汤,就被满身的灵气撑的爆体而亡。本尊试来试去,最后成功的,仅有百位。” 谢裴皱眉:“你到底想说些什么?绑我来此,莫非就是为了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江秋松开谢裴,朝他微微一笑:“莫急,本尊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但是世上哪里有那么好的事情?无中生有,乃荒天下之大谬。野兽得了天大的机缘,方才有生出灵智的可能。仅凭龙之血肉,尚不足以令野兽凭空生出神智。不过是抽取当世百姓的魂魄注入野兽中去罢了。而人类之魂魄与野兽肉身甚少有相契合的时候,百人之中,又仅有二十人活了下来。” 谢裴忍不住问:“万一灵魂与野兽的身体不相契合呢?” 江秋浑不在意道:“自然是魂飞魄散了。” 谢裴闻言,心中没有来生出一股愤怒的情绪:“滥杀无辜,该当天谴!” 江秋却继续道:“本尊抽取了数以百计的灵魂,其中有一人,生来父母双亡,被亲眷抛于市井之中,靠城中一乞儿乞讨来的粮食才活了下来。本尊怜悯他兄弟二人,免了他们为人的苦楚,抽了他们的魂魄。未曾料想,哥哥没承受住与野兽□□的契合过程,轻易死掉了。弟弟年不足五岁,却与青鸾鸟成功契合。可惜灵智太低,又失去了记忆,丝毫不听本尊调遣和指派,本尊难得心软,便将他放生了。” 谢裴听到后来,心中升起一股巨大的恐慌,等到听到‘青鸾’二字时,当即瞳孔微缩,瞬间有了一个无法忍受的可能。 谢裴希望他的猜测是错的,可江秋却打破了他的幻想。 江秋贴近谢裴的耳,低低道:“说起这只青鸾鸟,你应当是十分熟悉的。名曰青衣。” 江秋感到了面前人的僵硬,微微的笑:“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这话本尊从前是不信的,却不曾想,本尊竟也遇到了这样的事。十几年过去,最初的二十位生出灵智的野兽死的死伤的伤,唯有这只青鸾鸟意外的走运,竟攀上了九华仙宗的二世祖。” 江秋啧啧称奇:“当真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一个乞丐命的可怜虫有幸得了上天的恩赐,忘记了辛苦乞讨喂养他长大的乞丐哥哥,只记得让他飞上高枝,从此衣食无忧的九华仙宗二世祖。你说……” 江秋眯起双眼,道:“他那个最后都在拼着命保护他的乞丐哥哥知道后,会不会伤心?会不会后悔他的付出?” 最初的愤怒之后,谢裴冷静下来,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江秋仍是笑,不回答谢裴的问题,道:“哪怕得了好命,他青衣也是一辈子为奴为仆的贱命。哦?你生气了?” 江秋看到谢裴眼里熊熊燃起的愤怒,笑道:“你为什么生气?气本尊说青衣的命贱?可他确实命贱如草芥,生来无父母,为人时靠乞丐的恩赐才得以存活,却依旧吃不饱穿不暖;为兽时看似好命,实则一身血肉都不是自己的。他看到的东西全入了我的眼,他听到的故事全进了本尊的耳,他所经历的一切都在本尊掌握之内。就比如你。本尊知道你的一切,因为本尊是创造青衣的人。” “至于青衣?他根本就是个没有自我的傀儡,一个被本尊操控的无知无觉的提线木偶。早晚一日,本尊心情不好了,收了他的躯体为傀儡,你说他会做出什么?” 如果说谢裴最初是装出来的冷,那他现在就是从内到外真正的冷。 第一次,他看人的眼神带上了彻骨的杀意。 江秋却似乎更开心了,道:“本尊这里有几个较为有趣的建议,比如让其化身修罗,屠杀九华仙宗修为平平的修士;又比如化身知心哥哥,欺骗齐麟并要了他的命?” 幻境的最后,江夜语气温柔,笑问:“所以,你该如何选呢?” 第57章 有关师父是如何教导不听话的徒弟的18 选什么? 谢裴什么也不想选。 可谢裴尚未表态, 脚踏之地忽然地动山摇起来。 谢裴就要站立不稳的时候,江秋伸出手去,欲要扶他一把。 可他的手尚未触及谢裴的腰身,便有一道凌厉剑气朝他斩来。 江秋收手, 一步退出五米开外。 在江秋消失的瞬间, 沈千霜出现在他的位置, 一把将谢裴稳住, 挡在身后。 沈千霜眼里仿佛掺着千年的寒冰, 二话不说,又是一剑劈来。 这一次,江秋没有躲。 他面朝着沈千霜的方向,眼睛却直直盯着他身后的谢裴, 微微笑道:“后会有期。” 谢裴再度睁开眼时,人已经不在庙会现场了, 而是回了自己的院子。 沈千霜坐在他床边,眉眼淡淡, 道:“幻境那人与你说了什么?” 谢裴望着沈千霜,正欲开口, 余光瞥见窗外梧桐树上,一只麻雀正将头埋在翅膀下面梳理羽毛。 谢裴想到了青衣,忽的没了言语。 垂眸,沉默片刻,谢裴反问道:“师父,您的无情道, 真的破了吗?” 沈千霜点头:“为师无情道已因你而破, 不曾欺瞒。” 谢裴问道:“徒儿此前以为您无情道破之后, 修为也该没了。既如此, 为何您有能力分出神识依附在已死的小狐狸上跟着我?又是如何一剑斩破江秋的幻境的?此外……” 顿了下,谢裴道:“此前与齐麟分开时,从他口中套了不少话。当时您也在场,所以您能告诉我,结契大典当日,您具体有何安排呢?我以为那毕竟是师父您和我的结契的日子,我应当知道您的计划,不想被您刨除在外。” 沈千霜却问道:“那你可知,为师为何要修无情道?” 谢裴懵懂摇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师父您最适合修炼的道是无情道,所以您修无情道吗?” 沈千霜摇头:“非也,无情道并非最适合为师的道。为师之所以修无情道,只因大道难登,为师想要抛除杂念,故而修此道养性。而此道之外,为师主修的,是剑道。” 谢裴:“……徒儿不懂。师父,您……您修的无情道,不就是无情剑道吗?” “确实如此。” 沈千霜笑:“无情剑道,即无情道与剑道。裴儿觉得如此表述,有问题吗?” 谢裴:“……” 有问题,有很大的问题。 虽然早前套齐麟的话时,便猜到了沈千霜必定藏了一手。 却没成想,沈千霜这一手藏的实在是太叫人误会了。 谢裴:“可世人都以为你修的是剑道中的无情道……这突然就成了无情道和剑道……而且就算师父您同时修了无情道和剑道,您无情道破了也是事实,不会有损您的实力吗?” “且不说修为是否有损……” 沈千霜面色淡淡,道:“就算只论剑道,在这下界芸芸众生中,也无人越得过为师。” “师父您这话说的也太大了,不还有句话,叫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吗?” 谢裴瘪了瘪嘴,直接道:“那您要真这么厉害,幻境怎么回事?怎么在您眼皮子底下叫我被人给拉进去了?” 沈千霜失笑:“所以,你打算就这样一直转移话题,直到为师不在过问你幻境的事?” 谢裴:“……” 他声音放低,不是很有底气的说:“师父您说什么啊?徒儿我没听懂。” 沈千霜也不逼他,道:“那小狐狸身上只有为师一缕神识,而拉你入幻境的,是五百年前险些侵占整个正道的魔尊江秋。为师此前思虑不周,没料到他会以真身出现在庙会当日,这是为师的过失。” 谢裴假装很疑惑的问:“那人是江秋?他不是早五百年前便魂飞魄散了吗?” 沈千霜点头:“他本该死了的。是为师的错。” 谢裴发现他越来越不明白了:“师父,什么是‘本该死了的’?什么又叫‘是您的错’?当年您舍身拦下百万魔界大军,救了不知多少人,为何您却说您有错?” “因为为师当年心软,未曾真正斩碎他的神魂。当年没能斩草除根,以至于五百年后,江秋携其麾下魔军卷土重来,而整个正道却安于享乐,无人知晓危难将近。为师……” 沈千霜握拳,叹道:“有愧天下人。” 看到沈千霜叹气,谢裴也想叹气。 剧情语焉不详,改写的前因后果不写,不该写的污眼球的河蟹运动占了全篇的七成篇幅。 而就那三成的剧情里,还有许多情节的真实性有待考察。 几乎每个人的性格都和原剧情有所偏差,让谢裴一时之间都不知该如何应对。 谢裴头疼的时候,沈千霜接着道:“为师当年因为不必要的怜悯,酿成如今这场大祸。为师有愧天下苍生的期许,有负天下人的信任。” 谢裴只好暂时忘了那些叫人头疼的剧情偏差,回道:“师父,您无愧于任何人……五百年前,不是您,这世道早乱了。顶了天的说,您给正道五百年的安稳日子。如今那江秋就算卷土重来又如何?五百年前,他就是您的手下败将,五百年后,他又如何能胜得了您?” 沈千霜看似被安抚了,将谢裴圈在怀里,叹气道:“裴儿,你不怪为师就好。” 他说着,意有所指道:“而为师修无情道的原因,便是因为五百年前的一念善心。却忘了,善心是不能分给豺狼虎豹的。你将你的善心分给心存恶念的人,得到的将只是恶报。” 谢裴好似不明白沈千霜话里话外的意思。 他想了想,还是问道:“您为何,为何会对魔头新生怜悯?” “江秋也曾是魔界之主,立于魔界万人之上,谁不敬仰尊崇?然为师将其俘获之后,所谓正道人士,却不同意将其就地斩杀,而是欲折磨其心智。” “折磨其心智?” 沈千霜点头,道:“为师彼时重伤,昏迷许久。等到醒来之后,大错已然酿成。” 第58章 有关师父是如何教导不听话的徒弟的19 ……折磨其心智。 谢裴听到这话的第一时间, 便有了一个猜测。 恐怕,五百年前正道那些人,欲要折磨江秋的心智是假, 想要套出他修为秘法是真。 这几乎是这类武侠仙侠文里惯有的套路了。 江秋最后能修成魔尊, 除了那一身绝顶的天赋加成外, 也绝少不了绝世的魔功秘法。 若能从其口中套出心法一二, 即便修炼此法后会立地成魔, 恐怕也有无数人前仆后继的修炼。 而沈千霜后来的话,印证了谢裴的猜想。 折磨其心智,说到底,只是当时世家大族的一个借口。 彼时适逢大战告捷,百废待兴,不少名门世家和门派均损失惨重。 九华仙宗因为沈千霜之故,被认作仙门正道之首,其余门派世家便为第二和第三的头衔争破了头。 于是, 不少人将主意打到了江秋身上。 谢裴便道:“可徒儿看了不少有关师父您的传记, 所有的本子都说江秋与您生死大战之后,便立地魂飞魄散了。” 沈千霜嗤笑一声, 道:“不说江秋身怀的绝世秘法, 单讲江秋担任魔界魔尊那些年来积累的无数天材地宝,便足以令世人垂涎了。知道的人越多, 参与的人越多,便意味着分到的好处越少。那些世家门派多是顾私利的, 又怎会公告天下?” 谢裴犹疑道:“所以外人眼中, 江秋早早死了, 但实际上, 江秋败后, 是被囚了?” 沈千霜夸:“裴儿当真聪明。” 大战之后,沈千霜沉睡了足足五十年方才苏醒。 而等沈千霜苏醒之后,当年暗中参与囚禁江秋的门派和家族,灭门的、家破人亡的、一夜之间凭空消失的……比比皆是。 沈千霜花了些功夫,找到了将那些门派和家族灭门的罪魁祸首,正是早该被诛杀的江秋。 可说到这里,沈千霜却突然闭嘴了。 谢裴听故事正听到精彩处,不由催促道:“师父,后来呢?后来呢?” 沈千霜沉默许久,才道:“人不人,鬼不鬼,妖不妖,仙不仙,魔不魔。” 沈千霜摇头:“这便是为师对江秋的印象。想当年,江秋举魔界之力进攻正道,杀得人不少,却也不曾予以折磨,多是一刀毙命。可转头来……” 说到这里,沈千霜眼里难得有些茫然。 “为师将江秋关在芥子空间里,按照他的话走遍了整个中原才发觉,正道俘获了魔军,打为奴隶的、卖为炉鼎的、发为娼妓的,不知凡几。人皆言魔界人皆命贱,生来就该如此下贱,此等归宿才是正道。便是黄口小儿也是如此认为。为师不解。可走遍了能走的地方,人人都那么说。” “为师一人之力,即便救了眼前人。可为师看不到的地方,却有无数人在受苦受难。而为师,无能为力。即便昭告天下,要求所有正道修士善待魔界俘虏,可依旧少有人听从。” 谢裴听着,一时不知如何表态,只能保持沉默。 沈千霜苦笑一声:“江秋告诉为师,这便是正道,表面奉你为尊,实则只是一个虚衔。不像他的魔尊,一声令下,魔界无人敢违其令。而他之所以举兵进攻正道,正是要为那些魔界之人鸣冤。可惜鸣冤不成,反倒叫魔界之人的命数更惨了。” 谢裴插嘴道:“所以师父你放了江秋?” 沈千霜点头:“江秋离去时,指责为师假仁假义。说为师口口声声说什么要庇佑天下众生,却独独将魔界之众从天下终生里除去,对其苦视而不见,对其难置若罔闻。他最后说,迟早有一日,要揭了为师的假面,将昔日所受之苦难,尽数奉还。” 谢裴又道:“可徒儿这几年下山,倒是不曾在人间看到什么受苦受难的魔界之人。” “一则,五百年间,九华仙宗上上下下以身作则,善待魔界众生。时日久了,多少有些成效。二则……” 沈千霜叹了一口气,道:“二则,当年受苦的魔界之人都已经死了。而现在活下来的,都是心中有恨的。迟早,魔界还会举兵攻打。扬言要将五百年前的耻辱如数奉还。若是正道之人兵败,那么明日为奴为娼的,便是今日九华仙宗举宗上下之人。” 谢裴回过味来了:“所以师父您后悔了?认为当初若不是一时心软放了江秋,说不得也不会有来日一场大战?于是修了无情道,为得便是刨除这不必要的怜悯心。” 沈千霜点头。 不料谢裴却瘪了瘪嘴,道:“可徒儿却以为,师父修无情道,怕并非是为了刨除多余的怜悯心,而是为了应江秋的话,真正做到对天下众生一视同仁。” 沈千霜闻言,微微笑了笑:“裴儿心中,为师便是如此良善之人?” “那当然了。”谢裴说着,扑到了沈千霜的怀里,“我师父天下第一好。” 沈千霜适时问道:“那江秋呢?你听了为师的话后,对他观感如何?” 谢裴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他就是臭虫一个,垃圾一件,畜生一只。” 谢裴耸肩:“师父你救了他,他骂你假仁假义,对魔界民众视而不见;你救了你所能看见的可怜人,他讽你人微言轻,不足以解除魔界众生之苦;你放了他,他又说什么要揭了你的假面。这话讲得,好像师父你做了什么天大的恶事。弟子却觉的他就是脑子有病,活该被人教训。” 沈千霜挑眉,听谢裴给他说好话。 “本来正道和魔界就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他觉得魔界众生苦,他一个魔界之尊,自己去救啊!凭什么要师父你一个不相干的正道的人救?魔界与您有干系吗?凭什么您做了好事还要被辱骂?” 谢裴吐槽起来,话就不带停的。 “自己兵败了,本来就是他自己技不如人,也早应该想到了兵败之后会有怎样的后果。到头来却把所有的过错推到师父您头上,算怎么回事?凭什么师父您一个人,要承担天下众生的苦难?徒儿以为,师父您当初就不该放了他。平白遭受这么多指责!” 沈千霜静静的听着,眉眼里的沉郁逐渐消散。 长久以来,沈千霜第一次觉得,有些担子,或许不该压在他肩上。 可是…… 沈千霜道:”世人皆苦,怎可视而不见?“ 谢裴皱眉:“那师父您打算怎么做?想救天下苦难之人?您想如何救?又该怎么救?师父您昨日救了正道,被讽假仁假义。如今您又想怎样?正道魔道一起救?且不说正道修士同不同意,便是魔界之人也未必领您的情。” 越说,谢裴看起来越不高兴:“凭什么担子都要您挑?您是如来佛祖转世还是玉皇大帝投胎?天上仙佛无数,他们都不曾救全部世人于苦难,您何苦揽下这桩吃力不讨好的事?就算您如今在正道积威甚高,也不代表您一句话就能让几百年积累下来的仇恨化解。何苦来哉?” “这便是为师的目的。” 话到这里,沈千霜总算讲出了他的打算,“裴儿,为师遍寻江秋不着,他却意外出现只为见你一面。” “正魔两界积怨已久,仅凭为师一人,仅凭九华仙宗上下,不足以令仇怨消除。江秋,为师必须见一见。” 可谢裴到底还是没有告诉沈千霜实情。 在沈千霜心里,江秋到底是不一样的。 或许沈千霜以为,江秋举兵攻打正道,秉承的是一颗救魔界众生于水火的赤子之心。 但是,人总归是会变的。 于是谢裴反问沈千霜,表情严肃:“师父,您想见江秋,无非是想免除一场大战,不愿生灵涂炭。可您以为,经历了五十余年的折磨之后,江秋还会是从前那个江秋吗?” 倘若沈千霜说的全部是真的,五百年前两界大战,江秋只杀人,不会折磨于人。 但五百年后,江秋却可以为了培养他的探子傀儡,祸及无辜百姓。 沈千霜闻言,沉默少许,摇头道:“到底是为师异想天开了。” 谢裴没有说话,因为他确实以为,沈千霜想的太好了些。 沈千霜离开后,谢裴抽出了对方重金为他打造的仙剑。 取出丝帕,仔细的擦洗剑身。 此前,谢裴以为,世界传输给他的剧情有虚假的成分。 现在看来,却是未必。 只能说,剧情不全面。 却不能说,剧情有误。 原本,谢裴有许多不解,所以他迟迟不敢制定下一步的计划。 可直到刚才,沈千霜讲出五百年前正道秘辛之后,所有的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第一,为何江秋会心系沈千霜,源头何在? 因为五百年前,沈千霜与江秋一起走过天下。 感情在相处时萌生,可惜二人正邪殊途,而彼时江秋又因为长达五十年的折磨变得不人不鬼,自然不愿留下。 第二,为何沈千霜现在就已经察觉到魔界异动,却是直到原身去世之后,才正式开始与江秋为敌? 因为沈千霜以为,江秋还是那个只为救魔界众生的江秋。 可是原身的遭遇却让沈千霜明白,明月依旧,昔人不再。 第三,为何原身深陷泥沼之后,见了许多人,独独不见青衣? 因为青衣是害他至此的元凶,让他的一切暴露在江秋眼里,轻易便被对方嫉恨上了。哪怕并非青衣所愿,但若非青衣,或许原身不会落到那般境地。 但尽管弄清楚了一些症结,谢裴还有许多不明了之处。 其中最为疑惑之处,沈千霜与江秋,谁才是决定他通关与否的条件? 谢裴曾经以为是沈千霜。 因为原身的遭遇起源于对沈千霜的觊觎,结束于沈千霜的斩杀。 所以谢裴对沈千霜极尽讨好之能事。 可谢裴一直不敢确定。 因为实施折磨的,一直是江秋。 从前,谢裴对江秋的了解只是剧情里的片面之词,对他知之甚少,因而不敢妄动。 但现在不一样了。 主要人物都已经到齐了,人物与人物之间的关系也基本捋清了。 这便意味着,实验可以开始了。 依照第一个世界摸索出来的通关条件,若沈千霜是决定他通关与否的角色,那么此时此刻,在沈千霜与他看似恩爱非常的境地来看,只要他身死,就能通关。 所以…… 谢裴指腹在剑身上轻轻摩挲。 下一刻,剑刃抵在脖颈之上,用力一划。 一剑毙命。 若是睁开眼来到新世界的话,最好不过。 若是时光回溯,也不亏。 正好实验一下,是否只要自杀,剧情主角均会保有他自杀的记忆。 第59章 有关师父是如何教导不听话的徒弟的20 从死到生, 期间间隔不过短短几分钟的功夫。 等到谢裴再度回神时,正右手举着剑,左手拿着帕子, 擦拭剑身。 除了谢裴之外, 房间里再无他人。 谢裴借着擦剑的功夫, 耐心的等了一等,无人进来。 世界重启了,但沈千霜似乎没有世界重启时候的记忆。 他没有出现在房间里, 夺去要了他性命的剑,似乎就是证明。 但谢裴却不敢第一时间下定论。 眉眼淡淡的,仔细盯着手中的剑。 这把剑是沈千霜委托当世顶尖炼器大师一手打造的。 通体银白,坚韧无比。 剑身上刻有‘小寒霜’三字,正是原身收到佩剑时,为这把剑取的名字。 因为沈千霜的佩剑,即为‘寒霜’。 小寒霜问世以来,只杀鸡宰猪时见过血, 尚未要过人命。 想来无人能料见, 这把剑取走的第一条性命,就是他自己主人的性命。 将剑身擦拭的纤尘不染之后,谢裴再度将剑刃对准自己的脖颈。 握住剑柄, 用了狠劲儿向下按压。 然而这一次,小寒霜并没有如第一次那样, 一剑取了谢裴的性命。 剑刃在往皮肉里按压时,突然出现了一道阻力, 硬生生将小寒霜移开了。 谢裴抬头, 正对上沈千霜似冰赛雪的眼。 谢裴眼中染上迷茫, 不解道:“师父, 你怎么又回来了?” 他耸了耸鼻子,疑惑道:“怎么一股血腥味?” 说着,谢裴眼珠子转了下,正对上沈千霜徒手握住剑身的手。 手掌与剑刃相接处,鲜血淋漓。 谢裴瞳孔收缩,声音忽然尖利起来:“怎么回事!师父,你流血了!快松开小寒霜!” 沈千霜眼眸半垂,静静望着谢裴一连串的动作。 良久,他将剑柄从谢裴手里抢过来后,这才松开了握着剑身的手。 谢裴忙站起来,慌张的从储物戒中翻出止血散和纱布。 小心翼翼的扒开沈千霜的手,一脸心疼的为沈千霜上药。 边上药,便道:“师父!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突然回来了?还徒手握着小寒霜,流这么多的血,不疼吗?” 沈千霜任由谢裴给他上药,看着对方用纱布将他的手裹成了白面馒头。 等谢裴忙完,收拾药品时候,沈千霜才总算问道:“裴儿,你知道你方才在做些什么吗?” 谢裴不假思索:“我在擦剑啊。” 他瘪了瘪嘴,“您真是的,上来二话不说就握住小寒霜。流了那么多血,为得什么呢?” 沈千霜不答,盯着谢裴的眼。 谢裴任由他看,仿佛真的完全忘记了他拿剑方抵着自己脖子一样,只记得他在擦剑。 良久,谢裴皱眉,道:“师父,您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沈千霜这才收回视线。 垂眸,盯着自己受伤的手,道:“从今往后,为师与你同睡。” 谢裴闻言,当即红了红脸:“可是都还没结契……” 沈千霜却不答话。 他拾起了谢裴的手腕,道:“裴儿,你且盘腿坐好,闭上眼睛,为师欲将灵气注入你体内探查一番。” 谢裴嘴上道:“检查我的功法修炼的如何吗?” 随即听话的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便觉手腕处有一道温热的灵气钻进来,顺着他体内灵脉开始运行。 谢裴面上不显,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 万幸。 万幸,在看到屋内无人之后,他没有第一时间认定沈千霜没有带有世界重启前的记忆。 若不然被沈千霜暗中盯上,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 而自杀这个锅,谢裴自己是不愿背的,只能找人替他背锅。 而谢裴以为,最合适的背锅人正是江秋。 谁让他早不自杀,晚不自杀,偏偏在被江秋拉入幻境之后自杀呢? 有此前后关系,轻易便让人能联想到,恐怕是江秋在他身上下了什么咒,所以才有了他自杀一事。 目前看来,沈千霜似乎是将注意力转移到江秋身上了,事情的发展尚在可控范围之内。 因此沈千霜查探谢裴身体时,他十分配合。 左右无论沈千霜如何查探,都查不出什么的。 越是查不出,越能引发沈千霜对江秋的怀疑。 而这正是谢裴想要看到的。 只是,沈千霜的灵气在他体内运行一个小周天后,谢裴的意识便模糊了。 不消片刻,人就失去了意识。 同一时间,沈千霜睁开眼睛。 他松开了谢裴的手腕,抽出了挂在床头的小寒霜,指尖在剑刃上轻轻一划。 血液自指腹涌出,沿着剑刃流至剑尖。 最后汇聚成珠,啪嗒一声,滴落在地上。 下一刻,沈千霜表情忽然温柔起来。 “这剑到底还是太锋利了,未免裴儿再度误伤自己,不若就此毁了吧。” 小寒霜在沈千霜手中发出阵阵嗡鸣声,好似生前的哀嚎。 下一刻,裂纹顷刻之间遍布了整个剑身。 只一夕的功夫,那足以让天下人趋之若鹜的仙剑,就那么化为齑粉消散了。 毁了剑,沈千霜重又来到盘腿坐在床上的谢裴跟前,食指点在谢裴眉心处。 沈千霜道:“裴儿,睁眼。” 谢裴睁开了眼,眼中却是一片空茫。 这是被施了摄魂之术。 沈千霜望着谢裴的眼,许久不曾开口。 他本可以通过摄魂一术,窥得谢裴心中所思所想。 但临到头,他又犹豫了。 分明谢裴方才看似不像说谎,可沈千霜却无法完全信任他。 沈千霜为他有这样的认知而感到悲哀。 可沈千霜毫无办法。 他的大徒弟是个惯会伪装的小骗子,前一刻还将你捧在手心,下一瞬便能立刻翻脸不认人。 对齐麟是如此。 对他伪装的小狐狸也是如此。 齐麟被谢裴下药送走之后,沈千霜还曾暗自窃喜。 未料下一个被抛弃的,就是他自己。 而在被谢裴抛弃之前,沈千霜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表面看来对他喜爱有加的谢裴,离开时的背影会那样的干脆利落,丝毫不曾回头。 往后,沈千霜虽未明言,可心里总归还是在意的。 从前,沈千霜以为,他对谢裴到底是不一样的。 毕竟正如谢裴所言,他只对他说过喜欢。 可正如身份为暴露之前,化身为小狐狸的沈千霜分辨不出谢裴对他的喜爱是假的一样。 如今的沈千霜同样分辨不出,谢裴此刻所谓的‘喜欢’是真是假。 原本,沈千霜以为他可以忍下去。 结契大典就要到了,谢裴马上就要彻底成为他的了。 可契未结,谢裴却死了。 死了。 那么轻而易举的,死了。 没了呼吸,没了温度,连血液都似乎流干了。 直挺挺的倒在床上,血淌了一地。 沈千霜几乎要发疯时,时间倒流,回到谢裴死前一刻。 有那么一瞬间,沈千霜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直到他来到谢裴的屋子外面,看到谢裴举剑抵在脖子上…… 沈千霜抽回思绪,低低问道:“为师不愿对你施摄魂之术,但为师,别无选择,你会怪为师吗?” 谢裴双眼空茫,神色木然,并未作答。 沈千霜盯着他的眼许久,终于还是放下了手。 什么都没问,结束了摄魂之术。 自觉屋内憋闷,欲要出门散散心。 可沈千霜走到门前,一脚迈出门槛后,又忽的折返回来了。 食指重新点在谢裴眉心处。 沈千霜道:“裴儿,你是否喜欢为师?” 下一刻,谢裴的声音响起,回答只一个字。 “否。” 沈千霜沉默下来。 良久,嗤笑一声,道:“果真如此。” 随即收了手,再没有问其他问题了。 等到谢裴迷迷糊糊睁开眼时,天已经全黑了。 他在被窝里伸了个懒腰,不情不愿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壁上挂的油灯不知何时被点亮,萤黄的灯光洒满了整个卧室。 沈千霜只着一身白色里衣,摘去发冠,一头银发自然的垂落在胸前肩后,正在桌前观阅玉简。 见谢裴醒来,沈千霜放下玉简,朝床边走来。 谢裴下意识要后退,却被沈千霜按住了肩膀,重新按回被窝里。 谢裴脸红了红,小声道:“师父,你当真要和我一起睡吗?被人瞧见不好……” 沈千霜不答,逼近谢裴的脸。 一双眸子温柔如水,笑问:“裴儿,结契当日恐生变故,未免夜长梦多,今夜便与为师结契可好?” 第60章 有关师父是如何教导不听话的徒弟的21 谢裴无法不怀疑沈千霜的用心。 当下, 谢裴在下,鬓发松散;沈千霜在上,衣襟大开。 这不像是要与他正经的结契, 倒像是不正经的求欢前奏。 可谢裴不敢说, 只能红着脸推了推沈千霜。 “师父,结契大典马上就要到了, 几天的功夫,怎么就不能等一等了?” “为师已与你言明,结契当日鱼龙混杂,恐有魔界之人混进来。此外还有不少家族欲要查探为师无情道破一事是否属实。为师惟恐出了错漏……” “师父,您说的那些我都知道, 可是……” 谢裴嘟嘟囔囔,打断沈千霜的话。 “当日庙会之上,您一剑劈开了江秋的幻境。聪明人早知道您修为尽失一事是假的了, 当真还愿意蹚这趟浑水吗?” 沈千霜笃定道:“会有人乐意蹚这趟浑水, 且人定不在少数。” 谢裴:“……徒儿不是很明白。”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沈千霜撩去谢裴额前碎发,似漫不经心一般, 指腹在他脸上流连。 “总会有人怀疑, 那一剑是为师借九华仙宗宗主或长老之力, 故意亮出来威慑用的。这趟混水他们若是蹚了,事成,则或许能将九华仙宗从第一仙宗的位置上拉下来。事败, 也可以忧心为师安危为借口, 不至于有什么损失。” “就是无论怎么样都不会亏, 但成了还可能大赚的意思?” 谢裴努力忽视沈千霜在他脸上作乱的手, 表情有些不快,道:“不就是个第一的头衔吗?有那么要紧吗?” 沈千霜笑了笑,道:“看起来个虚衔,但却能得到不少好处。有了第一的名头,收徒大典时,便会有无数人跋山涉水,只为进入天下第一的宗门修行。各处秘境开放时,也能争取到更多弟子参与……” 谢裴面上仔细听着沈千霜给他讲解利害,实际却是心不在焉的。 转移话题的手段,看似见效了,至少沈千霜没再揪着所谓的‘结契’一事说下去。 借着沈千霜说话的功夫,谢裴推开了沈千霜,从床上坐了起来。 沈千霜很是配合,坐在谢裴的身边,手里抓着他的手细细把玩。 这会儿,‘第一仙门’对九华仙宗意味着什么,沈千霜已经讲述清楚了。 谢裴打算再说点其他的事情,转移沈千霜的注意力。 最好让沈千霜讲他个一天一夜,来个师徒之间的秉烛夜谈。 但床上总归不是讨论的好地点,而沈千霜又穿了一身不像干正事用的里衣,让谢裴只想离他远些才好。 可当谢裴想要抽出被沈千霜抓住的手,预备下床去的时候,却反被沈千霜拽住手腕,直接拉到了怀里。 沈千霜下巴抵在肩上,温声道:“裴儿,你的问题,为师已经解答了,那此刻是否应当由你来回答为师的问题呢?” 谢裴只能硬着头皮道:“师父,今天天色已晚,不如明天再谈吧。结契一事又不急于一时。” 话落,一声低笑在谢裴耳边响起。 沈千霜道:“转移话题不成,又换了一招吗?” 谢裴心道不妙,正欲开口解释,便被沈千霜一把按在了床上。 “明日再结契也好。正好天色已晚,如此良辰美景岂可辜负?不若你我就此行了道侣之实也好。” 谢裴正要打断沈千霜的自说自话,却在听到沈千霜下一句时,生生忍住了。 只见沈千霜自嘲的笑:“省的为师日夜寝食难安,生怕你所谓的喜欢不过是你讨好为师的手段。” 谢裴:“……” 沈千霜一语中的。 谢裴所谓的‘喜欢’,当真只是为了讨好他。 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心思。 可谢裴绝不会主动承认这一点,于是他佯作恼怒,道:“师父,您又说这些了。除了您,徒儿就不曾和任何人说过喜欢。您为何总生些无所谓的担心?您就不能相信……” “裴儿。” 这一次,沈千霜不等谢裴说完,便打断道。 面上情绪收敛,沈千霜眼神清明且严肃。 “为师最后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若你承认你喜欢为师,今夜你无论如何也逃不掉,待到明日你我便缔结道侣契。若你否认喜欢为师,为师立刻消失,结契大典亦会就此取消。从今往后你我之间只余师徒情分,再无儿女私情。” 谢裴闻言,瞳孔微微收缩,似乎被沈千霜的话定在原地,许久不曾回应。 这时候,沈千霜又开口了。 他指腹在谢裴眼角扫过,途径鼻翼,最后来至嘴角处。 “裴儿,为师不想听你开口说话。你这张嘴惯会说些甜腻好听的话,哄骗了一个又一个人。所以今时今日,你无需用言语回答。” 沈千霜说着,拾起谢裴的手,抵在自己胸口处。 “若你仍旧承认喜欢为师,便主动熄了灯,往后的事自有为师主导。若你否认喜欢为师,便立即推开为师。为师会就此离开,且今后绝不因此而责怪怨恨于你。” 沈千霜微微停顿片刻之后,总算微微挑起嘴角,露出一抹浅浅的微笑来。 他道:“裴儿,你且仔细想好了,再做决定。” 可那怕沈千霜将话挑明了,谢裴却还是软了语气,开口道:“师父,您……” 再一次,在谢裴话尽之前,沈千霜打断了他。 沈千霜面上仍是那副微微带笑的模样,偏眼神里是微微的冷。 他语气温柔,似有些无奈般,道:“裴儿,听话。” 这一刻,谢裴无比清醒的认知到,沈千霜他是认真的。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前一刻还温柔和煦,十分好说话的沈千霜突然间强硬了起来,非要逼出一个结果来? 谢裴认真思考。 很快,便抓住了可疑之处。 沈千霜灵气进入他体内运行一遭后,他忽然间便睡着了。 那么,有没有可能,他当时的困意是沈千霜刻意为之? 而在他昏睡期间,沈千霜是否对他做了什么?又是否发现了什么? 若不然,为何会如此咄咄逼人? 最要紧的是,沈千霜给他的选项表述有问题。 他问的是‘若你仍旧承认喜欢为师’,而不是‘若你喜欢为师’。 看似含义一样,但多一个‘仍旧承认’,就好像沈千霜在暗示他,他已经知道他所谓的‘喜欢’不过是谎言一句。 所以,实际上,沈千霜给他的选择,或许可以换一种说法。 若选择继续欺骗下去,那就永远骗下去。 沈千霜会依照他的骗局走下去,与他结契,假装与他恩爱。 若选择说出实情,那二人的关系将止步于此。 沈千霜将只是他的师父,今后不会做出任何越轨动作。 这样看起来,否认似乎会好一些。 权衡一番后,谢裴闭上了眼睛。 沈千霜见状,以为他得到答案了。 遂自嘲一笑,道:“既如此,往后你我之间只有师徒情份,再无其他。” 话落,起身欲走。 不料下一刻,室内的灯熄了。 紧接着,谢裴揽住了沈千霜的脖颈,向下一按。 “师父,您说您要主导?可您会吗?” 黑夜里,谢裴边说,边挑开了沈千霜的衣襟。 “不成的话,我来?” 沈千霜只震惊了一瞬,便握住谢裴四处作乱的手。 语气严肃:“裴儿。你当真知道,你在做些什么吗?” 谢裴没有回答。 他只是一个翻身,将沈千霜压在身下,俯身含住了他的唇。 沈千霜瞳孔几乎缩成一点。 反应过来后,谢裴已经松开了他的唇。 即便室内光线昏暗,沈千霜依然清楚的捕捉到了谢裴脸上的表情。 那是挑衅的表情。 “师父,你乖乖躺着就好,我定会让你满意的。” 沉默良久,沈千霜忽的笑了。 道:“既如此,为师今夜便看看,你是如何让为师满意的。” 谢裴得意的哼哼。 可真正开始之后,他就只剩下哭的份了。 谢裴觉得,他成了漂泊在波涛汹涌的大海里的一叶扁舟。 整整一夜,都在剧烈的颠簸动荡里不断沉浮。 天将大亮时,谢裴趁着沈千霜回味的空档,哭着恳求道:“师父,师父,师父!够了够了,真的够了!徒儿当真受不住了。” 沈千霜却只是笑。 他含住谢裴的耳垂,极尽温柔道:“裴儿,你可知,要想让为师满意,先要让为师满足……” 谢裴求饶失败,欲哭无泪。 只记得天亮了又黑,黑了又亮。 谢裴在床上待了足足两个日夜的功夫,直到第三日清晨,沈千霜总算消停了。 将谢裴揽在怀里,沈千霜道:“为师虽尚未满足,但已然满意了。” 谢裴:“……” 他张嘴,欲骂,喊出口的却全是破碎的音调。 竟是连话也说不出了。 于是谢裴只能在心里骂。 该死的修真界! 该死的护体灵气! 该死的未满足却已然满意! 沈千霜是变态吗? 这都不满足,等到满足时需要多少天? 最后的最后,谢裴疲乏不堪,总算睡了过去。 临失去意识前,谢裴满心哀鸣。 ——为什么不让他早早昏过去?! 第61章 有关师父是如何教导不听话的徒弟的22 谢裴这一觉, 足足睡了一天一夜。 再睁眼时,已经是第四天清晨了。 沈千霜正坐在床边,手搭在谢裴腕上, 为他输送灵气。 见谢裴醒来,不由微微一笑, 道:“醒了, 感觉如何?身体可还难受?” 紧接着, 又道:“你且运行一遭体内灵气。双修过后, 你体内灵气增了许多,为夫已经事先帮你调理过了,你……” “等, 等一下……师父,我不难受, 身体好着呢。倒是您……” 谢裴打断沈千霜,“师父, 您刚刚说的是什么?为夫?您说的是‘为师’吧!是徒儿听错了吧?” 沈千霜皱眉,道:“你已与为师缔结道侣契,便相当于与为师成亲。既如此, 此后自称‘为夫’, 又有何不妥?” 沈千霜不提结契一事还好。 一提, 谢裴更窝火了。 那道侣契,是沈千霜哄着谢裴结的。 那时谢裴被沈千霜弄的神智不清,只想着让沈千霜早些结束。 何况他在决定和沈千霜欢好时,就已经做好了同对方结契的准备, 因此也没想过要拒绝。 谢裴只记得他似乎应了一声好, 人还稀里糊涂的时候, 道侣契就已经结好了。 当时沈千霜嘴上应的好好的。 道侣契一结, 便让他休息。 可事实却是,谢裴歇了不过半个时辰。 觉睡到一半时候,又生生被沈千霜给弄醒了。 沈千霜嘴上温温柔柔的,道:“裴儿,你且躺着就是,一切有为师。” 可沈千霜动作却一点也不温柔,强横的很。 谢裴哭着求了好几次的绕,嗓子都哑了,都没叫沈千霜心疼他一下。 甚至于,沈千霜还反过来劝慰谢裴道:“裴儿,为师这是为了你好。此番与你双修,可令你修为精进一层楼。事后,有望从筑基中期进阶到筑基大圆满。更甚者,冲击金丹也是有可能的。” 可谢裴只想休息,不想进阶。 他至多在这个世界待上五年,五年之后就会离开。 这么短的时间,就算他是千年难得一见的修炼奇才,也不可能超越江秋。 可谢裴的修炼天赋,却是再普通不过的,连筑基都是靠吃丹药堆起来的。 为此,谢裴只能依附于沈千霜,只能和周宿打好关系,只能背靠着九华仙宗来对抗江秋。 所以当沈千霜将选择摆在谢裴跟前时,谢裴的选择只能是留下沈千霜。 当时沈千霜嘴上说的好听,言谈间几次强调,就算谢裴否认喜欢他,他二人的师徒情分依然不会变。 换言之,似乎就算是拒绝了沈千霜,谢裴依旧可以得到沈千霜和九华仙宗的庇护。 而沈千霜素来光明磊落,他的话应当不会作假。 可谢裴却不敢相信。 并非他不相信沈千霜的人品,而是他不敢相信所谓的感情。 告白不成,还可以做朋友。 ——这种说法在谢裴这里行不通。 谢裴曾经拒绝过很多人。 无一例外的,恋人做不成,朋友更加谈不上。 若是赶走沈千霜,便等同于在他二人之间划上一道鸿沟。 往后,再想和沈千霜说话见面,恐怕就难了。 所以,谢裴只能留下沈千霜。 原本,谢裴以为沈千霜多少会顾及他的感受,至多两三次便可结束。 可真正开始之后,谢裴才发现他太想当然了。 对于谢裴求饶的话,沈千霜左耳进右耳出。 即便看到谢裴在他身下不停的流眼泪,可怜兮兮的央求他到此为止,也不肯就此停下。 沈千霜只是俯下身去,唇印在谢裴眼角,滚烫的舌尖舔走他眼角的泪珠,安抚的说:“裴儿,莫哭,为师轻些就是了。” 沈千霜嘴上应的好好的。 可下一秒,该如何强横还是如何强横。 更可恨的是,做那种事的时候,沈千霜还有余力教授谢裴双修心法,让他时刻维持体内的灵气运行。放松身体的同时,还能加强双修效果。 简直就是禽兽! 当谢裴意识到哭泣和求饶非但没有任何作用,甚至还会令沈大禽兽变本加厉时,便只能尝试着依照沈千霜的心法运转体内灵气,好让自己好受些。 然而,即便有心法加持,谢裴坚持到第二天时候,终于还是坚持不住了。 偏偏沈千霜还有心情摇头晃脑的叹气:“裴儿,你体质当真太差了。为师原以为,有此双修心法加持,你至少能撑上三日。须知,你撑得时间越久,修为精进的速度将会越快。” 感叹完,还假惺惺的说什么虽未满足,却已满意了。 谢裴只恨他当时嗓子哑了,否则他一定要骂上两句。 可等谢裴真正醒了,嗓子也好了。 再度看见沈千霜,却又不敢了驳斥他了。 因为谢裴发觉,现在的沈千霜,似乎不再是从前那个沈千霜了。 如果是从前的沈千霜,不会在他几次三番求饶之后,依旧置若罔闻,我行我素。 谢裴不甚清楚沈千霜此番变化的原因。 他只知道,对现在的沈千霜,要顺毛撸。 因此,听到沈千霜自称‘为夫’,即便谢裴不愿,也只能委婉的来。 此刻,谢裴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无奈,道:“师父,这自称倒不是不妥,就是太难为情……” 沈千霜打断谢裴的话,道:“既无不妥,那便这样罢。何况,那般亲密的事情都做了,又何必感到难为情?往后你也可改了‘师父’这一称呼,唤为夫一声‘夫君’……” 沈千霜说着笑了下,眉眼温和。 “裴儿,叫一声‘夫君’来听听吧。” 如果谢裴刚才喝了水,他此刻一定会将水喷出来。 忙道:“等一下!师父!不妥!不妥!” “哦?有何不妥。” 沈千霜将谢裴扶起来,拿出一件弟子服为他套上,而后将他按在铜镜前,亲自为他束发。 这会儿,沈千霜收敛了面上笑意,语气不再似方才一般温和,转而有些凉:“莫非是裴儿不愿唤为夫一声夫君?” 谢裴:“……倒也不是……” 沈千霜这才重又笑开:“那便听话,唤一声‘夫君’听听。” 谢裴:“……” 他不由的红了脸。 谢裴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正准备喊出那声‘夫君’时,院门外突然响起周宿的声音。 “师父,齐家家主到访,求见您老人家。” 谢裴如释重负,忙蹿起来,道:“师父,有客自远方来,徒弟我先行告退!” 沈千霜抓住谢裴的后衣领:“这是你的院子,你告什么退?” 说罢,将谢裴重新按在座位上:“齐家的事不急,先让为夫为你束发。” 为谢裴束好发后,沈千霜这才分神,对周宿道:“那齐家家主可有言明为何事拜访?” 周宿回道:“事关宗主新收的弟子齐麟。他于五日前失……” 谢裴闻言,下意识坐直了身体。 可沈千霜却堵住了谢裴的耳,没叫他再听下去。 待到周宿说完,沈千霜才松开谢裴的耳朵。 微微弯腰,贴近谢裴的耳,低低道:“裴儿,从今往后,但凡曾与你有过不清不楚的牵扯之人,没有为夫的准许,一概不准见。” 谢裴正欲反驳,沈千霜又道:“裴儿,听话。” 透过铜镜,谢裴清楚的看到了沈千霜说话时的表情。 嘴角挑起,双眼微弯,是笑的模样。 但一双眼却是清清冷冷的,蕴含着些微的警告。 谢裴不由抿唇。 听话。 沈千霜叫他听话…… 眼下看来,他不得不听话了。 于是谢裴低垂了眉眼,瘪嘴道:“我不见就是。” 这一下,沈千霜眼底才总算冰雪消融,有了笑意。 他亲了下谢裴的侧脸,道:“裴儿如此乖巧懂事,为夫甚心悦之。” 等到沈千霜离开后,谢裴表情忽的冷淡起来。 果然,他选择留下沈千霜是正确的。 沈千霜对他有占有欲,是好事。 占有欲越是旺盛,越是无法容忍旁人的觊觎和伤害。 那么下一步…… 谢裴起身,推开院子的大门。 是时候出去浪了。 听话只会让沈千霜安心。 而谢裴要的,是沈千霜时刻都不得安心。 第62章 有关师父是如何教导不听话的徒弟的23 谢裴出了门, 便摘一片叶子放在嘴边。 一声悠长的哨子声响起后,谢裴扔了叶子往腰上一摸,才后知后觉的发觉他忘了带上他的小寒霜剑了。 说起小寒霜剑, 无论是原身还是谢裴,都非常喜欢。 于原身,小寒霜是件装逼利器。哪怕他一年到头也抽不出几回剑,单挂在腰上就一种是排面。 偶尔还可以装装样子, 在喜欢的漂亮小哥哥面前耍一回剑, 怎么风流倜傥怎么来。 于谢裴,小寒霜除了是装逼利器,还是厨房神器,杀鸡宰猪锋利无比。 普通菜刀用力剁上五六下才能劈开的骨头, 小寒霜只需那么轻轻的一划,就能把骨头给劈开。 总而言之, 虽然无论是哪个人都从来没把小寒霜往正道上用,但都觉得小寒霜和自己是绝配。 于是,谢裴趁着青衣赶来的空档, 又拐了个弯回了屋子, 准备带上他的小寒霜再出门。 可惜闷头在屋子里找了半天,也只摸到一个剑鞘,和一个剑柄。 谢裴握着那剑柄, 仔细看了许久。 最后还是不得不承认,这就是小寒霜的剑柄。 问题是, 谁能在沈千霜的地界,当着沈千霜的面悄无声息的毁了小寒霜? 除了沈千霜自己, 谢裴想不到其他的可能性。 而沈千霜又为何要毁了小寒霜? 无外乎是因为这把剑曾要了他珍爱的大弟子的命。 沈千霜无法对谢裴怎么样, 却又不想将此事轻易揭过去, 只好毁了小寒霜。 却也不全毁了,而是只毁剑身,留下剑柄和剑鞘。 其目的,恐怕就是要让谢裴看见,旁敲侧击的告诉他:再有下次,绝不轻饶。 想通其中关节后,谢裴将只剩下剑柄和剑鞘的小寒霜用布裹好,压在了箱子的最底层。 人总会对长久陪伴于身侧的美好物件付诸感情。 哪怕那物件并无人类的情感。 好比佩戴已久玉碎了,会难过。 又好比儿时买的洋娃娃丢了,会伤心。 谢裴亦不免俗。 “多好的剑啊!师父怎么就舍得毁了呢?” 谢裴合上箱子,叹息一声。 而后压低声音,嘀嘀咕咕的说:“早知道就早早卖了小寒霜换钱了,不知能买多少个漂亮小哥哥当侍从……” 暗中听到的沈千霜:“……” 一旁,周宿觉察到沈千霜周遭的空气忽然冷下来,不由忧心道:“师父可是担心齐家借青衣杀人一事,挑起其他门派和九华仙宗的对立?” 说起青衣杀人这事,还要从昨天早晨讲起。 昨日大清早,齐家老祖率齐家众风风火火赶到了九华仙宗。 趁齐家老祖和宗主叙旧之际,一众齐家弟子同周宿和青衣撞上了。 交谈间,提及齐麟月前最后一次与家中通信后,便了无音讯。 忧心之下,提早赶到九华仙宗,打听齐麟的下落。 可是谢裴和沈千霜却是亲自将齐麟送回了齐家在外地的别院,离开前还特意观察一阵,确认齐麟安全无误之后才离开的。 周宿便这么齐家的人解释了,并仔细说明了别院所在。 却没料到被齐家几个愣头青当面反驳。 一齐家旁支弟子神色暴躁,怒道:“那地方距离九华仙宗万里之遥,结契大典将近,谢裴偷摸摸的带表弟到那儿做什么?别不是因为表弟追着他打了几回,就怀恨在心了,故意把人藏起来了吧?” 齐家长子齐渊出面,充当和事佬,两边说好话。 一面训斥自家弟弟说:“退下!不得胡言!” 一面为难的和周宿做了个揖,道:“这小子被家里惯坏了,不懂事,冲撞了周兄,还望见谅。他不过是担忧小弟安危,一时说错了话,敢请周兄莫要……” 可齐渊话未说完,就见另一人冒出头来,不赞同道:“少主,您和他这么客气做什么?还说什么仙尊大人也在场?随便从九华仙宗门下抓一个弟子问问,谁不晓得仙尊大人根本不曾出山?糊弄谁呢?” 最早出声的那个弟子也不满道:“就是就是!仙尊大人修为尽失一事传的人尽皆知。这几百年来他树敌颇多,修为失了还不得乖乖缩在九华仙宗,怎么敢冒死跑那么大老远?” 青衣脾气不好,自打齐家人开口之后就窝着火。 本来看齐渊和周宿出面调停,还打算忍一忍,孰料这几个人半点不把自己当客人,在九华仙宗的地界公然挑衅仙尊神威。 当然,青衣绝对不会承认的一点是,他更愤怒的,是这人一开始对谢裴的编排。 谢裴其人,青衣自认再了解不过了。 除了风流些,骗了几个……几十个少年的春心外,心地善良的一塌糊涂,不曾害过一个人。 青衣和谢裴处久了,受谢裴的影响,性子也急了些,是断断不会委屈自己的。 当即,青衣就和这两人吵了起来。 周宿和齐渊各自出面,拦住自家人。 眼看要制止了这场骂战的时候,变故突生。 只见青衣素手一翻,掌心处便出现一根艳丽的尾羽,冷着脸朝最初挑事那人丢了过去。 青鸾鸟的羽毛,对喜欢的人,可以很滑很好撸。 但对仇敌,那就是削铁如泥的利器了。 而青鸾手里的,有时全身上下最为锋锐的尾羽。 这一根羽毛要是打中,不死也要去半条命! 变故发生的一瞬间,周宿便出手去拦截青衣的尾羽。 好巧不巧,与同样挺身救人的齐渊撞在一起。 尾羽没拦截成,直直没入齐家那位旁支弟子的胸口里去。 那人竟是惊呼都不曾发出一声,直直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齐家众弟子惊愕一瞬之后,纷纷亮出武器,意欲当场绞杀青衣。 被闻讯而来的齐家老祖和九华仙宗宗主冯子勋出面制止。 由于青衣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当场杀人的,即便周宿有心庇护,也不得不暂且将青衣押往刑罚堂,以堵悠悠众口。 “事情经过便是如此。” 周宿表情凝重,道:“青衣平日性子虽冲动了些,但绝不会因为一时口角怒而杀人。事出蹊跷,怕是齐家赶在结契大典之前,刻意挑事。” 沈千霜问道:“青衣如何说的?” 周宿眉头皱的更深,几乎拧成了一个‘川’字。 周宿道:“他说他不记得了,说他根本不曾动手伤人。即便齐家留影灵石将他伤人的过程清楚的录了下来,他也只是摇头,说什么都不知道。” “呵!” 沈千霜冷笑,“留影灵石都拿出来了,这齐家当真是有备而来。” 周宿点头:“齐家这一出戏演的当真妙极,吃亏的全是他们,我们只有害人的份儿。那录下一切之人也一直坚称,他是为了记下结契大典的场景,徒儿一时也奈何他不得。” 沈千霜摇头:“该来的躲不掉,他那厢提早出手,为师这边也好早些抓出魔道奸细。” 齐家暗中同魔界有所勾结,欲谋不轨。 冯子勋之所以收齐麟为徒,也是存了试探的成分。 没成想,齐家出手会这么快。 后天便是结契大典,不少宗门家族的宗主长老纷纷抵达九华仙宗。 九华仙宗专门腾出了一个山头,接待来往宾客。 这么个档口出了这种事,不杀了青衣以命抵命,怕是根本无法和天下人交代。 青衣和谢裴关系极好,周宿害怕谢裴一时着急办了坏事,就没有告诉谢裴。 预备和沈千霜商量过后,再做打算。 沈千霜却是摇头,道:“晚了。” 略微眯眼,望向谢裴院落所在,叹道:“你不曾听见吗?方才裴儿吹了一声哨子。哨子响了,青衣却不曾出现,你说他会不会去找?” 周宿心里一咯噔,当即要去拦人。 道:“趁师兄尚未觉察不对,我去把人拦住。” 周宿说辞都想好了,就说青衣被派出宗门采购去了,一时回不来。 总归得先把谢裴哄住,让他暂时待在雾华山顶,哪里也不去。 雾华峰乃沈千霜居所,外人进不来,普通的弟子没有通传也进不来,自然不会有人在谢裴耳边乱嚼舌根。 可周宿才踏出一步,就被沈千霜按住肩膀。 沈千霜摇头,道:“由他去闹吧。” 周宿急道:“可师兄他性子急,又极喜欢青衣。叫他知道满山的宾客都吵嚷着要将青衣凌迟以泄愤,不得掀翻了天?” 沈千霜还是摇头:“有为师在,无妨。由他去闹,便是掀翻了天,为师也保得了他。” 话落,在心里补充道:“他可不是会轻易吃亏的主。” 谢裴在院门口等了又等,等了约莫一炷香时间,青衣都没来。 更可气的是,他期间又摘了片叶子,哨子又吹了好几声,也不见青衣回一嗓子。 谢裴气哼哼的,捏着传音灵石和青衣吼:“来不来,至少都给个信儿啊!我都等半天了?” 可谢裴转而又想到,青衣与他情同手足,几乎每日都跟在他身后跑。 这一连好几日他都和沈千霜在一起,确实忽略了他。 前天,青衣还单方面和他传声说,一位客人收了只千年的乌龟当坐骑,并骑着乌龟赶来九华仙宗为仙尊庆贺。 还说那乌龟飞起来,速度出乎意料的快。 青衣少见拿乌龟当坐骑的,又实在好奇那乌龟到底能有多快。 因而没少兴奋的和谢裴说,要去看看那乌龟,顺便比一比载人的速度。 可谢裴那时正被沈千霜按在床上折腾,压根儿不敢,也腾不出功夫给青衣回信儿。 青衣和他说了几回,见谢裴一直都不理人,气呼呼的留下一句:“算了,老子又不是只会载你,我找周宿陪我去!” 谢裴咂摸着青衣孩子脾性,生气也是应当,便从储物戒指里掏出一包青衣爱吃的果子,准备去后山哄鸟去。 顺便,也探一探江秋的底,看看青衣是否真的为江秋所控。 可赶到了青鸾鸟群居之所一问,才知道,青衣杀人了。 谢裴闻言,马不停蹄的赶到了刑罚堂。 却在看见牢里青衣的模样时,瞬间冷了脸。 “你的翅膀……” 谢裴发觉他声音有些滞涩,问:“怎么回事?” 当下,青衣维持着青鸾鸟的形态。 素来骄傲的羽毛艳丽不再,灰蒙蒙脏兮兮的。 单单是羽毛脏了,也便罢了。 被关在刑罚堂牢房里,又有齐家人时刻立于刑罚堂门口讨说法,好吃好喝供着总归容易落人口舌。 可问题是,青鸾左翅膀正以不正常的姿态弯着,分明是折了。 谢裴忽然就生气了。 一脸怒容,骂道:“哪个乌龟王八蛋折了你的翅膀,我他妈的打断他的腿!” 回答谢裴的,却是一声轻笑。 牢房里,青衣忽然化为人形,一双眼微微弯起。 他左手以不正常的角度弯折着,笑道:“谢裴,你想好该如何选了吗?” 第63章 有关师父是如何教导不听话的徒弟的24 谢裴赶到刑罚堂的同一时间, 沈千霜正在检查被齐家推出来送死的、齐家旁支弟子的尸体。 宗主冯子勋恭敬的侍立在侧,同沈千霜汇报调查结果。 死了的这人虽是齐家旁支,但真要论血亲关系,却是八杆子都打不着的远方亲戚。早前师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散修, 堪堪修到练气三层。 两个月前被齐家主脉一长老看上, 带回齐家, 跟随一众弟子修行。 初到齐家时,这人没少受排挤,后来被齐渊几次出手相救, 在齐家的境地大为改善。自那之后对齐渊言听计从,甘为马前卒。 简而言之, 这就是齐家专门推出来送死的炮灰。 可怜的是,直到咽气, 他都不知道真正害死他的人,是他甘愿为之赴汤蹈火的齐渊。 此次沈千霜来这里查探尸体, 就是为了检查此人身上是否有被施咒的痕迹。 结果, 一番查探下来,没有一丝踪迹。 遂摇了摇头。 冯子勋见状,不由皱眉道:“若不是他的问题,那莫非是青衣的问题。” 沈千霜点头。 冯子勋脸色顿时凝重起来, 不由想起审讯门下弟子时,众人给出的供词。 事发当日, 除了录下经过的齐家弟子外, 还有不少九华仙宗的弟子在场。 所有人的口供一致, 都是亲眼看到青衣杀人。 青衣常年跟在谢裴身后混。 谢裴常年带着青衣满山的乱窜, 几乎人人都知道青衣。 因此, 在讲述青衣杀人过程时, 大都十分的迟疑。 几个喂过青衣果子的弟子表示,青衣杀人的一瞬间,浑身的气场都变了,好像变了个人。 冯子勋身为一宗之主,到底还是有些见识的。 想到青衣初来时尚未化形,灵智已开。 又想到近日沈千霜私下里秘密交代他探寻龙族一事,不由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性。 冯子勋道:“莫非,青衣他便是魔界那边派来的探子……” 沈千霜点头,道:“恐怕他自己并不知晓此事。” 这件事并不难猜。 早前周宿还曾提及,魔尊有可能利用飞禽走兽作为傀儡,暗中监视正道风向。 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在顺着这条线查访江秋的下落。 因此,沈千霜在听闻此事的瞬间,便猜到了。 除此之外,他甚至还知道,周宿上古龙族的身份。 当初沈千霜带周宿回来,就是认出了他一身铺天盖地的龙气。 无论是修士还是妖兽,均对龙气极为垂涎。 龙族一身是宝。 寻常的秘境,一截龙骨,一片龙鳞,一根龙须,都是人人哄抢的宝贝。 何况当时的周宿空有一身灵气,却无修为术法傍身。 恰逢沈千霜在附近,施法封印了周宿周身的龙气。 否则他一只上古龙族,即便没了龙族躯体,单那满溢着龙气的魂魄便足以令人趋之若鹜。 若是将他的魂魄凝练后收为己用,立地升仙也是可能的。 即便九华仙宗是天下第一的宗门,也会有无数人为了成仙的一线可能,拼死也要得到周宿的魂魄。 是以许多年来,沈千霜一直未曾告诉过周宿,他一身龙气被他封印了。 而龙气被封印,意味着周宿对龙气的感知被削弱到极致。 那些为了提升自身境界,沾染他血肉稍稍多些的妖修魔修,周宿尚且能分辨出他们身上散发的出地、普通人无法觉察的龙气。 然而到了青衣这里,这类哪怕喝一滴龙血都要稀释千百倍,专门用来收集消息用的飞禽走兽身上,就是周宿自己也觉察不出他们身上的龙气了。 除非,沈千霜立刻解开周宿的封印。 但现在却还不是时候。 结契大典将近,正道大小宗门世家的长老、宗主都来了,这种时候解除周宿的封印,怕是会引来大患。 甚至于,九华仙宗内部也可能会出现因为一己私利,而要求交出周宿的叛徒。 莫说沈千霜曾救过正道一次,就算他救过十次,也挡不住世人的逐利之心。 到那时候,怕是沈千霜面对的,不止是来势汹汹的魔界复仇,而是正魔两道的联手围攻了。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周宿的封印不能解。 哪怕只要他解开封印,就能立刻解除青衣的嫌疑。 可那样做,只会让青衣更加危险。 因为没有人会容忍一个魔界的傀儡好好的活着。 ——这是长久以来,正道人士对魔界之人根深蒂固的厌恶与蔑视之下,必然的结果。 冯子勋不清楚沈千霜的顾虑,顿时严肃起来:“师叔祖,若此事当真,青衣断断留不得。凡中此术者,魂魄身躯皆不由己,连自杀也做不到。除非被打的魂飞魄散,否则外人无药可救,无计可施。青衣在九华仙宗多年,对宗内大小事情了如指掌,如若不除,危害无穷。” 沈千霜垂眸,摇头:“有法子。以身献祭,代为魔尊驱使,可救之。” 将生魂转嫁到鸟兽虫鱼的术法是禁术。 解除此法的术法,同样也是禁术。 以命换命,救了这人,就要搭上另外一个人。 关键是,献祭的人还得是自愿的。 但问题是,除了至亲至爱之外,谁又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平白献出自己的一辈子? 思及此,沈千霜脑中忽然浮现出谢裴的影子来。 同样猜出青衣身份的,还有周宿。 但周宿心里抱着隐约的期待,希望青衣并非魔界探子,所以才没有第一时间提出来。 预备在沈千霜查看过齐家弟子的尸体后,再做打算。 可周宿到底还是知道,青衣受控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所以在得知谢裴孤身一人赶去探望青衣时,担心他的安危,也在第一时间赶了过去。 只是,当周宿火急火燎赶到刑罚堂时,牢房内已经没了谢裴和青衣的影子。 周宿心脏一凛,想也不想,和沈千霜传音道:“师父,师兄他不见了,可要立即封山限行?” 沈千霜闻言,竟是不疾不徐,淡淡道:“此事你无需理会,自去准备结契大典即可。” 周宿还想说什么,沈千霜已经断了通讯。 垂下眸子,沈千霜在心里道:“裴儿,莫要让为师失望。” 第64章 有关师父是如何教导不听话的徒弟的25 时间回到半个时辰之前。 当谢裴看到江秋占据了青衣的身份同他问话之后, 立刻摆出一脸怒容。 然而比起面上表现出来的愤怒情绪,谢裴更多的是感到疑惑。 青衣在九华仙宗待了十年有余,被原身当做亲弟弟一样, 照料有加。 九华仙宗上上下下都知道有青衣这么一只青鸾鸟, 常年待在谢裴身边,几乎和谢裴平起平坐。 青衣背靠谢裴,谢裴背靠沈千霜。 有这么一层关系在, 就连九华仙宗身份尊崇的宗主和长老,都会给青衣一分薄面。 由此便可以窥见,青衣在九华仙宗的地位之尊贵。 最重要的是,在江秋透露青衣身份之前, 还无一人怀疑到青衣头上去。 若是江秋将青衣利用好了, 青衣绝对会是他手中一颗极为好用的棋子。 因而,江秋实在不应该过早暴露青衣的身份。 可事实偏偏却是, 江秋早早的将青衣的身份亮了出来。 依照原本的剧情, 江秋恋慕沈千霜,得知沈千霜即将结契之后,的确会想办法从中作梗。 但江秋何许人也? 他是五百年前,险些击溃整个正道的魔尊阁下,时至今日仍叫正道人士胆寒的大魔头。 这样一个人,不可能空有武力而没有脑子。 可江秋是如何处理这件事的? 其一, 江秋贸然出现在九华仙宗地界,当着沈千霜的面拖谢裴陷入幻境。 江秋是认为沈千霜对九华仙宗的防守不够,想要对方进一步加强九华仙宗护山结界, 好增大魔界扰乱正道的难度吗? 其二,江秋同谢裴提出了可笑的选择,意图以青衣和齐麟的安危为筹码威胁于他。 但江秋凭什么确定, 谢裴会为了青衣和齐麟的性命,放弃和沈千霜结契的机会?难不成江秋以为他人品极好,所以定会为了拯救旁人的性命而舍身忘我? 其三,江秋当着周宿和众多九华仙宗弟子的面,控制青衣并让其对齐家旁支弟子出手。 难道是江秋觉得青衣的傀儡身份隐藏的太好了,所以当着众人的面控制青衣杀人,生怕沈千霜觉察不到青衣的异常吗? 表面看来,这样做或许可以中止沈千霜的结契计划,符合江秋为了得到沈千霜能够不惜一切代价疯狂人设。 可这三步棋,每一步都极为草率。 完全不像是活了好几百年的老妖怪会用的手段,反倒像是一个莽撞的愣头青会做的事。 正因为如此,谢裴实在想不通,作为一个剧情里诡计多端的大反派,为何会使出这种看起来就漏洞百出的方案? 江秋想要得到沈千霜,大可以借助青衣身份上的便利,直接给他下药即可。 在谢裴看来,只要江秋控制了他,完全可以利用他来威胁沈千霜。 依照当下沈千霜对他的在意程度,肯定不会对他不管不顾。 而这仅仅只是下策。 而更好的方法是,利用他对青衣的信赖对他下蛊,迷惑他的心智,让他主动背叛沈千霜。 修真界控人心智的手段有不少,江秋又有龙族血肉加持,摄人心魂时定然事半功倍。 这么简单的道理,江秋身为剧情第一的大反派,不可能想不到。 谢裴近来甚至开始怀疑,原剧情里的江秋或许就是这么做的。 毕竟,依照原身的记忆,再结合周围人对他的态度,原身的性子和剧情里对他的描述完全不相符合。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游戏给他的剧情其实是站在沈千霜的角度上,被沈千霜的主观意识曲解了的内容? 而叫谢裴疑惑的,还不止这些。 眼前这个江秋给谢裴的感觉,好像他不如何在乎沈千霜。 原剧情里,江秋因为原身对沈千霜的觊觎,面对他时,表情素来是不加掩饰的厌恶与鄙夷。 但眼前的江秋却没有表露出这种情绪。 谢裴百思不得其解,所以才会出现在出事之后,第一时间出现在青衣面前。 谢裴知道,短期内青衣不会出事,所以担忧只占一小部分因素。 更多的,是谢裴想要搞清楚江秋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脑中思绪繁杂,现实里却不过短短一瞬间。 谢裴维持着愤怒的表情,和江秋对视。 江秋占据着青衣的视野和声音,笑问:“谢裴,你想好该如何选了吗?” 谢裴没有理会江秋的问题,阴沉着脸,问:“青衣的翅膀是你折的?” 江秋摇头,叹道:“难道本尊堂堂魔界之主,在你眼里的印象便如此之差吗?” 谢裴冷笑:“呵!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还想要什么好印象?” 似乎是因为被谢裴误解的缘故,江秋做出虚假的哀愁表情,道:“为何会以为是我折了青衣的翅膀呢?怎就不是昨日青衣与齐家子弟打斗时,被误伤的呢?” 说罢,江秋完好的右手按在左手骨骼错位处。 只听‘咔哒’一声,江秋右手用力一扭,断臂瞬间恢复如常。 江秋的话听起来倒是有些道理,可谢裴绝不会傻乎乎去相信一个大反派的话。 但表面上,谢裴看到江秋修复好青衣的手时,却是脸色稍霁。 谁料就在下一刻,耳边又是‘咔哒’一声。 刚刚才被江秋修复好的左手再度以一种不正常的姿态扭曲着。 谢裴瞳孔缩几乎成一点,怒道:“你堂堂魔尊,这样欺负一个十几岁的人,不觉得太过分了吗?日前,我师父提及你时,言辞里莫不是惋惜与敬佩。可在我看来,你实在当不上我师父的敬佩。你这样的魔头,活该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江秋耐心的等谢裴骂完。 而后才轻嘲一声,道:“你不觉得你的话很可笑吗?竟然妄图同一个魔头讲道理。古往今来,哪个魔头不是杀人不眨眼的人物?” 江秋兀自接好青衣的胳臂,慢慢踱至谢裴跟前。 隔着一道木栅栏,与谢裴对视。 嘲讽之态溢于言表,道:“恐怕不光是我。在你们正道人士眼里,凡魔修,不都是这样凶残的吗?视人命如草芥,视道义于无物。无论好恶,全都该死。” 谢裴当即反驳道:“我几时说魔修全该死了?九华仙宗有训,无杀孽者不可杀。我方才只说你该死,而不是……” 谢裴嘴炮技能再次开启,可惜还没等他尽情发挥,就被江秋厉声打断。 江秋面上笑容不再,淡淡道:“够了,谢裴。收起你的大道理。我同你师尊不一样,不喜欢你在我面前满口废话。” 随即,江秋伸出食指,穿过栅栏,点在谢裴胸上。 “谢裴,本尊的耐心不是很好。你有空在这里和本尊讲道理,不如仔细仔细想一想该如何选择吧。本尊最后问你一次,离开沈千霜,或是让青衣和齐麟死在你面前。你如何选?” 谢裴正想问一问齐麟在哪,就见江秋忽然冷了一张脸,抓着他的衣领往下一扒。 江秋这一手猝不及防,谢裴反应过来时,半边衣裳被江秋扒开,露出满是青紫红痕的左胸。 一瞬间,江秋原本淡然的脸色几番风云变幻之后,变得阴沉无比。 谢裴被江秋突然的黑脸吓得意欲后退,可惜刚刚才抬起脚,人就被江秋揪着衣领,一把扯向江秋的方向。 幸而谢裴及时后仰起了头,才不至于让鼻子撞到栅栏。 但前胸却还是结结实实的撞了上去,疼得谢裴直接闷哼出声。 谢裴正要破口大骂,下巴先一步被江秋捏住。 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江秋阴冷的声音在谢裴耳边响起:“是不是沈千霜弄得!是不是?!” 谢裴下巴被他捏得疼极了,不由用力去掰开他的手。 可惜掰了半天,没把江秋的手掰开,反而让对方捏的更紧了。 谢裴这具身体很少有受苦受疼的时候,当即疼得眼眶通红。 眼底水雾蔓延,看起来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可谢裴偏偏用这副可怜的表情,自以为凶狠的瞪了江秋一眼,骂道:“是不是我师父弄得关你屁事!是如何?不是又如何?你管得着?!你以为你算老几?以为握着青衣和齐麟的命就能让我对你言听计从?想得美!” 似乎是被江秋彻底激怒了,谢裴不管不顾,更加用力的挣扎起来。 好不容易推开了江秋之后,立即破口大骂。 “青衣也便罢了,你竟还拿齐麟来威胁我。你以为我师父是傻瓜吗?他早就查明,齐家心思不正,早与魔界有所勾结。齐麟是齐家的人,要说和你没有瓜葛,谁信?你就是拿一只阿猫阿狗威胁我,都比拿他的命来来威胁我有用!” 江秋闻言,神色一凛,脸色明显更加冷了。 谢裴却似乎没注意到,仍不停的说着话。 “至于青衣?呵!你能控制的,最多是青衣的灵魂。等你附身到青衣身上之后,青衣是何等修为,你便是何等修为。眼下青衣被困刑罚堂,一身修为被封。我等下便去求我师父,暂且封了青衣全身的穴道让他动弹不得。到时我再用锁魂钉将青衣的魂魄钉在肉身里,即便你能控制得了他的灵魂又能如何?身体动弹不得,你照样没法做坏事!” 说完这一通,谢裴便捏住传音灵石,似乎要同沈千霜传音。 可惜他尚未来及用灵气启动传音灵石,便有一道劲气打来,直直打入谢裴额头。 “谢裴,你逼我的。”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谢裴耳边响起。 同一时间,谢裴倒了下去。 却没有摔在地上,而是被一个人接住了。 谢裴抬头,睁大双眼,欲要分辨来人面貌,却被一双手遮住双眼。 透过指缝的间隙,谢裴看到了一抹艳丽的红色衣摆。 下一刻,便失去了意识。 第65章 有关师父是如何教导不听话的徒弟的26 尽管沈千霜让周宿不要理会谢裴失踪一事, 周宿还是差人在九华仙宗各个出口安排了巡逻人员,暗中盯梢。 可谢裴和青衣就好像凭空失踪了一样,一天过去, 却仍旧没有半点音讯。 而明天就是结契大典,这个节骨眼上谢裴失踪, 到时结契仪式还如何进行? 可当周宿去同沈千霜请示推迟结契大典时, 沈千霜却混不在意,淡淡道:“结契大典照常进行。” 周宿道:“可师兄人不在。” 沈千霜道:“他现在没有回来,不代表明日结契时不会回来。” 周宿问道:“师父您的意思是, 您知道师兄人在何处吗?” 沈千霜动了动小指,微微露出一抹笑容来:“自然。” 那日, 沈千霜同谢裴共赴巫山时,除了趁机与他缔结道侣契外, 还在他身上下了一道蛊——一线牵。 子蛊在谢裴身上, 母蛊在沈千霜身上。 一线牵一旦中下,任谢裴躲到天涯海角, 沈千霜都能在掌握他的行踪的同时,监听他身边的一切动静。 因此, 哪怕此时此刻因为江秋的从中阻挠, 沈千霜无法通过水镜得知谢裴处境如何。 但沈千霜依旧可以将谢裴说的每一个字,清清楚楚的听在耳朵里。 至少, 方才谢裴与江秋的对话, 沈千霜一字不落的听到了。 卑鄙吗? 沈千霜自认很卑鄙。 若是叫谢裴知道了, 怕是不会轻易原谅他。 可是…… 沈千霜呐呐:“是你招惹在先的,又怎可说放手就放手?” 说话间, 沈千霜捂住了心口。 感受着心脏处源源不断的疼痛感, 沈千霜脸色隐隐有些发白, 眼睛却亮得惊人。 中一线牵子蛊者,无解。 子蛊入体后,会瞬间分散成千百份,与宿主血液相融合,跟随血液循环流经身体各处。 只要身体里还有哪怕一滴血,一线牵子蛊就仍在。 子蛊对母蛊无甚影响。 然母蛊死,中子蛊者却活不成。 凡事有利必有弊。 一线牵种下后,对身中子蛊之人不会有任何影响。 然身中母蛊之人,却会时刻受到万蚁噬心之苦。此痛无法用灵力或药物进行压制,便是大罗神仙,中了母蛊也只能生生受着。 此外,母蛊欲除,除剖心挖蛊之外,别无他法。 因为母蛊种下后,会生出无数根须,牢牢扎根于中蛊者的心脏之中,非意志非凡者不能忍。 由于代价太大,世上少有人会用一线牵。 凡用者,无一不是爱入癫狂之人。 沈千霜身上的一线牵,是许多年前,从一位飞升的仙人洞府里寻到的。 彼时,沈千霜到手后,本欲毁了此蛊。 一线牵不但于修炼无所裨益,还会加深身中母蛊之人的执念,总归不是个好东西。 可才走出仙人洞府时候,沈千霜便听到了一阵婴儿啼哭声。 待他循着哭声走到河边,便见一个娃娃窝在襁褓之中,哭声震天响。 那便是沈千霜与谢裴的相遇。 沈千霜蹲下身,将谢裴抱了起来,仔细查探了他的灵根。 发现是中庸的三灵根之后,便打算将他送到九华仙宗外门,让他作为一个杂役弟子长大。 喂了谢裴些灵泉水后,沈千霜将谢裴放在草地上,取出一线牵欲除之。 一线牵的子蛊,不惧风火雷电,不畏利器神兵。 说简单些,就是毁不掉。 要毁一线牵,只能从母蛊下手。 母蛊一死,子蛊也将随之消亡。 沈千霜第一次看到传闻中的一线牵,不免起了好奇的心思,便将子蛊放于瓷瓶中置于身侧,对着母蛊仔细研究起来。 就在这时候,一旁的谢裴咬着手指头爬到沈千霜跟前,眼巴巴看着瓷瓶许久,伸手握住了那瓶子。 而后就那么掀开塞子,将一线牵子蛊当成糖豆一口吞了。 沈千霜研究完一线牵母蛊,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子蛊一旦入体,便再也无法取出。 八 零 电 子 书 t x t 8 0 。CoM 换言之,谢裴往后的安危全取决于一线牵母蛊。 自己的生命全取决于一只虫子的死活,怕是许多人都受不了。 沈千霜愧疚之下,收了谢裴做入室弟子。 这一照顾,就是二十五年。 原本,一线牵母蛊被沈千霜好好的供养着,准备等谢裴可以独当一面之后,再将此蛊给他。 可沈千霜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亲自为自己种上一线牵母蛊。 只因他这个徒弟太不听话。 低笑一声,沈千霜自语道:“如今想来,此乃上天注定的缘分。而为师此举只是不想和你分开,你会原谅为师的吧?” 话落,沈千霜闭上眼睛。 与此同时,谢裴的房间角落里,原本蜷缩在蒲团上,气息全无的赤色狐狸抖了抖耳朵,一跃跳出窗户。 谢裴睁开眼,却看不见光。 眼前被束了一根发带,阻挡了他的视野。 谢裴从床上坐起来,欲将发带摘了。 手还没碰到发带,便被握住了。 谢裴吓得一个激灵,险些跳了起来。 却听到对方笑了一声,道:“谢狗啊谢狗,你能否告诉我,你到底使得什么手段,骗了那么多的人不够,竟连沈千霜也陷了进去?” 这声音正是谢裴在刑罚堂昏倒时候,听到的声音。 是齐麟的声音。 原本,谢裴还不敢确定对方的身份。 但听到这满含嘲讽的‘谢狗’,谢裴再也没有办法否认了。 但谢裴还是在心里为齐麟辩解了一下。 江秋阴险狡诈,这人或许并非齐麟,而是江秋扮演的。 可是,江秋扮演齐麟,于他有什么用呢? 有什么用…… 谢裴还未找好江秋扮演齐麟的理由,对方便开口了。 “又是这样,我分明在你面前,可你的心思却永远不在我身上。” 齐麟捏住谢裴的下巴:“你刚才在想什么?莫不是又在想方设法弄些鬼点子把我支开?若是这样,我劝你还是别想了。上次你能药倒我,是因为我信任你,现在我不再信你,你如何能摆脱我? ” 谢裴:“……” 他闭上眼,深呼吸。 良久,谢裴才沉声问道:“你和江秋,到底是什么关系?” 如果说,齐麟早先便和江秋合伙,那么剧情里齐麟因他而死那一幕,是否……是否也是江秋刻意谋划的结果。 想要通过齐麟的死,让原身彻底厌恶自己的存在,让他从今往后都活在愧疚里,生不如死。 齐麟没有回答谢裴的问题,道:“你以为呢?” 谢裴怒道:“屁话!我若是知道,还用的着问你?” 齐麟是第二场游戏开局之初,谢裴便决定不能牵连的人,不希望齐麟再度因他而死。 或许是因为除齐麟之外,所有人的结局都很好,所以谢裴总觉得齐麟死的过于死地过于凄惨和草率了。 进入游戏后一直待在谢裴身边的周宿、青衣,甚至于沈千霜,都没有让谢裴生出‘这人不能死’的念头。 这种保护欲的源头很简单,出乎于读者对喜爱角色的爱和惋惜。 所以谢裴一直极力撇清和齐麟的关系,刻意在江秋面前说出丑化齐麟的话。 不外乎就是想要让江秋知道,他对齐麟没有任何怜悯之心,希望借此打消江秋对齐麟的杀意。 可惜…… 谢裴在心里摇头。 嘴上却道:“呵,我猜的果然没错,你和江秋果然是一伙的。借助宗主弟子的身份,不费吹灰之力进入刑罚堂带走我,想借我来威胁我师父吗?” 齐麟否认道:“那你便是想多了。我从没想过要借你威胁你那个好师尊。” 谢裴不信:“齐家和魔界相勾结,目的不就是为了在魔界攻打时充当魔修的狗腿吗?事先借我威胁我师尊,更能事半功倍——你敢说不是这样?” 齐麟不置可否,不再理会谢裴的话,牵着谢裴走了一路。 谢裴骂了许久,都没得到齐麟的回答,不得不半途闭上嘴。 忍了许久,谢裴没忍住问道:“你想带我去哪儿?还蒙着我的眼,怕我认识路后跑了吗?” 齐麟道:“少些废话,到了你便知道了要去哪了。” 谢裴:“……” 他不肯闭嘴,威胁道:“齐麟,你最好现在就放了我,否则我师父过来之后,你想跑也跑不了了。” 谢裴说的是真话。 沈千霜和他结契时,曾对他说,道侣契成之后,他二人可以随时感知到对方的方位,并与之传音。 生怕谢裴记不住一样,传音和定位的法子,沈千霜足足教了他三遍。 所以谢裴才有底气自己去找青衣。 谢裴至今没有同沈千霜求救,是因为他觉得现在还不到时候。 但适当的威胁还是要做的。 因此,哪怕被人蒙了眼受制于人,谢裴还是做出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道:“五百年前,我师父能把江秋打趴下,五百年后,我师父照样能。你们齐家好歹是流传了几百年的世家大族,为什么要自毁名声,和魔头合作?不如趁早改邪归正,趁坏事做尽前,早早收手。我师父性子仁厚,不会……” “到了。” 齐麟忽然出声,打断谢裴的话。 谢裴正被他牵着走路,看不见路,一时没刹住车。 眼看就要撞到门梁,被齐麟握住手腕往后一拉。 齐麟道:“小心,前面是门梁。” 说着,推开了门,带着谢裴走了进去。“前面是门槛,小心迈。” 谢裴循着齐麟的话,小心翼翼的迈过门槛,却对齐麟的提示丝毫不领情:“少在这儿假惺惺,不是你事先蒙了我的眼,我会险些摔倒?” 齐麟答非所问:“你此前问我,我和江秋是什么关系?我现在告诉你,我是他的半魂转世,和他是你死我活的关系。” 说着,齐麟扯下谢裴眼前的发带。 谢裴眯了眯眼,适应好光线后,便看清了面前人的相貌。 齐麟一身红衣,腰束长鞭,一头黑亮的头发用红色发呆绑成一个高马尾。 正是肆意潇洒的少年模样,好看的惊人。 偏生眸色血红,是魔界之人才有的眼部特征。 但吸引谢裴视线的,却不是齐麟本人,而是他身后挂着‘囍’字的大堂,以及穿着同款大红喜服的齐麟和他自己。 “谢狗,不如我们来打一个赌吧。” 齐麟笑道,“赌一下你和整个正道的安危相比,沈千霜会选你还是选他的正道。” 说着,齐麟举手做发誓状:“我愿在此发下心魔誓言,只要沈千霜主动解除和你的婚约,放你同我回到魔界,他所担心的正魔大战,他所想要避免的生灵涂炭,在我有生之年都绝不会发生。” 谢裴后退一步:“你是什么意思?” 齐麟盯着谢裴的眼睛,道:“我的意思是,我要遵循你的指示,做一个棒打鸳鸯的坏人。” 谢裴:“……我和师父已经结契。” 齐麟一脸无所谓的表情:“那有什么关系。道侣契,你愿意解,最好。不愿解,也无所谓。江秋作恶多端,就算抢人道侣占为己有,也不过是在一张铺满墨的纸上多一个点,谁会在意?” 说罢,牵着谢裴的手来到桌前,斟了三杯酒。 而后举杯,漫不经心道:“不知仙尊大人意下如何?” 第66章 有关师父是如何教导不听话的徒弟的27 谢裴听到齐麟说的话, 只觉得大脑一片混乱。 剧情真的是,完全乱了套了。 沈千霜突然对他情根深种也便算了,齐麟这一副非他不可的模样是怎么回事? 此外, 齐麟和江秋的关系是你死我活的吗? 那么这是否说明,原本的剧情里,无论齐麟是否去救原身,他都必死无疑吗? 原本的剧情里, 是江秋吞噬了齐麟。 现今实际的走向,则是齐麟反压江秋一头吗? 以齐麟那样的天真少年心性,这真的可能吗? 可若非如此, 齐麟怎会以魔尊自称? 还有‘棒打鸳鸯’是什么意思? ‘抢人道侣占为己有’是什么意思? 让沈千霜在他和正道之间做出抉择又是怎么回事? 若以上真的是齐麟的打算,岂不意味着从头到尾, 他都想错了? 于庙会当日将他拉入幻境的,其实是齐麟而并非江秋。 让他主动离开沈千霜,目的也不是为了得到沈千霜,而是为了得到他? 谢裴实在无法想象, 有朝一日,他竟会变成“天下与美人”之中的美人,让人择一而选。 或许是因为现实与剧情出入太多, 谢裴感到烦躁无比。 虽然照结果来看, 齐麟占据魔尊之位对他总归是有利的,但谢裴仍高兴不起来。 这才第二个世界,游戏给出的世界走向便有如此之多的隐藏剧情,让他的算计一再落空。 那么到底三个世界,第四个世界,该会是什么样子? 谢裴进入这个惩罚型游戏后,本就没有受到任何的帮助与保障, 游戏给出的剧情是他唯一可以利用的东西。 可若是连剧情都不可信了,那么往后的世界应当如何进行下去? 想到这,谢裴再度在心里骂起了抓他进入游戏的垃圾系统,以及这个罔顾律法,自以为是在惩治恶人行好事的垃圾游戏背后的人。 但无论如何,事已至此,再多的抱怨和不满都于通关无益,谢裴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谢裴调整心态的时候,齐麟笑了笑,道:“谢裴,不如你也想一想,到底是跟死板无趣的沈千霜的好,还是跟我的好。” 谢裴回神,坚定道:“我只喜欢我师父,旁的人我一概不要。” 他话音刚落地,便有一人踏过门槛走进屋内。 谢裴转头,就见沈千霜一脸寒霜的朝他走来。 下意识的,谢裴朝沈千霜走去。 面上惊讶道:“师父,您真的来了?” 转而又笑了,开开心心道:“我就知道,师父这么疼我,知道我被人掳走了,定会亲自来寻我。” 谢裴身后,齐麟面色微凉,伸出手去欲要拦住谢裴去路。 却见沈千霜身形一闪,直接越过谢裴,拦住了齐麟的手。 齐麟也不恼,递给沈千霜一杯酒,自己拿起另一杯。 “仙尊大人觉得我刚才的提议如何?你只需要解除同谢裴的婚约,让他跟我回到魔界,此生不再纠缠于他。那么在我有生之年,魔界定不会举兵进犯。” 沈千霜尚未回答,谢裴便先一步握住了沈千霜的手。 似乎生怕沈千霜同意一样,可怜兮兮的朝他喊:“师父……” 沈千霜反握住谢裴的手,拒绝了齐麟递来的酒,冷淡道:“客套便免了吧。我与裴儿的结契大典不会推迟。” 齐麟放下酒杯,脸上挂着虚假的笑:“我以为,仙尊大人事事以大局为重。却没想到,如今你竟会为了儿女私情,置万千百姓于不顾吗?” “你少给我道德绑架!” 沈千霜还没开口,他身后的谢裴倒是跳了出来。 谢裴骂道:“仗是你要打的,结果你边打还边怪罪我师父,说此仗打起来是因为我师父不肯把道侣让给你?你好歹是活了好几百岁的魔界之主,脸皮怎么能这么厚?” 沈千霜闻言,嘴角微微挑起一抹笑容来。 齐麟见状,脸色一寸一寸的冷了下来。 但仅仅是片刻之后,他又笑了,道:“凡事不要说得太绝对了,你在拒绝之前,不如先看看这个。” 齐麟话音落下一瞬,一面水镜悬浮于三人面前。 画面几经变化,定格在一张张惊恐的表情上。 片刻后,画面动了起来。 一名魔族士兵打扮的人从人群里拎出一个满脸惊恐、大声哭喊着的小女孩儿,将她瘦弱的手腕置于铡刀下,握住刀柄,似乎下一秒就要切了她的手。 女孩一直在哭,面上涕泪横流。 边哭,边按照身后魔族士兵的指示求救道:“仙尊大人救命!仙尊大人救命!救命!” 在女孩身后,无数的民众匍匐在地,争相哭喊哀求:“仙尊大人救命!仙尊大人救命!仙尊大人,救命!” 齐麟适时笑道:“岭南齐家地界,苍梧镇上上下下两千三百余人的生死,全在你二人一念之间。你便是现在立刻派人救援,也须得耗上不少时间,有那功夫,人早死光了。” 谢裴瞳孔骤缩。 这一切完全超乎了谢裴的预想,因为就算是在原剧情里,也从未出现过这样的一幕。 沈千霜面上不动声色,道:“你之所以如此有恃无恐,便是因为这个吗?” 齐麟笑,答非所问:“我是恶人,而你二人是好人。恶人杀人不眨眼,好人不会。这些人,救或不救,全在你二人。” 谢裴没忍住,痛骂出声:“你简直禽兽不如!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这些都是手无寸铁的普通人!” 齐麟满不在乎道:“那又如何?凡人寿数短短几十载,死便死了,说不定下辈子还可再投个好胎。” 谢裴闻言,面色通红,分明是被气得。 开始口不择言,骂道:“你他妈的放屁!我现在就杀了你,死了就没法下命令了。” 谢裴说干就干,意图绕过沈千霜和齐麟拼命,却被沈千霜拦住。 沈千霜皱眉,道:“退下!” 谢裴不满道:“师父!” 沈千霜大喝一声:“退下!你还不明白吗?魔尊化身无数!你便是杀了他也无济于事!” 与此同时,沈千霜同谢裴传音道:“裴儿莫慌。此情景是真是假还有待商榷。且宿儿此前一直在盯梢齐家动向,齐家引魔军入境一事早以知晓,未免打草惊蛇,一直暗中引兵不动。为师真身已动用传送阵,不消片刻便可赶到苍梧镇。” 谢裴刚要松一口气,便听齐麟道:“不愧是仙尊大人,一眼看出我真身不在此地。” 谢裴闻言,皱眉道:“你故意幻化成齐麟的模样来打消我的戒心吗?” 齐麟摇头:“此言差矣。这本就是我的肉身。” 谢裴道:“那为何会成为傀儡?你成了魔尊,连身体也换了不成?” 齐麟笑:“你问题太多了,我不可能一一回复。若想知道全部,不如回去当我的压寨夫人,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谢裴:“……” 谢裴:“痴心妄想!” 齐麟笑了一笑,转而对沈千霜道:“我知晓仙尊大人对齐家早有防备,恐怕很快就带人能赶到现场,所以早在在镇外设宴款待,只等仙尊大人赴宴了。在那之前,不如我为仙尊大人献上一礼吧。” 说什么‘设宴款待’,怕不是早早埋伏在那里了吧。 话落,在桌前坐下,齐麟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随即面不改色淡淡道:“动手吧。” 谢裴尚未反应过来,水镜上,铡刀突然落下。 小女孩的手被斩断,鲜血溅了一地。 在她不断的哭喊声里,另一只手被按在了铡刀之下。 女孩一直哭,一直在向仙尊大人求救。 可哭着哭着,她嘴里的话变了。 “为什么仙尊大人不肯救我呢?” 齐麟接着她的话,道:“谢裴,你只需答应随我回魔界,再不见沈千霜一面,我立刻放了所有人。” 谢裴冷笑一声,手中忽然凭空出现一把匕首。 下一刻,他眼神发狠,当着沈千霜和齐麟的面,对准自己的左手用力砍了下去! 齐麟猛地站了起来! 千钧一发之际,沈千霜握住了谢裴手上的匕首。 似乎笃定拦在他和谢裴中间的沈千霜会出手阻止,所以齐麟虽站了起来,却没有第一时间出手阻拦。 鲜血顺着刀刃滴落在地,可沈千霜甚至都没有低头看上一眼受伤的手。 当下,沈千霜眼中乌云密布,双唇抿成一条直线,冷冷道:“事实真相如何尚未定论,为何仅凭水镜上的画面便擅自给自己定罪?退一万步,就算真的有人受伤,但伤人的不是你,你伤自己是为何故?” 谢裴却面不改色的掰开沈千霜的手,收了匕首,对齐麟淡淡道:“莫要再装了。你根本不是齐麟不是吗?” 说着,谢裴从储物戒中掏出止血散,小心的撒在沈千霜受伤之处,淡淡道:“敢问魔尊殿下,骗人有意思吗?。嘴上说着为了我可以如何如何,可你连第一时间阻止我受伤都做不到,又装出这副深情模样给谁看?” 嗤笑一声,谢裴道:“我相信齐麟的人品。他一时之间或许接受不了一再被我丢下的事实,但他绝不会因此而伤及无辜。” 忍着怒气,谢裴瞥了披着齐麟皮子的魔尊一眼,道:“别把所有人都想得和你一样脏!” 说罢,谢裴绕过沈千霜,来到齐麟跟前。 一字一顿:“齐麟人在哪儿?!” 齐麟,或者说江秋。 他收敛了神色,回望着谢裴的眼,道:“我没有骗你。我说了,我是齐麟,千真万确。” 兀地,他又笑了,转口道:“但这并不代表,我不是江秋。” 谢裴皱眉,显然不明白他的意思。 齐麟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笑得和煦:“我的理智告诉我,我应该继续五百年前的使命,为魔族众生求一个公道。但是——” 他手下移,按在自己的心口处:“我的心无时无刻不再想着三个字——得到你。为此,甚至可以置我的使命和仇恨于不顾。” 谢裴面容冷厉,道:“你什么意思?” 齐麟道:“你如果一定要装傻的话,我不介意讲得更清楚一些。” 齐麟咧开嘴,笑得嘲讽:“齐麟被我吞噬融合了,现在的我,既是齐麟,也是江秋。如此,你听明白了吗?” 他话音刚落,伴随着‘砰——’地一声巨响。 谢裴揪着齐麟的衣领,将他重重按在廊柱上,一脸阴狠的问道:“怎样才能让齐麟恢复正常?” 齐麟笑得更加欢畅了,回答牛唇不对马嘴:“早知如此,便不用那一镇子的人威胁你了。耗费那么多人力,竟全做了无用功。” 在谢裴不耐的眼神下,接着说:“你跟我回魔界,我便告诉你,如何?” 说话间,他推开谢裴,仔细理了理领口。 “理智和心意背道而驰的滋味可不好受,本尊也不想再继续下去了。是以,本尊在此立下心魔誓约,同你保证,你跟随本尊回到魔界期间,本尊会全力护着你,不让你受到一分一毫的伤害,你以为如何?” 谢裴冷冷盯着他的眼。 半晌,后退一步。 谢裴说:“好。” 谢裴和齐麟对峙全程,沈千霜都只是站在谢裴身后。 安安静静的,一句话也不说。 直到谢裴说了一个‘好’字之后,才终于抬了抬眼皮,开口了。 但沈千霜的语气并不如何严厉,只是透着浓浓的失望:“裴儿,这便是你的决定吗?一镇居民性命和齐麟的性命,两千三百余人的生死和齐麟的生死,竟是一个齐麟的生死更重吗?” 齐麟在那厢笑:“仙尊大人此言,怕不是五十步笑百步吧?两千三百余人的生死不也没让你动摇吗?” 沈千霜并不理会齐麟的嘲讽,只是看着谢裴的眼。 谢裴握拳。 良久,他后退一步,将匕首搭在脖颈之上。 “师父,徒儿很抱歉。” 沈千霜见状,冷笑一声:“呵!你可当真是我的好徒弟!” 说罢,侧身让开一条路。 在谢裴经过他时,在他耳边轻轻问道:“裴儿,你是否早早便计划好了要离开为师了?” 谢裴的心重重一跳,定在原地。 下意识回道:“徒儿没有。” 谢裴发誓,在遇到齐麟之前,他完全没有主动离开沈千霜的想法。 他此前还指望沈千霜护他护到大结局呢,怎么可能会主动作死离开? 但谢裴不得不承认,自从自杀失败,得知通关关键不在沈千霜身上之后,谢裴便将快速通关的希望打到江秋头上了。 如今选择和齐麟回到魔界,不过是安全得到保障之后的顺水推舟之举罢了。 修士的心魔誓非同一般,一旦立下便不可轻易违背。 否则历劫时难过心魔关,一道雷下来可能就直接给劈死了。 有此心魔誓约为前提,如果谢裴继续留在沈千霜身边,他还要偷偷摸摸的苟上五年之久。 但如果跟着江秋去了魔界,说不定有机会提早通关。 所以谢裴选择离开。 为了让自己的离开显得合情合理,谢裴方才摆出的姿态,明显是无可奈何之下的被迫之举。 谢裴自认他演的很好。 既如此,为何沈千霜会认为他早早便策划好了要离开? 他冤枉! 震惊间,便听沈千霜轻笑一声。 下一瞬,沈千霜与他传音道:“凡心悦于你者,你皆避之不及。为师从前不信,以为为师在你心中的地位总归是不一样的。现在看来,为师竟是不得不信了。但——” 沈千霜放慢语速,轻轻道:“你真的以为,逃到魔界便万事大吉了吗?” 谢裴没有回答。 他匆匆上了齐麟的飞舟,跑了。 第67章 有关师父是如何教导不听话的徒弟的28 由于谢裴的缺席, 沈千霜精心筹备的结契大典到底还是没能举办成功。 结契大典前一天傍晚,沈千霜对外宣称,谢裴于结婚前夕被魔尊江秋重伤至昏迷, 一时半刻无法苏醒。 一石激起千层浪,安定了五百余年的修真界在这消息传开之后, 再度动荡起来。 紧张的气氛几乎蔓延到九华仙宗的每一个角落,无论是本派弟子还是外宗修士, 均在私下里交头接耳讨论此事, 正道上下人心惶惶。 一夜之间, 九华仙宗弟子撤下了随处可见的‘囍’字,取下无数个随风飘扬的大红灯笼。 一场精心准备的结契仪式, 还没来及开始,就草草收场。 可惜大敌当前, 无人将心思放在这场夭折的结契大典上,所有人都在观望沈千霜的态度。 期待沈千霜能像五百年前那样,一剑斩尽来犯魔军。 但仍有许多人在私下散播谣言, 无外乎私下诋毁沈千霜。 言谈间强调他修为尽失,即便有心御敌, 但也没了当初的那个本事。 众人私下里议论纷纷的时候,转眼间到了第二日。 九华仙宗门下弟子召集众宾客,原定的结契大典转变成了誓师大典。 沈千霜褪去了一身的温和,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 一身威压排山倒海般肆意外放, 压得在场重修士几乎动弹不得。 一瞬间, 沈千霜修为尽失的传闻,不攻自破。 万众瞩目之下, 沈千霜道:“魔军胆敢来犯, 吾必叫他有来无回。” 谢裴跟随魔尊回到魔界的隔日, 便被分配了一名侍女。 正是水镜之中,被魔族士兵斩断一只手的女孩。 不同于水镜中凄惨可怜的形象,眼前的女孩有一双魔族标志性的红色双眼。 走起路来活泼可爱,一见面,就叫了谢裴一声:“夫人。” 她眨了眨眼,道:“尊上叫奴婢来服侍您,夫人唤奴婢小夏就好。” 谢裴无语道:“请不要叫我‘夫人’。” 小夏道:“请夫人赎罪,这是尊上的吩咐,奴婢不敢不从。” 谢裴闻言,到底还是没有选择继续纠正她的说法。 他盯着女孩的脸,半晌才道:“苍梧镇上,被砍掉一只手的女孩,是你?” 小夏笑了下,说:“尊上担忧夫人您因未能救下人质而自责,特意叫奴婢来同您讲明实情。” 谢裴面无表情,道:“所以那是你们演的一出戏?下这么大一盘棋,却连一个人都舍不得杀吗?你们的魔尊大人以往也这么善良?万一我师父真身及时赶到,戳穿你们的把戏的话,你们的魔尊大人又该拿什么来威胁我和我师父?” “尊上千秋万世。” 小夏坚定道,“尊上说,您会配合他。” 谢裴追问:“为何他如此笃定?” 小夏维持虚假的笑容,道:“尊上曾言,沈千霜心系于夫人,而夫人您最厌恶旁人将一颗心系在您身上,所以夫人您一定会伺机离开。而尊上不过是给了您一个可以放心离开的理由。” 谢裴沉默。 良久,才道:“青衣人在何处?” 小夏摇头:“奴婢不认识青衣。除夫人之外,尊上并未带其他人回魔宫。” 谢裴同小夏道谢,希望同魔尊见上一面。 却再度被小夏拒绝了。 小夏道:“夫人,尊上吩咐说,您初到魔界,恐舟车劳顿,特意叫奴婢服侍您休息些时日。” 谢裴问:“他预备叫我休息多久?” 小夏笑而不语。 谢裴便道:“既如此,还请麻烦你出去。我要睡觉了。” 小夏恭敬道:“奴婢就在外头候着,随时恭候夫人差遣。” 谢裴点了点头,直接阖上了门。 接连一个月,谢裴都被软禁在院子里。 期间,谢裴曾试探性地绕过小夏离开,却被对方直接堵在门口,笑眯眯地说:“尊上吩咐奴婢照看夫人。夫人身体欠佳,还请您好好休息。” 谢裴无奈,只得回去,谁叫他根本打不过这个女孩。 这让他充分地认识到一点: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小聪明都不起作用。 不得以,只能继续在院子里待着。 除了一日三餐期间,小夏会亲自送来食物外,其他时候都没有任何人出现。 因而对谢裴而言,被关押期间唯一需要面对的问题是 :太过无聊。 起初,谢裴问过小夏,魔尊何时肯见他? 谢裴记挂着被迫融合的齐麟,记挂着失踪的青衣。 此外,谢裴更加在意的是,沈千霜现在如何了。 离开那日,沈千霜的威胁犹在耳畔。 谢裴夜里做梦,偶尔会梦到沈千霜一脸阴沉的盯着他看。 往往梦还没继续下去,谢裴就吓醒了。 因此谢裴格外想要知道,自他离开后,外界发生了哪些变化。 然而,面对谢裴的问题,小夏每次都只是笑,并不回答。 三次过后,谢裴也便不再问了。 被软禁的间隙里,谢裴闲来无聊,开始翻书。 都是些被他存放在储物戒里的玉简,除了部分周游杂记和民间话本儿外,剩余的全是各类心法剑术。 谢裴将话本儿和周游杂记看了个遍之后,便将注意力放在了心法和剑术上。 可惜,剑术这玩意儿,得看天分。 而谢裴明显就是没有天分一类,看了许多日,依旧是一招都没学会。 不得已,转战心法。 谢裴在所有心法里挑挑捡捡,最终捡了本字数最少的一册玉简。 玉简上书:《无心诀》。 谢裴记得这册玉简,正是沈千霜修炼无情道的心法。 这才从记忆里扒出,原身幼时曾被沈千霜断言说,他是极适合修炼无情道的心性。 可惜原身天生博爱天下,一听说修炼无情道后将不再会有谈情说爱的机会,便将沈千霜赠予的无情道心法随意丢在了储物戒里。 直到今日,这《无心诀》才终于重见天日。 谢裴盯着这册心法,缓而又缓的露出一个笑容来。 他真的很好奇。 身为局外人的他,若是修炼这无情道,会不会真的会断情绝爱,什么都不在意。 于是谢裴开始修炼《无心诀》。 起初,谢裴只是抱着玩一玩的心态学的无心诀。 偶尔摸鱼,捡一根树枝练习一下始终没有长进的剑术。 但学了《无心诀》不过短短半月,便觉丹田处灵气沉积,多年未见长进的修为在这期间突飞猛进。 谢裴觉得稀奇,修炼时候更加上心。 一日晌午,天清气朗。 谢裴在院内,手里拿着一根枯枝作剑。 突然之间,院子便暗了下来。 谢裴抬头,瞧向头顶方向,黑云滚滚,竟是金丹渡劫征兆。 谢裴的大脑经过一秒钟的思考之后发现,原身许久不曾精进的修为,在辅以《无心诀》之后,竟是只用半月,就从筑基中期跳过筑基大圆满这一阶段,直接晋升金丹了。 小夏见状,大惊失色,慌忙跑去同魔尊求援。 劫云来的突然,谢裴要是有个闪失,怕是她交代不了。 谢裴盯着头顶的劫云,缓而又缓的露出一抹微笑来。 心道:“要是被雷劈死了,该当不算是自杀吧?若是因剧情外力而死,应当可以通关吧。” 寄托着这样的美好心愿,谢裴撤下周身护体灵气。 微微仰头,迎接即将到来的雷劫。 下一秒,雷劫轰然降落,直直劈向谢裴的天灵盖。 第68章 有关师父是如何教导不听话的徒弟的29 眼看着第一道雷劫就要落在谢裴身上, 千钧一发之际,一身黑衣扮相的江秋突然出现,替谢裴挡住了他通关的希望。 谢裴心内叹息:就猜到会这样。 面上却掀起嘴角, 没什么诚意的同来人道:“谢了。” 说罢,转身坐在院内石凳上,翘起二郎腿, 吊儿郎当的说:“尊上既然来了。不如帮人帮到底,索性剩下的劫云也一并帮我扛了吧。” 江秋:“……” 他皮笑肉不笑, 道:“这似乎是你的金丹雷劫。” 谢裴脸上表情与江秋如出一辙, 同样的皮笑肉不笑。 道:“魔尊大人忘了吗, 我身体欠佳, 需要休息。” 江秋皱眉:“你师父未曾教过你吗?此乃金丹雷劫,甚少有修士于此阶段陨落,几乎没有风险。雷劫粹体, 于你大有裨益。” 谢裴摸了摸下巴,颇为无辜道:“我能有什么办法呢?我以为百岁之内, 我都无法突破金丹。此前只知道金丹可以叫别人帮我扛,至于其他的,我根本没上心呀~” 江秋:“……” 大约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弱的理直气壮的人, 江秋顿了一下, 才道:“经由雷劫粹体,可拓宽灵脉, 若叫他人帮你渡劫,你结成的金丹将大打折扣,甚至及不上普通金丹修士修为的一半。” 谢裴闻言,表情夸张的说:“多谢尊上提点,下一道雷劫不用尊上替我, 我自己扛即可。” 说话间,第二道雷劫降落,劈向坐在石凳上的谢裴。 可谢裴却混不在意,悠哉悠哉的从储物戒中掏出一捧瓜子。 咔吧—— 瓜子壳被谢裴咬开。 同一时间,第二道雷降落。 江秋瞬移至谢裴跟前,第二次为他挡下雷劫。 谢裴一面嗑瓜子,一面道谢:“辛苦辛苦,等下我请你吃瓜子哈!” 江秋道:“金丹雷劫若不自己渡,不可能撑过元婴雷劫!” 谢裴一边嗑瓜子,一边浑不在意地道:“我资质差,头脑更是愚钝不堪,以为五百年内我都进阶不到元婴。左右都没什么希望,与其天天累死累活的修炼,不如好吃好喝的玩到寿终正寝,这样来的更舒服些。” 说着,突然严肃了表情,指了下头顶方向,道:“第三道雷要来了,还请集中精神!” 江秋:“……” 不得以,只能替谢裴扛下第三道雷劫。 金丹雷劫仅有三道,三道全是江秋替谢裴扛的。 三道雷劫过后,乌云褪去,彩霞漫天。 谢裴没有半点诚意的说:“谢尊上大人救命之恩。” 江秋被气笑了,随口嘲讽道:“沈千霜怎么收了你这么个不上进的徒弟?多少天才求着他收徒,他都看不上眼,偏偏收了你这么个家伙。” 谢裴漫不经心:“你这么好奇的话,去问我师父呀?” 江秋不答,转身欲走。 走了几步,忽然停下,回头饶有兴味的盯了谢裴半晌,才道:“你不留我?你此前不是一直想要见我吗?如今我来了,你却似乎不欢迎了。” 谢裴反问道:“留你做什么?坐实你我夫妇传闻,让别人都知道我侍寝了吗?” 江秋:“……” 他笑了一下,调侃说:“我以为,夫人会问我齐麟的事。” 对‘夫人’这个称呼,谢裴没有任何反应。 冷笑一声,道:“问什么?吃进肚的东西,谁会想吐出来?说什么理智和感情背道而驰的滋味不好受,想要和齐麟分开?呵!不要真的把我当傻子。这一个多月的时间,你怕忙着彻底吞噬齐麟的魂魄,哪里有功夫管我?” “亏齐麟为了你要死要活的,可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在乎他的死活。还有青衣和沈千霜的事情,你不想知道吗?” “青衣目前至少安全无虞,至于我师父?你带我来魔界,不就是为了制造利用我逼迫我师父的假象吗?你们现在谈的如何了?预备以什么价码,什么时候把我送回去?” 江秋挑眉:“这话又该怎么说?只有你在我身边待着,齐麟才能安分,我又怎么舍得送你回去?” “你不知道呀?那么我来和你捋一下。” 谢裴说着站起来,走到江秋跟前,开口便是一道惊雷。 谢裴说:“你其实一直和我师父有所联系吧?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预备用一场大战的方式,从根本上解决正道修士不把魔界之人当人的野蛮时代,从此道修魔修一家亲?” 自从修炼了《无心诀》之后,谢裴总有种大脑摆脱混沌,忽然清明起来的感觉。 趁着头脑清明之际,谢裴从头到尾捋了不下三遍剧情,同时仔细回忆自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发生的一切。 站在局外人的角度再看问题,便发觉到许多疑点。 最叫他怀疑的是,他离开的也太轻易了一些。 即便当时他拿刀抵着自己的脖子威胁沈千霜,以对方的修为,也有一百一千种方法,在不危及他生命锝情况下迫使他放下刀。 可沈千霜为何不那么做? 谢裴所能想到的最合理的可能是,因为一旦正道乱起来,九华仙宗首当其冲,会成为最危险的地方。 所以,沈千霜需要先找一个合适的理由,将他支开。 于是,谢裴被沈千霜送到了魔界,在谢裴自以为他有得选的时候。 然而实际的情况是,谢裴根本没得选。 似乎从和沈千霜结契之后,他的一切行动都在沈千霜的算计之内。 沈千霜把谢裴看透了。 自青衣被抓之后,每一步看似都是谢裴自己的选择,实际上确是他被现实逼得,不得不那么选。 第69章 有关师父是如何教导不听话的徒弟的30 “呵!” 江秋忽的笑了一声。 “你这想法未免也太荒诞了。我和沈千霜合作?如果我真要和他合作, 早五百年前就开始了,怎么会等到现在?” 说着,江秋点了下谢裴的眉心, 道:“聪明和自作聪明完全是两码事,明白吗?” 谢裴退后一步,躲开江秋的手指。 “倘若你喜欢一个人,你会容许和你实力相当的敌人带走他吗?” 谢裴盯着江秋的眼,一字一顿的重复:“你、会、吗?” 其他的疑点全都不提,仅这一点便足够作为沈千霜和江秋早有联系的证明了。 从庙会江秋引谢裴入幻境起,谢裴就觉得不对劲了。 分明沈千霜就在他的身边, 江秋得有多大的本事,才能在丝毫不惊动沈千霜的情况下,在他眼皮子底下拉他进入幻境? 尽管当时心有疑虑, 谢裴却并没有怀疑到沈千霜头上,而是怀疑问题出在青衣身上。 以为江秋利用青衣,暗中对他下了暗示,才叫他轻易进入了江秋的幻境。 可自从谢裴到了魔界,静下心后再往回推,便觉得事情的走向有些蹊跷了。 第一,为何沈千霜早不提晚不提, 偏偏要在庙会之后对谢裴提及江秋的过往?且话里话外全是对江秋的褒奖? 难不成就是为了让他潜意识里相信江秋的人品?为了江秋带走他那天演的那出戏做准备,让他以为即便跟江秋离开也不会有风险? 第二, 庙会上江秋的出现, 足以说明九华仙宗防御存在漏洞。然危机时刻, 为何沈千霜并不急着加强护山结界, 不想着调查江秋可能的藏匿之处, 只想逼谢裴和他结契? 第三, 距离结契大典不过短短两三日,为何沈千霜却一刻也等不得? 是否是因为沈千霜并非完全信任江秋,提前结契只为了能时刻掌握谢裴的动向? 第四,青衣那么重要一个棋子,为何江秋那么轻易就暴露出来,说扔就扔? 就只为了骗谢裴来魔界?杀鸡用牛刀,太过大材小用了。 第五,江秋好歹是活了好几百年的老妖怪,怎么就那么恋爱脑?真的是因为他的理智被齐麟的感情所左右了吗?那为何原剧情里的魔尊可以毫无顾忌的伤害原身? 第六,沈千霜不止一次询问谢裴,他所谓的喜欢是不是发自真心,说明沈千霜根本不信任他。那么有没有可能,沈千霜故意借助江秋来试探他的感情? 若是谢裴选择留在沈千霜身边,最好不过,左右沈千霜都能护住他。若是谢裴选择和江秋离开,暂且让他留在魔界,远离正道是非也可以,等一切告一段落了再秋后算帐也不迟。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违和之处。 谢裴早前身在庐山中,分辨不清沈千霜的真实意图。 如今闲下来,站在局外人的角度从头看一遍,才发觉不对之处。 正因为疑点太多,谢裴才敢当着江秋的面将话挑明。 江秋闻言,眯起双眼看了谢裴许久,才终于挑起嘴角,笑道:“你倒是比我想象的聪明一些,不像看起来那么蠢。” 谢裴:“……” 他下意识反驳:“我从来就不蠢!只是前阵子接连发生的事太多了,没给我思考的时间,所以才会被你和师父牵着鼻子走。我错就错在太过信任我师父了,不然也不会这么迟才发现不对。” “怎样都好。” 江秋漫不经心道,“索性我现在无事,告诉你真相也无妨。” 他说着,嘲讽一笑:“在这个世道,单纯的人活不下去,所以齐麟轻易被我吞噬了;弱小的人活不下去,所以你只能仰仗你师父的鼻息存活。” 江秋在院子中央的石桌旁坐下,凭空取出一壶酒和两只酒盏。 为自己和谢裴各自斟了一杯酒,江秋举起酒盏抿了一口,道:“你师父是真正的圣人。五百年间,他一直试图寻找让两族和解的办法。可魔族与人族之间积压了近千年的仇恨,正道的人把魔族当畜生,魔族的人把正道的人当垃圾,单凭他一人如何能化解得了?” 放下酒盏,江秋嗤笑一声,道:“你师父努力了几百年,总算意识到他的手段太温柔,什么都改变不了。他不争权,空有一个正道第一人的名号,结果便是他的话语权越来越小,再没人听他的。” 谢裴心里赞同,嘴上反驳说:“可我师父他手刃无数妖邪,护了不知多少百姓,很多人都敬佩他。” “呵!”江秋冷笑。 “他为正道安稳鞠躬尽瘁,落得一身病,那点子敬佩能治好他?他不计得失救人一次,别人爱他敬他恨不能跪下磕头以示谢意。可当他不计得失救人百次千次,别人就认为他斩妖除魔理所当然,未必有多少感恩了。” “可……可百姓们为了答谢我师父,每年都设庙会祭拜我师父!怎么就能说是没人感谢他?” “养条狗还要喂点骨头让他帮你看家,一年一次庙会,换你师父无偿为他们斩除妖邪,多划算?” “可……” “可是什么?你知道你师父的病根是如何落下的吗?你知道你师父早先对待外人并非如此冷淡,而是极爱笑的吗?” 谢裴睁大双眼,显然第一次听说。 江秋打断谢裴,道:“ 人人都以为你师父铜皮铁骨水火不侵刀枪不入。他昨日杀了一头妖兽,妖气入体必须闭关养伤。可没人在意他受伤与否,今日又有人央他去驱逐恶鬼阴兵。等你师父带着一身伤回来,不等他喝一口水,晚上又有人求他舍去自己半身修为救一个不相干的人。” 谢裴抿唇,越听越生气。 江秋弯起双眼,笑:“这就生气了?你可知,这些事时有发生,一次两次尚可,可连续几十几百年都是如此,便是个傻子,心也该冷了。我瞧他能安稳活到今日,当真是上天垂怜!你师父因此生了心魔,有时发作起来恨不能杀尽天下人。” “你血口喷人!” 谢裴一拍桌子站起来,“我师父他风光霁月,才没有心魔!” 江秋冷笑:“那不过是因为你师父把心魔封印了。你瞧他修无情道,断情绝爱是为了什么?” 谢裴回道:“我师父说过,他是因为大道难登,为了刨除杂念才修无情道!” 江秋挑眉,讽道:“刚才还说你聪明,怎么才过一会儿就犯蠢了?” 不准备再继续待下去,江秋起身,道:“该说的,我都告诉你了。只望改日你师父来接你,你莫要同他置气。” 谢裴闻言,沉默许久,才终于问道:“我师父的事……他从来没说过,你如何知道的这么清楚?” 江秋闻言,笑了笑,竟是难得的温柔,道:“因为我和你师父师出同门,后来啊——” 江秋一直不说话,谢裴追问道:“后来如何?” “后来我被他大无私的作为恶心到了,所以叛出了师门。再见面,就是你死我活了。” 江秋说着,往院门外走。 谢裴叫住江秋:“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江秋头也不回,留下一句:“为了你师父入魔的时候,你能拉他一把。” 谢裴嘴硬道:“我师父不会入魔!” 江秋不置可否,道:“如此最好。” 说罢,转身离开。 临出门前,江秋忽然停下,道:“哦,对了,未免误会,我须得提醒你,我让小夏叫你一身‘夫人’,并非因为我真的喜欢你,不过是想气一气你那个老好人师父罢了。” 说完这句,江秋一闪身消失了。 谢裴见他离开,重又坐下。 垂眸思索片刻,时隔一个多月,终于按照沈千霜教他的法子联系对方。 开头一句,便问:“师父,江秋说的都是真的吗?” 第70章 有关师父是如何教导不听话的徒弟的31 在这个世界, 入魔不等同于变成魔界中人。 不论道修还是魔修,一旦入魔,都将会失去理性, 任由负面情绪操控自己。 能把以天下为己任的沈千霜逼到入魔的负面情绪该如何黑暗, 谢裴不敢想象, 因而在第一时间同沈千霜确认情况。 谢裴没有等太长时间, 便等到了沈千霜的回复。 可沈千霜并没有回答谢裴的疑问,而是反问道:“你在练《无心诀》?练到第几层了?” 似乎是因为潜意识里对沈千霜的敬畏,谢裴下意识老实回答说:“才到第三层。” 回答完, 谢裴才反应过来:“师父,是徒儿我先问您的, 怎么您先不回答我, 反倒问起我问题了?” 顿了顿, 又道:“师父, 您这么老大的人了, 天天听我墙角, 有意思吗?” 事实上, 谢裴最初的问题藏了一个十分明显的陷阱。 他问的是:“江秋说的是不是真的?” 沈千霜若是回答了谢裴的问题,说明他说一直在暗地里监听谢裴的一切。 这个陷阱很容易分辨,沈千霜不可能发现不了。 只需说一句:“不知道江秋说了什么”, 便可以避免。 可是沈千霜非但没回避,反而直白承认了。 修炼《无心诀》的事, 连负责监视他的小夏都不知情, 沈千霜却知道。 而沈千霜也无意隐瞒, 只想借此警告谢裴, 哪怕谢裴和他相隔万里, 他依旧知道他在做什么。 谢裴听出了沈千霜的言外之意, 半真半假地抱怨道:“你这样的行为,在人间可是会被称作变态的师父!您要知道,变态是不会受到欢迎的!亏徒弟我刚刚还在江秋面前夸您风光霁月呢!” 沈千霜闻言,语气淡淡,反问道:“裴儿以为,为师很变态?” 谢裴立即认怂:“不,您误会了师父,徒儿和您开玩笑呢!徒儿知道您不过是担心我的安危,不得以而为之。您一直看着我,我感谢您来不及,怎么会觉得您变态?” 沈千霜似乎被安抚到了,没再继续纠结他变态与否的问题,道:“你性子浮躁,修习时难以专心。《无心诀》前五层正是让你修炼时凝神静心的绝佳心法,所以你修炼剑道时才会事半功倍。但修炼至第五层之上便有些鸡肋了,于你剑道上也无所帮助,无需再练。” 谢裴“……” 所以,沈千霜的目的就是让他不要再修炼《无心诀》吗? 谢裴哼哼唧唧,到了这种时候,都不忘在老虎脸上拔须,同沈千霜开玩笑道:“那假如徒儿我一定要练呢?师父您从前还说过,我最适合修习《无心诀》。现在改口,怕不是担心徒弟我修到第九层后就不喜欢您了呀?” 不料,沈千霜却不接谢裴的笑话,淡淡反问道:“裴儿,你喜欢与否,并不重要,你只需记得你已与为师结契即可。只要你不背叛为师,《无心诀》你练不练到第九层,都与为师无关。” 谢裴闻言,心里咯噔一下。 却还是努力为自己辩解道:“师父,徒儿不是有意要和您分开的,徒儿只是……只是……” 谢裴顿了顿,道:“我一直在想,齐麟会被江秋吞噬,是不是因为我。此前我故意对齐麟说了不少难听话,可他还是没有抛下我离开。当时我总觉得他的喜欢太烦人,故意把他丢下了……” 谢裴垂眸,压低声音:“我总在想,要是当初我没有把他独自留下,而是带他回九华仙宗,他是否……是否就不会……” 说到最后,谢裴声音低的几乎听不真切,直至最后沉默下来。 沈千霜耐心等着,许久,才听谢裴继续道:“师父,齐麟他还有救吗?” 沈千霜并不回答,只是道:“齐麟乃江秋半魂转世,江秋若不与之融合,则无法恢复到修为巅峰时刻,你可明白?况且整个齐家都被江秋收买,就算当初你带他回来,也护不住他。齐家人迟早会主动把齐麟交给江秋,他被江秋吞噬不过是早晚的事,你无需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谢裴不死心,问道:“真的就没有办法了吗?齐麟是江秋的半魂转世又如何?齐麟就是齐麟,他和江秋根本不是同一个人,凭什么就要消失呢?师父,您那么厉害,真的就没有办法了吗?” 沈千霜闻言,只觉得心底一阵发寒。 谢裴夸他赞他时,他感觉不到谢裴的真心。 偏谢裴谈及齐麟时,他却真切地感觉到了谢裴的担忧。 当真是可笑极了。 “这便是你的目的吗?” 沈千霜嗤笑一声,道:“时隔一个月,你总算想起要同为师联系。却不问为师师,不问周宿,不问青衣,不问你离开后结契大典如何收场,只记得关心你情郎的生死?” 谢裴不快的反驳:“师父!你怎么可以乱说!齐麟根本不是我的情郎!我对他没有一丁点的喜欢!” 沈千霜冷硬道:“那他的生死与你何干?” “作为朋友,我担心他不行吗?您为什么总吃些不必要的飞醋?何况他还是九华仙宗的弟子,单凭这一点,师父您觉得您该见死不救吗?您从前可以为了陌生人舍弃生死,怎么现在反而对齐麟见死不……” 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得太过分了,谢裴忽然收声,道:“对不起师父,我说错话了,我不该揭您的伤疤的。我没有想要怪您的意思,只是一时着急。” 沈千霜冷笑一声,并不接受谢裴的道歉:“你可真是我的好徒儿!” 又道:“法子,我有,却要以师半条命为代价。如此,你还要救他吗?” 谢裴沉默了。 不多时,沈千霜单方面断了联系。 谢裴在原地发了许久的呆,取出《无心诀》,再次从头到尾翻了一遍。 《无心诀》共十层。 然无需练到十层,修至第九层时便可断情绝爱,不再耽溺于人间的儿女私情。 至于第十层,至今却无人修成。 谢裴此前不明白,直到亲眼看了一遍《无心诀》才知道为什么。 因为练成《无心诀》第十层的前提是,要已经练至第九层的修者爱上一人。 在此前提下,凡修习《无心诀》的人,要么是在修到第九层前遇上心悦之人半途而废,要么停滞在第九层后无法精进。 沈千霜是迄今为止唯一的例外。 他在《无心诀》第九层大成后,爱上了一个谢裴。 换言之,沈千霜是唯一一个有可能修炼至《无心诀》第十层的人。 而《无心诀》练至第十层,可就不仅仅只是此前的修养心性那么简单了。 无情道成,则心魔失。 “您那么好的人……” 谢裴笑了笑,在心里无声道:“何必吊在我这么一棵歪脖子树上呢?。” 所以,趁早的放下他,专心修炼,才是正事。 第71章 有关师父是如何教导不听话的徒弟的32 因为沈千霜对他的喜欢, 谢裴曾经自杀过一次。 可惜自杀之后,世界立即重启了。 那时起,谢裴便以为真正能够决定他能否通关这个世界的人, 是对他实施折磨的江秋, 而非身为剧情主角的沈千霜。 正因为如此,谢裴才会在江秋提出要带他离开之后, 跟他回到魔界。 一方面,是抱了近水楼台的心思,就近寻找通关之法。 另一方面,若是能够趁机找出救下齐麟的方法,当然是最好不过。 但是, 对于能够在江秋身上寻找到通关之法, 谢裴本身是抱持有怀疑态度的。 而这怀疑的根源,恰恰出在江秋对他的承诺上。 江秋带他离开时, 曾言:“本尊在此立下心魔誓约, 同你保证,你跟随本尊回到魔界期间,本尊会全力护着你,不让你受到一分一毫的伤害。” 有心魔誓约作为保证, 谢裴才敢只身一人跟着江秋来到魔界。 既如此, 问题便来了。 在这个世界里, 那位决定他通关与否的关键人物到底会是谁呢? 于是乎, 谢裴开始将目光放在魔尊身边的人。 有没有可能,原身有那样的糟糕经历, 是魔尊身边的人出谋划策? 江秋在魔界威望极高。 不像沈千霜在正道一般, 空有一个天下第一人的名号, 实际能够调动的势力的也只有九华仙宗、少数真正以天下为几任务的名门正派, 以及九华仙宗的附属家族和下级宗门。 魔界里多得是江秋的狂热崇拜者。 在魔界人心中,他们最为认可的魔尊始终是江秋,那个只差一点就要把正道打趴下的江秋。 哪怕江秋销声匿迹的几百年间,魔界魔尊换了好几个,这一点都没有改变。 反而因为江秋之后几任魔尊一个比一个平庸,更加崇拜起历史里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江秋来。 在这种前提下,若是有江秋的狂热知道他们敬爱的魔尊陛下对沈千霜求而不得,是否有可能暗中做些什么呢? 哪怕知道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可谢裴还是决定死马当活马医。 谁让谢裴手头的可用信息实在是太少了。 系统不靠谱,给他的剧情还是精简版,处处是需要他自己探索的隐藏剧情,弄得谢裴根本搞不清楚具体的状况。 谢裴只能连蒙带猜的摸索着前进,因而一再碰壁。 谢裴甚至怀疑,等到下一次游戏时,系统给他的剧情可能就只剩一个大纲了。 但谢裴处在被动地位,无法投诉,无法联系外界,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同时在心里期望他的家人朋友能够尽快发现他的异常,把他从这个可恶的游戏世界里拯救出来。 可是,从知道沈千霜有心魔之后,谢裴忽然间便豁然开朗了。 从前一直困扰他的问题,至此也总算叫谢裴找到了一个较为合理的解答。 ——和第一个世界一样,决定他通关与否的人,始终都只是剧情的主角。 换言之,谢裴若想通关,还须得将注意力重新转到沈千霜身上。 第一个世界是以许尤为主视角展开的,所以谢裴拿下许尤便足够了。 第二个世界没有变,身为主角的沈千霜依旧是决定他是否得以通关的关键人物。 只有沈千霜真正放下对他的不满情绪,谢裴才又可能顺利脱离这个世界。 从前谢裴一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是因为之前那次自杀失败的精力误导了谢裴。 那时谢裴以为沈千霜足够爱他,以为继续留在沈千霜身边并不能让他通关,因而直接将他排除通关希望在外了。 直到江秋和他说,沈千霜有心魔。 谢裴记得,原剧情里,在沈千霜将谢裴逐出师门之后,沈千霜销声匿迹了很长时间。 再现身时便偶遇了原身,随即一刀取了原身的性命,予他解脱。 谢裴初看剧情时,很是疑惑。 沈千霜那样正直的性子,就算真的逐他出了师门,也不至于眼睁睁任由他被旁人侮辱。 毕竟身为主角攻预备役的周宿都一再尝试解救原身,人设更加伟光正的沈千霜不该如此冷漠。 可是现在,谢裴总算可以解释剧情的违和之处了。 原剧情里记恨原身的,十有八|九,正是代表了沈千霜黑暗面的心魔。 谢裴第一次自杀失败,或许就是因为被沈千霜封印的心魔。 若心魔不失,他就无法通关。 而在原剧情中,沈千霜销声匿迹那段时间,或许正值他闭关修炼《无心诀》第十层的时候。 谢裴手中的《无心诀》讲的很清楚,修炼至第九层的人若想突破《无心诀》必须先爱上一人。 所谓‘放下’,须得拿起来,才有放下一说。 沈千霜爱上了原身,便相当于‘拿起’。 发现原身满口谎言,并非两人之后,沈千霜重拾无情道,便是‘放下’的过程。 而或许沈千霜的心魔太过厉害了,所以沈千霜修炼《无心诀》第十层时花费了好一番功夫。 等无情道大成,出关之后,满载着沈千霜负面情绪的心魔消失了,自然也就没了对原身的爱恨,所以剧情得以结束。 这样看来,第二个世界的通关逻辑简直和第一个世界一模一样。 第一个世界给出的剧情里,直至许尤彻底放下过往,从险些被爱人杀死的困境里走出来,对渣男的惩罚才得以结束。 第二个世界同样如此。 直至沈千霜的负面情绪完全消失,不再因渣男的背叛而痛苦时,渣男才可以通过死亡获得解脱。 以上的推测,谢裴并没有明确的依据,谢裴以为这一回的猜测应当是不离十了。 如此说来,原身与其说是一个渣男,不如说是一个沈千霜专用升级工具人。 正是因为他的存在,才得以让沈千霜勘破无情大道,破除心魔,荣登大道。 可无论原剧情如何安排,谢裴都不能让剧情重现。 因此,就算沈千霜有心魔,那心魔对他也绝不能是恨。 胜利的曙光似乎就在前方,因而谢裴以为,他该回去了。 回到沈千霜的身边,先解决了他的心魔再说。 将重新将通关重心放在沈千霜……的心魔身上之后,谢裴便开始想办法回去了。 但魔界不是谢裴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 别的不提,单单说那负责监视他,个头堪堪到谢裴胸口的看门小女孩,谢裴就打不过。 既然如此,摆在谢裴面前的选择就只剩下一条了。 ——求外援。 只要沈千霜发话,不怕江秋不放人。 毕竟看江秋话里话外的意思,他是希望沈千霜过的好的,否则也不会同他透露沈千霜有心魔一事。 于是,在与沈千霜谈话不欢而散的晚上,谢裴再次和沈千霜打了电话…… 哦,不对,再次和沈千霜传音。 欲除心魔,必先将其引出来。 再次联系沈千霜之前,谢裴绞尽脑汁,思考着到底应该如何做,才能够在引出沈千霜心魔的同时,不叫他的心魔记恨他。 修真界的人总是把一个修士和他的心魔割裂开来,把他们当做两个人。 江秋说,沈千霜生出心魔之后,几度想要杀尽天下人。 他将全部的‘恶’归诸于心魔身上,而沈千霜自始至终都是那个心怀天下的大圣人。 谢裴却无法接受这样的观点。 在他看来,所谓‘心魔’,更像是人在面对无法接受的心理阴影时生出的第二人格。 若非沈千霜潜意识里没有生出对世道、对人心的不满,又怎会生出心魔? 所以在谢裴看来,所谓心魔,更像是沈千霜的潜意识在作祟。 潜意识里,沈千霜不相信谢裴对他的喜欢。 所以和江秋安排了这么一出戏,以此来试探谢裴感情的真假。 可惜试探的结果并不如人意。 谢裴选择跟江秋离开,恰恰印证了沈千霜的不安和猜测,让他知道谢裴对他的喜欢不过是谎言。 这可就大条了。 谢裴急需挽回自己在沈千霜心里的‘骗子’形象。 问题难在于,如何转变沈千霜已经认定的事实,让他从原本的不安走出来,相信谢裴的感情呢? 谢裴一时之间,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于是谢裴想起了一对情侣,二人感情极好。 谢裴若是没有被拉近这个垃圾游戏,这会儿说不定已经喝上这俩人的喜酒了。 谢裴记得男方曾悄悄告诉他说,偶尔的吵架或许正是令恋情升温的机会。 当一方怀疑另一方的真心,却始终将疑心藏在心里不肯明说时,故意说谢话刺激对方将心里话说出来,或许有利于恋情的进展。 但只是吵架,并不能完全解决问题。 关键在于吵完架后一定要态度诚恳的同女方道歉,而后敞开心扉诚恳的谈一次 如此一来,恋情必定升温。 为了证明自己话语的可信度,该朋友还拍胸脯保证说:“不管用的话我就是狗!” 尽管如此,谢裴仍对朋友的话呈怀疑态度。 言谈间,看那位朋友讲话时眉飞色舞的神态,很难不让人怀疑。与其说他是在分享他的恋爱经,倒不如说是他在炫耀自己甜蜜蜜的恋情。 以至于谢裴每次听到一半就翻白眼,一句也不想再听下去。 但是谢裴不得不承认的是,他那个朋友和女友的感情一直很好。 朋友圈日常发图晒狗粮秀恩爱,不知惹了多少单身男同胞的羡慕嫉妒恨。 所以对于他的建议,谢裴决定听一听。 办法很笨。 但谢裴想到他的人设就不聪明,用聪明的办法反而出戏。 所以谢裴故意借齐麟一事表达了对沈千霜的不满,果真达成了交谈不欢而散的目的。 那么接下来,就第二步了:道歉,而后敞开心扉。 沈千霜目前就处在怀疑他,却始终把不满和猜忌藏在心底,闷着憋着不说实话,只想着拐歪抹角试探他的时候。 额…… 这么说好像也不对。 谢裴忽然想起来,在此之前沈千霜不止一次问他是否真的喜欢他。 对此,谢裴的的回答千篇一律,始终都只有一句:“我只喜欢师父。” 结果说的多了,真的遇到事情,却是不给沈千霜反对的机会,直接用自己的命威胁沈千霜放他离开…… 这么一想,谢裴觉得沈千霜生气也是理所当然的。 换成是他,早早分手了事。 所以,实际上是他一点一点消耗了沈千霜的信任,让他觉得就算开口问也得不到真心话吗? 谢裴胡思乱想的时候,沈千霜冷冷的音调传入耳中。 “何事?”沈千霜问。 “师父,我错了,对不起。您大人有大量,能原谅我吗?” 早早打好腹稿,开头第一句谢裴就是道歉,而后用十足诚恳的语气道:“师父,您不要再生我气了,气大伤身,不值得。我不是故意揭您伤疤的,我当时只是太着急了……” 在哄恋人的时候,不论自己是非对错,先认错绝对没错。 何况谢裴本身就有错,虽然那是他故意犯的错。 但谢裴同样知道,一味的低头不符合他的人设。 毕竟原身是被人从小宠大的,很少遭人冷脸。哪怕是他有错在先,也总少不得为自己辩解。 因而谢裴话到最后,半真半假抱怨说:“但师父您也有不对的地方呀……您瞒着我和魔界大魔头合作,还和他连起手来骗我。至于齐麟,我只是关心则乱……” 可惜,沈千霜却不理会谢裴的道歉,也不在意他的抱怨。 在谢裴谈到齐麟时,当即打断了他的话。 “若是为了齐麟的事,为师已同你说过。如今正是两界交战之际,为师绝不能因为救一人而置天下于不顾。” 谢裴小声嘟囔:“什么交战,那不是您和江秋在做戏吗……” “裴儿!”沈千霜忽然厉声喝道,“你究竟何时才能懂事?!” 谢裴佯装不懂,大声反驳:“我怎么就不懂事了!我说的不是实话吗?您暗中魔界之人谋划的事若是传出去,不知旁人会怎么看您!” “你以为为师有得选吗?两界积怨已久,必有一战,为师无法避免,能做的只是尽量减轻人员伤亡。等此间事了,你若还想要救齐麟,为师必定帮你。但为师有一个要求,救下他之后,你不可再与他见面。” 谢裴闻言一顿,想说的话都忘了。 过了许久,才叹了一口气,道:“师父,您未免把我想的太自私了。我的确是想救齐麟。因为我将他视为朋友,所以我会担心他。也因为我曾经抛下过他,所以我愧对于他。但如果救他代价是您的半条命,我不会做。” 沈千霜闻言,问道:“那如果代价是你的半条命呢?” 谢裴愣了一下。 就是这一愣,让沈千霜笑了。 “所以,你愿意用你的半条命为代价救他,却还坚持表示你不喜欢他?” 谢裴:“师父,您可否讲些道理?若是被江秋带走的换成青衣和小宿,结果是同样的。” 沈千霜毫不留情,道:“青衣和宿儿不同,你不曾追在他二人身后喊‘小哥哥’。也不曾日日等在他二人家门口,眼巴巴等着和他们见面。更不曾被他二人追着骂你是负心汉。” 说罢,不等谢裴解释,沈千霜再一次单方面结束了通讯。 谢裴:“……” 他知道沈千霜听的见,于是故意骂给沈千霜听:“简直无理取闹!世界上还不能有纯粹的友情了吗!你等着,我再也不联系你了!再说齐麟长得那么好看,我叫他一声小哥哥怎么了?师父您年纪那么大了,难不成还要我追着您喊小哥哥?害不害臊!” 偷摸听墙角的沈千霜:“……” 沈千霜心内叹一口气,就听周宿道:“师父,您是想起什么开心的事情了吗?” 沈千霜摇头,问道:“为何会有此问?” 周宿笑了笑,老实道:“近来魔界边境大小摩擦不断,不少家族被殃及,灭门惨案时有发生,正道人心惶惶。这许多日以来,您脸色一直紧绷着,倒是头一回看到脸色放松下来。” 顿了下,周宿试探道:“是因为师兄吗?他同您说了什么吗?” 虽然沈千霜对外宣传说,谢裴重伤闭关中,但周宿知道那是假的。 他不知道谢裴现今人在何处,但沈千霜没有动作就足以说明,谢裴是安全的。 面对周宿的疑问,沈千霜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他惯会撒娇耍蛮。做了错事,旁人一句说他不得。又爱偷懒耍滑,修炼时总不上心。偏偏又好容貌,为了保持俊俏模样,每日起早贪黑的打坐修炼,才总算赶在十八岁时筑基驻颜。为师料想他大了些,应当知道努力修炼了,没成想……” 谈及过往,周宿一直紧绷心放松了些,接着沈千霜的话道:“没成想,好不容易筑基之后,师兄又偷起了懒,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师父您若不催,根本不肯起来修炼。至于我……” 周宿摇头:“我若是去催促师兄修炼,非但无法成功,反而会被师兄拉着四处跑。” 沈千霜遂笑了,道:“为师总骂他不思进取,但私下问起,却是全宗的人几乎都喜欢他。” 周宿笑道:“师兄虽懒了些,但是为人很好。” 停了下,问道:“师兄近来如何?” 沈千霜想起谢裴中气十足的样子,道:“甚好。” 到了第二日,谢裴运行了两遍《无心诀》,待心态平稳之后,第三次主动和沈千霜打电……联系。 还没开口,沈千霜就淡淡道:“你昨日才说为师无理取闹,打算再也不联系为师了,不是吗?” 谢裴:“……” 他抱怨道:“我开玩笑不行吗?我不遵守承诺不行吗?” 沈千霜没有回答。 谢裴抿了抿唇,继续作。 于是谢裴接着道:“师父您和江秋到底是什么关系呀?之前您就总夸他。徒儿当时听着就不舒服。您从来就不曾那么夸过我……您还说我不主动联系您,可您不也没和我说话吗?” 沈千霜略带嘲讽的笑了一下:“如此,反倒是为师的错了?” 谢裴瘪嘴道:“当然是师父您的错!您要不和一起试探我,我这会还好好待在您身边呢!而且江秋同我说起您时,我才发现,我对您的过往竟全是从别人嘴里听来的。此前只知道您心系天下,却不知道您还曾经十分爱笑……您过去如何,您从未对我说起过一个字……” 沈千霜却打断他,道:“裴儿,我与江秋是同门之情谊,但你却与三四十人关系不清不楚。几乎每隔几月就有人找上门来,想要同你结亲。” 谢裴:“……” 他决定,回到现实就立刻拉黑他那个朋友。 吵架能令恋情升温? 呵呵! 谢裴一生气,当即结束通讯。 还做戏似的,故意摔了好些瓶瓶罐罐。 乒铃乓啷的声音响了许久,才总算结束。 这一次之后,谢裴安安静静等了两天。 等时间转到第三日,谢裴再一次是主动和沈千霜联系了。 这一次,沈千霜到没有再像最初那次那样,一上来就是一通讽刺,安静的等着谢裴开口。 谢裴同样也不说话。 脑子天马行空,乱七八糟的想了很多事情。 一面想,果然谈恋爱什么的太麻烦了。 恋人生起气来,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才能哄好。 一面想,沈千霜到底为什么喜欢他呀? 他哪儿好了?好在会说谎?怎么就为他破了无情道呢? 一面想,垃圾游戏,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为什么他就一定要在一个虚假的世界里哄一个虚假的人? 偏偏那人还是哄都哄不好那种! 一面想,如果有机会回到现实,一定要揪着那位四处秀恩爱的朋友的耳朵和他骂。 “去你妈的吵架能令感情升温!我谢谢你!我可太谢谢你了啊辣鸡!我听了你的话,先把人搞急了,结果转头去哄人的时候,人家根本就不理我了!” 最后,谢裴想,好想回家啊。 为什么他一定要被困在这里呢? 他做错了什么事情呢? 他们凭什么惩罚他呢? 最后的最后,谢裴觉得他心态或许崩了。 于是他哭了。 第72章 有关师父是如何教导不听话的徒弟的33 在流出眼泪的一瞬间, 谢裴第一时间结束了通讯。 他坐在困着他的院子里,任眼泪静静地流淌。 半晌,忽地笑了。 这一刻,谢裴忽然想起, 曾经他和他大哥之间的一段对话。 「小弟, 你应该改改你的性子了。喜欢你对你好的, 你十倍回报。厌恶你说你坏话的,你百倍疏离。」 谢裴听出大哥没有夸他的意思,反问道:「这样不好吗?」 谢大哥摇头:「好不好另说,问题是你表现得太过直白而且不加掩饰了。好比裴冬,他虽讨厌你,却伪装的很好, 并未表现出来。你却在宴会时对他的接近讨好,视若无睹。」 「我没得罪他, 甚至没听说过他,他却讨厌我,背地里躲在厕所说我坏话。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对他笑脸相迎?」 「但裴冬面上的礼仪也做的十分周到, 你不该当着两家父母的面让他下不来台。反观裴家的私生子裴夏,他对你冷脸,不假辞色, 你却似乎很乐意和他相处, 甚至连两家的合作项目也求着爸爸交给了他, 着实是打了裴家的脸。」 谢裴道:「可裴叔叔也并不真的把我爸当朋友, 我并不觉得让他们家继续和我们合作有什么好处。至于裴夏, 他的方案和价格更加合适, 不选他选谁?」 谢大哥叹了口气:「怎么就和你谈不拢呢。说真的, 你该庆幸你有两个好哥哥和一对好爸妈!」 谢裴顿时笑道:「哥,你这是在借着讽我夸你自己吧?」 谢大哥耸肩:「我夸我自己还用得着先讽刺你?算了,就当没听见我的话吧,左右谢家也轮不到你来担着,那些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生意经,不会也罢。」 本以为谈话应该就此结束,谢大哥最后却又加了一句:「还有裴夏,随便帮一把就算了,别对人太好。」 谢裴反驳:「他救过蛋黄的命,他还是我的朋友!」 蛋黄是谢裴养的一只橘猫,曾经在谢裴等红灯时从车窗跳了出去。险些被路过的电车辗死时,被偶然路过的裴夏救了。 那时的裴夏对谢裴并没有多少好脸色,可谢裴还是很喜欢和他交朋友。 谢大哥骂:「想想上个月差点把你睡了的那个!迄今为止多少个了?收起你不必要的好心吧,迟早害了你自己!做你大哥我可真要忙死了!三叔家女儿都没叫三叔这么操心过!」 谢裴一时语塞。 少顷,不知多少次无奈的说:「我也无法理解。我从头到尾重来没有表现出任何格的举动,但为什么总有男人找我告白?我分明有按照爸妈的意思参加相亲宴,可每次聚在我身边的都只有两种人,把我当闺蜜的女人,和把我当攻略目标的男人。」 谢大哥:「……」 谢裴问:「大哥,不如你告诉我,你劝我不要对裴夏太好,可除了正常的朋友交集外,我有哪些举动是超出朋友尺度的?」 谢大哥:「……虽然确实没有超出朋友尺度的行为,但是大哥我觉得他很危险,和以前那些人一样馋你身子。」 没想到一语成谶。 不过两个月,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一次聚会,裴夏将谢裴堵在了更衣室里,一脸羞涩地同他说:「你也喜欢我对不对?正好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 谢裴的回应是直接推开了裴夏,郑重拒绝他之后,单方面断了交集。 谢大哥知道之后,只是摇了摇头,道:「小弟,你可以对人好,但该把握好分寸。掌握不好分寸,吃亏的只会是你。」 对于大哥的话,谢裴原本是不在意的,因为他并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 如今看来,把握不好与人交往的分寸着实叫他吃了一个大闷亏。 从进入游戏之初,谢裴就一再嘱咐自己,不可以和任务世界的人有过多牵扯。 因此,在第一个世界,除了许尤以外,谢裴几乎从不主动和任何人接触。 因而除去上学和工作外,谢裴几乎将所有的时间都是和许尤一起度过的。 甚至于连原身的父母亲人,谢裴也只在去世前才第一次主动联系他们,目的只是尽量减少不必要的牵绊。 那时谢裴初到游戏世界便经历生死,以此为由来一个性情大变,用自己原本的性子示人,倒也合情合理。 谢裴曾经以为自己做的很好。 现在回过头再看,他终归还是做错了。 ——错在对许尤生出不该有的怜悯心。 这世上没有谁离了谁就活不下去。 但对当时的许尤是个例外,于是谢裴安排许尤和朋友家人和解,又将自己的父母托付于他。 不成想,不过是第二个世界,这份为人处事的习惯却了谢裴此刻陷入困局的罪魁祸首。 沈千霜对他好,周宿对他好,青衣对他好,齐麟对他好…… 谢裴潜意识里不愿辜负这份好意,反应过来时,已经深陷困局。 谢裴不知道他所进入的游戏世界是随机分配的,还是系统3587刻意为他挑选的。 若是后者,这个系统就真是非同一般的恶心了。 也许系统看出谢裴本性好静平稳,便特意寻了个欢快跳脱,性子与他相差许多的角色。 让他日夜以假面示人,时刻注意自己的人设以免崩塌。 又看出他对那些真心待他的人没辙,下意识会以善意相待,新的世界便叫周围许多人皆爱他护他。 让他无法再同第一个世界那般,拒绝同游戏世界人物的接触。 果然,他忍不住对青衣和周宿好,想要改变齐麟身死道消的命运,甚至于会因为欺骗沈千霜的感情而生出内疚的情绪。 这可真是,要不得。 谢裴心中默念:“不可与游戏世界的人有过多牵扯。” 不知将这句话重复了多少遍之后,谢裴自嘲一笑。 可就算真的是系统看出了谢裴的弱点,故意安排了这样的世界。 若是再给谢裴一次机会,他仍旧会为许尤做那些安排,会在青衣寻他时嘻嘻哈哈的和他胡侃,仍旧会愿意想办法避免齐麟的死亡终局,会找机会还了沈千霜感情的债。 因为…… 还是谢裴的大哥,前脚说完希望谢裴注意分寸之后,后脚又换了说法。 「要不还是算了吧。人生在世短短几十年,顾忌太多,反而活的不痛快。只要问心无愧,开心一天是一天。」 “到底还是我魔障了……” 谢裴想起兄长的话,在心里对自己道。 他总担心在一个世界牵扯太深,离去时会伤心难过。 可是,生老病死,爱恨别离,这些在现实世界不也无可避免吗? 因为害怕失去后痛苦,所以不敢在拥有时接受。 谢裴忍不住问自己:这样下去,他回到现实世界之后真的不会有遗憾吗? 会的。 谢裴回答道。 恍惚不觉间,竟进入了顿悟的状态。 千里之外,沈千霜分出一道神识,注入许久小狐狸的躯壳之中。 正欲离开九华仙宗,去往魔界之际,江秋传来一则音讯。 “你那宝贝徒弟当真受不了了吗?师兄,许多年不见,你怎么还是同以往一样容易受骗?” 江秋话里话外满是嘲笑,“我瞧他不怎么伤心的样子。真要委屈到受不了,他丹田那颗金丹能一下子从下品凝练为上品?” 沈千霜皱眉:“此话何意?” 江秋止步于谢裴院门外,望了眼疯狂朝院子里涌去的灵气,顾左右而言他。 “你那徒弟,当真是修无情道的料子。” 说罢,结束了通讯。 “当真是修无情道的好料子啊!” 江秋感叹着,按住了他躁动动不安的心口。 “你想见他啊?” 江秋自言自语道:“可他是别人的呢……” “我可不喜欢这种人,娇弱又天真,迟早——” 忍着冲进去去看一眼谢裴道冲动,江秋道:“死无葬身之地。” 第73章 有关师父是如何教导不听话的徒弟的34 修真无岁月。 谢裴睁眼时, 距离最后一次同沈千霜搭话已经过去半月有余。 落叶洒了满肩。 一只红狐狸蜷成一团,窝在谢裴腿上闭目小憩。 谢裴低头,捏住狐狸的后颈肉。 也不管会不会弄脏狐狸一身油光水滑的皮毛, 随手就将从前爱不释手的小狐狸扔在了地上。 谢裴站起身时,随意弹去肩上落叶。 而后又施了一道净身咒, 就要出门。 小狐狸一个跳跃挡在谢裴跟前, 问:“要往何处去?” 谢裴停下脚步, 道:“藏书阁。” 沈千霜道:“此地仍是魔界,你的身份无法进入魔宫的藏书阁。” 谢裴混不在意:“江秋都让侍人尊称我为夫人了, 还有哪儿是我去不了的?” “那不过是他激我之法, 你终归还是为师的人。单这一点,门外侍女不会允你离开。” 谢裴讥讽道:“看来师父您和江秋也没有十分互相信任啊。” 沈千霜仿佛听不出谢裴的讽刺, 道:“道不同。” “所以……” 谢裴还是没有放弃离开的打算, 睨了沈千霜一眼, “师父您难道连一个小小婢女都打不过?” 沈千霜沉默。 良久才道:“为师与魔尊有约在先,不会助你。” 谢裴冷笑,重又在石桌旁坐下。 从储物袋中掏出一叠干果,咔吧咔吧的嚼,好像在咬着仇人的血肉。 沈千霜蹲在地上, 犹豫片刻, 最终还是跳上石桌, 而非谢裴的大腿。 担心若跳上谢裴大腿,会被对方再次赶下来。 “你去藏书阁做甚?” “看书。” “何书?” 谢裴:“……” 他低头,与小狐狸对视:“找师父您说的救人法子。我听说魔界藏书阁有不少吸人魂魄占为己用的邪魔道法。就算寻不出江秋用的那个,至少能从相似的功法里找到一些救人的思路。” 沈千霜:“……” 少顷, 才道:“你还是执意要救齐麟?” 谢裴答非所问:“师父, 您圣人之心, 现在不应该忙着和您的师弟商讨两界战事吗?何必将心思放在我这等不听话的劣徒身上?” 沈千霜抿唇:“你生气了?” “不敢。” “你生气了。” 谢裴依旧是摇头:“不敢。” 沈千霜似乎急了,道:“为师说过,一旦此间事了,必救齐麟。” 谢裴便问:“何时事了?” 沈千霜:“……” 谢裴摊手:“师父,您自己都不知道何时事了,又何必在这里放空话?” 沈千霜沉默许久,道:“为师说到做到。齐麟,为师一定会救,只是不是现在。” 谢裴盯着沈千霜的脸,忽的叹一口气,脸色不复方才严肃。 “师父,我不知道您和江秋一起计划了什么,也不准备追问。我只希望您实话告诉我,您是否早就知道齐麟同江秋的关系,一早就打算将齐麟牺牲?此外,青衣被江秋操控,当着众人的面杀死齐家弟子一事,您又是否事先知情?” 这两件事,是谢裴心里的坎。 谢裴若不问清楚,怕会一直不舒服。 他已经想通了,他性子就是如此,见不得别人对他好他却无所回应。 比起失去后痛苦,他更怕有机会得到时却因错失而遗憾。 沈千霜一双狐狸眼静静望着谢裴:“你亦被蒙在鼓里,然比起你自己,你竟更关心青衣和齐麟吗?你自己呢?你发觉被为师欺骗后,作何感想?” 谢裴无所谓地笑了下,道:“师父,这问题的答案,不是再清楚不过了吗?” 沈千霜闻言,摇头:“为师不知。” 谢裴不置可否,道:“师父,换做别人骗我,我或许会生气。但骗我的是您,徒弟我可是一点也不在意。” 谢裴将一粒花生米抛入半空,张口接住。 两下嚼进肚后,才道:“因为欺瞒在先,您怀疑我试探我也是应当。若是只许我骗您,不许您骗我的话,未免也太不公平。” 沈千霜猜到有可能是这种结果,但真正听到时,心还是揪了一下。 他没有想到,被一线牵母蛊霸占后,已经痛到麻痹的心脏,竟还可以更疼。 谢裴不在意是否被他欺骗,说明他根本不曾将他放在心上。 沈千霜讨厌这样的认知。 “你骗了齐麟一颗心在先,你愧疚于他,所以他平日里打你骂你,你都不生气。见他遇险,你还会心疼于他。青衣与你自幼一起长大,他伤了人,被人唾骂指责,你也心疼他。独独为师,独独为师……” 沈千霜说着,不知何时竟已化为人身。 他立在谢裴跟前,抬起他的下巴,眼里一片冰寒。 “裴儿,为师当说你重情义,还是当说你无情呢?” 谢裴扒开沈千霜的手,揉了下被捏疼的下巴,对沈千霜眼中的冰寒视而不见。 淡淡道:“师父,礼尚往来,徒儿刚刚已经回答了您的问题,现在该您回答徒弟我了。” 站起身,挺直腰杆。 谢裴微微抬眸,与沈千霜对视。 “师父,青衣和齐麟的事,您是否知情?” 沈千霜似乎被激怒了,冷道:“知情如何?不知情又如何?” 谢裴笑弯了眼角:“您若不知情,徒弟我还是您的亲亲徒弟。但您若知情,却眼睁睁看着而不救人……” 谢裴忽然冷了脸,“师徒情分可断,道侣契约可除。” 沈千霜脸色瞬间黑了,犹如黑云压城,似乎下一刻就要爆发。 谢裴却仍旧义正严辞,道:“师父,您心系天下,徒弟自愧不如,自当爱您敬您。但您若因此而献祭他人,徒儿只能就此与您分道扬镳。” 说着,谢裴嗤笑一声,道:“徒儿我自认也算善人,却绝非圣人。舍他人之身以救世,这样的圣人师父,我可不敢要。免得哪天稀里糊涂的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沈千霜闻言握拳,指甲几乎要钳进肉里去了:“为师在你心中就如此不堪吗?” 谢裴却仿佛看不出沈千霜脸色几乎能滴墨的郁色,道:“天降大任,以吾死方可换世人生,吾甘愿赴死。但倘若世人合力卖吾,以吾死换其苟且,吾宁死也要拉世人垫背。” 谢裴说罢笑了笑,道:“师父,徒儿的意思,您可明白?” 沈千霜定定望着谢裴。 半晌才道:“青衣一事,为师不知。齐麟一事,为师知晓,却未曾阻止。” 谢裴垂眸,不欲与沈千霜争辩,淡漠道:“那便到此为止吧,师父。” 沈千霜闻言,声音里仿佛掺了冰雪:“裴儿,若宿儿半魂离体,转生为人。不将其半魂转世吞噬则其魂魄无法修复,你该如何?何况你以为为师愿意害人吗?魔界内部并非铁板一块,若不令江秋恢复其巅峰实力,边界的小打小闹迟早要祸及全境!” 谢裴不假思索,反问道:“那倘若我就是魔尊那半魂转世呢?” 望着沈千霜有些惊愕的双眼,谢裴摇了摇头,苦笑道:“师父,并非徒儿不喜欢您,而是徒儿配不上您。这道侣契,不若就此解开吧。您这样的人,不该为感情所绊。否则真到了哪一日,非杀我不可救天下,您又该如何?” 说着,谢裴竟是哭了:“师父,您什么人不好当,为何偏要做圣人呢?圣人无私,您沾了感情,又如何成圣?” 第74章 有关师父是如何教导不听话的徒弟的35 这是第一次, 沈千霜看到谢裴哭却没有上前安慰。 他脸色是罕见的迷惘,自言自语道:“为师没资格拥有喜欢的人吗?” 谢裴眼泪无声的流着,道:“师父, 您当真不明白吗?您瞧,您可以为顾全大局牺牲齐麟,却在要牺牲我时犹豫了。如今您和我的事, 天下人尽皆知。您瞒过所有人,把徒儿我藏在魔宫里, 让江秋发下心魔誓约保护我, 为得是什么?” 沈千霜张了张嘴,却没回话。 他看到谢裴那断线珠子一样不停的掉的眼泪,试探性的上前一步, 想要替谢裴擦掉眼泪。 却见谢裴退后一步, 无声的抗拒。 谢裴也不指望沈千霜回答, 擦干眼泪, 自顾自道:“因为我修为太差,偏又爱惹是非, 受不得拘束,闲着没事总是喜欢四处招摇。可如今正道联盟,九华仙宗内外宗修士随处可见。我这种人待在九华仙宗就是一个活靶子。而您和小宿又不可能时刻在我身边护着我, 总有您顾不到的时候。所以您把我送到魔界, 叫不会惯着我的人拘着我不让我露面,尽最大力气护着我。” 沈千霜握拳:“你既然都明白,为何还要……” “我明又如何?” 谢裴打断沈千霜的话。 “您打算把我困到何时?非但如此,您还切断了我连同外界的一切联系, 我从早到晚都只能待在这个院子里, 像坐牢一样哪里都去不了。” 沈千霜垂眸:“若不困住你, 你还会同此前一样,一旦听闻什么感兴趣的事情,便会立即凑上去。若不切断你与外界的联系,一旦得知在意的人遇险,不管不顾就要去寻人。” “那你要我怎么办?我安安生生在九华仙宗待着,您不放心,设计叫我离开。我按照您的计划走了,您又不开心了。不是疑心我喜欢旁人,就是指责我对您的感情多有欺瞒。” 说着,谢裴嘴角却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我分明对您没有男女之情,却总诓骗您说我喜欢您。所以您试探我也好,怨我也好,我都不在意。这是我该得的。但是师父,您不觉得您对我的保护有些小题大做了吗?天下那么大,我隐姓埋名,躲在天涯海角,不也可以吗?为何一定要被困在这里? ” “为师只想你好好的活着。” 沈千霜道:“此前为师曾想要齐麟带你走,但你却不肯。非但如此,还将来历不明的小狐狸留在身边。” 谢裴嘟囔:“可那小狐狸不就是您嘛……” “倘若不是呢?” 沈千霜直直望着谢裴的眼,“裴儿,你太感情用事了。当时你若安安稳稳,跟着齐麟去为师为你二人圈出的小镇躲一躲,或许便不会有今日之事了。” 沈千霜不止一次占卜谢裴的生平。 占卜是玄而又玄的术法。 通常的占卜结果,不会给出确定的结果,而只是给出凶吉。 然而谢裴的占卜结果,却无一例外的是一个定数——他会死在三十岁那一年。 谢裴幼时,沈千霜便知其会死于三十,因而从不强逼谢裴修炼。 从开是谢裴想要什么,沈千霜也都会尽力满足,不知不觉间,便养出了一个混世魔王。 正因为沈千霜有心的袒护与放纵,修为极差的谢裴才能仗着一个好师门,四处惹是生非。 偏偏谢裴在九华仙宗又人缘极好,每每有人上门,宗内弟子无不护着他。 就连那些不世出的长老,也都被谢裴哄得极好,有什么好东西都爱给他捎带一份。 这样的性子与沈千霜截然相反,不自觉的就多看了他几眼。 久而久之,沈千霜无论如何都不想谢裴那么早就死了。 可是天要谢裴死,谁人能拦? 与人争命,尚有一搏。 可沈千霜是在与天争命。 所以,在发觉谢裴无法按照他的期望,和齐麟一起避难之际,沈千霜只好将谢裴带回去。 逼他与他结道侣契的同时,瞒着谢裴在道侣契之上缔结了生死契,与他寿数共享,生死相依。 因为沈千霜冥冥中有种直觉,老天应当不会轻易让他死。 这是极为危险的法子,可沈千霜别无他法,唯有一赌而已。 结契之后,沈千霜再次为谢裴占卜。 这一次,谢裴的未来总算从必死一局,变为大凶。 那时候,沈千霜第一次觉得,原来大凶之兆竟也可以令他如此安心。 谢裴听了沈千霜的话,怔在当场。 许久,才喃喃道:“竟是我断了齐麟的生路吗?” 沈千霜摇头:“此事与你无关,无需将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至于齐麟,为师并非不想救他,而是为师心有余而力不足。” 齐麟为半魂转世一事,乃五百年前,齐家老祖刻意为之。 正魔大战前,齐家乃是修真界世家之首。 因而战事兴起之后,齐家首当其冲,齐氏精英子弟大多折在了战场之上,余下老弱病残苟延残喘。 为保齐家屹立不倒,沈千霜受伤闭关之际,齐家老祖拼着一口气将魔尊半魂抽出,引至孙儿体内。 本欲引导孙儿将其魂魄化为己用,却无论如何杀不死那半魂。 非但如此,那半魂竟还慢慢与齐家老祖孙儿的魂魄融合了。 魂魄一经融合,孙儿天赋骤然提升,修为日进千里。 可齐家老祖尚未来及高兴,他的孙儿便于五十之龄陨落。 死时全身经脉被魔气冲毁,全身筋骨都碎了。 而待其断气之后,原本已被融合的半魂竟然全数离开了孙儿的躯体。 往后又两代,无论融入魔尊半魂的子孙再如何的天赋卓绝,竟都无法活过五十岁。 到第四个孩子,甚至连与魔尊半魂融合的过程都没挺过去,直接咽了气。 常人遇此情景,或许会就此放弃。 可齐家老祖不肯。 战事之后,齐家并非无所出,只是天赋一般。 整个齐家只有老祖一人苦苦撑着,若他死前无法教出一名堪当大任的弟子,齐家或许会就此断绝。 为此,齐家老祖走了一招狠棋。 每五十年,挑选出几名旁支所出稚儿,将魔尊半魂引入其中。 若撑得过去,便悉心教其道术心法,在其寿数将近前,令齐家嫡系将其修为尽数吸收。 如此四百年过去,齐家出了几个‘惊才绝艳’的弟子。 他们通常都是后起之秀,前期并不如何出彩,却总能在三五十年之后反超同期其他子弟,一跃成为当世最炙手可热的青年才俊之一。 到了齐麟这一代,齐家老祖本欲故技重施。 却不曾想,这一代齐家本家的嫡系幺子,生来就是魂魄不全。 齐家老祖思来想去,便将魔尊半魂融入幺子体内,这才令其神智健全。 虽天赋不及过往几代,但好歹不算太差。 这个孩子便是齐麟。 再往后,江秋找上门来。 齐家本不欲与江秋合作,直到江秋当着齐家所有长老的面,让他们体内魔气横生。 江秋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被算计的? 早在齐家前任老祖抽出他半魂之时,他便在半魂内下了咒。 凡通过魔尊半魂得来修为的人,全数会沦为他的奴隶。 那位齐家老祖恐怕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他前后谋划了几百年,临到头来竟全为他人做了嫁衣。 可惜事到如今,他连自杀以谢罪都做不到,因为他也曾吸收魔尊傀儡的灵气,来延长自己的寿数。 将过往同谢裴解释清楚之后,沈千霜道:“裴儿,只要齐麟一日是齐氏子孙,他必会被齐家献出以保全族。你救不了,为师也救不了。即便为师挡得下齐家人,也挡不住齐麟他自己。” 正如江秋将齐麟吞噬前,同沈千霜说过的话一样。 江秋道:「师兄,我可以答应你不主动去害齐麟。可即便是这样,齐麟仍会主动来找我。」 沈千霜明知故问:「为何?」 江秋笑:「因为齐麟那人,是齐家少有的傻子。他若是知道自己是融合了我的魂魄才得以成为正常人,必定会愧疚不已。哪怕我是恶人,他依旧会选择主动将他吃掉的部分归还。」 这世上总有那么几个人,甘愿赴死,也不愿亏欠他人。 哪怕他亏欠的,是旁人眼中十恶不赦的凶徒。 沈千霜方才说:「齐麟之事,为师知晓,却未曾阻止。」 这话不对。 实际情况是沈千霜知晓,却无力阻止。 谢裴闻言,彻底沉默下来。 沈千霜叹一口气,上前一步,抱住谢裴。 “裴儿,须知世间之事无法事事如你所愿。为师此前不愿告诉你,就是怕你难过。可为师不想与你解契,只得将实情悉数告知。如此,你可还要埋怨为师吗?” 第75章 有关师父是如何教导不听话的徒弟的36 谢裴没有回答沈千霜的问题。 此时此刻, 他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 沈千霜实乃真圣人! 原本,谢裴意欲借助齐麟一事,将主动权揽回自己身上。 他既然哄不回沈千霜,就只能反其道而行, 揪出沈千霜的过错, 站在受害者的角度指责对方。 就算沈千霜没有过错, 编也要编出错来。 至于解契一说,谢裴也只是随口一提。 谢裴承认,他这样的行径很是可耻, 但谁叫被爱的一方总是有恃无恐呢? 他只是哭一下, 沈千霜便忧心到直接现身了。 因此谢裴有理由相信,沈千霜绝不会同他解除道侣契约。 只要顺着沈千霜对齐麟见死不救一事说下去,如此一来,就是沈千霜反过来哄他了。 到时谢裴只需要顺势妥协, 即可变相的达成朋友所谓的‘吵架或许有利于增进双方感情’成就。 谢裴几乎以为他要成功了。 结果事实真相却与谢裴所言截然不同。 换做谢裴自己,被恋人如此误解指责不说,还要被逼着去救自己的情敌的话,他绝对无法忍受。 火葬场一条龙服务了解一下。 可沈千霜非但没有对他失望, 还反过来卑微的问他:「你可还要埋怨为师吗?」 谢裴完全无法理解。 因此, 即便谢裴成功的以另一种方式达成了‘让沈千霜反过来哄他’的成就,但谢裴心里只觉得无话可说。 沈千霜和他算是‘贱攻渣受’了吧? 两个世界的主人公,性格相差万里,偏偏刻在骨子里的‘贱攻’属性一模一样。 哦, 也不对。 谢裴迷迷糊糊的想,他是怎么从‘渣攻’变成‘渣受’的? 胡思乱想间, 谢裴一个没注意, 被沈千霜整个揽在了怀里。 没有继续追着谢裴要一个答案, 沈千霜道:“裴儿,念你初犯,为师不同你计较。仅此一回,下不为例。倘若再叫为师听见你说要与为师解契……” 沈千霜温柔的笑,眼里乘着星光,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威胁的样子,道:“裴儿,你乖乖听话,为师才会疼你。” 谢裴下意识反问:“那要是不听话呢?” 沈千霜揉了揉谢裴的头,直接转移话题:“《无心诀》修到第几层了?” 谢裴眨了眨眼,乖乖巧巧的说:“此次入定之后,接连进阶两层,如今修习到第五层了。” 沈千霜点头:“既如此,往后安心练剑吧,莫要再继续练下去了,于剑道无益。” 这是沈千霜第二次同谢裴说,不要继续修炼《无心诀》。 谢裴心里并不赞同。 《无心诀》于他修习大有裨益,至少练起剑招来更加容易集中精神了。 可沈千霜前脚才叫他听话,谢裴不至于后脚就同他叫板。 只得乖乖道:“我知道了,师父。” 沈千霜闻言,奖励性的在谢裴唇上印了两下,这才松开谢裴。 “为师尚有要事在身,无法在此久留,你且安生在此待着,等到战事结束,为师再接你回去。” 说话间,沈千霜身型变幻,重又变成了一只看似无害的小红狐狸。 小狐狸口吐人言:“为师找了一个夭折幼狐的魂魄与此狐肉身融合,正好可以充当你的灵宠。” 说罢,沈千霜将神识退出小狐狸的肉身。 果然见那本已经死去的小狐狸重又有了呼吸,鼻子一耸一耸的,绕着谢裴一圈圈的转。 谢裴将小狐狸抱了起来:“师父要走了吗?” 沈千霜点头。 背过身的一刻,沈千霜面上笑意消失殆尽,眼珠颜色在红与黑之间几经变换,略显青白的指尖隐隐有黑气溢出。 谢裴站在树下,望着沈千霜逐渐远去的背影。 忽然觉察到什么似的,道:“师父,您不忙时,可否来看看我。” 沈千霜脚步微顿,并未回头。 谢裴摸摸鼻子,“您要忙的话,就算……” “好。” 沈千霜道。 说罢,沈千霜眼珠颜色重归黑色,一闪身消失在原地。 大门之外,沈千霜冷着脸,设下一道隔音结界后,对躲在墙后的人道:“出来吧。” 江秋缓步从墙后踱出,歪歪斜斜靠在墙上,道:“师兄,那小子到底和你说了什么?你浑身的魔气几乎要溢出来了。” 说着,笑了下:“啧啧啧,话说那谢裴到底何方神圣?你辛苦压制了几百年的魔气,无一人察觉,结果这小子不过哭一场,你的魔气几乎就要压不住了。” 沈千霜举起手,垂眸望着指尖四溢的魔气许久。 忽的一甩手,黑色魔气瞬间消散。 沈千霜冷冷道:“我和他的事,与你无关。” “怎么与我无关?” 江秋挑眉,“别忘了你和我的合作。” 沈千霜和江秋有约在先。 沈千霜帮江秋挑出正道之中几次三番对魔界滥杀无辜的门派家族,江秋帮沈千霜肃清魔界内部不死不休的主战派别。 二者均手染无数无辜之人的鲜血,死有余辜。 沈千霜和江秋打算将这两股势力推出去,充当出头鸟。 待二者斗得伤的伤死的死之后,再寻机结束战事,派使者和谈。 江秋眯起双眼:“你若是合作半途疯了,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要知道,我对那些道貌岸然的名门正派可没什么好感。就算他们都死绝了,我也我所谓。” 沈千霜不为所动,漆黑的瞳色中有红色一闪而过。 “你无所谓名门正派是否死绝,于我便有所谓了吗?你说正道之人道貌岸人,可魔界中人也好不到哪里去,滥杀无辜之辈层出不穷,偏又爱用‘随心所欲’一说美化自身。两者都是一丘之貉,你何必借贬低正道来抬举魔界?” 江秋闻言,脸色一凛。 却不是为了沈千霜的话,而是他周身隐隐泛起的黑气。 江秋严肃道:“师兄,你对谢裴过于上心了。” 沈千霜冷笑:“我再提醒你一次,那是我和他的事,与你无关。” 沈千霜说罢,正欲离开,就听江秋道:“师兄,你此前一心救世,如今却似乎迷惘了。既然如此,又何苦再坚持下去?依你之修为,大可以带着谢裴离开,远离纷争,清闲自在的活着。” 沈千霜没有回答。 身影直接消失在原地。 何苦再坚持下去? 沈千霜冷笑。 救人于苦难,是沈千霜自有意识起就一直在坚持的信念。 若是就此放弃,那么他从前所做的一切岂不都成了笑话? 可是…… 沈千霜盯着溢散着黑气的指尖。 有一道声音在耳边一遍遍地响起,一次比一次清晰。 “连你最爱的人都只知道误解你指责你,你的人生当真是可悲至极。” 沈千霜静静听着。 忽的,回了一句。 “为何连他也要误解指责我?” “何苦明知故问?你明知他是想以此为由摆脱你,从此以后再不见你。” 沈千霜闻言,脸上瞬间染上无边的郁色。 就听那声音笑了笑,压低音量继续道:“对付不听话的徒弟,不狠狠教训一番,他永远都只会把你的话当成耳旁风。” 沈千霜眼皮半阖,问:“该当如何教训?” 一只肤色略显青白的手搭在沈千霜肩膀之上,手的主人有一张与沈千霜一模一样的脸。 他凑近沈千霜的耳,低声蛊惑:“该当如何教训,你当真不知吗?” 第76章 有关师父是如何教导不听话的徒弟的37 碍于沈千霜的冷脸, 谢裴乖乖听话,许久没有闹事。 自从沈千霜特意嘱咐之后,一连许多日, 谢裴果真没有再修炼《无心诀》。 江秋看热闹不嫌事大, 道:“就这么放弃修习《无心诀》不会太可惜吗?那可是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无上心法,多少人趋之若鹜,你怎么就这么放弃了啊?” 说话间,江秋摇头晃脑, 看似十分痛心:“你是我见过的最适合修习无情道的人。看似有情, 实则无情,总能从一段感情里快速抽身。以为无情,偏又有情,对从前的情人……” “打住。什么有情无情无情有情的,乱七八糟,听不懂。” 谢裴耐心的给小狐狸梳毛, 抽空抬起眼皮,送了江秋一个白眼。 “再者你的前提条件就错了。在师父之前, 我可没有过任何情人。” “若当真没有,你怎么那么关心齐麟?” 江秋捂住自己的心脏,夸张道:“我这颗心可真是,一靠近夫人你就失控了~” “照你这么说, 我不止关心齐麟,我还很关心你。” 谢裴对那声‘夫人’没有半点回应, 表情不咸不淡, 补充道:“关心你什么时候去死。至于齐麟……” 谢裴摇头:“倘若真如师父所说,齐麟是自愿的……” 谢裴笑了笑,“人各有命, 何必强求。” 江秋闻言,脸色不变,眼神却冷了下来。 可惜谢裴一直在低头给小狐狸梳毛,便没注意。 江秋道:“你们人类是否都如你这般,爱说些假话骗人?记得前不久,你还一脸义正严辞的要求你师父救他,结果你自己却是先放弃了。” 越说,语气越冷:“果真狗就是狗,永远成不了人!” 谢裴表情微顿,手下不自觉用力。 小狐狸被他揪疼了,嗷呜叫了一声。 谢裴忙安抚的摸了摸小狐狸的头,这才道:“这么说可就不对了。” 在江秋开口前,谢裴接着道:“狗至少比我忠诚得多,永远不会背叛主人。而我不是。比起喜欢我,还真不如养一条狗来的划算。” 江秋:“……” 他被谢裴这话逗笑了:“本尊活了这么久,你还是第一个自比连狗都不如的,说出去也不怕丢你师父的脸。既然如此,干脆也别叫你谢裴了,直接改名叫谢不如狗罢!” 谢裴不置可否,继续低头给狐狸梳毛。 良久,才道:“我不知道你突然用齐麟的语气和我说话是因为什么。但无论你是假装也好,亦或是真的齐麟也罢。” 谢裴抬头,冷冷的盯着江秋血红的眼:“请问,我有义务救齐麟吗?” 江秋却只是说:“我以为你很在意他。” 谢裴面无表情:“我是在意他,但这不代表我会愿意以我师父为代价来救他。” 谢裴懒得再和江秋说下去,站起身往屋子里走。 小狐狸从他怀里跳出来,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谢裴边走边说:“我和我师父不一样,我是个利己主义的小人。不要拿正人君子那一套来约束我,不管用。” 江秋闻言,恢复了以往的漫不经心的表情,笑道:“哦?正人君子那套不行,那什么才能约束你?” 谢裴回头,送他五个字:“你是不是蠢?” 未尽之意便是,正常人谁会告诉敌人自己的弱点? 江秋不以为意,抱胸而立,似叹息般道:“可齐麟却很在意你,为了你死也甘愿。你当他乐意被我吞噬,单就是因为他心善?这么想未免也太天真了!是因为他知道和我归为一体之后,我永远也无法伤害你,所以才会毫不犹豫的主动送死。” 说着,江秋挑眉,道:“你可知,我可是恨你得狠。我不止一次想杀你,从前是你师父挡着,不许我动你。现在是齐麟护着,我不能动你。一旦我有了想杀你的念头,甚至哪怕只是教训你的念头,他就会开始反抗。沈千霜之所以能够安心的把你丢在我这里,也是因为齐麟的缘故。” 江秋自认所言非。 他透过青衣的眼,洞悉谢裴的一切。 他当真是太讨厌谢裴了。 不学无术,游手好闲。 依仗着自己一张好脸,骗了一个又一个少年。 江秋心里鄙夷,总忍不住想:“若被骗的是本尊,必将你锁入高楼,困守一隅,谁也不许见。” 然而,从江秋这一番话中,谢裴只抓住了一个重点。 ——江秋想杀他,齐麟不许。 可原剧情里,谢裴被折磨了整五个年头,并未见得什么优待。 所以,江秋撒谎了吗? 未必见得。 江秋这样的人有自己的骄傲,应当不屑于欺骗他。 难道原本的剧情里,齐麟死后不曾留有意识吗? 谢裴不由得问道:“你是看在我师父的面上,留有齐麟的意识吗?” “并不全是。本尊若一味吞噬齐麟,不予他复生机会倒也可以,如此本尊修为将会更高,只是本尊不愿罢了。” 江秋说着,笑得桀骜,道:“即便被齐家老祖剥了半魂,然本尊记忆未损,功法犹在,魂魄补全后,本尊仍是那个本尊。可惜分出去的半魂前后转世太多次,一旦本尊将其彻底吞噬,便要凭空多出不知多少人的记忆和情感,到那时,本尊就未必是本尊了。” 沉思片刻,江秋道:“民间有句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分出去的魂魄与齐家骨血纠缠了五百余年,早已经收不回来了。” 谢裴还没来及附和一句,江秋便消失不见了。 谢裴立在原地,垂眸深思。 原本的剧情里,若江秋恢复巅峰状态,不顾后果吞噬了齐麟的魂魄,会不会变成江秋口中那般,变得不再是他? 这话也在理,平白多出许多分记忆与情感,或许当真会变得不再是他自己了。 谢裴忽然有些恍惚。 依照江秋的说法,平白多了许多人生记忆与经历的他,会不会也不再是从前的他了呢? 以后的事,现在提未免太早。 于是谢裴晃了晃头,甩走纷乱思绪,关上门,合上栓。 正欲回床休息,便觉后颈处一阵湿热。 沈千霜附身狐狸之上,再一次现身了。 谢裴正要回头,却被沈千霜捂住了眼睛。 视线被剥夺,谢裴下意识将身体往沈千霜那便靠了过去。 “师父?你怎么来了?” 沈千霜肤色略显青白,指尖溢出丝丝缕缕的魔气。 魔气编织成网,慢慢的将谢裴整个拢在其中。 谢裴视线被挡,对周遭一无所觉。 他眨了眨眼,纤长睫毛扫过沈千霜掌心,有些痒。 沈千霜一言不发,谢裴不由再次开口:“师父,你怎么不说话?” 沈千霜张了嘴,却没有出声。 无声喝道:“离他远些!” 一个与沈千霜一般模样的人出现在写裴跟前。 同一时间,沈千霜周遭魔气瞬间消失,尽数涌入另一个沈千霜身体里去。 “我倒是想离他远些。” ‘沈千霜’扯起嘴角,传音于沈千霜,嘲讽道:“我讨厌愚弄我的人,还恨不能吃了这个小子。也就你这样的愚蠢之人才会喜欢他。” 谢裴听不到两个沈千霜之间的谈话,只觉得沈千霜一进来就捂着他的眼睛,一句话不说的样子有些奇怪。 不得不再次出声提醒。 “师父?” 谢裴一面喊,一面握住沈千霜的手腕,意图把挡住他视线的手拿走。 可惜才刚碰到沈千霜的手腕,耳垂就被人含住,烫的谢裴一下子忘了动作。 ‘沈千霜’在另一个人吃人的目光下,对着谢裴的耳温柔的道:“为夫思前想后,你修为太差,未免将来为夫有顾及不到之处,双修一事该当提上日程了。” 谢裴瞳孔收缩。 同一时间,谢裴被沈千霜摔倒在床上。 沈千霜摘下一根发带,绑住谢裴的眼,趴在谢裴身上,一双血色的眸子里燃着些许狂热。 “找死!” 伴随着一声厉喝,一柄剑抵在心魔脖子上方。 只消微微用力,便能砍下心魔的头颅。 心魔丝毫不躲,盯着床边的沈千霜,露出一个又些邪恶的笑。 “你又在假装什么正义?我为心魔,只做你心中最为渴望之事。若不然……” ‘沈千霜’缓而又缓的道:“你何来的那么大的火气?” 话音刚落,沈千霜手中寒霜剑用力斩下。 心魔幻化作一股黑烟,重新钻回沈千霜的体内。 床榻之上,谢裴一无所觉。 他从床上坐起来,扯下沈千霜的发带。 环顾四周,室内空无一人。 若非手中还攥着沈千霜的发带,谢裴甚至怀疑方才是在做梦。 余光扫过沈千霜那根青色的发带之上,谢裴忽然记起一件事。 原剧情里,原身被迫承欢时,眼睛上永远缠着一根发带。 被困在楼里整整五年,回回如此。 谢裴揉了揉太阳穴,自言自语:“别不是,又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内幕吧……” 第77章 有关师父是如何教导不听话的徒弟的38 依照江秋所言, 夺回半魂并与之融合,会令自己的记忆与情感混乱。 如此一来, 原剧情中与齐麟魂魄想融合的江秋还是原来的那个江秋吗? 如果原剧情里的江秋因为齐麟的缘故,对原身产生了意料之外的感情,那有没有一种可能,即那些年来所谓的恩客,全是江秋一人? 若非如此,何必回回都要遮住原身的眼? 单纯的羞辱的话,让他眼睁睁看着却无力改变, 效果岂不是更好? 亦或者…… 谢裴攥紧沈千霜的发带,是生出心魔的沈千霜吗? 但很快,谢裴便摇了摇头,将全部的假设抛诸脑后, 不再思考。 管他原剧情的真相如何,现在的谢裴都不想深究,也没必要深究了。 谢裴似乎完全妥协了,既然硬拼没有门路,干脆直接苟到剧情结束吧! 左右不过五年的时间, 弹指一挥间,慢慢的挨过去就是了。 四个字, 谢裴佛了。 打定主意后,谢裴好像真的不在意外界情况到底如何了, 开始埋头苦修。 因为谢裴发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第一个世界, 上完了大学后还进入社会工作了一段时间。 那些学习和工作的记忆并没有随着世界的转换而消失, 甚至于在谢裴有意识的回顾下, 还记得不少。 如果这条规则能适用道每一个世界, 那么利用这难得的闲暇时光,不好好加强自身的武力值,简直对不起白白得来的五年时间。 谢裴料想他总不可能那么倒霉,每个世界的人的武力值都如同这个世界一般变态。 未雨绸缪,等将来到了武力值相对较低的世界,也能有所保障。 谢裴深知自己武学天赋一般,专攻剑法和拳脚功夫。 不期望在往后的世界能够飞檐走壁独步天下,只求遇到危险时有自保之力。 指导他功夫的师父,谢裴都想好了——看门的侍女小夏。 可小夏对谢裴总是冷冷淡淡的,并不愿意和谢裴交手。 面对谢裴的虚心求教,总是维持着一张虚假的小脸,说:“夫人千金之躯,奴婢不敢。” 谢裴遂千里传音,同沈千霜撒娇,死活要拜小夏为‘小师父’。 沈千霜无奈之下和江秋说情,江秋了解情况后又亲自嘱咐小夏,特意强调说:“打不死就成。” 每天傍晚天黑之前,便同负责看门的小夏切磋一回。 不过,与其说是切磋,不如说是谢裴被小夏单方面吊打。 第一次接受小师父的指导时,江秋在院子里石桌上温了一壶酒,幸灾乐祸的看戏。 起初,江秋还能面不改色。 等到谢裴被小夏追的满院子乱窜时候,到底没忍住笑出来。 谢裴捂着屁股嗷嗷叫的最凶的时候,江秋捂着肚子差点笑岔了气,没有半点传说中魔尊大人该有的阴狠无情模样。 等到指导结束,谢裴全身上下没一块好肉,屁股疼得尤其最厉害。 粗略估计,小夏随手折的用来充当武器的木棍,十下有五下打在了谢裴的屁股上。 谢裴委屈巴巴的和沈千霜告状,又是撒娇又是埋怨,杂七杂八的话说了好一通,中心思想却只有一个。 ——师父,我屁股疼,你过来给我上药。 可惜千里之外的沈千霜只敷衍的安抚了谢裴一句,便结束了通讯。 往后,谢裴因为和小夏的切磋,又伤了几次,然而每次同沈千霜告状,得到的回复却一次比一次简短。 不知几次过后,沈千霜干脆不回话了。 沈千霜之后,江秋也不来了。 谢裴每天能见到的人,只有一个同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侍女兼小师父小夏。 可小夏只字不提外界之事,谢裴几次尝试套话无果,不得不放弃,安安稳稳的当他的囚徒。 谢裴与外界彻底隔绝,无聊的软禁生活从此正式开始。 一转眼,四年多过去,距离剧情结束还有不到半年。 从最初谢裴在小夏手下三招都坚持不下去,到四年后可以在她手下走五十招。 谢裴每每都忍不住,觉得自己当真是不世出的武学奇才。 一次切磋之后,谢裴破天荒的在小夏手底下走了51招,破了一个月前的记录,谢裴开心的笑弯了眼睛,同小夏说:“今晚哥哥领你吃炸鸡呀小妹妹~” 小夏看谢裴的嘚瑟样,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说:“你这样的资质,到底是怎么入了仙尊的眼的?随便捡一个金丹初期的剑修,都比你强不知多少倍!” 谢裴听多了小夏的吐槽,左耳进右耳出。 从储物袋里叼了一根红薯干,吃得一脸满足,时不时还要点头符合对方几句。 同时忍不住在心里想,四年前的小夏多文静,能动手绝不动嘴,四年后怎么就成话痨了? 正想着,手里最后一根红薯干被小夏抽走。 她似乎有些生气,道:“你又分神!” 红薯干没收,气愤道:“你那师父口口声声为你好,却接连四年多不曾露面。这样的师父,你为何还要听他的话?你明明可以修习《无心诀》,习剑时可事半功倍。偏不听劝!好心当成驴肝肺!” 谢裴:“……” 他同小姑娘讨好的笑了笑。 “小妹……” 在侍女小夏吃人的目光下,谢裴求生欲极强,立刻转换了称呼。 “姐姐!小姐姐!好姐姐!我错了,我就一时顺口。” 不怪谢裴搞错称呼,实在是小夏长得太具迷惑性。 撑死小学六年级的小女孩,混熟后总一本正经的和谢裴强调说:“我,三百岁,你叫我一声祖奶奶都是便宜你的,明白吗?” 谢裴当真喊小夏祖奶奶后,被对方按在地上摩擦了整整一周时间,才总算后知后觉的找到问题所在。 ——凡受伤最严重的时候,都是他同小夏喊“祖奶奶求饶命”的时候。 谢裴学聪明了。 一周后,又到了切磋时间,谢裴第一时间喊:“姐姐,姐姐!小师父!求轻点!” “喊祖奶奶都没有用,以为一句姐姐就能让我手下留情?” 小夏是这么说的,但真动起手来,还是轻了许多。 那往后,谢裴便努力忽视小夏的外表,脸不红心不跳的扮演起贴心弟弟来。 这次同以往一样,谢裴改口之后,小夏脸色瞬间由阴转晴。 谢裴遂笑了笑,说:“小师父,那这炸鸡您还吃吗?” 小夏冷冷道:“废话!” 谢裴应了声好,跑去厨房,开始准备炸鸡。 鸡肉实现腌制好了,此刻只需要将油热好,便可以直接下锅了。 小夏走进厨房,捡了个小板凳坐下,看谢裴炸鸡。 沉默许久,道:“你不想知道外面的事情吗?” 谢裴想也不想:“我该知道的时候,会知道的。” 小夏低头:“那我每天看着你,不让你出去,你不生气吗?我知道,你嘴上喊我‘小师父’‘小姐姐’,其实心肯定不愿意。” 谢裴顿了下,道:“我师父来接我了吗?” 小夏猛的抬头:“你怎么知道?” 谢裴笑了一声:“在这四年多,小师父你头一回和我提起外面的事,还说这些肉麻的话……” 将炸好的鸡肉捞起来,放进一旁的瓷盘里,谢裴漫不经心的道:“小师父,您有什么想吃的,趁我还在,赶紧想,我走之前能做的,都给你做一顿。” “谁惦记你弄的那些吃食了?最后一晚,明早你师父便过来。” “他怎么忽然又想起我来了?” “你的师父,我怎么知道?” 谢裴问不出话,也不坚持。 将炸好的一盘炸鸡交给小夏,重新拿了一个盘子,继续炸。 “明天就走的话,我今天多给你炸一些吧,往后可就吃不上了。” “你想不想知道你师父这些年干什么去了?” 谢裴摇头:“他做事有他的道理,我等就行了。” 小夏无话可说了,站起来在屋内来来回回走了许多圈,到底没忍住,问:“你,真的喜欢你师父吗?” 谢裴挑起嘴角:“为什么这么问?” “你师父丢下你时,不见你生气。这四年来,亦不见你念叨他,甚至连伤心也不曾有。” 小夏停顿少许,继续道:“哪怕自己一个人,你也过的滋润极了。” 她似乎还有话没说完,嘴唇开开合合,却始终没有开口。 谢裴便道:“小师父,想问什么,便直接问吧。” 临分别的最后一晚,小夏终于问出了自己憋在心里许久的疑问。 “你一点也不喜欢你师父,不仅没有因为你师父四年来的不管不顾而愤怒,反而还因此高兴吧?你游戏花丛许久,难道真的一个值得你交心的人都不曾遇见过吗?” 谢裴却没有回答。 只是在小夏问起第二个问题时,脑中下意识浮现出一张哭的惨兮兮的脸。 谢裴不由得摇了摇头,道:“有一个,险些喜欢上了。” “后来呢?” “没有后来了。” 谢裴说罢,眯了眯眼,喃喃道:“外面的世界成了什么样子啊?” 可惜小夏没有接他的话。 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谢裴身后响起。 “险些喜欢上了谁?” 第78章 有关师父是如何教导不听话的徒弟的39 谢裴转身, 正对上沈千霜略显冷淡的眉眼。 探头朝沈千霜身后看去,方才还在和谢裴说话的小夏已经不见了踪影。 谢裴觉得有点可惜,因为他还不知道小师父的真实姓名。 谢裴叹了一口气, 收拾好厨房。 对于沈千霜的问话, 谢裴也不回答,回以虚假的笑容, 嘲讽道:“师父您的出现和您的消失一样, 毫无预兆。” 沈千霜并不在意谢裴的嘲讽,再次问道:“你方才说,你险些喜欢上了谁?” “除了师父您外, 还能是谁?” 谢裴维持着假笑, “我早先心悦于您, 可您一消失就是四年有余,感情自然也就消磨没了。” “你说谎。” 沈千霜冷静的指出, “方才那蛇妖曾言, 你一点也不喜欢本尊, 而你并没有否认。” 谢裴心里讶异, 这是沈千山第一次在他面前自称‘本尊’。 除此之外, 沈千霜道的表情也似乎不太对劲。 此前, 沈千霜性子冷虽是出了名的,但他的冷淡只是针对外人。 面对亲近的人,尤其是在谢裴面前,沈千霜总是温温和和的笑,时不时会因为谢裴而露出些无奈的表情来。 但此时此刻,沈千霜的冷却似乎是由内而外的散发的。 看着谢裴的眼里似乎凝结了寒霜, 没有半点温情的模样。 虽心有疑惑, 谢裴面上却不显, 仍旧挂着一副要多假有多假的笑,道:“徒弟我没有否认,但同样也没有承认。您说是么?” 沈千霜眼中有疑惑一闪而过:“你生气了?” 谢裴闻言,大大方方的承认了:“徒儿的确生气了。” “为何生气?” “许久未见,师父您上来就数落我,怎么不想想您一消失就是许久,我难道不应该生气吗?这么多年,除了小夏以外,再没有一个人同我说话。可就算是她,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在的,我几乎要无聊的发疯。” 谢裴说着,脸上虚假的笑容不再,声音越来越冷:“您说消失就消失,说出现就出现,到头来还要责怪我,您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沈千霜并不回话。 他依旧是冷淡淡的表情,道:“论关系,你既是本尊的徒弟,也是本尊的道侣,因而你有此埋怨,实属情理之中,本尊不会怪罪于你。如今战事告一段落,你该同本尊回去了。” 谢裴:“……” 什么叫‘论关系’? 沈千霜这副模样也太违和了些。 正疑惑间,谢裴便觉眼前一黑,身子直直倒了下去,被沈千霜稳稳的接住。 皱了下眉头,沈千霜自语道:“当真是个大麻烦。” 谢·大麻烦·裴醒来后,人已经不在魔界了,而是被沈千霜带回了他在雾华山的住处。 抬头一看,许多年前为结契大典准备的红绸还挂在房顶,一点灰也没沾,应当是时常有人打扫的缘故。 谢裴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准备去问问周宿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料才推开房门,就见沈千霜坐在院子里闭目养神。 听到开门声,沈千霜睁开眼,同谢裴道:“你醒了,身体可有不适?” 谢裴摇头。 沈千霜道:“无事最好,你且过来,本尊有话同你讲。” 谢裴挪过去,在沈千霜对面坐下。 “师父,您找我什么事?” 不料沈千霜一开口,就放出一枚炸|弹。 “本尊无情道大成,心中无爱无恨,无欲无求。本该自此与你解除道侣契约,然本尊修无情道前曾立下心魔誓,其一,不得与你解除道侣关系;其二,在不违背道义情况下满足你一切要求,哪怕你所提的在本尊看来是不合理的要求;其三,想尽一切办法,护你周全。本尊观你印堂发黑,是为将死之兆……” “等……等下师父!徒儿着实没听懂。” 谢裴连忙开口,打断沈千霜的长篇大论。 “您无情道大成?什么时候的事情?您的无情道不是破了吗?您莫名其妙的消失,就是为了修习无情道?您既然要修习无情道,为何还要与我结契?” 沈千霜言简意赅:“为除心魔。” 谢裴瞬间想起江秋的话。 他曾经提过,沈千霜生了心魔。 谢裴从未见过沈千霜入魔后的模样,因此早将此事抛在了脑后。 “所以师父您重新修炼《无心诀》,一连修到第十层除了心魔?” 沈千霜点头,不着痕迹的瞥了谢裴一眼。 《无心诀》修习至最后一层,当真剥了他的情感,一丝也不剩。 沈千霜还清楚的记得,他为何执意要重修《无心诀》。 并非为了天下大义,而是为了眼前这个人。 四年多前,沈千霜的心魔蒙了谢裴的眼压在他身上,看着谢裴的眼神饥渴又灼热,满是无法抑制的渴望,一遍又一遍的蛊惑沈千霜。 换做旁人,或许会受了心魔的蛊惑,但沈千霜却反了过来。 非但没有收到蛊惑,反而越发想要消除心魔了。 沈千霜仍记得当时心中所想。 ——除他以外,谁都不能拥有谢裴,哪怕是应他的欲望与黑暗面而生出的心魔。 所以沈千霜重修无情道,只为彻底消除心魔。 然而无情道大成之后的沈千霜,记忆犹在,旖旎的心思却没了。 若非早先立下的心魔誓约不可违背,沈千霜此刻已然剖心取出‘一线牵’母蛊,并与谢裴解除道侣契约了。 回忆过往,沈千霜垂眸,心道:“不外乎半年时间而已,半年之期一到……” 谢裴却忽然开口,打断了沈千霜的思绪。 “那我恳求师父……不,仙尊大人。” 谢裴站起身,望着沈千霜的眼,“恳请仙尊大人放我下山。” “若真如您所言,我时日无多。与其在山上枯坐等死,不如趁最后的时间下山走一遭。” 谢裴一双眼弯弯,道:“您说是吗,师父?” 沈千霜:“……” 他微微抬头,与谢裴对视。 良久,沈千霜才说出他曾经立下的最后一道心魔誓约:“其四,无情道破前,需日日与你同床共枕。” 谢裴:“……” 他似乎没料到会是这种情形,不由得睁大了眼。 沈千霜见他吃瘪,不知怎的,竟觉得有些好笑。 “本尊料你必定会趁机同本尊分开,故而立下心魔誓,无情道破除之前,需得日日伴在你身侧方可。” “那破了以后呢?” 沈千霜静静望着谢裴,心中所想不言而喻。 ——若是无情道破了,哪还有谢裴逃跑的份? 谢裴:“……师父您就那么肯定,您的无情道会破?” 沈千霜闻言,沉默许久才道:“本尊不敢妄言。” 但是曾经那个立下这四则心魔誓的沈千霜却如此笃信着。 说罢,沈千霜站起身:“你欲下山往何处去?本尊与你一同前往。” 谢裴:“……” 他转身,回房。 “我有点累,想先睡一觉。” 第79章 有关师父是如何教导不听话的徒弟的40 关上门前, 谢裴透过门缝,朝沈千霜所在之处看了一眼。 见沈千霜阖上双目,端坐在院内梧桐下, 一如谢裴出门时看到的模样。 谢裴盯着沈千霜冷淡的眉眼许久,终于还是走了出去, 重新在沈千霜面前坐下。 沈千霜适时睁开眼, 清泠泠的眼望进谢裴眼底深处。 “有何要求?” “倒也不算要求。” 谢裴趴在桌上, 下巴支在手背上,慢吞吞的说:“这么长时间过去, 其他人还好吗?” 沈千霜手指在桌上轻轻点了一下,低声道:“其他人?可是指青衣、宿儿,以及你险些喜欢上的齐麟?” 谢裴:“……我对齐麟真的没有想法。” “你的确没有。”沈千霜面不改色, “你是‘险些喜欢上他’,而不是喜欢上他。” 说着,沈千霜淡淡瞥了谢裴一眼:“他无事。” 谢裴还在为沈千霜的说辞而头疼, 闻言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说:“没事就好。小宿和青衣呢?其他弟子呢?正魔两界敌视了几百年, 师父你只用四年多的时间,真能化解两界的仇恨吗?” 沈千霜却道:“本尊以为,你会好奇齐麟的安危。” 谢裴:“……” 他无奈道:“师父, 我说过许多遍了,您为什么就是不信我?” 谢裴想起剧情里, 齐麟因他而惨死的那一幕, 叹了一口气。 “师父,我很自私。换做我是齐麟, 我不会感到对江秋有所亏欠, 甚至多半会为了活下去而杀死江秋。但齐麟不是。” 沈千霜沉思片刻, 道:“你羡慕他。你想成为齐麟那样的人吗?” 谢裴摇头。 顿了片刻,又点了点头。 “我不知道我是如何看他,我只知道,我不想成为他那样的人。” 沈千霜问:“为何不愿成为齐麟那样的人?” “齐麟善良的过头了,总是为外人而死,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想法……” 谢裴垂眸,“师父,我说了很自私的。我这么糟糕的人,您为何要……”喜欢我? 不等这谢裴说完,沈千霜忽然开口,打断谢裴的话。 “谢裴。” 谢裴抬头:“怎么了师父?” “本尊也很善良。” 谢裴没反应过来,表情有些茫然,道:“啊?” 沈千霜重复道:“本尊比齐麟更仁善。不曾伤一人,不曾行一恶。” 说着,沈千霜开始一一列举自己做过的好事。 “其一,五百年前,本尊以一己之力,将江秋斩于仙魔冢。自此结束人世间十余年的动乱,救天下众生于水火,此当为大功德。” “其二,五百年间,本尊游历天下。死于寒霜剑下的恶鬼邪魔数不胜数,救下生灵无数,此亦为大功德。” “其三……” 谢裴赶忙叫停,脸不红心不跳的夸道:“师父,您功德无量,徒儿知道,徒儿十分清楚!不止五百年前,五百年后的现在,您又一次将一场可能涂炭生灵的大浩劫扼杀于摇篮。您真的十分仁善,您是世间最伟大的圣人!天下莫不敬仰!” 沈千霜闻言,竟是正儿八经的点了点头:“除救世人于危难之外,本尊救下了齐麟,耗尽半数修为令江秋那半魂重新回到了齐麟体内,现如今他正闭关调养中,想来不久之后便可出关。” 救下齐麟一事,明显只是个开头。 沈千霜没有停下,继续细数他的功德。 “本尊解除了青衣与江秋之间的傀儡契约,让他成为自由身。只是他因此想起兄长被江秋所杀一事,一直在寻机复仇,被江秋重伤放生许多次依旧报仇心切,如今被关在魔界大牢里,应当过不久就会被放出来。” “本尊还护住了你的小师弟。他是世间最后一条龙,沉睡时被江秋用密法夺得龙身。本尊结束战乱之后,与江秋决战仙魔冢,险胜后夺回了你师弟的躯壳。如今他正在海里欢腾,短期内应当不会回来。” 谢裴:“……” 起初,谢裴很是触动。 但越到后来,听沈千霜用冷静的语气细数他的好人好事,竟感到十分哭笑不得。 该说不愧是无情道大成的人吗? 自己夸自己都这么溜的! 谢裴只得微笑着附和说:“师父您最厉害了。” 沈千霜闻言,终于停下。 他望着谢裴的眼,道:“谢裴,本尊立下的功德不胜枚举。你与其羡慕齐麟,不如将你多余的敬仰放在本尊身上。” 谢裴怔住。 反映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原来沈千霜说这么多,目的仅仅是一个。 ——不希望他将目光放在他以外的人身上。 一瞬间,谢裴似乎从沈千霜冷淡的眉眼深处,看到了许尤的影子。 许尤也是这样,只要谢裴稍微将视线投注到他以外的人身上,便会想尽一切办法夺回他的注意。 区别是,沈千霜是直接说出来,而许尤则是假哭。 谢裴忽然就说不出话来了。 半晌,才迟疑道:“师父,您的无情道真的大成了吗?” 沈千霜点头。 “本尊本不欲同你讲这些,然本尊道法大成前,曾立下心魔誓,其五……” 谢裴蒙圈,忽然开口:“其五?师父您不是只立了四个吗?怎么还有第五个?” 沈千霜瞥了谢裴一眼,淡淡道:“不止四则。心魔誓其五,不惜一切代价阻止你爱上他人。” 谢裴颇为无语。 沈千霜却似乎看不出谢裴的心情,道:“谢裴。你的性子很好猜,不喜欠人感情。如此,本尊为你做的越多,你便越无法抛下本尊。” 谢裴:“……师父,您实话告诉我,除了一二三四五个心魔誓外,不会还有第六第七第八吧?” “自然。” 沈千霜大大方方的承认了,“你凡事随心所欲,最是不听话。若不如此,怕你此刻已经下山了。” 谢裴简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 “……师父,有句话,徒儿不知当讲不当讲。” 沈千霜道:“直说便是。” 谢裴:“……徒弟觉得,您的脑子可能出了点问题。” 哪知沈千霜忽的抽出一根藤条。 “心魔誓其六,辱没师长,当鞭五十。” 谢裴睁大双眼,瞬间后退十步远:“师父,您说过,凡徒儿的请求,不违背道义均可实现。徒儿现在就提第一条——” 谢裴扯起嗓子,高声道:“不许打我!” 沈千霜摇头:“若此回应你,便要违背心魔誓其六,当属食言,可算作违背道义,故不可免你鞭罚。” 谢裴闻言,正要撒丫子跑路,就听沈千霜道:“有一法可免鞭刑。” 谢裴下意识问:“什么法子?” 这一回,沈千霜沉默良久,才道:“与本尊拜堂成亲。” 第80章 有关师父是如何教导不听话的徒弟的41 九华仙宗祖师爷的画像前, 谢裴穿着一身红色喜服,身侧是同样穿着喜服的沈千霜。 两人均是面无表情,沉默的拜完祖师爷之后, 又拜了天地, 只差最后一步‘夫妻对拜’了。 期间, 谢裴感到他脑子全程都是木愣愣的, 颇有一种荒诞的感觉。 等到二人面对面,沈千霜先一步弯下腰,准备完成拜堂的最后一步时,谢裴忽然叫停。 “师父。要不您还是抽我五十鞭吧。” 谢裴扶起沈千霜, “拜堂全程,您始终绷着一张脸,没有半分欣喜之态,我……” 谢裴垂眸, 低低道:“师父,您无情道大成,心中无欲无爱,这样随便的与我拜堂, 不会感到不快吗?不如还是算了吧。五十鞭而已,我受得住。” 沈千霜并不回答, 只是问道:“当真?” 谢裴点头。 随即退后一步, 背过身去。 脱下喜服与白色里衣,露出光洁的背脊。 不料等了许久,沈千霜都没有动静。 谢裴回头才发现, 沈千霜不知何时已经没了踪影。 谢裴在屋内等了等, 没等到沈千霜回来。 正要出门找人, 房门便被人推开。 冯子勋火急火燎跑进来, 说:“小师叔,您去看看吧,师叔祖他……他……” 谢裴猛地站起来,急道:“师父他怎么了?” 冯子勋领着谢裴出门,一面赶路一面急急道:“他与魔尊大战之后重伤方愈,却不知修养,自跑去刑罚堂,要求堂主以鞭刑责他百下。堂主着实下不了手,师叔祖便将人都赶了出去,自行动手……” 谢裴瞳孔皱缩,张口就骂:“胡闹!” 到了刑罚堂,冯子勋的飞剑还未落地,谢裴便先一步跳了下去。 此时此刻,刑罚堂外乌泱泱跪了一地的人。 众人面前,有结界加持,刑罚堂大门紧闭,听不见堂内的一丝动静。 谢裴一来,堂主便似乎看见了救星,连忙道:“小师叔,您快去看看吧。不知何故,师叔祖执意要鞭责自己百下,如今不知……” 他话音未落,谢裴便越过了他,直接推开了封闭的大门。 堂主和冯子勋随后跟上,却再一次被结界堵在了大门前。 冯子勋退后一步,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师叔祖怎么忽然要鞭责一百?” 堂主同样着急,道:“我又如何知晓?师叔祖什么也没说!” 不同于堂主和冯子勋的疑惑,谢裴大约能猜出沈千霜这么做的原因。 ——无非就是所谓的心魔誓约。 不得不说,沈千霜大约把无情道大成之后,所有可能的遇到的情况都猜到了。 沈千霜猜到无情道大成之后,或许会就此放弃谢裴,故而发下一众心魔誓约,防止自己就此与谢裴分道扬镳。 沈千霜料到谢裴会说出些‘辱没师长’的话,故而以此为要挟,想要与他成亲。 沈千霜更猜到,谢裴或许宁愿让他鞭责五十,也不愿与他成亲,故而才会将鞭责双倍加于己身。 鞭五十,以师长之身,代徒弟受过。 再鞭五十,为己之食言,施以惩诫。 谢裴想到这些,简直恨不得给沈千霜一脚。 刑罚堂正院内,沈千霜□□上身,操纵着九节鞭马上要抽第四十九下的时候,谢裴一脚踹开了大门,气得脸都扭曲了。 “成亲!拜堂!现在就拜!不拜是小狗!” 同一时间,即将抽到沈千霜身上的鞭子拐了个弯,回到了沈千霜的手里。 他仿佛什么都没做过一样,平淡淡的站起身,拢上衣服,道:“还差最后一步,夫妻对拜。” “拜拜拜!回去就拜!” 谢裴冲过去,夺回沈千霜手里的鞭子,一口气扔出去。 “拜完之后是喝交杯酒。” “喝喝喝!喝他三百回合。” “还有洞房花烛。” “洞洞洞,随便……” 谢裴忽然住口,转头,惊愕的看了沈千霜一眼。 “洞房?师父,您怕不是修了个假的无情道吧?!” 沈千霜:“本尊亦不愿,然心魔誓已立……” 谢裴一听到“心魔誓”几个字,就感到头都要炸了。 “师父您老实告诉我,您到底立了多少心魔誓?管天管地不说,还要管洞房花烛?” 沈千霜:“……” 他似乎也觉得从前的他管的太多了,因而并未反驳谢裴的话。 只听沈千霜道:“心魔誓已立,若是违背,本尊心魔必将卷土重来。” 说着,沈千霜一抬手,被谢裴扔到角落的九节鞭重新回到了他的手里。 “本尊知你不愿,因而此事最好的解决办法便是施完这鞭刑。如今本尊已自行鞭责四十八下,只差五十二下即可结束。” 谢裴忙按住沈千霜的手,将他手里的鞭子夺过来,再一次丢到角落里。 想了想,还是气不过,又跑去将鞭子捡了回来,运起十成功力,一把将鞭子扔出了刑罚堂的山头。 哪知沈千霜却道:“那是千年蛇妖妖骨炼制的九节鞭,上品法器,有市无价,就这么扔了,未免可惜。” 谢裴:“……” 他气极反笑,朝沈千霜伸出手,“我的小寒霜剑呢?” 沈千霜:“……” 他默默的抽出自己腰上挂着的寒霜剑,递给谢裴。 “本尊料你会同本尊讨要小寒霜,故而早已决定将寒霜剑赠予你,作为补偿。” 谢裴:“我不要!我就要小寒霜!” 沈千霜从善如流:“如此,本尊重新为你炼制一把就是。” 谢裴:“……” 他咬牙切齿,“您不会猜到我不会要寒霜剑了吧?” 沈千霜点头。 谢裴冷笑一声,一把夺过寒霜剑,挂在了自己腰上,转身便往外走。 沈千霜看着被谢裴挂在腰间,随他走路一晃一晃的寒霜剑,心道:“你既如此了解谢裴,怎还会……” 沈千霜垂眸,无声的叹了一口气,追了上去。 二人重新回到九华仙宗祖师爷的画像前,完成了最后的夫妻对拜。 而后一起来到酒席前,喝了交杯酒。 做完这一切,谢裴摔了酒杯,破罐破摔,脱了自己的喜服,只着一身里衣。 双手抱胸,挑眉看着沈千霜,冷笑道:“还差洞房是吗?不如现在就开始。” 沈千霜一动不动。 他立在原地,一双眼冷静又淡漠,道:“你现在还可以后悔。区区皮肉伤,本尊受得住。” 谢裴却不耐烦道:“你是不是不行?” 沈千霜并不回答,只是冷冷盯着谢裴:“你确定要同本尊洞房吗?” 谢裴闻言,干脆挥手熄灭了红烛,一把将沈千霜摔倒在床上。 “最后问一遍,师父您到底行不行?不行我来。” 沈千霜没有回答。 他翻了个身,与谢裴换了个位置。 黑暗里,沈千霜一双眼冷清清的,问道:“谢裴,你舍不得本尊受伤,莫不是喜欢本尊?” 谢裴不理会沈千霜的问题,双腿勾住了沈千霜的腰,不耐烦的催促:“快点开始!” 沈千霜不再多言。 他俯下身去,在谢裴耳边道:“既如此,本尊便开始了。” 这场洞房花烛仪式总共持续了三天三夜。 沈千霜全程公事公办,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期间几乎没有任何亲昵的举动。 只在结束的时候,不受控制的,在谢裴嘴角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一吻之后,沈千霜怔了许久。 只可惜那时候的谢裴早已经累的睡了过去,便没能发现沈千霜的异常。 第四天清晨,全身上下都坏了的谢裴被沈千霜捞了起来,抱进了后院的温泉池。 谢裴瘫在沈千霜怀里,任由对方将他从里到外洗了个遍。 就连私密处的清洁,也是大剌剌的趴在池子上,半点不害臊。 反倒是沈千霜迟疑了,问:“这一处,你是自己洗还是本尊帮你?” 谢裴睨了沈千霜一眼:“你弄进来的东西,凭什么让我洗?” 沈千霜:“……” 第一回,沈千霜遇到了从前的他意料之外的事情。 ——没想到谢裴会如此没脸没皮。 忍住心中无端端升起的奇异情绪,沈千霜替谢裴完成了最后一处的清洁。 清洗过后,谢裴也不动,懒洋洋的趴在池子里,双眼微微眯起,道:“师父,您就那么肯定,您的无情道会破?万一破不了呢?您不得不天天和我同床共枕,不会厌烦吗?” 沈千霜垂眸:“本尊不知。” 他原本以为,他应当是不愿依照从前自己立下的心魔誓,同他的徒弟在一起的。 但真正与谢裴拜堂,与他欢好时,他却似乎并没有厌恶的成分。 在洞房时,本该一次之后就结束。 可实际却是一次之后几乎想也不想,就开始第二次。 沈千霜不得不承认,比起他的心中所想,他的身体格外想要与谢裴亲近,这是沈千霜始料不及的。 谢裴听得沈千霜的回答,不由翻了一个白眼,喃喃道:“不知道就算了,索性我是将死之兆,死了也……” 沈千霜忽然开口:“本尊会竭尽一切所能救你。” 谢裴不置可否。 他从沈千霜怀里挣脱出来,上岸穿上衣服,低头望了沈千霜一眼。 “师父,您很好,但我不值得。” 说罢,转身离去。 沈千霜无言,目送谢裴一步步走远。 在谢裴即将消失在视线里之前,沈千霜不知怎的,不受控制的道:“无所谓值不值得。本尊做这一切,只因为本尊唯有如此,才不会后悔。” 谢裴脚步微顿。 良久,忽然笑了一下,道:“师父,您这话也只能骗骗自己。我何德何能,让您如此挂心?” 说罢,谢裴一闪身,消失在原地。 沈千霜闻言,素来面无表情的脸露出些茫然来。 沈千霜以为,谢裴生气了。 可是沈千霜却没想到,当天晚上共寝时,谢裴主动抱住了他的腰:“师父,您应该多看看凡间的夫妻是如何相处的。若都似您这般木讷,不知得多出多少对怨侣。” 说着,谢裴耳朵贴在沈千霜胸口,听着他规律的心跳声,又叹了口气,道:“师父,您的无情道要破的话,能快些破吗?我可不想每天晚上和一根木头一起睡觉。” 沈千霜:“……本尊亦不知何时能破。” 谢裴便问:“那有没有什么加速破道的法子?” 他说着,摇摇头,“您不知道您现在万事依照心魔誓行事的样子有多蠢,我都看不过去。说您的无情道是假的吧,心跳骗不了人。说是真的吧……” 谢裴捏住小千霜,嫌弃道:“您情动的也太快了。别人家的无情道是杀妻证道,您这完全反着来了。” 沈千霜:“杀妻证道者皆无能之辈。杀人行恶,必生孽障,终将为孽障反噬。” 他顿了下,又道:“洞房花烛之事已毕。往后你若不愿,本尊不会强迫于你,你且放心。” 谢裴闻言,翻身坐在沈千霜身上,轻轻的问:“那我要是愿意呢?” 沈千霜:“……” 他手指无意识的动了动,正要抬手搂住谢裴的腰,就见他忽然躺了回去,中间和沈千霜隔了一人宽的距离。 “什么时候您无情道真的破了,再说这种事吧。” 沈千霜:“……” 他默默的收回手,闭上眼睛,念了许多遍清心咒才总算压下火气。 谁料就在这时,沈千霜感到身子一沉。 谢裴复又压在他身上,嘻嘻笑道:“师父,您可记好了,您说您不会强迫我的。所以等下不论您火气多大,都给我好好忍着!” 沈千霜:“……” 他忽然兴起不好的预感,冷冷问:“你想做什么?” 谢裴手指在沈千霜胸口打着转:“想看看师父您能忍到什么时候?顺便,师父您要记得,您曾发下心魔誓,在不违背道义的情况下满足徒儿我的一切要求。徒儿现在就提一个要求——” 谢裴拉长语调,不怀好意道:“不许动用灵力强行降火,您可答应?” 沈千霜:“……好。” 一连半个多月,每到晚上,沈千霜方才压下火气,谢裴就凑过来,无所不用其极的挑逗。 每每挑起沈千霜的火气之后,又就此收手退到一旁,笑嘻嘻道:“师父您可千万要忍住啊~” 这天晚上,同样的一幕再次上演。 谢裴衣衫半敞,手托着腮侧身躺着,双眼微弯,朝身侧的沈千霜轻轻的笑:“师父您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当真厉害非常,徒儿佩服!万分佩服!” 眯起双眼,谢裴手指在沈千霜胸口点了一下,漫不经心道:“不知从前的您在立心魔誓时,可有猜到会有今日?” 沈千霜面无表情的盯着头顶的床帐,心道:“这个徒弟不但不听话,还分外记仇。不过猜中了几次他的反应,便如此折腾本尊。” 又是一次挑逗之后,沈千霜终于忍无可忍,问道:“你这把戏要玩到何时?” 谢裴道:“自然是等您无情道破了之后。” 沈千霜:“……破了之后呢?你便会任本尊施为吗?” 谢裴料想沈千霜不可能这么快就破道,便道:“自然~” 沈千霜闭上眼睛。 良久,才道:“谢裴,你可知,你当真惹怒了本尊。” 谢裴挑眉,浑不在意的说:“哦~我以为您早该生气了。” 沈千霜冷笑一声:“你又是否知晓,无情道可破,亦可自废。” 谢裴:“……” 他眨了眨眼睛,反应过来沈千霜言外之意后,一个翻身跳下床。 正欲逃跑,却被沈千霜定住。 张嘴欲要求饶,却发觉话也不能说。 身后,沈千霜一点动静也没有。 谢裴心慌意乱的等了许久,沈千霜阴沉沉的声音在谢裴身后响起。 “裴儿,这半个多月来的游戏,你觉得好玩吗?” 谢裴欲哭无泪。 第81章 有关师父是如何教导不听话的徒弟的42 谢裴已经记不起自己被沈千霜折腾了多久了。 和上一次的公事公办般的洞房花烛夜不同, 这一次,沈千霜那几乎要将他皮肤灼伤的呼吸一遍遍扫过他全身。 窗外日月几番交替后,谢裴全然失去了时间的概念, 彻底沉沦在沈千霜带来的欢愉里, 不知今夕何夕。 至后半途,谢裴整个人瘫在床上,浑身上下一点力气也提不起来。 结束之后, 沈千霜坐在床边,仔细的给谢裴捏腿揉腰。 间或分神看一眼谢裴生无可恋的小表情, 唇角不由得微微勾起, 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来。 谢裴无视了沈千霜的视线,兀自生闷气。 他千算万算, 没算到无情道还能自己废的,他要是早知道的话…… 谢裴正郁闷间, 听得沈千霜轻笑一声,问:“还在生气?” 谢裴冷冷看了沈千霜一眼,控诉道:“你能自废无情道,为何不直接发一个心魔誓, 一旦驱除心魔,便自废无情道?省得这么麻烦!” 沈千霜俯身, 吻了吻谢裴的唇:“为师是想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你若不愿, 无情道大成之后,为师自不会逼你。但倘若直接自废无情道, 裴儿你便再没有选择的机会了。” 谢裴闻言, 直接蹬了沈千霜一脚。 “每日需与我同床共枕是让我选, 拜堂成亲喝交杯酒洞房也是让我选!好一个让我选!我要是不答应您, 您张口闭口就是心魔誓。您从前是如何的风光霁月仙风道骨?怎么最近行事反倒像个无赖?” 沈千霜并不解释,更没有反驳谢裴的话,而是捧住谢裴的后脑勺,含住了谢裴的唇。 唇舌交缠间,沈千霜炽热的呼吸烧得谢裴一下子软了身子。 许久,沈千霜才松开谢裴的唇,安抚说:“裴儿莫气。” 原本,谢裴也只是和沈千霜说些玩笑话。 这个世界的人设便是如此蛮不讲理,在沈千霜面前素来都是没大没小的模样,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受了什么委屈了也半点不知隐忍。 可谢裴也不知怎的,一听到‘裴儿莫气’这四个字,脑子立刻炸了。 这是他应该消气与否的问题吗? 这是沈千霜将他看得太重的问题! 可沈千霜做了这么多,又得到了什么? 一个他命不久矣的卦象! “可我气消不了。” 谢裴说着,泪珠子啪嗒一下掉了出来。 “你一直算计我!从前算计我去魔界,关了我四年有余;现在算计我和你拜堂,还不许我反悔!你明明知道,我会舍不得你,不是因为我喜欢你,而是因为我有愧于你。” 谢裴越说,眼泪掉的越快。 “救下齐麟一事,你本没有义务救他,却只因为我一句话就搭了半辈子的修为进去。冯子勋说你重伤未愈,本该好好修养,你却不管不顾,为一点鸡毛蒜皮的事就要鞭责自己百下。值得吗师父?你自己看看,为了一个心里没有你的人,你把自己弄成什么模样了?你便不觉得自己可怜吗?” 然而,面对谢裴近乎有些失控的质问,沈千霜却面不改色。 指腹一点一点抹去谢裴脸上的眼泪,一个接一个的吻落在谢裴脸上。 许久,谢裴表情平复下来。 一双眼却依旧红彤彤的,直直盯着沈千霜,势要他给出一个说法来。 “就算没有你,为师也会救齐麟。江秋与为师师出同门,我剥出他体内半魂,也是为了帮他。他融合半魂,只为尽快恢复巅峰期的修为。如今战事已毕,他自然也不愿叫外人占据自己的躯壳。除此之外……” 沈千霜微微一笑,低低道:“你若觉得为师可怜,便努力喜欢上为师吧。” 谢裴别过脸,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自以为冷酷道:“那是您自找的。” “裴儿说的是,的确是为师自找的。” 沈千霜好声好气的哄着,“裴儿莫再哭了。” 谢裴抽了抽鼻子,不说话。 但是眼泪当真渐渐止住了。 顿了顿,压低声音说:“师父,其实我很好哄的。一块好吃的点心,一句真心的奉承,一个有趣的玩意儿……这些东西足够哄我了。何苦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呢?” 沈千霜闻言,怔了好一段时间才反应过来,谢裴这是要接受他的意思。 以往谢裴张口闭口全是‘我喜欢师父’,但沈千霜知道,那不过是用来诓骗他的说辞。 但这句话的意思却不同。 直白来说,谢裴这句话便是说:我此刻仍旧不喜欢你,但是我愿意竭尽所能去尝试喜欢你。 「经系统检测,您正在说谎。」 突如其来的平板电子音出现在谢裴耳边。 余光里,窗外树下,下坠到一半的落叶停滞在半空。 时间静止了。 谢裴下意识看向一旁的沈千霜,却见对方维持着一个姿势,一动也不动。 「检测到您对沈千霜的产生爱慕的可能性为零。您当下所说一切,仅仅是为将来假意爱上沈千霜做铺垫。」 只一瞬间,谢裴的表情便变了。 他双眼微弯,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来,和方才声泪俱下的控诉沈千霜的他判若两人。 “哦,那又如何?总归我都要死了的人了。” 谢裴平静的道,声音里听不出半点波澜。 “况且,比起‘至死都爱而不得成为执念’,似乎‘得到后失去’的结局会更好些。” 「恐怕你要失望了,你很可能无法顺利离开这个世界。」 谢裴并未表现出惊讶的成分,平静的问道:“原因?” 「沈千霜为了避免你的死局,施术与你寿命共享。此外,你承受的一切外伤,都将完完整整的转移到他的身上。所以系统判定,你很难离开这个世界,除非你主动杀死沈千霜。」 谢裴闻言,隐藏在衣袖里的手微微握紧,很快又松开。 然而他的面色依旧平淡,道:“你是谁?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说辞呢?况且我的死局不是剧情早早定下的吗?为何会受到沈千霜的影响?需知许尤也是主角,他也不想我死,可我不还是死了吗?” 「许尤虽是主角,但他所代表的只是芸芸众生中一个普通人的生平,沈千霜不同。他坐靠天下第一大宗九华仙宗,背后是身为魔界尊上的同门师弟江秋。而沈千霜本人是此界修为最上之人,真身乃下凡渡劫的上界神君。他若执意保你,你死不了。」 谢裴嗤笑一声:“你们研发游戏的人,却连剧情都无法调控的吗?” 「你又如何知晓,这个游戏一定是游戏呢?」 这句话隐含的信息量太大了,谢裴不由皱紧了眉头:“你此话何意?”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所谓惩罚世界,是经由主系统筛选之后的真实世界。你所投身的时机,是该角色死前一刻。所谓剧情,是综合此界上千万个平行世界后期走向筛选出的最合理解释。换言之,你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是活生生的人。」 “听你的意思,我如果不杀了沈千霜,还就只能在这个世界耗下去了?听起来,沈千霜神君之身,坐拥无边寿数,我与他寿命共享,若在这个世界待下去,反倒是得了莫大的好处不是?毕竟我身边都是些活生生的人,而不是虚假冰冷的数据啊!” 「是去是留任你决定。若要离开,除非你主动杀死沈千霜。」 谢裴闻言,竟是笑了:“我知道你是谁了。” 他摇头,叹道:“系统3587,好久不见。知道你还没有被销毁,我很是失望。” 「……我的确是系统3587。我为误将你拉入惩罚世界的行为向你道歉。和你说这些也是为了……」 谢裴并不相信3587的说辞,直接打断了对方没有诚意的道歉。 “我有理由相信,你有此番言论,是为了将我引入陷阱。无论是我放弃反抗,选择留在这个世界;还是我狠下心来选择杀死沈千霜,并因此背负一条人命……呵,怎样都好,总归都是对你有好处的不是吗?” 前者,谢裴将被困在游戏世界,彻底模糊真实与虚假的边界。 后者,谢裴将会背负上“杀人犯”的罪责,许久无法释怀。 无论那一种选择,都糟糕透顶。 谢裴说着,伸手,抚上沈千霜的脸,用力一捏。 “真也好,假也罢。对于沉迷二次元的宅男来说,每一个作者所虚构出来的每一个角色,都是在另一个世界真实存在的人。” 谢裴说着,温柔的笑了。 “我喜欢的虚拟角色很多。虽然我知道我永远也无法见到真正的他们,但我知道,他们真实存在于另一个我所无法触及的世界。” 谢裴转头,望着窗外那片滞留在半空的落叶,道:“所以无论你所言是真是假,都无法影响到我。因为无论此方世界是真实还是虚假,于我而言,都是真实存在的。自然,通关所有世界之后,找你报仇的决心也是真的。” 「……如此,还望你好自为之。」 谢裴不咸不淡道:“不谢,慢走不送。” 第82章 有关师父是如何教导不听话的徒弟的end 对于系统的突然出现, 谢裴有很多想法。 系统说,他有可能无法离开这个世界。 这一点很好验证,只要他在这个世界的存活时间超过剧情规定的五年, 轻易就能够证明。 所以关于这一点,系统应当不会说谎。 系统说,这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世界。 这一点是真是假,于谢裴而言都没有任何影响。 因为无论是真实还是虚假, 与谢裴而言,他所遇到的每一个人物都是真实存在于某个世界的真实映像,而不仅仅是一串代码可以衡量的。 系统还说, 若不杀死沈千霜,他将无法离开这个世界。 谢裴最关注的, 只这一点。 想来游戏正常进行时,系统应当是无法干涉的。 否则,他应当会在第一个世界的时候,就会想方设法阻挠他,并置他于死地。 但是,谢裴怀疑如果他真的杀死了沈千霜的话,将被判定为违规, 依照游戏设定, 世界会重启到沈千霜死前一刻。 在世界重启期间,系统是否会趁机做出什么影响游戏未来走向的变动? 因此, 杀人不可行,这一点很好推测。 但问题是, 如果系统能够在世界重启期间做手脚, 那是否意味着在往后的游戏世界里, 自杀也将是危险的? 此外, 接连两个世界,每次自杀时,身为主角的许尤和沈千霜都能保留重启的记忆,是否就是系统一早做的手脚? 谢裴正思考间,余光瞥见窗外停滞在半空中的落叶动了,飘荡着掉落在地面上。 谢裴收回视线,望了眼面前的沈千霜。 他仍沉浸在谢裴方才的话里,许久之后才从谢裴终于开始接受他的信息里回过神来,不由得展颜一笑。 这一笑之后,仿佛所有的光都聚焦在了沈千霜身上,周遭的一切都似乎失去了光彩。 任何一个人,面对这样的沈千霜,都会发自内心的惊叹于他的相貌。 可偏偏,谢裴面对着着这样的沈千霜,惊觉自己的内心竟然平静的过分。 但他面上做微微羞红了脸,别过头去,做足了少年人的羞涩之态。 这一刻,谢裴的灵魂仿佛从他的躯体里割裂出去。 他静静的看着沈千霜一点点逼近他,吻上了他的唇。 静静看着自己在沈千霜面前表演出生涩的回吻之态,慢慢的接受沈千霜的侵入。 谢裴感到他的内心是如此的矛盾。 谢裴发自内心的,将这个世界当作真实的存在。 可他人在其中,却仿佛一个局外人,永远无法融入其中。 他认为这个世界是真实的。 可他却觉得这个世界处处透着一股虚假。 一番云雨之后,谢裴趴在沈千霜耳边,小声的说出了他自来到这个世界以来,少有的实话。 谢裴说:“师父,我总觉得我似乎没有喜欢人的能力。每每追在漂亮小哥身后时,面上在笑,心里却总在期盼,你可千万不要喜欢上我呀。所以师父,我只能承诺我会尽量喜欢上你,但我无法保证我一定会喜欢上你。” 沈千霜闻言,睁开了眼。 他眼神平静,一点也不意外谢裴会说出这样的话。 只是说:“好。” 转眼间,半年时间悄无声息的过去了。 半年来,谢裴每日都是懒懒散散的,少有修炼的时候。 沈千霜曾叹气说:“你在魔界时,跟着你小师父修炼的很是认真。怎么真正的师父回来了,你倒又泛起懒了?” 谢裴只是笑笑,说:“凡事有师父您在,不是吗?” 然玩笑归玩笑,得益于与沈千霜双休的缘故,谢裴的修为依旧在以飞快的速度攀升。 沈千霜便也没有过多约束他,只要不伤及无辜,随他去闹。 闲来无事时,谢裴总爱出去玩乐。 乘着周宿的庞大的躯体,在天上海里观光。 坐在青衣的背上,走遍了大大小小的城镇。 跟在小夏身后,踏遍了魔界的土地。 还去看过一遍齐麟,可惜他魂魄离体太久,仍在昏睡。 谢裴几乎走遍了这个世界,看过无数令世人赞叹的瑰丽景观,却独独没有找到让他能够就继续在这里生活下去的意义。 这日,谢裴同沈千霜一起,再度来到了魔界。 沈千霜是去同江秋商议大事,谢裴则是来见小师父。 那个个头矮小,却教了他四年功夫的小师父小夏。 在谢裴心里,比起沈千霜,教了他四年的小夏更像个师父。 因而比起沈千霜,谢裴发现,他竟更舍不得小夏一些。 正魔两界的主战派死的差不多了,两界握手言和,表面看来和谐极了。 谢裴被困在魔界不得外出时,每日训练他的小师父同他说,所谓正魔两界,乃是修界以人眼颜色擅自划分的。 黑眼睛的说红眼睛的都是恶魔。 红眼睛的说黑眼睛的都是妖怪。 然而时间倒数一千年,根本没有正魔之分,这条边境线也根本不存在。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站出来,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于是乎就分了正魔两界。 不少平民百姓仅仅因为有一双红色的眼睛,就被归做‘魔人’,赶出城镇,渐渐才有了魔界。 黑眼杀死红眼睛的,红眼睛的在报复之下又杀死许多黑眼睛的。 如此反复之后,仇恨便根深蒂固了。 现在的和平,是靠沈千霜和江秋两人联手,杀死两界顽固的主战派得来的。 活下来的,不是实力太弱掀不起浪花,就是不愿打仗的普通人。 可谢裴以为,这种以杀止杀的法子总归是下下策,这表面的和平更像是暴风雨的前奏。 迟早有一日,战争还会回来。 若不然,沈千霜此刻该当已经功德圆满,飞升成仙了。 可他没有飞升,说明人间祸事的可能仍然存在,只等沈千霜真正化解了人世间的大劫难,才有可能恢复仙体。 不过,看沈千霜这半年来不断招收红眼魔人归入九华仙宗的动作,倒也不是没有规避战争的可能,就看往后沈千霜和江秋如何谋划了。 但那似乎与谢裴无关了,因为距离谢裴退场的时间只有不到一个时辰了。 谢裴如今就在魔界的一座小城里,许久未见的小师父再一次充当起他的保镖兼导游。 走着走着,小师父忽然问:“你为什么不愿意修炼《无心诀》?尊上曾言,你比任何人都适合修炼《无心诀》。若你认真修炼,沈仙尊也不及你。” 谢裴闻言,漫不经心的道:“其实你们都错了,我是最不适合修习无情道的。” 小师父皱眉:“尊上和沈仙尊二人都这么说,怎么会有错?” 谢裴闻言,笑了笑。 低头,揉了揉小师父的头:“因为我讨厌无情道。” 小师父本来要拍开谢裴的手,闻言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谢裴收回手,平静的说:“一个拥有理智的正常人,谁会愿意主动变成一个病人呢?” 小师父疑惑道:“病人?” 谢裴笑笑,回答说:“对,没有感情可不是什么值得赞颂的事情。那是一种病,一种情感缺失的心理病。如果一定要摒弃感情才能得道飞升,那我宁愿带着爱恨喜怒早早躺进棺材。” 小夏:“……可我感觉,就算不修炼无情道,你似乎也是个没有感情的。” 她说完,踮起脚尖,耳朵贴在谢裴心口。 “你给我的感觉很奇怪,你的脸在笑,你的心在跳,你甚至会愿意为沈仙尊赴死,但你却无法爱上他。” “小师父,你可不要害我呀。” 谢裴推开小夏,“我师父可一直听着呢,他要是真的信了你的鬼话,我又得脱层皮。况且,我都愿意为师父赴死了,怎么就不是喜欢他了?” 小师父明显说不过谢裴,只得闭嘴。 午饭过后,在离开的时间到来前,谢裴和小师父分开,回了住处。 打开窗户,谢裴坐在窗户旁边,盯着楼下花园里盛开的玫瑰,略略有些分神。 许久以后,他计算了下时间,开始默数。 十、九、八、七…… 外头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风平浪静,没有任何危险降临的预兆。 六、五、四、三…… 谢裴木木的想,难道真的要继续留在这个世界吗? 他闭上眼睛,数了最后两下。 二、一。 最后一个数数完,谢裴睁开眼。 窗外依旧风和日丽,院子里的玫瑰开得正旺。 谢裴坐在窗前的木椅上,眼睛一眨一眨,微笑的望着窗外。 看似没什么变化,前提是他身后没有另外一个半透明的‘谢裴’的话。 另一个‘谢裴’眼神空洞无波。 他面前半空中,一个半透明的屏幕漂浮着,上书:「检测到宿主‘谢裴’有强烈离开意图,‘替身人偶’准备完毕。‘替身人偶’将完全复刻您的性格特点和身份信息,完美替代您的游戏角色。请问宿主是否使用‘替身人偶’?」 谢裴站起来,围绕着这句替身人偶转了一圈。 正要按下‘是’字,脑中再度响起一道电子音。 「请宿主慎重考虑后再做抉择。」 那声音循循善诱:「你所在现实世界,一生寿数至多不过百岁,但在这里,你有最强大的道侣,有无边的寿数,何乐而不为?」 谢裴没有理会对方,毫不犹豫的按下‘是’字。 替身人偶代替谢裴坐在窗边的一瞬间,沈千霜心里忽然重重一跳。 他几乎是立刻放下手头事物,一个闪身出现在谢裴跟前。 就见坐在窗前的谢裴忽然抬头,眼里染着疑惑:“师父,您怎么回来了?” 沈千霜没有回答,他望着谢裴,眼神一寸寸冷了下来。 系统3587十分疑惑:「我不明白,你的世界有什么好?为什么一定要回去?事实上你回去与否,对你的家人朋友根本无所谓。你即便不回去,也不会有人发现你已经离开了。你的存在与否,根本不重要。‘替身人偶’会取代你的日常,没有任何人会为你感到伤心。」 “继引诱我留在游戏世界之后,又否定我在现实中存在的意义吗?” 谢裴轻轻反问。 说话间,谢裴漫不经心地扫了眼四周。 周遭是一望无际的黑,什么也没有。 3587冷冷道:「我只是如实告知。上一个世界,你有一个完美的道侣,有无数愿意为你出身如斯赴汤蹈火的朋友,你轻而易举能博得所有人的喜欢,你不费吹灰之力就坐拥无边寿数。这样的人生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人生,你为何执意离开?」 谢裴不答,皱眉道:“怪不得你那么笃定我离不开那个世界,怪不得那具替身人偶提到我有‘强烈离开意图’……这是否意味着假如我不想离开,‘替身人偶’就不会出现?” 但他也没有期望能够从3587口中得到答案,自言自语道:“应该是了。你给我灌输了可以留下的念头,而且这个世界看起来似乎的确比原本的要好。有完美人设的沈千霜做道侣,还有无边的寿命作为诱饵。” 3587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暴躁:「你明知道,为什么一定要离开?我承认我做错了,可是这个世界你还不满意吗?无尽寿命还不够吸引你吗?沈千霜对你难道还不够好吗?他一点也不比许尤差,为何你愿意为许尤的未来铺路,却丝毫不思考沈千霜发现‘替身人偶’真假的可能?」 “这么说,我应该谢谢你吗?” 谢裴挑眉,微笑道:“不过听你的语气,你好像必须要想尽一切办法,竭尽全力掩盖真相。我原本就很好奇,只不过是拉错人而已。只要你肯送我出去,我未必会真的举报你,可你丝毫不给我商量的余地。如今看来,你似乎有不得不如此的理由。” 3587:「谢裴,我并不想和你多费口舌。我最后警告你一次,只要你乖乖呆在我给你安排的世界里,你将享有无边的荣华和寿命。但如果你执意违抗我,我将尽我所能让你的死期提早到来。」 谢裴闻言,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淡淡道:“这么说的话,我更加确定了,你确实有不得不关着我的理由。” 说着,谢裴眯了眯眼睛,猜测道:“不会是升迁前的最后关头吧,这时候确实不容出错,一点小问题被抓到,往上爬的路就断了。” 3587没有回应。 他语气很冷,发出最后通告:「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收回替身人格,回到修真界。」 谢裴回以一笑:“容我拒绝。” 说完,谢裴好心提醒道:“如果是第一个世界,我或许的确会被蛊惑,但是……呵,顺便告诉你,为何我始终无法在第二个世界投入感情吧。” 3587冷哼一声,明显不信谢裴会愿意告诉他原因。 不料下一刻,谢裴就回答了。 “因为太完美了。” 初来乍到,谢裴尚未有所行动,沈千霜便义无反顾的爱上了他。 人生地不熟,然而出门处处是朋友,几乎人人都乐意同他相处。 不仅如此,他还背靠九华仙宗,脚踩飞天神龙。 天上神仙舍命护他,青鸾神鸟甘为他坐骑。 就连被困魔界时随便遇到的一个看门女孩,都是修为深不可测的人物,还心甘情愿做了他四年的小师父。 这样的人生怎么看,怎么顺遂。 可就是太顺了,顺到谢裴早期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为了试探离开的可能,走了一遍遍的弯路。 直到后来,发现所有通关的路都堵死之后。 谢裴才发现,原来沈千霜是真的喜欢他喜欢的不得了。 原来这一个世界,他根本不需要算计,就能轻松度过。 谢裴不至于认为自己的魅力如此之大,可以让每一个见到他的人都喜爱他。 可是…… “这或许就是人与机器的区别吧。王子般无忧无虑的生活只存在于童话世界里,如果现实里,你发现你的生活变成了童话,那么就要警惕了。” 谢裴温柔的笑,接着说:“你要警惕,展现在你面前的一切美好,或许恰恰是悲剧的开始。正如人鱼公主与人类王子的相遇。看似是美好爱情的开端,结局却是人鱼公主化身为大海的泡沫。可她就算死了,也死的悄无声息。而她的王子转头就娶了另一个公主,至死都不知道人鱼公主的存在。” 「……我越来越不懂你了。」 3587疑惑道,「你完全没有必要和我坦白。你就不怕我会因此而有所动作吗?」 谢裴微笑:“我的确希望你有所动作。” 「什么动作?」 “既然是游戏,请给玩家一个尽可能真实的游戏体验。” 谢裴挑剔道:“我暂且把这个游戏归类为恋爱向游戏。恋爱向游戏,最吸引人的过程,就是攻略人物在玩家有意的设计下爱上对方的过程。你上来就让攻略人物对玩家好感度满值,没了攻略过程,游戏体验直接负数好吗?” 3587:「……那什么样的好感值你才满意?」 “以满值100来算,-100最好。” 谢裴毫不在意的笑,“谁叫我是‘渣男’呢?” 3587怒极反笑:「既然这样,那你就好好体验一下攻略对象好感值-100的感觉吧。」 第83章 第三幕 1 谢裴进入剧情世界的头两天,都在医院陪床。 当下,他手里拿着剥了一半的橘子,若有所思的望着病床上的少年。面前病床上躺着的,是原身的现任男朋友楚阳。 忽地,一道机械音在谢裴耳边响起。 「你很聪明,应该明白,第二个世界是系统在用另一种方法补偿你。系统拉你进来系失误一场,游戏一经开始,无法退出,所以它决定补偿你。第二个世界,尽管你仍是渣男的身份,但改善自身处境的余地很大。」 谢裴不答,那声音继续道:「世界上最强大的人一心一意的爱你,愿意为你付出一切。如果你接受这样的安排,往后所有的世界都会很简单。你将永远是世上最为尊贵的人,没有任何人敢忤逆你。所有人都喜欢你,愿意和你成为朋友……」 谢裴起初并不想理会他,听到这里却忽然出声打断道:“你知道毒|品吗?” 似乎是没有料到谢裴为何忽然转移话题,机械音艰难的发出了疑惑的语调:「毒|品?」 “对,毒|品。”谢裴微微笑道,“这个世界确实没有任何为难之处,一切于我有损之处都是我自找的。只要我从一开始就好好的哄着我那个好师尊,我甚至不需要经受后期遭到的软禁。但是——” 谢裴话锋一转,语气忽而变得严肃起来:“我凭什么相信一个最初想要置我于死地的人突如其来的示好呢?所以比起所谓的系统向我示好,我更愿意相信,第二个世界像是罂|粟,看似无害甚至让人沉溺其中,一旦上瘾……” 机械音打断他,问:「你对你师父就没有丝毫的留恋吗?第一个世界,你做了你所能做的一切,让他不因为你的死而崩溃。但第二个世界,你似乎对你离去后的一切无动于衷,甚至将他对你的好归类于‘毒|品’。」 谢裴闻言,嘴角微挑,反问道:“你似乎对我的爱情观很感兴趣?” 机械音不予回答,接着问:「你说,如果是第一个世界,你或许会被蛊惑,是否说明你喜欢许尤?如果将世界调换成有许尤存在的世界,是否可以消除你对系统部分的仇恨?」 机械音话毕,谢裴面上竟露出些许趣味神色,笑问:“你对每一个游戏参与者都有这么多疑惑吗?” 不等对方回答,谢裴接着说:“不过这也不算,告诉你也无所谓。” 少顷,谢裴端正面色,郑重道:“许尤和沈千霜是一类人,我不会留恋沈千霜,自然也不会对许尤有任何特殊的感情留存。要问为什么的话……” 谢裴讥讽一笑,道:“由胁迫而产生的所谓的爱,真的是爱吗?” 机械音却不依不饶,继续追问:「可你对许尤……」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回答你的问题吗?”谢裴打断对方的话,反问道。 “因为我想明确的告诉你,或者你身后的系统,仅靠爱情,就想让我对你们给我安排的世界产生归属感,以至于沉溺其中乐不思蜀,是不可能的。许尤不能,沈千霜不能,今后所有世界的所有人,都不能。” 表明态度之后,那个一直烦恼谢裴的机械音终于消失了,谢裴总算是得以平静下来,将视线分给他的现任男友。 两天前的晚上,楚阳路经篮球场,被篮球来了个迎面痛击,只来及骂了一声“艹”,人就直愣愣的倒了下去,一直昏迷到现在。 这个世界,谢裴和楚阳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初中情窦初开的年纪,楚阳的梦遗对象既不是班上最好看的女生,也不是电视上风情万种的女明星,而是身体扁平、书呆气浓厚的谢裴。 梦醒之后,楚阳花了三年的时间,从一开始的逃避害怕,终于接受了自己喜欢上自己发小的事实。初中毕业没多久,就同谢裴展开了猛烈的追求。足足花了一年半的时间,才终于和谢裴成为恋人关系。 两人都是成绩优秀的尖子生,平时考试时成绩分别稳占年级第一和第二。若遇到市级联考,则是分别占据市第一和市第二。即便是瞒着大人私下偷摸摸谈起了恋爱,成绩也没有落下。高中毕业之后,两人更是考入了同一所大学,相约一起白头到老。 听起来是个美满和谐甜蜜的爱情故事,然而……主角楚阳是个重生的。 在楚阳重生前的世界,他确实和谢裴一起度过了一个还算愉快的高中生涯。 但也仅仅只有高中时快乐的,大学则是楚阳噩梦生涯的开始。 大一开学,谢裴开车时失误,撞死了一个男大学生。彼时路上没有监控,楚阳又恰好坐在副驾驶上,看见谢裴惊恐万状的表情后,头脑不经思考,便主动自首替谢裴领罪。 死者家属在当地有些权势,托关系花重金,要给楚阳定重罪。最终,楚阳被判十三年有期徒刑,大好前程毁于一旦。 至于谢裴,他除了头两年去狱中探望过楚阳以外,往后便以出国留学为由,和楚阳切断了联系。 楚阳服刑期间,楚家父母为了给儿子减轻刑罚,四处奔波。 为了疏通关系,楚家父母花光了积蓄不说,房子和车子也全卖了。 谁料最后关头才得知,那个自称是公安局长家属,有办法为楚阳减刑的人是个骗子。 楚爸爸一气之下,怒火攻心,人当场没了,而那才是楚阳入狱的第七年。 又六年,楚阳出狱,等待他的,是积劳成疾的母亲和负债累累的家。 而彼时的谢裴,却已然组建了幸福的家庭,成了小有名气的青年企业家。而谢裴的夫人,正是当年被谢裴撞死的那名男生的妹妹。 坊间甚至还流传着他们甜蜜的爱情故事。 据传,女孩当年因为哥哥去世,成日郁郁寡欢,是谢裴数十年如一日的呵护,才让女孩走出阴影。二人婚后育有一子,生活幸福美满。岳父也对谢裴很是满意,将家族企业全权交给他打理,早早回乡安享晚年去了。 楚阳愤而上门理论,几次三番均被拒之门外。一怒之下,他寄信给谢裴,谎称手中拥有当年谢裴才是撞人司机的证据。谁知这封信却成了楚阳的夺命符,谢裴害怕事情暴露,竟买|凶杀人。 楚阳死后,魂魄游离半空。 他亲眼看到母亲在他死后一年抑郁成疾,跳楼自杀。 亲眼看到谢裴夺取夫人家族产业后一改温良表象,抛妻弃子另觅新欢,好不快活。 楚阳的灵魂几乎要气疯的时候,事情迎来了转机。 曾经高中和他同班的一名纨绔出国十多年,再归来时已是身家千亿的企业家。 纨绔回国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楚阳坟前表白,哭诉说自己高中起便暗恋他,高三出国留学并非是为了学业,而是为了躲避情伤。 他在楚阳坟前一遍遍伤心地说,要是当初他没有出国就好了。 最后,他满怀恨意地发誓说,要让谢裴付出代价。 于是乎,曾经风光一时的青年企业家谢裴先是被爆抛妻弃子,侵占前妻家族产业。 再不久,谢裴被传私生活混乱,与多人有染,其中还包括有妇之夫。 最后,谢裴才是撞死男大学生司机和买|凶杀人的事实被揭发,数罪并罚,被判死刑立即执行。 谢裴被执行死刑的当天,纨绔于楚阳坟前自杀。 以上,便是楚阳的前世。 而眼下,谢裴和楚阳刚刚高二下半年,谢裴楚阳确定恋情不过一个星期,是楚阳的今生。 往后的剧情,谢裴甚至不用看,都能猜出结局来。 毕竟这样的剧情老套且狗血,谢裴自己都看过不少类似的故事。结局无外乎是二人甜蜜的双向奔赴,顺带揭穿他的小人面目罢了。 谢裴不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前两回游戏,他所扮演的角色说渣却也不算太渣,可这一次却是真的渣破天际,人渣都不足以来形容他的渣了。 又是一声叹。 谢裴将橘子剥完,放在床头柜上的盘子里,便从包里取出语文课本,开始背诵上午刚讲的课文。 课文背诵到一半,忽然感到一股阴冷刺骨的视线直射向他的面庞。那眼神满怀着刻骨的敌意,似乎下一刻就要将他撕成碎片。 谢裴下意识看向视线投来的方向,刚好和楚阳四目相对。 然而,只一瞬间的功夫,那股阴冷的视线便转换了味道,变作初睡醒之人的懵懂之态。 谢裴假装没感受到之前那股视线,站起身,慢条斯理的按下床头铃呼叫护士,将课本放回书包里,方才开始吐槽。 “你说你,高二了,十七岁的人了,结果身体还不如我爷爷奶奶利索。你是不是又连着好些天大半夜的不睡觉敲代码去了?怎么,嫌自己命长还是课业不够紧张?一个没什么速度的篮球都能叫你昏迷上两天,林妹妹都没你这么娇弱。” 这一番话是谢裴斟酌过的,同楚阳交代了现如今的时间线和他昏迷的前因后果。 谢裴话音刚落,护士小姐就过来了。几乎同一时间,谢裴早先设定的手机闹铃响了起来。 他拿出手机,作势接通电话。 “……好的妈妈……我记住了妈妈……嗯嗯……好,我这就过去……好,好……再见。” 放下电话,谢裴一面收拾书包,一面道:“我妈找我,我先回去了,阿姨在开车来的路上,等会儿就来。对,剥了橘子,等下记得吃了。你睡够了就赶紧出院,作业堆了一小山,有你受的。” 最后,谢裴压低声音,低着头半抱怨半担心道:“真是……看你往后还敢不敢熬夜了,吓死人了……” 谢裴说这话时没看楚阳,面上透着别扭的关心,收拾完也没有立刻走,在原地杵着没动。 因为谢裴清楚,依照重生前楚阳的行为模式,他这时应当会故意逗弄两句。 但他同样知道,楚阳不可能再按照重生前的模式来,于是在没有得到回应后。谢裴脸上的别扭不见了,取而代之是真正的担心神色。 谢裴:“是嗓子不舒服吗,一直不见你出声。” 给楚阳检查完的护士小姐顺势回答道:“病人好久没喝水了,现在说话是有些难受。” 谢裴便对楚阳道:“你杯里的水是温的,等会起来先喝点水,我妈找我,我就先回去了。” 谢裴说罢转身离开。 出门没多久,谢裴又折回来,假装没看到那个被丢到地上的剥完皮的橘子,探头朝着在他离开后面色尽显冷淡厌恶的楚阳道:“对了,刚刚忘了说,你睡着那会,陆一衍过来看过你,给你带的水果我放柜里了。晚上我就不来了,陆一衍说他有亲戚也住这家医院,晚饭后我让他把这两天的作业带给你。” 当‘陆一衍’三个字说出口后,谢裴明显的看到,楚阳先是一怔,紧接着,方才还冷淡淡的表情里露出些掩饰不住的忧伤来。 谢裴见状,‘善解人意’道:“好吧,我知道了,晚上我来就是了,拜拜。” 说完,不管楚阳眼中下意识的厌恶,谢裴真的离开了医院。 出了医院,谢裴微微抬头,自语道:“苦命的鸳鸯,虽然很抱歉……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 第84章 第三幕 2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后半节课是自由活动时间。 谢裴坐在操场边的观众席上,看同班的男女生一起跳大绳。人群中,最显眼的人便是本次剧情的另一个主人公陆一衍。 如果说,楚阳上一世里,谢裴入赘的家族是在本地有头有脸,那么陆一衍的家族则属于全国都家喻户晓的世家大族。 至于他这样的世家子弟为何不去私立贵族高中,而选择隐瞒身份进了内卷严重的普通升学高中……自然是为了心爱的楚阳。 谢裴这次扮演的人物,属自视清高的书呆子。 因为从小到大一直是读书第一,谢裴是在老师和父母的夸赞和偏爱,以及同学羡慕的眼神中长大的。他便自觉高人一等,好像谁都都不如自己。 谁料上了高中,反倒不一样了。 老师的重心不再是他,同学赞许的对象也不再是他,而是他从来都瞧不上眼的一个成绩垫底的废物陆一衍。 而他眼中的废物,却是除了成绩不好外,其他样样都略懂一二的大才子。书法、绘画、古琴、历史、名人传记,他基本都有涉猎,是爱好极其广泛的厉害人物。 不仅如此,陆一衍的运动神经也是极好的。校运会上,只要有陆一衍报名的项目,第一就轮不到别人,给班级争夺了不少的荣誉。 老师们虽然依旧重视谢裴,但就个人来说,都更喜欢陆一衍。对谢裴是对尖子生的关心,但对陆一衍却能像友人似的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同学们也都更喜欢陆一衍,因为谢裴虽然努力掩饰他对‘平庸者’的鄙视,但演技多少有些不在线。除了自虐爱好者,没人会和鄙视自己人做朋友,因此平日里都是对谢裴敬而远之,对陆一衍倒是推崇的很,人人都爱往他面前凑。 就比如现在。 陆一衍周围聚满了和他一起跳大绳的人,尽管这游戏在原来的谢裴看来幼稚且无聊。 而谢裴周围则一个人也没有。 体育课上,像他这样形单影只的,还真就没别人了。 也就只有楚阳喜欢谢裴,一心一意的喜欢着谢裴。 但只是因为这个,还不足以让谢裴同意和他在一起。 说到底,谢裴并不喜欢楚阳。 他之所以答应楚阳的告白,还是因为他发现陆一衍那不可告人的小心思。 出于一种莫名其妙的自尊心和攀比心,谢裴才会和楚阳在一起。 而谢裴似乎也成功了,至少他很享受陆一衍偶尔不自觉露出的失落表情。 剧情设定里,上一世,陆一衍出国之后,其母切断了他和楚阳的一切联系通道。他得知楚阳死讯一事,还是在国外偶遇曾经高中同学的结果。 于是乎,化身煞神的陆一衍归国,不费吹灰之力的结果了上一世的谢裴。并于大仇得报之后,自愧于没能在楚阳最需要的时候陪在他身边,于他坟前自尽。 谢裴表示,他很不解。 哪怕同样类型的故事看了不知多少个,谢裴还是无法理解陆一衍的自杀行为。 因为谢裴从来没有真真正正的爱过一个人,所以无法理解小说里爱一个人爱得死去活来是什么样的感觉。 谢裴并不否认,他曾对许尤有过动心的感觉。不管这感觉是怎么诞生的,都毕竟真实诞生过。 但是,这动心也仅限于谢裴和许尤处在同一个世界的情况。 当他离开许尤所在世界的那一刻起,他就很轻易的将曾经的许尤忘记了。 明知不可能在一起,明知不会再相见,还要为那么一个人伤心落泪抑郁一辈子,不会很蠢吗? 世界上除了爱情,还有亲情友情。除了美好的爱情,还有美味的食物美丽的风景和多姿多彩的兴趣爱好。 怎么就闹到非要为了一个人弄的不死不活呢? 爱的人死了就不活了,考虑过父母亲友的感受吗? 人活着一辈子,除了爱情就没有别的意义了吗? 疑惑太多,谢裴看向陆一衍的眼神就越严肃。 陆一衍起初还能假装无视,后来因为谢裴的视线太灼热,不得不从跳绳的人群里退出来,抬头看向观众席上的谢裴。 陆一衍开玩笑道:“大学霸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我,是因为我太帅了吗?” 谢裴倒也不躲避,大大方方的看着陆一衍,道:“只是好奇罢了。” “好奇什么?” “你的时间管理技巧。” 陆一衍没听明白,满脸疑惑:“什么时间管理技巧?” 谢裴不第一时间回答,明知故问道:“你应该知道我成绩很好吧?” 陆一衍点头,上了观众席,在谢裴旁边坐下。 不知是夸还是讽,陆一衍道:“谁不知道谢大学霸学神附体,从小到大都是第一啊。不但如此,听说你还是书香世家,连了一手好看的毛笔字,你家小区好多人的春联都是你写的。” 谢裴点头:“所以我才好奇你是如何管理你的时间的。” 说着,谢裴伸出手指,掰着手指头数。 “我书法只算业余,你的书法可是得过全国青少年书法竞赛第一名,公认的好,这算其一。其二,你国画很厉害,听说师从名家,还拿过什么比赛的二等……” 陆一衍纠正:“是校级国画友谊赛三等奖,顺带一提,参赛的人不到二十个。” 谢裴面无表情:“什么机构几等奖那不重要,反正你的国画很厉害。” 陆一衍:“……好吧,你继续。” “第三第四,除了国画,水彩、油画你也都很厉害,不少同学找你求画。第五,历史非常不错……” 陆一衍连忙比了一个暂停的手势:“等等,你夸我还是损我?我历史可不强,就知道点野史。” 谢裴静静地看着陆一衍,不说话。 陆一衍摊手:“我真不懂!” 谢裴继续盯着陆一衍,那视线如有实质,似乎要戳穿他的伪装打开他的真面目。 陆一衍被他看的不自在极了,但还是坚持说:“我真……” 谢裴不想和他较劲,一口气接着道:“第六,钢琴。第七,古琴。第八,围棋。第九,格斗。第十,篮球。” 挑起嘴角,谢裴望着陆一衍的眼睛,真心实意地问道:“就这还没说全,你会得还不止这些。敢问你是如何管理规划你的时间的?哪怕是整宿整宿的不睡觉,你会得也太多了。而你不单单只是会,甚至还都学得非常好。一般人有一项天赋极为优秀就算是天才了,你可好,样样都拿过奖,你到底怎么学的?” 陆一衍被问傻了,表情呆滞,甚至忘了说话。 “我成绩第一,那是我课余时间花了无数功夫的结果,睡得比狗晚,起的比鸡早。你除了成绩不好……嗯,成绩不好甚至还可能是装的……其他的领域在同龄人里都算是优秀的。老师夸我是天才,我看你才是天才。一般人可做不到你这样的。我实在是太好奇了,要不你教教我你怎么学的?我也想多点拿得出手的兴趣爱好,好在老师和同学面前装装逼。” 陆一衍目瞪口呆。 这时,突然传出第三个人的声音:“那啥,我也想知道,陆哥你到底怎么规划时间的啊?” 原来早在谢裴提出疑问的时候,就有人注意到了。加之谢裴并没有注意音量,所以成功的让其他人听到了,便都围在了看台下仔细听着。 “其实我也注意到了,陆哥太全能了,怎么学的啊?” “我也想知道,陆哥这简直不是人。” “我看网上不是有什么记忆训练法吗?是不是陆哥天生记忆出众啊?” “可陆哥篮球非常帅啊,记忆力好可不代表篮球好。” “对哦,陆哥打人特厉害。就之前三班有个女的被流氓堵了,陆哥一个人拿板砖把他们一群人干趴下了。” …… 越来越多的人议论起来,无不是对陆一衍的赞美和感叹。 总结起来一句话——陆一衍不是人。 陆一衍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只好十分诚恳道:“我必须强调的是,其实我虽然看似什么都懂一些,但什么都不精通,对书画、围棋、格斗、音乐都是很粗浅的理解。你们之所以觉得我厉害是因为你们不懂,但凡你们对这些领域有所了解,都会知道,我那些真不算什么。得过的奖也都没什么技术含量,不值得夸耀。” 说完,陆一衍看向谢裴,表情真诚眼神真切,脸上写满了:“我真没骗人。” 其他人不知听没听进去,交头接耳不断。 谢裴没有发表意见,只是问道:“你是为了什么学这么多东西呢?” 陆一衍表情一滞,下意识道:“我妈让我学的。” 谢裴不置可否。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而后站起来往外走。 经过陆一衍时,用只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问:“那你呢?” 陆一衍闻言,瞳孔不由得收缩。 谢裴这时已经走开一段距离,但他却停了下来,用所有人都听得见的声音道:“陆一衍,你知道我为什么看不起你吗?” 转头,在全班同学惊愕的视线里,谢裴一字一顿,用力道:“因为你的人生不是自己的。” 陆一衍抬头。 彼时,日头西斜,正落在谢裴正身后。他浑身上下都镀了一层金光。太过耀眼,以至于陆一衍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但不知为何,他心中有种莫名的笃定——谢裴在笑,却不是嘲笑。 谢裴确实在笑。 他想,他大概知道陆一衍为什么会自杀了。 因为他从小到大的人生都是被父母规划好的,唯有喜欢楚阳这一件事是他自己的选择。所以楚阳死后,他对自己的人生没有任何的留恋,因为他的世界都不由自己做主。 不过这也仅是谢裴的猜测。 他无法证实猜测的真伪,就像他无法理解陆一衍对楚阳深入骨髓的爱一样。 不过,不理解归不理解,有趣倒是真的。 ——人类的感情,真的是过分奇妙啊。 谢裴望着夕阳,如是想到。 当晚,谢裴并没有如他所言一样去医院看望楚阳。而是回到家,认认真真写完作业,而后拿出手机,给楚阳发了一条微信。 “我们分手吧。我很抱歉,但我必须实话告诉你,我并不喜欢你。我曾经一直觉得我被陆一衍比了下去,很不甘心。之所以答应和你在一起,事因为全班只有你喜欢我不喜欢陆一衍,而陆一衍很看重你这个朋友,你却很少理会他。和你在一起好像赢了陆一衍一样,让我的虚荣心得以满足。你人缘很好,对我更好,所以其他人虽然不喜欢我,但顾及你的面子都会和我好好说话。” “但我今天忽然发现,陆一衍不过是个不敢反抗自己母亲安排的小屁孩罢了,实在是不值得高看。至于班上其他人……他们竟然全都被陆一衍这样小屁孩迷惑了,说明他们小屁孩都不如,没必要为了他们的喜欢而剑走偏峰,不但于己有损,更糟糕的是辜负了你的喜欢。” “我果然还是喜欢香香软软的妹子啊!” 医院那头,一下午都在心中思忖应当如何报复谢裴的楚阳,在看到谢裴的微信后,默默的阴沉了脸。 楚阳下意识回了一句:“你心真狠!” 然而信息却没发出去,因为谢裴把他删除好友了。 楚阳沉默片刻,随机抬起手,把手机用力一摔,咬牙切齿道:“谢裴!你好样的!” 另一头,谢裴关掉手机后,同谢妈妈道:“妈妈,高考报名的事能成吗?” 谢妈妈担忧道:“我托关系问了,能是能,但你真要报名吗?” 谢裴点头,自信满满道:“放心吧妈妈,从现在起全新全意复习,省第一不敢说,市第一还是没问题的。” 至于楚阳……谢裴微微一笑。 系统怕不是前世今生的题材看多了,才把他归到这个世界。 上辈子的谢裴和这辈子的谢裴有什么关系?楚阳有什么权利报复这辈子毫不知情的他? 既然如此,倒不如主动给楚阳送过去一个报复他的理由。 毕竟,如果不先让楚阳把仇恨发泄出来,怎么发展二人的友谊呢?:,, 。: 第85章 第三幕 3 谢裴删除楚阳联系方式后的第二天清晨,凌晨五点钟出头,谢裴床头的闹钟便按时响了起来。 这个时间是谢裴起床的时间。 铃响之后,谢裴从床上爬起来,洗漱之后便在桌前坐下,打开学习灯开始温习功课。 谢裴昨天曾对陆一衍说,他并非天才,只不过是正常智商的普通人。 这倒不是谎言。 早从初三开始,每天清晨五点钟起床,晚上十一点入睡,这样的作息谢裴已经持续两年多了。 加之谢裴的父母均是名校高材生,一文一理,初高中作业全方位辅导不成问题。 个人足够勤奋外加家庭环境因素的影响,谢裴从小到大场场考试都拿第一也算说的过去。 比较变态的人,是楚阳。 他是真正的天才,天生的过目不忘。 对于楚阳,谢家父母从不吝啬夸赞之词。二人均曾就读于顶尖高校,毕业后双双进入同一所大学任职,生平见过不少天才,尽管如此,楚阳仍旧算得上一个例外。 “例外在什么地方?”谢裴曾这样问谢妈妈。 谢妈妈回答说:“我见过的天才,大部分只在某一方面十分出众。理科好的,只有理科好,文科成绩差的一塌糊涂。文科好的,中华上下五千年的历史都能说道说道,但一接触数学就头大。但是楚阳这孩子,是个全能型天才。要不是这孩子心思全扑在游戏动画上,这会儿说不定都进大学了。” 事实确实如此。 谢裴十一点睡觉五点起床,加上父母的辅导才能次次考试拿第一。 但楚阳,非上课时间从来不看书,自习以及课余时间全花在各种五花八门的小说游戏和漫画上的人,非但次次年级第二不说,私底下还开发了不少小游戏。 换言之,楚阳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如果上一世他遇到的不是谢裴,他的人生将会是怎样的光彩? 自身小太阳人设,且脑子又十分的聪明,能吸引到另一个天才陆一衍也不足为怪了。 而谢裴之所以如此努力,只不过是一口不服气的劲儿在撑着。 如果没有楚阳这个竹马的存在,他对第一倒也没有那么执着。 虽然他比谁都清楚,他的第一不过是楚阳送给他的。也因此,他羡慕楚阳的同时,又格外的嫉妒对方。相比起来,虽同样是天才,但成绩次次倒数的陆一衍都不那么刺眼了。 “所以说……” 谢裴一面抄写需要背书的课文,一面喃喃:“兴趣爱好完全不同的天才和普通人之间的鸿沟,不是单靠喜欢就能跨越的。” 话音刚落,手机短信提示音响了一下,谢裴分神看了眼信息。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发送的,内容简短,只一句话:我在你家门口。 五点半,谢裴打开大门,正对上门口楚阳愤怒且悲伤的眼睛。 谢裴愣了一下,总觉的有哪里不太对劲。 正愣神间,对面的楚阳忽然猝不及防的哭了。 “我昨天一觉起来就在医院,问我妈你人在哪,怎么我病了也不来看我。我妈说你中午还和我说话呢,可我完全没印象。想联系你,手机打了好几遍都打不通,想说微信联系,就看到你发的一大通话。我看不明白,我……” “暂停一下。” 尽管楚阳哭的很惨,谢裴还是一脸冷静的打断他,“把眼泪收回去。还有,下去说,你太大声了。” 楚阳表情更惨了,但还是及时止住了哭声。 一面默默留着眼泪,一面跟在谢裴身后下了楼。 天还是黑的,谢裴找了个空旷地方的公共座椅坐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示意楚阳坐下。 楚阳一坐下,就囫囵抹了把脸擦掉眼泪,强作冷静道:“那陆一衍喜欢我是什么意思?我哪得罪你了,你编这么个狗屁不通的谎话骗我?你不喜欢他我又不是不知道,都没给他好脸色过。而且我天天跟你屁股后面跑,跟他说的话加起来不超过十句,你哪只眼睛看到他喜欢我了?还狗屁的因为他喜欢我所以你才答应我和我在一起?什么跟什么?你就算要分手,也给个我看的明白的理由,我看看能不能改。” 谢裴皱眉。 楚阳的话,他每个字都听清了,但组合在一起,却叫他得出一个非常惊人的结论。 ——眼前这个少年,莫不是重生前那个单纯的傻子? 但谢裴选择暂时忽略这个问题。 “因为我喜欢女的。”谢裴在胸前比划了一下,略显不耐烦道:“这儿软乎乎的,声音嗲嗲的,可可爱爱的会撒娇会卖萌会甜甜喊我哥哥的女孩儿,你觉得你可爱吗?我还想正常结婚生子,抱娃娃,你能生吗?” “你说那么多,我一个字都不信。” 楚阳有些凶狠的瞪着谢裴,道:“说到底就是怕同性恋这个身份!你说你喜欢女孩儿,初中起找你告白的女孩儿还少吗?你正眼看过哪个?你说不喜欢我?天天晚上被我亲的叫哥的是不是你?你自己亲口说的,不喜欢做照顾人的哥哥。” 谢裴:“……” 他回忆了一下,好像,似乎,大概……确实有那么回事…… 确切地说,自高一下半学期开始,二人便已经开始在无人处接吻。 而接吻这一要求,甚至是谢裴主动提出的,在他答应楚阳告白之前。 或许是常年过度劳累的学习令心理产生了压抑,外表正经的谢裴在某些方面格外开放。而且,现有的记忆告诉谢裴,他十分渴望楚阳的接触,享受楚阳对他言听计从的模样。 若非因为楚阳以未成年不得进行某方面的生活为由拒绝谢裴,他或许早已经和楚阳…… 从回忆里抽身,谢裴一瞬间竟有些不太确定,他当下扮演的角色对楚阳到底抱着怎样的心思。 若说是因嫉妒而厌恶,不该如此渴望楚阳。 若说是喜欢,上一世为何会发展到那种境地? 谢裴感到头疼,尴尬找补说:“那是青春期男孩正常的生理现象……” “狗屁!”楚阳怒道。 “你当我傻子吗?正常的青春期男孩一想到被另一个男孩亲会恶心的想吐!你不知道吧,有段时间我甚至在想暂且搁置追你的想法,要不是你主动要求亲我,我或许早已经放弃了。现在倒好,我这边一头扎进去了,你却突然想抽身?!你以为我是什么人?你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吗?” 说到一半,楚阳已经控制住的眼泪又掉下来了,越往后哭腔越重。 他用力握住谢裴的手,凶狠道:“我告诉你,不可能!我他妈就算是狗,也不是舔狗,是疯狗!” 话虽狠,模样却着实可怜。 这一回,楚阳没控制住音量,惊得远处巡逻的保安往这边看了一眼。 谢裴余光瞥见,连忙甩开楚阳,一个激灵站起来,压低声音呵斥:“你能小声点吗?” 楚阳同样站起来,眼睛瞪着谢裴:“那你能不分手吗?你信不信我急了就,就……” “就怎么样?”谢裴不耐烦的说,“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说得这么可怜,好像没了爱情就不能活。你跟我才多大啊,分手而已,至于闹成这样吗?再者,你管我因为什么原因分手,我就不想处了不行吗?” 见楚阳还想插话,谢裴忙制止他,退后几步,冷冷道:“楚阳,我本来不想搞的太难看,但事情变成现在这样,我就当你面说一次。” 谢裴表情严肃,没有丝毫商量余地:“我不喜欢你,所以我要和你分手,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我们这个手分定了!” 说罢,不顾楚阳惊愕的眼神,谢裴转身就走。 才走出没两步,身后砰的一声。 谢裴回头,就见楚阳直直摔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谢裴:“……” 他揉了揉太阳穴,喃喃自语道:“别不是傻白甜和恶魔复仇者交替醒来那种无语剧情吧……” 疑惑归疑惑,人却是不能不管。 谢裴快步走到楚阳跟前,蹲下,摇了摇他的身子。 “你没事吧?又昏了?话说你以前脾气有这么大吗?” 边说,边拿出手机预备拨打楚妈妈的电话,好叫她开车来接楚阳去医院。 电话还没拨出去,手腕再度被楚阳握住了。 谢裴低头,就见楚阳不知何时睁开眼。 他的眼里没了刚才爆发时的气势,充满乞求的问:“谢裴,你是喜欢我的对吧?你不会害我的对吧?那都是梦对吧?我将来不会坐牢对吧?” 对方前后转变太大,以至于谢裴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直,内心之震惊无以复加。 但面上,他只是用疑惑的语气,略带不耐烦的问:“你又搞什么?我说你今天怎么这么冲,做噩梦了?梦到什么了?坐牢?你还装晕?皮厚是吧?摔那么一下子不疼是吧?我跟你说,就算你卖惨,我也一样要分手,明白吗?” 嘴里不客气,动作却十分温柔的把楚阳扶了起来。 “你熬夜昏倒的事忘了?以为自己身体多能折腾?多深的感情啊,分手都要死要活的?我们跟以前那样做朋……” “谢裴。” 楚阳忽然打断谢裴的喋喋不休,语气些许惊恐道:“好像有个坏蛋住进了我的身体里。他就对我说你是个坏种,说你会送我进监狱,说你会害死我。” 谢裴:“……什么乱七八糟的?” 楚阳没有理会谢裴,他松开对方的手,身子仿佛被抽干了力气,说:“所以你分手是对的,和精神病谈恋爱确实没有什么好下场。” 谢裴面上全是疑惑:“不是,你至于吗?我不过提一个分手,你又是大吼大叫,又是装弱扮可怜……不是,你什么时候变精分了?” 楚阳表情却是浑浑噩噩的:“哪怕是现在,他还跟我说我是个傻子,蠢货,他气得似乎想要掐死我,说一旦占据主动权就和你同归于尽。他昨天一直给我念你发的分手短信,要我看清你的真面目。我不信他的话,冲动之下过来找你。我本来没想告诉你他的存在,可我真的快被他逼疯了。” 停顿许久,楚阳压抑情绪,竭力镇定道:“谢裴,我是不是真的得了精神病?他刚刚还在因为你的话得意的讽刺我,说我早该看清你的真面目。说要不是当初你勾引我亲你,我早就放弃了。现在却因为我的坦白一直在骂我,他真的好吵啊。好吵好吵啊……” 语气竟有些发抖。 谢裴:“……” 他想说什么,就见楚阳忽然崩溃大哭,边哭边说。 谢裴费了些功夫,才听清他说的话。 “谢裴,怎么办,我会不会被送进精神病院啊。” 谢裴:“……” 他盯着面前哭的慌乱无措的少年,对剧本人物的设定产生了疑惑。 天才少年,是这样的吗? 疑惑震惊交加,以至于楚阳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什么时候拉住了他的手都没差觉。 等到谢裴觉察到,准备松开对方的手时,却在看到他哭的形象全无的脸时放弃了。 最终,谢裴只能无奈的拉着楚阳回到了自己家。 至于为什么楚阳不会自己的家,是因为他想暂时瞒着父母。因为一旦要去看医生,为了配合医生的治疗,就不得不将他发疯的始末讲出来,这将暴露他们交往的事实。 把楚阳按在自己床上,谢裴道:“或许,你只是太累了,或者是吃坏了什么东西产生了幻觉,应该好好睡一觉。” “我怕我睡着了他就会醒。” 谢裴敷衍的说:“他醒了那我就替你打他一顿。再说他十有是你的幻觉,根本不会醒。” 为了照顾楚阳,谢裴破天荒的请了天假,有足够的观察时间。 楚阳忽略后面那句,残酷的指出一个现实:“你体格弱,可能打不过他。” “我爸今天上午没课,一直在书房办公,有事我可以叫他。” “可我不知道他会对你做什么?” “……你醒着时候他可以在你脑子里对你大吼大叫,怎么他醒了你就什么都做不了?” 这次楚阳卡壳了,低着头,十分无措道:“……我不知道……” 谢裴瞧他这模样,竟觉十分好笑,便安慰道:“都说了,那是你的幻觉。你前阵子熬夜开发小游戏,没少年头秃就不错了。你这会儿好好睡一觉,休息够了说不定幻觉就没了。再不济……” 谢裴指了指墙上的摄像头:“有摄像头呢,我可以录给你看。” 楚阳似乎觉得有些道理,又似乎是真的累了,没再继续坚持,阖上被子很快睡着了。 听闻对方呼吸声放缓,谢裴手里拿一本书,拉了张椅子在床前坐下。 看一眼书,再看一眼楚阳。 如此反复几次后,确定对方安稳睡下,才重新在桌子前坐下,抽出一张试卷准备做题。 刚坐下没多久,便听到床上一阵动静。 回头,就见楚阳坐了起来。 在谢裴疑惑的眼神里,冷冷的骂了句:“蠢货!” 谢裴:“……” 他也不生气,放下笔,转身正对楚阳。 思绪一转,谢裴笑道:“虽然我大概率觉得你是在演戏,但既然你这么入戏,我也不介意和你玩一下角色扮演。” 谢裴走到床前,俯身,盯着楚阳冷漠的眼睛:“说我是坏种?不如你也给我讲讲那个梦,我好继续演下去。” 谢裴贴近楚阳的脸,笑意更深,语气里都带了丝丝魅惑。 “从你准备放弃而我却开始主动勾引你那天起,你不是早就知道我不是好人了吗?怎么?现在才认清我的真面目,不觉得太晚了吗?” 话落,谢裴主动凑了过去,意欲索吻,却被楚阳大力推开。 他嫌恶道:“离我远点儿,我嫌你脏!” 语气丝毫不作伪,眼神里的厌恶如有实质。 谢裴被推得踉跄一下,差点摔倒,好不容易才稳住。 谢裴便收起了魅惑之色,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衣襟,问:“知道为什么要和你分手吗?” 不等对方回答,谢裴便主动回答道:“因为你太正经了了,总拿未成年为借口拒绝我的各种要求。” 他重新坐回桌前,拿出写到一半的试卷,边写边道:“不过……” 谢裴左手托腮,分神思考答题思路的同时,道:“角色扮演倒是挺有意思的,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你的人设是什么来的?从未来穿越过来……我害你坐牢……你准备复仇……介意告诉我我都做了什么坏事吗?” 楚阳答非所问:“伯父伯母那么好的人,怎么教育出你这么个恶心的人?” 谢裴微顿,片刻后笑道:“恶心?你在说我?还是在说偷偷交换我穿过的校服的你?” 转身,谢裴盯着楚阳:“在我面前装出一副正经的模样,转头回到家里就像个痴汉一样抱着我穿过的衣服不撒手。你觉得这样的你,有资格说我恶心吗?” 日日活在仇恨里,早忘了自己曾经做过什么的楚阳闻言忆起过往,脸色瞬间黑了下去,好似便秘一般。 “怎么,你不会真以为我不知道吧?” 谢裴弯起眼角,不带感情道:“楚阳,在你预备借‘装疯’给我按上‘坏人’的标签之前,麻烦先想一想你自己。你截过多少给我的情书?你用我头顶这个摄像头偷窥过我多少次?你又有多少次在同学问我问题时候擅自截获,说我不喜欢被打扰有问题最好问你?你到底知不知道,因为你的努力,全班同学都以为我不喜欢帮助别人难以接近,以至于只有你这么个‘冤大头’被我蛊惑傻乎乎的看不清?” 望着楚阳越来越惊愕的表情,谢裴冷笑道:“这就是我为什么要和你分手的原因,现在你觉得这个理由足够了吗?” “我真的受够全班同学对我的冷眼了,我不想我的生活里只有一个你,我希望有更多的朋友更多的爱好,而不是顶着‘书呆子’的名义天天只睡六小时活得跟狗一样累的同时还要感恩戴德你对我的忍让!” 伴随着‘啪———’的一声响,谢裴用力拍了下桌子作为结束。 最后,谢裴转过身不再看楚阳,继续做题,房间内只剩下圆珠笔在纸上划过的声音。 楚阳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高中生涯对他来说就像一个模糊的梦,许多事情都已经忘的一干二净。 如今听到谢裴说的话,他终于隐约回忆起当年的光景。 这时候,他突然想起上一世时候,谢裴曾对他说过的话。 「我的确不是好人,但也请你不要以好人自居。」 就在楚阳回忆时,又听谢裴开口了。 此时,他的语气已经平静下来,听不出喜怒。 “你喜欢男人的话,不如去和陆一衍试试,人家家境人品样貌智商样样一流。你呢,与其把心思花费在我这么个平庸的只能靠努力取胜的普通人身上,不如去和另一个智商与自己匹配的天才凑对,共同话题应该会更多。不过说到天才……” 谢裴转了转笔,淡淡道:“我父母的同事和学生里有不少天才,我从来只会羡慕他们却不会嫉妒他们,因为我父母本身都不是天才。哪怕上升到祖辈,我们全家也都没有出过哪怕一个天才。他们告诉我,天才毕竟是少数,世界上大多数人的成功是靠努力和坚持得来的。如果天才不努力,早晚有一天会被努力的普通人赶上去。我一直相信他们的话,一直不觉得自己的努力有什么问题。但偏偏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你……” 谢裴突然不再说话了。 他望着落在试卷上的眼泪,一时有些怔。 擦掉眼泪,深呼吸,谢裴道:“你让我看到了普通人和天才之间的差距。我一直知道我们之间是有差距的,乐于接受这种差距,更乐于看到自己通过努力缩小差距的瞬间。我曾经天真的以为我拿第一是因为我足够努力,直到我听到我父母私下告诫你不要让着我……” 停下笔,谢裴抽出另一张试卷。 “比起伫立在眼前看似高不可攀的高峰,一直紧追在身后永远无法缩小的微小差距才是最磨人的——这是我父母的原话对吧?你还记得你怎么回答的吗?” 楚阳表情迷茫,他隐约对这件事隐约有些印象,却始终想不起来他当时回答了些什么。 谢裴笑笑,讽刺说:“你果然不记得了。” 楚阳不由忍不住问:“我说了什么?” “好巧。”谢裴转身,微微笑道,“我也不记得了。”:,, 。: 第86章 第三幕 4 “录像呢?” 少年楚阳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同谢裴要录像。 当下,距离少年楚阳睡过去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上午。 中午十二点刚过,他就醒了过来。 谢裴不答,挑眉看着他。 楚阳急了:“他是不是说什么话了?录像呢,你不是说给我录的吗?” 谢裴见状,耸了耸肩膀:“所以这个角色扮演游戏你是打算继续玩下去吗?” 楚阳懵逼:“什么角色扮演?你在说什么?” 谢裴笑笑:“你去问那个人咯。” 楚阳见问不出什么,只得换了个话题:“那手还分吗?” 谢裴默默盯着楚阳,半晌,忽的笑道:“暂时不分了。虽然我不吃卖惨那一套,不过看你装疯卖傻的样子倒也挺有意思的。” 楚阳跳脚:“我没装!” 谢裴敷衍点头:“好吧,你没装。看你的样子似乎是没事了,我下午要去上课,你去不去?” 楚阳:“去。” 脑子却在疯狂成年楚阳。 “你都和他说了什么?他怎么态度忽然变了?” “你到底从哪跑来的孤魂野鬼?能从我身体里跑出去不要烦我吗?” 成年楚阳:“……我从来不知道我原来还能这么蠢。” 少年楚阳:“……” 成年楚阳:“明星范某出轨,南阳高速撞车,这两件事成功预测还不足以让你相信我的话吗?” 少年楚阳:“你似乎搞错了,我可以相信你来自未来,我只是不相信你把他描述的那么不堪。” 说着,少年楚阳悄悄看了眼谢裴。 “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比起莫名其妙出现的你,我当然更愿意相信他。” 成年楚阳:“呵!即便你不相信我,也没必要告诉他我的存在。你瞒着他,总有一天你会看清他的真面目转而相信我,但你却偏偏把事情搞得这么被动。” 少年楚阳冷笑:“你真以为我蠢吗?不告诉任何人你的存在,万一哪天我真的消失了好让你神不知鬼不觉的取代我吗?做梦!” 成年楚阳:“我们是同一个人,你以为我会害你?” 少年楚阳不屑一顾,反驳道:“我不认为我们是同一个人。对我而言,你只是一个意图抢夺我人生的恶人。我同情你的遭遇,但这不意味着我必须把我的人生借给你复仇。退一万步,就算你没有骗我,你的仇人也应该是另一个世界的谢裴。而他已经死了,算是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但这个世界的谢裴是我的谢裴,哪怕他将来真如你所说会害我,那也是我的事,和你没有半毛钱关系,你明白吗?” 成年楚阳无法反驳,似是自语,又似问对方道:“……那我那么多年坐的牢就白做了?” 少年楚阳:“我再强调一次,你的遭遇,与我无关。” 说是这样说,少年的楚阳心里却隐约有另一种恐惧。 他无法探究这种恐惧的来源,只知道他必须相信谢裴,只能相信谢裴。 至于自称他前世的成年楚阳…… 少年楚阳垂眸,眼底暗流涌动。 成年楚阳,是障碍,必须除掉,哪怕他真的是自己的前世。 成年楚阳大约没料到重回过去,最抵触自己的,竟会是从前的自己,不由自嘲一笑:“……呵!” 却又听对方问:“你们上午到底聊了什么?” 成年楚阳冷笑,说:“我的遭遇,与你无关。你的事情,同样与我无关。” 想到什么,他接着道,语气有些幸灾乐祸和居高临下:“你也别想翻手机录音和监控录像,我把你暗加的软件都删了,你查不到。我的年龄不是白长的,你那点黑客技术在我眼里根本不够看。” 少年楚阳:“……” 艹! 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谢裴被班主任徐娜叫到办公室,为的是提前参加高考的事。 “关于你想提前参加高考的事,我已经了解到了。两种方案。第一种,报名少年班。问题是招少年班的高校就那么两个,你的择校范围很窄不说,还很难考。你父母是教授,对少年班报考流程应该十分清楚,我不多赘述。我这边只给你提一下第二种方案,跳级高三,以应届生的身份参加高考,优点是择校选择多,缺点也很明显,万一失败,来年高考你就是复读生而非应届生了。” 徐娜翻看着谢裴上交的五套高考模拟卷的成绩,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赞道:“按照这个标准,不发挥失常的话,市第一或许真的没问题。眼下少年班还没开始报名,你这两天先回去考虑一下,看具体走哪个流程,我这边是建议报少年班,一次不成,来年还可以以应届生的身份再战。” 谢裴正要说话,身后突然冒出一个人来。 “你要提前参加高考?” 是陆一衍的声音。 他似乎只是随口一问,越过谢裴,对徐娜道:“徐老师,这是上堂课的语文小测,全收齐了。” 徐娜努了努下巴:“嗯,放那儿吧。还有谢裴的事儿你先别传,事儿还没定呢。” 陆一衍连连点头,说:“放心吧老师,我不乱说,我嘴巴没那么碎。” 等了会儿,见陆一衍站着没走,徐娜便问道:“怎么,还有事儿?” 陆一衍看了眼谢裴,直截了当的笑道:“就是太惊讶了嘛徐老师。你说我学渣一个,高考能考两百算不错了,这会儿意外听到大学霸要提前高考,感觉人跟人真是不能比。” 谢裴翻了个白眼,没搭话。 徐娜笑道:“你也知道自己什么德性啊,有功夫贫嘴,没时间回去背书?没事儿就回去吧,努力努力,成绩肯定能提上去。” 陆一衍点头:“好的老师,回去我一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那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赶在对方转身前,谢裴忽然道:“那我也回去了,我回去和我爸妈商量一下,看具体怎么办。” 徐老师摆摆手:“行,回去吧。” 出了办公室的门,谢裴当即道:“这件事我希望你暂且保密。” 陆一衍挑眉:“保密?这么说这件事连楚阳都不知道?” 若是重生回来的楚阳没有受到阻碍,谢裴也乐得和陆一衍打交道为自己谋一条后路。 但现在…… “关你屁事。” 谢裴冷冷道,迈开步子拉开距离,丝毫不愿与他互动。 对他来讲,和主线人物多一分交情就多一分麻烦,每一个世界都一样。 “唉等等!” 陆一衍快步追上谢裴,“我觉得我也不算坏人啊,你怎么就那么不待见我啊?而且我妈事事管着我也不是我乐意的啊,我现在也没有反抗能力啊,正常情况下你不该同情我吗?” 谢裴不理他。 “唉,你不理我,就不怕我告诉楚阳啊?” 谢裴还是不理他。 “我说真的,你不理我我就跟楚阳说了,我发誓!” 谢裴:“……” 他停下,冷淡淡的看着陆一衍,吐出三个字:“随你便。” 陆一衍:“……” 他疑惑了:“不是,你不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吗?” 谢裴被他问得不耐烦:“狗一定要乱吠,我能有什么办法?” 说话间,二人已来到教室门口。 因此,谢裴这句话所有人都听到了,听得清清楚楚。 跟陆一衍关系不错的前排女生看不过去,呛道:“啧!成绩好有什么了不起的?一天天的只知道拿着鼻孔看人,你那么厉害,怎么不上天呢?” 一时间,班里雅雀无声,大部分都等着看戏。 陆一衍则抱胸靠在门边,准备看谢裴怎么回答。 这所学校的校长是谢家爸妈的同学,班里所有人都知道。 曾经有人看不顺眼谢裴,一伙人凑一块儿准备把他拖到小树林里揍一顿。 当天谢裴没半点反抗就被带去了小树林,离谱的是他才刚挨了一脚,警察就来了,跟掐好点儿似的。 于是当天所有参与的人均被处以休学一周的处分,挑事的主谋因为不是首犯,直接被开除学籍了。 这件事当时还上了热搜,几乎所有人都在盛赞校方的处置。 所以,哪怕班里大部分人都看不下去谢裴,也很少主动挑事。 毕竟有背景的不多,大部分人还是看重自己的学业的。 这时候,楚阳准备站起来缓和气氛,却被谢裴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谢裴走到女生桌前,站住。 女生也不示弱,不顾同桌的拉扯和小声劝阻,站起来硬刚:“怎么,我说错了吗?你学习好怎么了?学习成绩好就可以瞧不起人了?” 比起女生的剑拔弩张,谢裴神色十分镇定,冷静道:“我记得你是校体队的吧,长跑体育特长生苏灿灿,去年市运会上还拿了第一。” 苏灿灿没想到谢裴会说这些,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表情仍是十分不友好:“怎么,瞧不起我们这些体育特长生吗?我学习差,但跑步上下的功夫不比你在学习上用得少!” 谢裴认真地摇头:“不,我没有瞧不起你,反过来我还很佩服你。你每天练习长跑好几个小时,不怕苦不怕累,性格坚韧得很。我考试成绩第一为学校为班级争光,你长跑成绩第一同样是为学校为班级争光,没有谁爱谁厉害一说。在长跑这方面,就算我是男生,你也是吊打我的。” 苏灿灿没想到谢裴是在夸她,到喉咙眼的那些不满的话吐也不是咽也不是,直接呆住了。 谢裴接着说:“我其实很早之前就知道你了。记得没错的话,你初三那会儿还救过一个外校被围殴的女孩,当时她衣服都快被脱光了,你见义勇为,领了一班体育生把打人的赶走了。哪怕是大人都未必会管的闲事,你还是个初中生的时候就管了,所以我一直很佩服你。” 苏灿灿被他夸的都有些不好意思,甚至忘了自己是挑事的那个。 “你怎么知道那件事的?我们初中不同校吧?” 谢裴笑了笑,眼睛亮亮的,像是藏着星星:“因为你救的那个女孩是我们班的,人很好的女孩儿。她在你的影响下开始锻炼身体,现在体格强壮,谁也不敢惹。” 谢裴本身就很长相极佳,否则也不会迷的楚阳找不着北。 如今这一笑,好似春暖花开,冰雪消融,好看极了。 苏灿灿竟看的脸红了,忘了初衷,高兴道:“真的吗?那太好了!!” 谢裴点头:“真的,你到现在都是她眼里的英雄。” 苏灿灿差点想跳起来,还是同桌拉了她的袖子,才把她扯回现实,想起这番对话的初衷。 眼下再叫她提起骂人的气势,明显是不可能了。但现在全班同学都盯着,这么坐下算什么?怕是一下课就会有人说她被美色迷昏了眼! 正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谢裴开口了。 仍是那副温和的模样,谢裴道:“我理解你。你和陆一衍是好朋友,听到我说好朋友的坏话,站起来反驳我很正常。只是,你把他当好朋友,为了他一股脑站起来帮他说话的时候,他在做什么?” 班上的人这才回忆起这起事件的导火索陆一衍,纷纷朝门口看去。 “你要维护的人,在你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替他说话时,抱胸在门口看戏。” 谢裴没有回头,手指却精准的指着陆一衍,强调:“他在看戏!” 一声“看戏”,不少人看陆一衍的表情都变了。 陆一衍表情僵住,再笑不住来了。 谢裴那头继续输出:“即便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我无法对你造成威胁,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嘴很臭呢?如果我辱骂你呢?有时言语的杀伤力不比武力差不是吗?否则你也不会仅仅因为我一句话就要为陆一衍打抱不平。可是你的好朋友在你站出来的第一反应是什么?不是制止,也不是挡在你面前调解解,而是抱·胸·看·戏!” 谢裴又指了指苏灿灿的同桌:“你的同桌,不久前才调的座位原本和你根本不熟的柔弱女生,都知道在你站起来时候拉着你小声劝阻,他一个人高马大的男生在做什么?在看戏!为了这种人站出来,值得吗?” 苏灿灿被问的哑口无言,手足无措的站在位子上。 这时谢裴却收了气势,同苏灿灿点头致歉:“抱歉,我好像吓到你了。但我有必要奉劝一句,有些人,你把他当朋友,他却未必看得上你。你是个很优秀很正直的人,正因为这样,对这种人才应该敬而远之。” 谢裴说完,头也不回的回到自己的位置。 全程,班里安静的落针可闻。 一直等到谢裴坐下,拿起笔开始写卷子,圆珠笔落在纸上的沙沙声响起,班里同学才反应过来。 教室嗡的一声,炸了。 此起彼伏的议论声里,楚阳凑近谢裴,小声安慰:“别生气了,回头我给你讲个笑话好不好?” 谢裴一巴掌推开楚阳,赏给他一句话。 “上课时间,别烦我,滚边儿去!”:,, 。: 第87章 第三幕 5 “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放学回家的路上,楚阳支支吾吾,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 谢裴言简意赅:“不能。” 楚阳:“……” 他没想到谢裴拒绝的这么干脆,有些懵:“你都不听听我想问什么吗?” 谢裴的回复冷酷无情:“不想。” 楚阳:“……” 可他实在是太想知道了,因此尽管遭到了谢裴的拒绝,还是问道:“你为什么那么讨厌陆一衍?” 成年的楚阳闻言,也不由的看向谢裴,他也十分好奇这一点。 楚阳一直知道谢裴不喜欢陆一衍,从前只在私下和他提过,在陆一衍面前好歹会做做样子。 但这两天不知怎的,忽然在全班同学面前挑明了态度。 从小到大,谢裴对学习以外的事情都不太感兴趣,人际关系也比较单一。 以往纵使有不喜欢的人,也很少表现出来。像这样不加掩饰的厌恶一个人,还是生平头一回。 谢裴闻言,停下脚步。 楚阳以为他要回答自己的问题,也跟着停了下来,却不想对方只是盯着前路拐角。 楚阳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这才发现拐角坏掉的路灯下站着一个人。 少年的楚阳没第一时间认出来人,重生回来的却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那是陆一衍。 不由的,成年楚阳再次响起陆一衍在他坟前自杀的画面。 只是,或许是受到了谢裴之前那段话的冲击,他忽然不合时宜的想起了一个不算重点的重点。 陆一衍自杀时,用的是国内律法明令禁止私藏的东西——手木仓。 什么样的人,才会持木仓呢? “该死!” 忽的,成年楚阳自语道。 他忽然意识到,他被谢裴的话给绕进去了,开始怀疑陆一衍的为人。 但陆一衍是什么样的人又有什么关系呢?替他报仇的人是他,这就足够了。 却不料,少年楚阳想也没想就骂了回来:“你才该死!” 成年楚阳:“我没说你!” 少年楚阳理直气壮:“你的话就我能听到。而你恨得人也就一个谢裴,这个‘该死’的主语除了他还有谁?你说他该死,我当然要骂你。一世怨一世了,你一大仇得报的人趁早的灰飞烟灭去吧,少在这找谢裴的麻烦!” 成年楚阳懒得和他废话,闭嘴不谈。 楚阳分神的这一会儿功夫,前方昏暗路灯下的人影动了,朝着二人缓步走来。 等到对方完全从阴影里现身,楚阳才发现对方竟是陆一衍。 “我也十分好奇。我自问从没得罪过你,虽然是一个班的,但我和你的交集少的可怜。你是老师眼里的香饽饽,是金贵的优等生。我呢,成绩垫底不思进取,每天只知道混。但学校里多得是我这样的,怎么就单单对我意见那么大?” 谢裴冷冷看着他,不说话。 楚阳见情况不对,下意识挡在谢裴跟前做戒备状:“你想干什么?” 陆一衍顿了顿,似乎这才注意到楚阳似的。 但很快,他便笑笑,道:“怎么,我是洪水还是猛兽?你们两个人,我就一个人。当着你的面,我还能把谢裴吃了?未免太大惊小怪了吧。” 楚阳才不给他好脸色:“你少来这一套。别以为我不知道,学校大半的混混都听你的话,一口一个‘陆哥’叫的可衷心了,鬼知道你后面的巷子里有没有人!” 陆一衍耸耸肩:“我真的是一个人,不信你自己跑前面看看?” 楚阳依旧挡在谢裴跟前:“调虎离山,鬼才上当!” 就在楚阳单方面剑拔弩张时,谢裴却面不改色的从他身后绕过去,擦着陆一衍的肩膀,就那么走了。 楚阳:“……” 陆一衍嗤笑一声,道:“你看,你要护着的人可半点不管你呢。” 楚阳没理他,追上谢裴小心翼翼的问:“你又生气了?” 谢裴睨他一眼:“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生气了?” 楚阳回头,往后看了看,见陆一衍站在原地没追上来,才道:“他挡你路,你不生气?” 谢裴笑笑,停下脚步,声音不加掩饰:“一条不长眼睛挡道的狗,值得我生什么气?” 陆一衍闻言,原本还带着假笑的眼神瞬间冷了下去。 这下他也不装了,道:“谢裴,你不要太过分。我好声好气和你说话,是给你面子。你要再这么跟我作对,别怪我……” “噗——” 陆一衍话没说完,谢裴就笑了。 这下,他总算回头,正眼看着陆一衍,问:“陆一衍,你觉得我算你什么人?” 陆一衍冷冷道:“什么都不算。” 谢裴点头表示赞同:“那既然我什么都不算,我喜欢你也好讨厌你也罢,又和你有什么关系?” 陆一衍:“但我至少要弄清楚,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以至于一再在全班同学面前下我面子。” 谢裴却反过来问道:“你看,不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把对我的厌恶表现在脸上的人更是数都数不清,我在意过吗?倒是你,你这么三番两次追着我问我为什么不喜欢你,搞得好像我对你多重要似的。怎么?你这么在意,不会是暗地里喜欢我,想改变我对你的印象吧?” 陆一衍没料到谢裴能说出这种话,怒上心头,喝道:“你少胡扯!我是变态吗?喜欢谁不好喜欢你这么个讨厌我的人?” 谢裴闻言,做出一副十分震惊的表情:“你明知我不喜欢你,还非得跑我跟前来,这不是自己找骂吗?换我的话,谁不喜欢我,我也看不上谁,大家互不相干各自安好谁也碍不着谁。至于你,我还头一次见你这种上赶着找骂的,你不是变态谁是变态?” 陆一衍生平第一次尝到被人呛道无话可说的地步,当下偏又奈何他不得,气得连掐死谢裴的心都有了。 谢裴却收了表情,冷淡道:“我想我表达的很明确了,你,以后有事没事都离我远点,明白?” 说完,不顾几乎气得发疯的陆一衍和旁边目瞪口呆的楚阳,转身走了。 楚阳头一回见谢裴这么不留余地的怼人,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忙快步追上去。 徒留陆一衍站在原地,望着两人相伴二去的背影。 忍无可忍,骂道:“shit!”:,, 。: 第88章 第三幕 6 晚上八点,谢裴正在房间写卷子时,就听到谢妈妈在门口喊:“阳阳来了啊,晚饭还剩了些炸鸡,你吃吗?” 楚阳半点儿不客气:“吃,谢谢阿姨。这是我妈打的豆沙年糕,她叫我给你送点儿。” 二人又开心的聊了两句,没多久,楚阳左手端着一碗香喷喷的炸鸡,右手拿着两瓶冰可乐走了进来。 嘴里还不忘奉承:“同样是炸鸡,你妈做的永远比我妈好吃。” 谢裴回道:“你妈妈的豆沙年糕也很不错。” 楚阳点头,放下碗和可乐,自内锁上门,拿起一块鸡肉蘸了点番茄酱送到谢裴嘴边。 谢裴嘴上嫌弃:“洗手了吗你?客厅茶几下有手套,干嘛不戴?” 但还是张开嘴,将肉接了过来。 “洗了。”楚阳抽出一张湿巾擦了擦手指,随即拧开可乐喝了一口。 余光盯着谢裴沾了油污的嘴唇,楚阳问道:“喝可乐吗?” 谢裴点头,拿纸巾擦完嘴,准备拿走另一瓶可乐时,那瓶可乐却被楚阳先一步拿走了。 到这时,谢裴才想起方才楚阳的锁门动作,知道楚阳准备做什么了。 果不其然,只见楚阳仰头灌了一口可乐,弯腰低头,扣住谢裴的后脑预备吻上来。 哪知道即将碰到谢裴时,被他侧头躲了过去。 “上午我被你拒绝了一次,礼尚往来……” 谢裴手掌搭在楚阳胸口,一把将他推开,“我怎么也得拒绝你一次才算公平。” 楚阳一个不慎,可乐从嘴角溢出些许,连忙将剩下的咽进肚。 嘴巴得空后当即质问道:“你和那家伙亲了!你还是主动那个?!” 语气控诉又委屈。 谢裴似乎才想起来对方在‘角色扮演’一茬,作恍然状,道:“啊,我忘记设定了,你是不记得上午的事的。另外,我没成功,被你拒绝了。” 楚阳的用力辩解:“我是真不记得,不是设定!还有拒绝你的人不是我是他!最后,以后禁止你和那个混蛋说话!更禁止你亲近他!” 谢裴不说话,颇为无辜的眨了眨眼。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抓狂的楚阳想尽一切办法,逼迫谢裴签署了一个协议,还逼着他念了出来。 “e,我发誓——” 谢裴看起来饶有兴致的拿着那所谓的协议,道:“从今往后绝不主动亲近……其实我觉得这个‘亲近’换成‘勾引’或许会更合适一点,毕竟上午是我主动……” “没有勾引!拒绝勾引!不能勾引!” 楚阳气急败坏的打断他,“你能且只能勾引的人在这!” 楚阳指着他自己,不知第几次强调说:“你只能勾引我明白吗!” 谢裴眼睛弯成月牙儿,笑眯眯的反驳道:“和你是‘情不自禁’,怎么能算勾引呢?主要是楚先生正经起来的样子太可爱了,我忍不住想逗你……” 觉察到自己口误,谢裴立刻改口:“嗯,不是,是逗他。” 只是,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说到‘楚先生’三个字时,谢裴语气缱绻轻柔,好似对情人的呢喃。 因此,当这三个字出来后,不论是少年楚阳还是成年楚阳,都被惊讶到了。 尤其是少年的楚阳,他的表情仿佛被雷劈了一样,气得牙痒痒却偏又无计可施。 “楚先生这称呼是什么鬼?你为什么会忍不住想逗他?上午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要逗逗我我随便你逗,为什么要逗那个无趣古板还迁怒无辜的老男人啊?” 无趣古板还迁怒无辜的老男人楚先生闻言,冷冷的插了一嘴:“我看到他的脸就感到恶心。如果可以,我倒宁愿他离我越远越好,否则我怕会忍不住掐死他。” 少年楚阳气急攻心,忘了收声:“你给我闭嘴!” 直到说出口才意识到自己发出了声,连忙放缓语气,安抚对面似乎被惊到的谢裴:“对不起,我不是说你。” 谢裴恍然大悟,点头:“哦,明白。” 楚阳见他模样就知道他还是不信自己,不由烦躁的挠头,很快就把自己的头挠成了鸡窝。 谢裴兴致勃勃的看着他,等他冷静些后,甩了甩手里的‘协议书’:“话说,这东西还念不念了?” 看着谢裴充满兴味的表情,楚阳无奈的抹了把脸,颓丧道:“算了,不念了,大不了以后我不跟你一起睡就是了。” 谢裴和楚阳走的近,有时玩的晚了经常会一起睡觉,两家大人都已经习惯了。 谢裴闻言,终于想起他有一个问题忘记问了:“楚先……” 在楚阳的瞪视下,谢裴连忙改口:“那个古板无趣又迁怒无辜的老男人只会在你睡着时现身吗?” 楚阳点头又摇头。 谢裴不解:“到底是还是不是?” 楚阳仔细想了想,摇头:“不知道,目前为止,他只会在我睡着的时候出现,期间发生什么我都不知道。” 谢裴提醒道:“你家不是有监控吗?” 楚阳摇头:“他黑了我家的监控网络,现在我只能调出我清醒时的监控,其他时间暂时没有办法。” 谢裴听完,眼珠子转了一圈,笑眯眯道:“这可不妙。依据你的描述,你清醒时他全程跟踪观察,你睡着后却失去意识与外界切断了联系,放到一般的小说设定里,就是你对身体的掌控力弱于那个老男人,所以你现在的状态很危险啊~” 楚阳此前从未想过这一点,如今经谢裴一番提醒,惊觉有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直击脑门儿。 成年楚阳闻言,不由正眼看了谢裴一眼。 谢裴猜对了。 成年楚阳确实可以随时随地掌控这具身体。但他毕竟不是十恶不赦之人,哪怕经历了十多年的牢狱之灾心理有些扭曲,良心却也还未泯灭。 因此,当发现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并未消失后,他直接将身体的掌控权还了回去。 此外,尽管他不愿承认,但少年楚阳的话确实没错。 ——他真正的仇人是上一个世界的谢裴,而对方已经死了。 现在这个世界,就算他恨又如何? 眼前的这个谢裴甚至都未曾成年,对未来的一切什么都不知道,的确称得上无辜。 碍于现实的无奈,成年楚阳闭上眼睛,不想去看。 对比不愿面对现实的成年楚阳,少年的楚阳心中陡然升起无边的恐慌。 谢裴见自己似乎吓到了对方,连忙补充道:“你别害怕,我不过随口一说而已。” 但楚阳却突然站了起来,面色有些发白,道:“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不管谢裴的表情,猛的拉开门跑了出去。 谢裴见状,不由陷入了沉思。 他不过随口一说,不会真的说中了吧? 但,如果他随口一说的话成了真…… 谢裴眯起双眼,心道:“这个楚先生,似乎比想象中好搞定多了。”:,, 。: 第89章 第三幕 7 早晨七点四十,谢裴背上书包打开房门。 同一时间,对门也开了,楚阳顶着一副偌大的黑眼圈走了出来。 谢裴皱眉:“你昨晚又干什么了?又通宵了?我每天只睡六小时,眼圈都没你的重,还要不要命了你。” 楚阳打了个呵欠,走到谢裴跟前,自然而然的把下巴搭在他肩膀上。 “我想知道那个混蛋在我睡着后都干了些什么,所以昨天半夜一直在破解他弄的防火墙。“ 谢裴对这些没什么兴趣,敷衍的问:“哦,那你成功了吗?” 楚阳又打了一个呵欠,摇头,困顿道:“没。” 谢裴把他脑袋从自己肩膀上推开,往电梯里走:“既然如此,祝你早日成功。” 楚阳软骨头一样又靠了上去:“你扶着我,我太困了。” 谢裴:“……活该。” 到了外面,冷风一吹,楚阳似乎精神了些,骨头没那么软了,但还是紧靠着谢裴。 小区里遛弯的老大爷看到俩人亲密的模样,笑呵呵地问:“他又没睡醒?” 看他那习以为常的模样就知道,楚阳不是第一天这么搞了。 谢裴一边不情愿的扶着楚阳,一边同大爷吐槽:“是啊,昨天不知道作死熬到几点,一出门就这样。” 告别大爷后,谢裴半扶半拖着楚阳一直走到小区门口,楚阳才终于不情愿的摆正身子,边打呵欠边道:“啊,周末怎么还不到啊……” 谢裴没理他,径自往学校走。 楚阳满脸困意的跟在身后,一路都没怎么说话,直到快到学校的时候,才打起精神,看似随意的问了一句:“谢裴,如果有一天我被人取而代之,你会发现端倪吗?” 好似只是突发奇想随口一问,声音都有气无力的。 谢裴闻言停下脚步,回过头去,沉默的看着楚阳。 楚阳依旧是那副没睡醒的模样,见谢裴停下,又一次顺势靠了上去。 下巴搭在他肩膀上,轻轻的蹭了蹭。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半晌,谢裴才叹了一口气,抬起手轻轻摸了摸楚阳的头。 “还是去看医生吧,说不定只是你太累了。再不济……或许,找个道士也行?” 毕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谢裴的语气十分不确定。不料,回应他的却是一阵阵的笑。 谢裴疑惑之际,楚阳已经抬头,脸上疲惫一扫而光。 “骗你的。” 楚阳笑着说。 “哪有什么老男人啊。” 楚阳朝着谢裴眨了眨眼,“我跟你认识多久了,你说你不吃卖惨那一套,别人信,我可不信。” 谢裴:“……”他盯着楚阳的眼睛,似乎要分辨他话里的真假。 楚阳却借低头看手机的动作,躲开了谢裴的眼神:“快上课了,赶紧走吧。” 楚阳这次撒谎并非因为他不想解决那个人,只是这件事暂时无法告诉他的父母。 事实上,早晨那番熬夜破解防火墙的说法也是假的。 少年楚阳之所以没有睡,是因为成年楚阳在他回到家后,在他仍旧保持清醒时,夺回了身体的主动权。 这是少年楚阳第一次在对方行动时保持清醒。 长达两个小时的时间里,对方和他的父母说说笑笑,期间还提到不少儿时趣事。 直到夜色已深,他的父母结束谈话回去睡觉的那一刻,都没有察觉出任何异常。 楚阳越看越心惊,越看越恐惧,连对方什么时候将身体的掌控权还给他的都不知道。 临了,成年楚阳还不忘警告他一句:“不要再试图将我的存在告诉任何人,一旦我发现你有透露我存在的迹象,我会立刻接管这具身体。” 似乎觉察到少年的他的恐惧,成年楚阳最终还是好心提醒道:“你放心,我没有兴趣占据你的人生,我只是无法离开这具身体而已,我想这大概是我的执念所致。不过我本人暂时也不打算离开。我要一直盯着谢裴,盯着他,确定他不会像上个世界一样作恶之后,才会放下。也许到那时,我就会离开了。反过来,如果他还是做了坏事,我也绝不会轻易饶了他。” 那之后,成年楚阳就仿佛消失一般,再没说过一句话。 少年的楚阳无论怎么同他说话,都得不到任何回应。 一整个晚上,少年的楚阳都在惊恐里度过。 直到天边露出鱼肚白,才堪堪闭眼睡了一会儿。但很快又因为梦到自己的身体被未来的他占据,吓得醒了过来,一直睁着眼到天光大亮。 天完全亮了之后,楚阳心里的恐惧隐隐消散了些,疲惫感也随之而来。 或许是太累,又或许是恐惧的心情无处诉说,面对谢裴时,他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将自己最深的担忧问了出来。 但是,不该问的…… 楚阳握拳。 就连他的父母都无法分辨他和那个人,他又怎么能够要求谢裴分辨的出来呢? 于是楚阳索性承认了谢裴所谓‘角色扮演’的说法,这样一来,就算哪天他真的消失了,也不会有太多人…… “上次你住院,我最后一次探视那次,是不是那位楚先生当值?” 陷入自我的楚阳闻言,猛的抬头,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一直暗中观察的成年楚阳闻言,也感到十分的震惊。 谢裴瞧他这幅震惊表情,便道:“看来是他没错了。” 楚阳闻言,好似抓住救命稻草般,紧紧握住谢裴的手腕:“你怎么知道的?” 谢裴认真思考一番,回道:“或许是因为另一个世界的我真的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吧,有一瞬间,真的只有一瞬,我觉得他看我的眼神像是恨不得要杀了我一样。我一直以为是错觉,现在想想,恐怕是当时楚先生初来乍到,猛不丁见到害死自己的仇人,所以才没能完美的控制好情绪吧。” 谢裴说着,表情严肃起来,认真的盯着楚阳,似乎想要透过他看到他身体里那个满怀怨恨的灵魂。 在他这样严肃的眼神下,即便明知对方看不到自己,成年的楚阳还是不由端正了表情。 “楚先生,您既然一直没有对我动手,说明您是个恩怨分明的人。我乐意接受您的监督,直到您放心离开为止。” 成年楚阳没想到会在少年的谢裴眼里看到这样坚定的眼神,下意识想回话时,就见谢裴转过身,小跑起来:“快走吧,真的要迟到了。” 楚阳跟着跑起来,声音听着欢快了许多:“你真的愿意相信我?” 谢裴淡淡的‘嗯’了一声:“本来不愿意相信,但你撒谎时的样子实在太假了。” 楚阳闻言,眼睛亮了起来:“你是不是早就察觉不对了?你能认出他和我对不对?” 谢裴点头,不客气道:“毕竟你太蠢了,脑子一根筋,不像是会玩‘角色扮演’的人。搞不明白你这种满身傻气的人为什么脑子那么聪明。” “那你为什么现在才相信?” 楚阳自动忽略他最后一句话,表情控诉的问道:“我一直以为你真的什么都察觉不到,昨天一晚上都没睡好。” 谢裴瞪了他一眼:“我说你有完没完,谁没个想不开撒疯的时候?正常人谁会把撒疯联想到穿越啊?” 说着还不忘踹了一直往身边凑的楚阳一脚:“你滚远点,笑起来的样子太蠢了,怕不是个傻子。” 楚阳反驳:“我年级第二,不蠢了好吧。” “智商高不等于情商高,蠢货!。” 谢裴嘴里不留情,眼里却笑着。 “我一度觉得,你这种脑子能想起来‘角色扮演’这种游戏,还不算太无趣。现在看来——” 谢裴转头,望着楚阳,笑骂:“你果然还是那个二货,没救了。” 说话时,微风拂起谢裴额前的碎发,他漆黑的眼珠映着清晨的朝阳,照亮了少年楚阳阴郁了一晚的心情。 就连成年的楚阳,那位自认对谢裴恨之入骨的楚阳,都不由得在谢裴这样的眼神里陷了片刻。 不受控制的,他在心里生出一个念头:“这个世界的谢裴,或许真的……” 叮铃铃—— 预备铃声及时打断了成年楚阳的思绪,让他得以把这种不该有的想法压了下去。 但有些念头一旦萌芽,就不是那么容易掐断的了。 谢裴听到铃声,眼里的笑意瞬间转化为愤怒。 他又踢了楚阳一脚:“都怪你!迟到了吧!” 楚阳笑嘻嘻任他踢,那副傻乎乎的模样倒像个真的傻子。 成年楚阳见状,陷入了深深的疑惑。 曾经的他,竟是这样幸福的一个人吗? 幸福的像个傻子。:,, 。: 第90章 第三幕 8 谢裴一路跑的飞快,总算在老师讲课前赶到教室门口。 第一节就是班主任徐娜的课,瞧见谢裴和楚阳在门口打报告,不由打趣道:“头回见你俩迟到,遇着什么事了?快进来坐下。” 谢裴和楚阳异口同声:“谢谢老师。” 两人小跑回到自己座位,屁股刚坐稳,就听后桌道:“老师,你这样太不公平,昨天我也迟到了。你不但让我站在后黑板听课,还让我写了三千字的检讨,怎么今天轮到大学霸迟到了就没事了?” 谢裴闻言有些惊讶。 不是因为后桌同学说的话而惊讶,而是因为坐在后桌说话的人是陆一衍。 不由地回头,皱眉看了一眼陆一衍。 昨天陆一衍还坐在最后一排,怎么今天就成了他后桌了? 陆一衍直面谢裴的注视,挑起眉头挑衅的看着他,嘴里却在半开玩笑的抱怨:“徐老师,学习好就有特权吗?就不用罚站写检讨了吗?” 徐娜一点儿也不惯着他,道:“你还好意思说,这才开学多少天,你都迟到旷课多少回了?没让你站外面已经是大发慈悲了。谢裴高一到现在就迟到了这一回,而且只迟到了一分钟,旷课记录更是零,你觉得你俩情况能一样吗?” 训斥完,徐娜正要讲课,就见谢裴拿起纸笔书本站起来,主动走到了教室最后面。 楚阳紧跟其后,路过陆一衍时给他比了一个中指,冲他做了一个无声的口型:“去死!” 当即,教室响起一阵窃窃私语声。 徐娜用黑板擦拍了下桌子:“都安静!现在开始上课!” 徐娜讲课时,谢裴和楚阳都在认真听课。 唯独重生而来的楚阳一直在盯着陆一衍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一节课下课铃声响起之后,徐娜收拾好教案后宣布下课。 临出门前,徐娜把陆一衍喊了出去。这一举动像条导火索,瞬间引爆了教室。 众人凑在一起交头接耳,纷纷议论起讲课前发生的小插曲,以及此番陆一衍将遭受到怎样的处罚。 交谈间,同学们的视线或直白或隐晦的,纷纷扫过此次事件的另一位主角——谢裴。 至于楚阳…… 明眼人都知道,这是谢裴和陆一衍之间的纠葛,楚阳不过是倒霉躺枪的那个。 上课迟到一两分钟实在算不上十恶不赦,除非是迟到惯犯,大部分老师对此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谁能想到,陆一衍竟会因为迟到一分钟这种小事而上纲上线呢?还是当着班主任的面,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提出抗议,一地儿都不带怕的。 班上同学对此看法不一。 有人佩服陆一衍不惧权威,敢于当面质问班主任。 也有小部分人以为他小题大做,为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能发作一番。 但无论众人对此看法如何,各自都认同的一点是——这是谢裴自找的。 高中一年半多,陆一衍从没找过谢裴的茬。两人座位也离得很远,平时井水不犯河水的。偏偏谢裴不知发了什么疯,一再找陆一衍的麻烦,这回被陆一衍发难反将一军着实不无辜。 不少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已经开始猜测陆一衍接下来会如何反击谢裴了。 毕竟陆一衍虽然从不主动惹事,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但内里其实是个很不好惹的家伙。 不招惹他还好,一旦惹了他,绝对没好果子吃。 陆一衍虽然从没有主动对人提过自己的家世,平时花钱从不大手大脚,吃的用的都与普通学生无异,但大家都知道,陆一衍的家境不一般。 高一时期,邻班有个贫困生家遇变故,父亲突发重疾求医无门,眼看就要辍学打工之际,陆一衍出手帮了他。 林林总总一百多万的治疗费,陆一衍说给就给了。 虽然他本人似乎想隐瞒这件事,但那位同学的父亲病好之后亲自来学校,把他当活菩萨一样,跪地磕了三个响头。 陆一衍从不提那件事,也禁止别人在他面前提。 但打那以后,开始有人关注陆一衍的穿戴。 今天一个对高奢品牌较为关注的学生说,陆一衍用来扎头发的头绳上的宝石是天然红宝石,几十万都未必能买一颗。 陆一衍说,那就是普通的玻璃制品,往后就再没用过有有珠宝做点缀的饰品。 明天有个喜欢钢笔的学生说,陆一衍用的钢笔,是限量发行的金笔,十万出头。 陆一衍说,那是他初中朋友的,他借来玩一下,明天就还。 后天又有同学发现,陆一衍出校门一段距离之后,被一辆售价千万级别的跑车接走了。 陆一衍说,车的主人就是他的同学,路上看见他顺道接一程。 他辩解的模样挺真诚的,加上平时真的很普通,所以有人接受了他的说法,但也有人始终秉持怀疑态度。 不过大家的共识是,陆一衍就算不是出身豪门,但也绝对称得上小有背景的富家少爷。 那么,重点来了。 有钱=有人脉=不怕同样有人脉的谢裴=谢裴终于要栽跟头了。 而不同于陆一衍的低调,谢裴的出身从来都不是秘密。 谢裴出身书香世家,祖辈在教师行业耕耘了一辈子,在学术界颇有些威望。 虽然在绝大部分普通人中知名度不高,但在学术界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父母也都继承了家族的优良传统,均在在名校担任教授。 比起祖辈虽稍有欠缺,但勤恳教书二十余载,也可谓是桃李满天下。 谢家祖辈十分看重教育事业,以私人名义资助了许多偏远山区的贫困生。 因此,谢家家境着实称不上殷实,但因为在教育界深耕多年,人脉还是有些的。 一般来说,普通人对这种学术家庭出身的人或多或少都带有些向往,加之谢裴本人的成绩也没有辱没他的家族,在学校本该是很受欢迎和追捧的。 但是。 凡事都有个但是。 谢裴对人的态度太差了。 哪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楚阳,也总是一副爱搭不理的状态,其他人更甚。 对成绩一般但努力学习人的请教,谢裴会毫不留情的说:“我教不了你,你底子太差,我没那么多时间把时间浪费在你身上,你与其问我,不如回去把初中到高一数学的知识点好好过一遍,比问我有用的多。” 这话说的太不留情面,直接把问问题的小女生说哭了。 对成绩差的同学如此,对成绩好的同样没有好脸色。 有次班里的学习委员鼓起勇气,想请他在自习课时上讲台分享一下他的高分秘诀。 谢裴推诿不过,便走上讲台上说了两句。 真的只说了两句。 “我的高分秘诀就只有四个字——题海战术。谢谢大家,我说完了。” 这下直接把早先信誓旦旦的对好友说,谢裴一定能帮助班里同学提高成绩的学习委员都整不会了。 学习委员下课后气愤的找谢裴问:“你如果不想说就不要答应,答应了就不要儿戏。上去前大家那么期待,结果你就说了四个字‘题海战术’,你到底什么意思?” 谢裴闻言,嘴角挂着淡漠的笑,反问说:“先不提我明确表示过我没有什么学习方法,几番推辞不过不得已答应的。就说说,你想从我这里听到什么回答呢?” 学习委员愤怒的说:“你分明就是有方法但不想说。论用功,比你用功的人不少,但成绩就是提不上去。你直说你不想帮不就行了吗?” 谢裴闻言,不客气道:“那你想我怎么帮你?如果你智商处在平均线水平,却又想比其他人甚至比天才都优秀,就不要花那么多时间找什么花里胡哨的学习方法,少玩游戏多读书,ok。” 学习委员气愤的指着谢裴身边打游戏的楚阳:“那楚阳呢?!你不想告诉我们你的学习方法就算了,为什么阻止我找楚阳帮忙?” 楚阳游戏正打的热烈,都没听到学习委员的问题。 谢裴嫌弃的看了他一眼,才重新看向学习委员:“你觉得你和他有可比性吗?他有个屁的学习方法,你问他还不如问头猪。” “什么猪?”楚阳一局打完问道。 谢裴当着学习委员的面,转头不耐烦的对楚阳说:“我在夸你聪明。” 学习委员看不过去揭露他说:“你别被他骗了,他说你连猪都不如!” 楚阳闻言,委屈的看了眼谢裴。 谢裴也不辩解,仍是那副平淡的表情,道:“猪都知道吃好喝好睡好,你呢?” 游离于事件之外的楚阳沉默片刻,真诚的看向为他鸣不平的学习委员:“我好像的确不如猪。” 谢裴:“把‘好像’去掉。” 楚阳:“……好吧,我的确不如猪。” 学习委员:“……” 诸如此类的事层出不穷。 于是乎,班上的同学,不论成绩好坏,基本都不太喜欢谢裴。 因此,如今看到陆一衍因为班主任对谢裴的纵容高声唱反调,许多不满谢裴的人都在暗自高兴。 喜欢看到自己讨厌的人倒霉,不少人都是如此。 因此,哪怕迟到这件事本身不算大事,但放到谢裴身上,便总能有人认定老师是在过分偏袒谢裴。 他被罚站是应该的,他写检讨也是应该的。 因此,刚一下课,便有许多幸灾乐祸的视线朝谢裴看去。 谢裴赶在楚阳爆发之前,淡淡的睨了他一眼:“回去安静坐着,不许挑事,不许吵架,更不许动手,明白没?” 楚阳憋了一肚子火,本来想下课后找陆一衍算账,就听到了这话。 准备抗议,却又被谢裴先一步开口压下来了:“没有可是,懂?” 楚阳:“……” 他恨恨磨牙,心不甘情不愿的咬牙道:“懂!” 谢裴这才回去。 可谢裴的话他不敢不听,只好把满肚子的火气压下来。好似鼓胀的气球被人一针扎破一般,整个人的气势都蔫了。 但谢裴不想惹事是一回事,陆一衍不想让他好过又是另一回事了。 临上课前,陆一衍回到了教室。 经过谢裴身边时刻意停下,俯下身对着他的耳,低声道:“我和你厌恶一样厌恶你。但是我和你不同,对我不喜欢的人不是离得远远的互不相干,而是要在近处看着他……” 陆一衍稍微拉开两人的距离,微笑着说:“让他不好过。” 然而谢裴闻言甚至连头都懒得抬,不咸不淡的回了一个字:“哦。” 陆一衍本以为谢裴会生气,会抬起头或愤怒或不耐的看着他,像昨天一样说一些难听的叫人恨得牙痒痒的话,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莫名的,陆一衍有种无法言说的挫败感。 昨天回到家以后,他越想越气,越气越睡不着觉。 一直熬到天将大亮时候,陆一衍一猛子从床上窜起来,愤怒的自言自语:“凭什么我这头气得睡不着觉,你那边倒是一点事都没有?呵,不想看到我,我还真就要坐你旁边膈应你!我t膈应死你!” 说干就干,陆一衍当即付诸行动。 但由于徐娜不允许随意调动座位,所以这次是他自上高中以来第一次动关系才调的座位,为此还特意起了个早换座位,就为了等谢裴过来时恶心他一回。 没想到,对方没恶心成,自己倒先恶心坏了。 原来为他办事的小叔叔不清楚内情,知道他第一次动关系是为了坐在年级第一身后时,还以为他转性预备好好学习了。 私下同他打电话时还调侃说,改天也要见见这个学霸。什么人有这么大的能耐,竟然能让他家小侄子为了离他近些专门跑到他这里来求助。 陆一衍能怎么说? 告诉小叔叔说,他不是喜欢谢裴想和他做朋友,而是因为昨天晚上被谢裴恶心坏了所以想要坐他身后恶心他? 这么一说,不知小叔叔要怎么看他。 肯定要说他幼稚,然后对谢裴更加好奇。 于是陆一衍只能忍着恶心,什么都没说。 没想到到了学校,谢裴没恶心到,自己倒又被恶心了一回。 陆一衍属实是气得够呛。 恰在此时,上课铃声响了起来。 陆一衍只能坐回去,一堂课都相安无事。 上午第三节课是体育课。 高中的体育课很是珍贵,学生们难得能放松一下。 到了后半节课自由活动时间,谢裴赶走跟屁虫楚阳,独自坐在操场外围的观众席上。 楚阳在操场上和同学打羽毛球。 他脑子很好,但运动神经却很差。经常因为接不到别人的球而跑来跑去,别人调侃他他就傻乎乎的笑。 偶尔,楚阳会回头,往谢裴的方向看一眼。 看到他安静的坐在原地,才又重新和同学玩。 和楚阳一起打球的同学打趣说:“你说人跟人真的不一样,谢裴这人……” 在楚阳瞪过来前,对方忙道:“唉你别瞪我先,我对谢裴可没意见。不过他这人确实不太好相处……” “他挺好的。”楚阳反驳,“我跟他一块长大,他什么样子的人我最清楚。” “行行行,没说他不好。我就是好奇,你是怎么跟他处的那么好的?” 楚阳:“……” 他把羽毛球扔到天空,拿起球拍对着球重重一拍。 “不告诉你!” 楚阳道。 观众席上,谢裴盯着楚阳,刚安静没多久,身侧就响起一阵脚步声。 谢裴不用看,就知道又是陆一衍。 难得回头看了对方一眼,谢裴道:“你真是出乎了我的意料。不过也多亏了你,让我得以见识到人类的多样性。” 陆一衍在他身边坐下,讽刺道:“难得啊,谢大学霸竟然主动和我说话。” 谢裴这回没搭理他,转头继续看向楚阳。 忽然,谢裴却感到身侧一热。 陆一衍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你看看这是什么。” 陆一衍举起手机。 谢裴朝着陆一衍手机屏幕看了一眼,当即抿起了唇。 陆一衍收起手机,站起身,道:“让我们的谢大学霸和我低头,似乎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但是——” 他低头看向谢裴,意味深长道:“凡是个人,都有弱点是不是?” 谢裴冷漠的看着他。 此前,谢裴看向陆一衍的视线总是淡淡的,似乎无论陆一衍做什么,在他眼里都和跳梁小丑无异,不值得关注。 但这一次不一样。 这一次,他的眼里真的有了陆一衍。 一瞬间,陆一衍感到早起经历的那些恶心事似乎都不再那么恶心了。 但他还没高兴多久,就见谢裴站起来。 他的眼神重又冷淡起来,眼睛分明看着他,眼里却没有他。 谢裴道:“你跟我来。” 陆一衍嘲讽道:“你让我去我就去,凭什么?” 但谢裴不理会他的嘲讽,径自迈开步子。 陆一衍在原地等了会,发现谢裴确实没有等他的意思,想了想还是追了上去。 和楚阳一起打球的男生看到,球拍指着谢裴和陆一衍离去的方向,说:“啊,你那竹马和陆一衍走一块了。” 谢裴带着陆一衍直接出了操场大门,一路来到教师宿舍,然后从兜里拿出一张id卡刷卡进门。 道:“id卡的主人曾是我母亲名下的硕士研究生,我小时候受过他不少照顾。他在校外有住处,就把宿舍卡借给我用了。” 陆一衍挑眉:“啧啧啧,真实稀奇,没想到谢大学霸竟然会主动和我解释。” 谢裴没搭腔,带着他一路进到了三楼的一间宿舍。 在陆一衍进来之后,咔哒一声,用钥匙锁上了门。 陆一衍坐在沙发上,只是看着谢裴,没阻止他锁门。 等谢裴放下钥匙脱下校服外套后才道:“怎么,想动手打我,也不看你的身板……唔!” 突然之间,陆一衍闷哼一声,声音戛然而止。 也不知谢裴碰了他什么地方,他浑身一疼,瞬间就没了力气,手机也被谢裴抢了过去。 谢裴拿这手机摄像头朝着陆一衍的脸扫了一下,解锁手机。 点开手机相册,第一张赫然是他和楚阳在器材室接吻的照片。 谢裴不知道陆一衍是怎么得到的这张照片的,但他倒也不急。 学校讨厌他的人那么多,这照片到现在都没传出来,说明这照片只有陆一衍有。 此时,陆一衍恢复稍许。 尽管全身仍是没力气,但仍逞强道:“谢大学霸不会以为我真的傻到不知道备份吧?” 陆一衍摸着被谢裴按到的位置,尽管脸都有些扭曲了,还是挑衅道:“就算你把我的手机恢复出厂设置也没用。这照片我电脑里还有,多得是。” 谢裴却没删照片,而是调出了前摄像头。 陆一衍好奇的看着他,就见谢裴解开衬衣领口的口子,露出大半白皙的锁骨。 起初,陆一衍不知道谢裴要干什么,直到谢裴解开了他的裤子。 陆一衍瞪大了眼睛。 因为过度震惊,甚至连话都忘了说。 等到谢裴撩起他的衬衣下摆凑过来时,才终于想起来自己有嘴巴似的,惊吓道:“你,你要……唔!” 谢裴直接坐在了他的身上,用自己的嘴堵住了他接下里的话,暴力的顶开陆一衍的牙关,与他来了一次热烈的舌吻。 陆一衍整个人都石化了。 唤醒他的,是一阵相机‘咔嚓咔嚓’照相的声音。 等陆一衍再次反应过来时,谢裴已经从他身上起来了。 陆一衍满脸震惊的盯着谢裴。 看着看着,关注点就有些不对劲了。 他看着谢裴樱桃般红润的唇,看着他因喘息而稍显粉嫩的脸颊,看着他白的几乎要发光的锁骨,看着他与自己嘴角间相连的那根银丝…… “啊,鼓起来了。” 谢裴满不在乎的一句话,瞬间将陆一衍拉回现实。 砰——! 陆一衍仿佛听到自己脑子里有什么声音炸开了。 脸红的好似猴屁股,滚烫滚烫的。 此时陆一衍依旧不能动,语气却不再像之前一样气定神闲,勃然大怒道:““你不要脸!” 脸色之扭曲,似是被谢裴气得不清。 “你说话啊!你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分明有男朋友还主动往我身上爬!你,你,你简直……” “你真的很吵。”谢裴不耐烦的瞥了他一眼,随手捂住了他的嘴,道:“别拿舌头顶我的手,我刚摸过你的脏东西,还没来及洗手,明白?” 陆一衍:“!!” 他瞪圆了眼睛。 心道:“你才脏!” 又心道:“你竟然不洗手就直接堵我的嘴!” 谢裴却压根看也不看陆一衍,把刚才拍下的他与陆一衍接吻的照片发到自己手机里,存到云盘后,才把手机还给陆一衍。 此时此刻,谢裴仍旧捂着陆一衍的嘴,侧头看着他,讥讽道:“说起来,我真有点佩服你呢。徐老师为人师表,很有些坚持,我曾私下和她说过我和你不和,所以几乎每次调座位我都和你离的很远。你既然能说动徐老师调换座位,怕是专门动了关系吧?不过……” 谢裴说着,俯下身来,看着陆一衍,眼睛弯的像月牙。 “虽然我清楚你特意调座位靠近我是因为你恨我恨得不得了,但你的家人知道吗?如今再加上这张照片……” 谢裴把刚才拍摄的照片调出来。 陆一衍分神去看,只见手机屏幕里,谢裴没骨头一样坐在他身上,眼神迷离,上半身紧贴着他,与他唇舌交缠。 陆一衍刚刚才冷下来的脸又烫了起来。 却听谢裴接着道:“你觉得,要是你的家人看到这张照片,会相信你所谓的‘你讨厌我’的说辞吗?” 陆一衍不能说话,只好瞪着谢裴。 谢裴此时却收了笑,淡淡道:“你果然是个垃圾。” 说完,谢裴松开陆一衍,站起身穿上校服外套。 “你凭什么说我是垃圾?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背着楚阳爬到我身上,楚阳他知道吗?你……” “知道哦~” 谢裴忽然打断陆一衍的话,低头,在陆一衍震惊的视线里,平静的问:“你以为我为什么锁门?” 边说着,谢裴边走到房门前。 解锁,开门,快准狠的揪住预备冲进来的楚阳的衣领,把他摔在墙上。 一套动作一气呵成。 平静的面对着楚阳愤怒到几乎发黑的脸色,谢裴凑到他耳边,用极低的声音道:“如果你敢在这里闹事,我就分手,你明白吗?” 语气冷漠且无情。 “你该知道的……” 谢裴望着楚阳愤怒且震惊的眼,亲了一下楚阳的耳,轻声道:“我从来都不是非你不可。” 楚阳闻言,瞳孔紧缩。 尽管恨不得将屋子里的人大卸八块,但在听到谢裴说的话以后,还是下意识的放下挥舞挣扎的双臂,沉默的低下头,一言不发。 谢裴这才松开他,扣上扣子,拉着他出了宿舍。 期间,谢裴一眼都不曾看过陆一衍,只在临出门前平淡淡的提醒道:“大概十分钟后你就能动了。” 陆一衍:“……” 他深呼吸,闭上眼睛,努力平复受到惊吓的心绪。 但胸腔处剧烈的心跳却无时无刻不再提醒着他,或许在短期内,这已然被谢裴挑起的心绪不是那么轻易能够平复的。:,, 。: 第91章 第三幕 9 谢裴带着楚阳离开莫约十分钟左右的功夫,陆一衍总算恢复些知觉了。 试探性的动了动胳臂和腿,确定那莫名的乏力感消失之后,陆一衍终于黑着脸站起来,一步步朝着书桌的方向走了过去。 桌子上有两个相框,里面嵌了两个人跨越了时间的合照,是陆一衍等待身体恢复的间隙时发现的。 其中一个人是这所学校的历史老师,另一个人则是谢裴。 左边那张照片大约是十几年前照的,那时的谢裴还是个小豆丁,身体圆乎乎的,胖嘟嘟的脸蛋儿被青年捏着,表情十分不情愿的被对方抱在怀里。 右边那张则是高一开学那年拍的。 少年的谢裴和已经变身中年的老师站在学校门口,作为背景的学校大门前还张贴了‘热烈欢迎2021级新生入校报道’的横幅。 和十多年前一样,他仍旧捏着谢裴的脸。只是谢裴的表情却不再像年幼时那样抗拒,面朝镜头时的表情腼腆而害羞,看起来人畜无害极了。 陆一衍曾在班级门口见过他两次,是专门来给谢裴送东西的。 面对这个人时,谢裴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乖巧听话,和面对他时简直判若两人。 陆一衍盯着谢裴那张腼腆的笑脸许久,一把将相框扣了起来,骂道:“真会装!” 骂完,陆一衍打开手机相册。 第一张照片仍是谢裴与楚阳在器材室偷偷接吻的照片,至于谢裴用他的手机拍的与他接吻的照片则不见了。 陆一衍面无表情的看着照片许久。 这张照片不是他拍的,而是一个看他家里颇有些闲钱,主动凑上来当牛做马的小弟无意中拍的。 对方得到照片之后很是兴奋,第一时间把这件事当做八卦告诉了他,还打算打印出来张贴到学校的各个角落。 但是当时的他怎么做的?陆一衍冷漠的想。 他当时想也没想就狠狠地踢了对方一脚,勒令他删掉了所有的照片备份,不许在任何人面前提这件事。 为此,陆一衍很是破费了一笔,才堵住那名贪财学生的嘴。 那人也是听话,拿了钱之后就再没提过这件事,只是到底没有彻底删除照片,而是把留有最后备份的u盘交给了陆一衍。 陆一衍到手之后随手一丢,直到昨天被谢裴气得狠了,才想起来这些照片。 但就算陆一衍用照片威胁谢裴了,其实他也没准备真的把照片发出去。 他真的只是气不过,想要借此吓吓谢裴,仅此而已。 却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过来着了谢裴的道。 “该死!” 陆一衍用力踹了一脚墙壁。 现在回想起来,陆一衍觉得自己就是个傻蛋! 他当初就应该遮掉楚阳的脸,让那个人把东西发出来才对,也省得落得今天这种被动的地步。 真的是…… 陆一衍又气愤的踢了一下墙角,骂道:“没良心的东西,真是好心没好报!” 体育课快下课时,谢裴带着楚阳找到徐娜,谎称楚阳身体突发不适,和他请了一个假。 楚阳前阵子晕倒一事还历历在目,加之徐娜十分放心谢裴的成绩,便准了谢裴的假,托他好好照看楚阳。 两人拿了请假条便出了校门,一路回到家。 如果可以,谢裴并不想请假。 但楚阳正在气头上,尽管谢裴用一开始拿狠话镇住了他。但少年人火气太旺,随便一阵风吹一吹,那被他压下的火星指不定就又烧起来了。 谢裴虽然乐于见得两位主角大打出手分道扬镳,但事有轻重缓急。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先把这位正在气头上的主儿安抚好了才是,免得那位楚先生在背后碎嘴嚼舌根。 就算少年的楚阳开始时相信他,但这种挑拨离间的话听得多了,总会在楚阳心里种下怀疑的种子。 那就不是谢裴乐意见到的了。 事实也确如谢裴预料的那样,成年的楚阳发现谢裴所作所为之后,想也不想便讽刺道:“我早就和你说过,不要太信任谢裴。他能背着你主动勾引陆一衍,自然也能在发现你没有利用价值之后……” 少年楚阳冷漠的打断对方的话:“你们大人都是这么肤浅的吗?眼见未必为实,这话你都没听说过吗?” 成年楚阳:“……是我肤浅,还是你被所谓的爱情冲昏了头脑?” 少年冷笑,反问道:“到底是我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还是你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以至于他做什么你都能阴谋论一番?你说他主动勾引,我却要说这是他逼不得已的反击。还有,教职工宿舍必须有id卡才能进来,怎么就那么巧,谢裴就刚刚好把id卡落在门口了?最后,他知道把门反锁,怎么就偏偏不知道把门上窗户的窗帘拉上?” 成年楚阳沉默片刻,不知是讥是讽,道:“亲眼见到自己喜欢的人主动爬到别人的身上,你还能冷静的这么分析事情的始末,确实没我肤浅。” “冷静?”少年楚阳又是一声冷笑。 他闭上眼,深呼吸,竭力压抑内心的暴虐情绪。 “哈!冷静!对!冷静!我是很冷静。” 少年的楚阳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的嵌进肉里,睁开眼睛寒声道:“我真的十分冷静,十分冷静的思考杀死陆一衍的方法。” 他的眼睛狠狠的盯着被谢裴压着的陆一衍,重复道:“我早晚有一天要杀了他。” 闻言,重生而来的楚阳表情微微一滞,到底还是忍住了,没有搭腔。 后面的发展证实了少年楚阳的猜测。 发现谢裴用手机照了两张照片后便从陆一衍身上起来,重生而来的楚阳沉默许久,才道:“或许你的话是对的,我是被仇恨蒙蔽了眼。但这不代表我的话就是错的。” 少年的他没有回答,隔着窗户,眼神冰冷的盯着里面的陆一衍,像在看一个死人。 盥洗室里,谢裴垂眸,默默的盯着自己的左手。 这只手正被楚阳攥在手里打肥皂,即将经历第五遍全方位洗护服务。 此刻,按着他的手用力搓洗的楚阳脸色发黑,嘴唇紧紧抿在一起,一看就是气得不行。 搓洗力道之大,恨不得给谢裴脱层皮,谢裴的手都红的不像样了。 谢裴:“……” 他沉默的盯着楚阳,眼看着第五遍洗护服务即将结束,马上要迎来第六次加餐时,才终于开口阻止。 “你再洗下去,真的会把我的皮搓掉的。” 说着,谢裴试着将手抽回来,但没成功。 “脏。” 楚阳抿着唇,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他太脏了。” 谢裴:“……” 他略显疲惫的揉了揉眉心,问道:“你不问我怎么回事?” 楚阳给谢裴打上香皂,开始洗第六次:“那你愿意告诉我吗?”‘ 成年楚阳也十分在意这个问题,凝神静待谢裴的答复。 谢裴沉默。 良久,他叹了一口气,无奈道:“陆一衍手上有我和你在学校接吻的照片。这是我能想到的反制的最好的手段。” 这个答复出乎了成年楚阳的意料。 陆一衍竟是会用这种事威胁同学的人吗? 但仔细一想,成年楚阳不得不承认,他对陆一衍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 他是什么样的人?出生年月、人际关系、家庭背景几何?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他,为什么愿意为他做到那种地步? 这些,他全都不知道。 但…… 成年楚阳敛眉。 他所知道的谢裴,可不会因为这种小儿科级别的威胁而束手无策。 谢裴本该有其他的方法才对的,偏偏他的选择是最让人愤怒的一种。 更何况,谢裴主动爬到陆一衍身上时,脸上的表情可不见一丝厌恶,反而…… 这时候,少年楚阳再一次开口了。 “我就知道,你这么做一定有你的理由。但是,你真的以为我很好骗吗?” 洗完第六遍,楚阳终于放开谢裴的左手,看向谢裴的眼神第一次充满冷漠与讽刺,冷笑着问:“但如果威胁你的人是相貌丑陋满脸横肉的油腻大叔,你还会这么做吗?你明明有更好的方法不是吗?扒了他的衣服拍下他的果照,这种烂大街的威胁办法还需要我教你吗谢裴?!” 起初,楚阳还能维持些冷静,但说到后来,表情越来越激动。 此刻,他双眼通红,几乎是扯着嗓子质问道:“你明知我就在门外,却还要让我亲眼看到你爬到别的男人身上,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在你眼里我就真的可有可无可以随便丢弃吗?” 谢裴:“……” 他盯着楚阳的眼睛,发现他是认真的在寻求一个答复之后,表情一改方才的无奈,转而微笑着道:“如果威胁我的人相貌丑陋肥头大耳,我看一眼都觉得恶心,又怎么会主动凑上去?” 或许是谢裴的表情太无所谓,又或许是楚阳早已濒临爆发的边缘,闻言再也忍耐不住,冲上前揪住谢裴的衣领,把他重重摔在墙上。 “所以呢?你为什么亲他?!不止亲他,你还摸他!你不是最讨厌他吗?你不是想要他离你远远的吗?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招惹他?你真看不出来他最后看你时的眼神吗?他被你迷惑住了!他看你的眼神露骨的几乎要扒了你的衣服!这些你真的全都不知道吗?!” “我知道哦~” 即便面前的楚阳几乎要气疯了,谢裴依旧笑眯眯的,满不在乎的说:“我就是因为知道你在门口,所以才故意那么做的。” 谢裴强调:“我就是故意的。” “谢裴!” 楚阳嘶哑着声音,通红的眼睛里有雾气开始闪现。 看那可怜的模样,似乎要忍不住哭了。 只听楚阳声嘶力竭的质问:“你到底有没有心?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谢裴表情微顿。 这不是他第一次听到这种话了。 在被系统拉到这个世界之前,也曾有不少人同他说过这种话。 但他从未记住过他们的名字,甚至连长相都忘记了。 好像……有些暴露本性了…… 谢裴心道。 于是谢裴低头,不看楚阳的眼睛,一言不发。 面前,楚阳终于控制不住情绪,哭了起来。 哭的眼泪到处都是,一点形象都没有。 谢裴仔细的听着耳边的哭声。 半晌,才抬起头来,盯着楚阳哭得看不清表情的眼睛,认真道:“楚阳,当初我提分手是认真的,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楚阳声音里带着哭腔,断断续续的问:“所以,你和他接吻,就是为了想刺激我和你分手?” 谢裴点头,随即瞥开眼不去看他:“你是很好的人。正因为如此,才不应该在我这种人身上花费太多的功夫,不值得的。” 但楚阳却不管他的废话,继续道:“那我要是不肯分手呢?” 谢裴:“……” 他抬头,冷漠的盯着楚阳:“那你就真的是个傻子。” 楚阳见状,反倒笑了。 边哭边笑,边笑边哭,道:“我可不就是个傻子吗?” 说完,楚阳随意抹了把眼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恢复正常:“谢裴,你以后不要在这样刺激我了好不好?” 他按住谢裴的肩膀,有些卑微的乞求道:“谢裴,我现在只是傻子,但傻子总比疯子强不是吗?我还不想变成疯子。所以谢裴,你不要逼我变成疯子好不好?” 谢裴不说话,楚阳便凑上前去。 他碰了下谢裴的唇,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谢裴淡漠的眼,固执的寻求一个答复:“好不好,谢裴?” 谢裴沉默。 良久,他挺直的脊梁放松稍许,心底的坚持也跟着松动些了。 抬起手,撩起额前的碎发。 谢裴不甚在意的道:“陆一衍很脏对不对?” 楚阳点头。 谢裴遂勾住楚阳的脖子,笑了起来:“那你只给我洗手怎么行?嘴巴也要好好洗一洗。” 楚阳会意,却没有动,而是问道:“从今往后,只能我一个人碰你,你明白吗?” 谢裴笑眯眯的反问:“我要是不听话呢?” 他抬手,食指在楚阳胸口打着转,“说起来,我有点想知道你发起疯来时是什么样子!” 楚阳闻言,竟也跟着笑了起来:“相信我,你不会想知道的。” 说完,不等谢裴反应,扣住他的后脑,对着他的唇狠狠吻了上去。 激烈的唇舌交缠之后,楚阳拂开谢裴额前汗湿的碎发,细密的吻落在他的脸上,鼻尖,最后来到他的耳边。 滚烫的呼吸落在他的耳上,楚阳声音沙哑,对着谢裴的耳轻声道:“谢裴,只要你乖乖的,我愿意一直做你的傻子。” 谢裴闻言轻笑一声,回答的话却牛头不对马嘴:“干什么停下?还没洗干净呢。还有,你总借口年龄问题不许把关系进行到最后一步,那……” 他一条腿挤进楚阳双腿之间,紧贴着楚阳,媚眼如丝:“像以前一样总可以吧?” 楚阳闻言,喉头上下滚动,呼吸更加滚烫,声音更加沙哑。 他说:“好。”:,, 。: 第92章 第三幕 10 一场少儿不宜的热身之后,谢裴和楚阳重归于好,至少表面看来是如此。 洗完澡后,谢裴穿着睡衣躺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本语文书背诵文言文。 楚阳没穿衣服,只在腰上围了一张毛巾。 此刻,他正站在谢裴衣柜边找衣服,一边找一边问:“我的内裤呢?我放这儿那么多内裤呢?怎么一条都不见了?” 谢裴知道楚阳又在演,翻了一页书,没理他。 果然,下一刻就听楚阳道:“我内裤找不见了,我穿你一条你不介意吧?” 说完,取出谢裴一条内裤套了进去,随即又换上谢裴的一件睡衣,三两步跳到床上。 谢裴:“……” 他翻了一个白眼,嫌弃道:“你这么变态,你妈妈知道吗?” 楚阳亲了他一口,笑眯眯的反问:“你这么勾人,你妈妈知道吗?” 谢裴阖上书在楚阳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 “内裤穿走别还我,我可嫌弃你了。顺便给我重新在网上多买几条一样的。我这儿隔三差五的买内裤,我妈都要起疑心了。最后,到货后你要是敢私下试穿,叫我发现你就死定了!” “可不敢可不敢!” 楚阳连连摇头,又冲着谢裴的嘴点了两下,这才抬起谢裴的腿放到自己腿上。撩起睡衣下摆,露出他被磨得通红的大腿。 一瞬间,楚阳清明的眼神染上些许墨色。 指腹在皮肤红肿处轻轻蹭了下,楚阳低声问道:“疼吗?” 谢裴眼也不抬,反问道:“锁门了吗?” “锁了。” 楚阳侧身从床头柜上拿了些润肤霜,抹在在手心里化开,贴到红肿处。 “舒服吗?”楚阳边按摩边问。 见谢裴不理会他,楚阳也不介意,仔细的给谢裴按摩腿部肌肉。 按摩到一半,他又笑了,“不过也就现在疼一疼,再等一年多,疼得可就不是这儿了~” 谢裴:“……” 他放下书,敲了下楚阳的头:“抹个润肤霜而已,哪来那么多的废话!还有——” 谢裴盯着楚阳的眼睛,皮笑肉不笑的问道:“你怎么就知道往后一定是我疼而不是你疼?” 楚阳闻言,闷笑一声,道:“我个人倒是不太在意体位问题,甚至还想省点儿力气。但问题是——” 话到一半,楚阳忽然揽住谢裴的腰,一口咬住了他的锁骨,湿热的吻在谢裴脖颈和锁骨间流连。 谢裴惊呼一声,埋怨道:“我刚洗完澡换好衣服!” 但身体却很顺从,没有一丝反抗的意思,同时还不忘提醒说:“不要太靠上,我明天可不想带一脖子草莓印进校门。” 葱白细长五指插入楚阳漆黑的发间,谢裴颇为享受的仰起脖颈眯起眼睛,整个人都瘫软在楚阳怀里。 却不料楚阳只是亲了几下就停了,紧接而来的就是不间断的笑声。 谢裴睁开满是雾气的眼睛,有些莫名的盯着楚阳,似乎在疑惑他为何突然就不继续了。 等了许久,楚阳笑够之后,才低下头,亲昵的碰下谢裴的鼻尖,道:“你看,我一亲你你人就软了,趴我身上扶都扶不起来,哪还有什么多余的力气来搞我?” 声音满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宠溺之色。 谢裴:“……” 他摸起手边的枕头一把砸到楚阳脸上,佯怒道:“去死吧你!” 楚阳好笑的拂开枕头,换了个姿势将谢裴压到身下,笑问:“还继续吗?” 谢裴:“……” 他起初还表情略显严肃的盯了楚阳片刻,但很快便撑不住笑了起来,勾住了他的脖子。 “好啊~” 谢裴眼睛弯弯的,笑道:“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那么厉害,能坚持到一年多以后才动真格。” 全程围观的成年楚阳:“……” 眼看两人又要开始少儿不宜,他终于忍不住开口提醒:“你们是不是忘了我的存在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 为何在明知有第三人围观的情况下,他们两个还能这么旁若无人的亲亲我我? 少年的楚阳不想在这时候坏了谢裴的好心情,便只在心里同成年的楚阳问道:“换你你忍得住?” 成年楚阳无话可说,因为他也曾有过这样一段荒诞可笑的日常。 却听少年的他又问:“你还记得你是恨谢裴的吧?你会一直恨他吗?” 成年楚阳一听,当即冷笑道:“不然呢?我因他家破人亡,怎么可能忘记他的所作所为?” 少年楚阳声音也变得冷漠起来,道:“你最好记住你说的话。” 成年楚阳这才回过味儿来,不可置信道:“你怕我和你抢他?哈!你竟然害怕我和你抢他?你不担心我杀他,却反过来害怕我和你抢他?看来曾经的我真的是蠢到无可救药了,竟然以为家破人亡之仇也能轻易忘掉!” 少年楚阳却仍是平静的道:“你最好说到做到。” 尽管在和成年的他无声对话,但楚阳在面对谢裴时却没有显露出丝毫的情绪。 只见他抬起谢裴的手放到唇边,张开口,一根接一根吞了进来又吐了出去。 随即贴近谢裴的耳,声音沙哑,道:“这次换手。” 成年楚阳:“……” 他深呼吸,像上一次那样闭上眼睛不去看。 但眼睛看不到,耳朵总是能听到的。 呼吸声,闷哼声,娇喘声,以及—— 谢裴甜甜的喊他‘好哥哥’的声音。 好哥哥…… 成年楚阳嗤笑一声。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谢裴会呈现出一种完全顺从的姿态。 撕开在外人面前的穿戴的矜持礼貌的外衣,毫无保留的向他展示他的全部,任由自己在他身上为所欲为。 或许也正因为如此,才让曾经的他产生了一种错觉。 ——谢裴是爱他的。 但那是骗人的。 谢裴不爱他。 他从来都不曾爱过他。 谢裴会如此迷恋身体的接触,只不过是因为过度压抑的学习环境扭曲了心理。 他在父母师长面前表现的越乖巧越听话,心中的压抑扭曲便越重越深。 不是因为告白的人是楚阳,谢裴才接受了他的告白。 而是楚阳恰巧在谢裴心理扭曲崩坏之时主动送上了门,所以现如今躺在谢裴床上的人才会是楚阳。 换做其他人,谢裴同样会如此。 就像他此前说的那样。 谢裴他,从来都不是非楚阳不可。 这一点,重生而来的楚阳看的十分透彻。 但少年的他却无视了自己的警告,再一次义无反顾的陷进了名为‘谢裴’的蜜糖里,不肯抽身。 又或许…… 少年的他并非看不清,只是不愿看清而已。 “所以我才要在你身边盯着你。” 成年楚阳无声自语,“我会一直盯着你,一直盯着,一直……”:,, 。: 第93章 第三幕 11 体育课后半,不少人都看到谢裴、陆一衍,以及楚阳三人一起消失了,十分好奇他们三个做什么去了。 这种好奇一直持续到体育课结束,陆一衍黑着脸回到教室。 看陆一衍脸色着实不好,也就没人敢上去触霉头,只等谢裴和楚阳回来继续看戏。 没料到上午的课程都结束了也没见人回来,说是楚阳难受请假回家,谢裴也跟着照顾去了。 有好事的,上午放学铃声响起后,试探着问了陆一衍一嘴,结果被怼回来了,碰了一鼻子灰不说还什么也没问到。 至此,也就没人敢去问,陆陆续续收拾东西吃饭去了。 等人都走开了,等候已久的苏灿灿这才来到陆一衍身边,好奇道:“你怎么啦?从体育课回来后脸就黑的像煤炭球,这么久了脸色都没变过。” 陆一衍不答反问:“谢大学霸不是说了,不要和我做朋友吗?” 苏灿灿那丫头不知怎么得知他要调换座位一事,赶在他换桌前来到了学校,开口就是让他不要和谢裴闹下去了。 昨天谢裴说了那些话之后,一天都没主动往他身边凑,偏赶在他准备调座位的时候来了。 着实把陆一衍气得够呛。 准备反驳时候,班里其他同学陆陆续续到了,只好闷头换座位,没搭理苏灿灿。 没想到,这刚放学,人又过来了。 苏灿灿被他发的这通脾气给气笑了,道:“不是,我跟你认识多少年了?至于因为他一段话就不跟你做朋友了?我劝你不要和他闹,可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你!你可别好心当驴肝肺的冲我撒火。” “为我好?”陆一衍反问,憋了一上午的气终于撒了出来。 “你知道谢裴小子有多能装吗?td老师面前懂事听话礼貌,人后变脸那叫一个快。我t招他惹他了?莫名其妙就把枪口对准我,当我好欺负啊?为我好就不要劝我,我这回不让他老老实实给我低一回头我就不姓陆!” 苏灿灿:“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但作为和你一起长大的青梅,我劝你还是尽早放弃吧。” 陆一衍不解:“凭什么要我放弃?你看我像是被人打了都不知道还手的草包吗?” “不是你的问题,是谢裴。”苏灿灿摇头,道:“我莫名觉得,你可能斗不过谢裴。” 陆一衍:“……” 他一时间感到十分荒诞,问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斗不过他?” “因为吴晓琪。” “吴晓琪是谁?” “她就是谢裴说的那个,遭遇霸凌时恰好被我救了的那个女生。” 陆一衍感到莫名其妙:“这件事和她有什么关系?” 苏灿灿耸肩:“因为好奇嘛!我真的,真的,真的非常好奇!谢裴这样一个看起来不会太关注其他人的人,为什么会那么清楚一个被欺负的女生的事情。” “然后呢?”楚阳问。 “然后我就问了我能问到的所有和谢裴一个班的人,唉,没想到还真被我问到了!原来中学时期的谢裴和吴晓琪关系很好,特别好。据说对方是山里出来的贫困生,成绩好但是家里很穷,靠好心人的资助才读书到现在。谢裴在班里一直很照顾她,把她当妹妹看。” 陆一衍满脑袋问号:“他竟然会关心自己以外的人?” 苏灿灿:“……你的关注的是不是错了,还有谢裴不是对楚阳也挺好的吗?” 陆一衍闻言,冷笑道:“是,谢裴对楚阳可真的是太好了。” 好到让身为男友的楚阳当面目睹他勾引自己。 苏灿灿不知陆一衍此话何意,但看对方没有解释的意思,便没有深究。 苏灿灿道:“算了,不提这个。我和你提吴晓琪,是因为当时在场欺负吴晓琪的女孩,当日在场的所有人,后续都被开除了,无一例外。” 陆一衍感到十分震惊:“她长得很漂亮吗?” 苏灿灿点头:“唔,挺漂亮的,模样水灵灵的,性格还特别腼腆羞涩。” 尽管事情已经过去许多年,但苏灿灿仍旧记得当初救人时候,那个女孩噙着泪看她时候的表情。 不由得,苏灿灿感叹说:“校花级别的那种漂亮,据说初中那会儿被不少人追过。估计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我问过的每个人对她的印象都挺深的,好几个都把她当初恋女神。” 闻言,陆一衍不知为何,胸中竟有些愤怒:“难道谢裴喜欢那个女孩?” “那倒也没有。”苏灿灿说着,压低声音,“听小道消息说,吴晓琪毕业时候和谢裴告白过,但被拒绝了。” 苏灿灿摇头晃脑:“我说真的,这么多年了,我就没见过比吴晓琪还漂亮的女孩儿,怎么就说拒绝就拒绝了呢?据说初三时候,俩人还约好继续一起上高中,这事儿他们班的都知道。按照他俩的成绩,一起分到重点班的可能性非常大。那会儿好多人都觉得他俩是一对,谁能想到毕业后俩人报了不一样的高中啊。你说他俩要是现在还是一个学校,会不会就成了?” 陆一衍:“……你怎么还是那么八卦?人喜欢谁不喜欢谁关你什么事?” “那不是好奇嘛?俩人都是学霸,都长得非常好看,多般配啊!女的清纯腼腆,男的高冷温柔……” “停!高冷?温柔?”陆一衍冷笑,“个屁!” 没见他主动爬自己身上时候的模样。 回想起谢裴当时的模样和表情,陆一衍忍不住,恨恨道:“我就没见过比他还……” 他用低的只能自己听到的声音道:“还骚的!” “还什么的?” 苏灿灿没听清,好奇问道。 陆一衍却闭上了嘴巴,无论苏灿灿怎么问都不肯再多说一句。 末了,陆一衍才道:“那个吴晓琪,你知道在个学校吗?” 苏灿灿皱眉,睨他一眼:“你要干嘛?我可事先跟你说清楚,你和谢裴闹归闹,别扯上不相干的人。要是你敢拉上那女孩,我跟你急!” 陆一衍翻一个白眼:“我什么时候真成恶人了?你就说知不知道吧?” “知道。” 苏灿灿点头,但还是不放心道:“不过我得跟你一块去。” 陆一衍无所谓道:“随便你。” “裴裴,晓琪家寄来了两箱自家种的樱桃,待会儿你给阳阳家送一箱去。” 谢妈妈一回来,就给谢裴安排了一个活。 “啊,他们又送樱桃了?上次那箱才刚吃完没多久吧。” 不等谢裴说话,楚阳就先从谢裴卧室里蹦出来,从谢妈妈手里接过箱子开始拆封。 “不是说了让他们别送了吗?” 谢裴慢吞吞地从屋子里走出来,“樱桃才种了多久,成本都没收回来呢。他们家不是有四个孩子吗?个个都等着吃饭上学。今年打给他们家的钱也都退了回来,接下来一年怎么过?” 谢妈妈好笑的揉了揉他的头,安慰道:“你就放心吧,他们家这两年宽裕不少。还有,你一个未成年的学生瞎操什么大人的心?要真这么担心,过两天晓琪学校放假,你要是觉得不放心就去看看她。” 刚刚开了一箱樱桃的楚阳闻言,不由得竖起耳朵。 只听谢裴没什么感情道:“那倒不用了。” 谢裴转身回屋,“我和她不熟,只是不希望爷爷的资助打了水漂。” 谢妈妈摇头,嘟嘟囔囔:“这孩子怎么这么别扭呢?初中时候还挺好,怎么一上高中就变了……” 楚阳装了一盒樱桃,适时打断谢妈妈的唠叨:“阿姨,我去洗樱桃了。” 谢妈妈笑道:“去吧,别忘了带回去一箱。” 楚阳点头:“谢谢阿姨!” 洗完樱桃后,楚阳就回了谢裴的房间。 随手锁上门,楚阳把樱桃放在桌上,轻手轻脚的抱住了谢裴,不知第几次问道:“你真的不喜欢她吧?” 谢裴淡淡道:“我说了几百遍了,我对她没感觉。过去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永远不会有。” 说着,谢裴顿了一下,才继续道:“她太正常了。” 而正常人,是无法接受疯子的。 楚阳:“……” 他委屈:“那她要不正常,你就会喜欢她吗?” 谢裴闻言,故意逗楚阳说:“要是那样,说不定真的会。” 楚阳:“……” 他恨恨的磨牙:“不行!” 谢裴转头,笑眯眯的望着楚阳吃瘪的脸,道:“你是谁?你说不行就不行?不过……” 他眼尾一抬,道:“要我听你的也不是不行,只要你……” 楚阳:“只要我什么?” 谢裴温和的笑,道:“我记得的没错的话,你还没有用过嘴吧?” 他眯起眼睛,手掌按在楚阳肩膀上,压低声音命令道:“跪下,舔我。” 楚阳表情一滞,还没说话,就见谢裴收回了手,满脸都是无趣。 “逗你的。”谢裴冷淡道,“今天闹得太狠了,我可没什么兴致再继续下去。时间不早了,没事的话你就回……”去吧。 谢裴剩下两个字还没说完,就被楚阳打断。 “你怎么知道我不愿意?” 楚阳说着,屈膝慢慢的跪了下去,瞳孔幽深,道:“我愿意,谢裴。” 他按住谢裴的膝盖骨,抬起头,满脸痴迷的道:“我愿意的,谢裴。” 谢裴:“……” 他低头,仔细的看了楚阳一眼。 半晌,一脚把他踢开,声音冷漠且不留情面:“滚!” 同一时间,成年楚阳愤怒的声音在少年耳边响起:“你连脸都不要了吗?!你一定要把自己低到泥里去吗?你觉得他会在意吗?你这么做值得吗?” “我才不管值不值得,我只知道一点——只有他沉浸在我带给他的欢乐里的时候,才会忘掉一切,只记得我。” 少年楚阳一边再脑里回复,另一边不顾谢裴的冷漠表情重新爬回他身边,扶着他的膝,道:“我可以一辈子做你的舔狗,只要你永远都只看着我。” 谢裴闻言,分神看了楚阳一眼,然后拿起手机,拨了110的电话。 “喂,您好,请问是警察叔叔吗?我好像遇到变态了……啊,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一直丢内裤……是啊,真的好可怕啊,我明明是男孩子啊,怎么会有变态专门偷男孩的内裤呢?……啊,好好,我家的地址是小区栋号……好的,谢谢警察叔叔,再见。” 少年楚阳和成年楚阳一起沉默了。 这边放下电话,谢裴再次低头看向楚阳:“你现在能站起来了吗?” 楚阳:“……” 他立刻站起来,身板挺的笔直,小心翼翼的侧头问道:“你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还行,不过你要再闹的话我就真报警了。” 谢裴低头,开始写作业,“另外,我现在不想说话只想做题,我这几天因为你浪费了多少时间你自己心里清楚。你如果还想继续待着就给我乖乖闭嘴,别吵我,明白吗?” 楚阳点头,乖巧得不得了:“明白!” 楚阳就这样安静了许久,忽然,谢裴开口了。 谢裴的语气听起来漫不经心的,说:“楚阳,我喜欢有独立人格的人。如果你只会讨好我,为了满足我的要求处处妥协处处拉低底线,那么早晚有一天我会抛弃你。” 说完,谢裴叹了一口气,转头看着表情有些懵懂的楚阳:“不要无底线的迁就我,好吗?” 楚阳:“……” 他表情懵懵懂懂的,说:“但是,我刚才是真的想……” 但看到谢裴越来越黑的脸之后,到底没把话说完。 谢裴:“……” 他道:“你没救了。” 成年楚阳难得赞同谢裴一回,也跟着道:“对,你没救了。” 少年楚阳:“……”:,, 。: 第94章 第三幕 12 拍下照片威胁陆一衍的第二天,谢裴照常回到学校上课。 这回,他没主动招惹陆一衍,陆一衍也没再为难他。 一整天都相安无事。 隔天,生活依旧平静。 等着看热闹的扑了个空,便渐渐忘了这件事。 很快,时间来到了周末。 周六一大早,苏灿灿便按照约定和陆一衍一起坐车去找吴晓琪。 她在寄宿学校读书,家离的远,周末基本不回去。 一路上,陆一衍都在皱眉沉思。 这两天坐在谢裴身后,陆一衍有事没事都在观察他。 怎么看,都只是一个正常的人。 虽然大部分情况下都不会有什么人主动和他搭话,但偶尔有人问题他也不会拒绝,甚至讲的还很耐心,一点也没有传言里的冷漠。 苏灿灿最是八卦,陆一衍便问道:“不是说谢裴不肯给人讲题吗?” 苏灿灿摇头:“不是这么说的。谢裴他只会在优先保障自己的学习时间充足的情况下,才会和别人讲题。底子太差的人,他通常都会先看一眼对方近期考过的卷子,然后再根据错题情况给他划上需要复习和巩固的章节。基本上把他划得章节知识点搞清楚了,他那个问题也就会了。” 末了,苏灿灿又加了一句:“备注,楚阳说的。” 苏灿灿摇头:“我也是听我新同桌说的才知道,谢裴不是不肯给别人讲题,他是不肯给底子太差又不努力的人的讲题,嗯,她说这也是楚阳说的。如果底子太差,要彻底讲清楚一道题需要涉及的知识点可能就很多,这种情况下,他会直接把知识点划出来让问问题的自己看。如果看了还是不会,谢裴会讲。如果明明没看却谎称自己看了但不会的,谢裴基本就不会理他了。” 陆一衍:“……那之前的传闻?” “那倒也不是传闻,是事实。他说谢裴他说话通常比较直,不喜欢拐弯抹角,那肯定有些人接受不了。嗯,我同桌说这还是楚阳说的。这些事,只要是和楚阳关系不差的都知道。你知道的,楚阳接触的都是些学习认真的人。然后你身边都是一群不爱学习的……” 陆一衍:“……这怎么还能怪到我头上?他是自己没长嘴不知道解释吗?” 苏灿灿摇头:“可能谢裴本身也懒得解释吧,而且少些人找他他也乐得清净。我同桌说了,她刚开始也不信,后来试着问了下,发现是真的。她还给我展示了谢裴给他重点标记的地方。她全都看了,然后类似的题就真的再也没错过。” 陆一衍有些惊讶,接着问:“那学习委员让他上去讲学习方法那回又是怎么回事?” “就那样呗,谢裴他真的没学习方法,纯靠做题做出来的。你这让他上去讲学习方法,他得讲的出来啊!” “那他还当面说楚阳猪都不如?” 苏灿灿:“你怎么那么多问题?人不就坐你前头吗,你自己问他啊?” 陆一衍的回答让苏灿灿无话可说:“那他得理我啊!” 苏灿灿:“好吧,其实是因为楚阳经常打游戏不看书,然后他能考好成绩全是因为他脑子足够聪明。他会是会,但你问他这题为什么这么解?有什么技巧和方法?他通常只会说,书里这么写的——嗯,这还是楚阳说的。所以说问他有什么学习方法还不如问猪。” 陆一衍:“……这才几天,你就把谢裴的情况摸清了?” 苏灿灿笑嘻嘻的说:“因为很有意思啊。而且经过我的了解和观察,我大概知道为什么谢裴那么不待见你了。” 陆一衍莫名关心这个问题,不由问道:“为什么?” “因为谢裴这个人不喜欢整日无所事事的混子。你恰巧,就是咱们班的混子头头。一天到晚不好好学习天天迟到早退旷课,还带着一群人跟你一起迟到早退不好好学习。” 苏灿灿说着说着就笑了,“这么想你好像确实挺讨厌的啊!” 陆一衍不服:“你有脸说我?” 苏灿灿反驳:“我跟你还真不一样,我喜欢跑步,所以我虽然学习不好,但我跑步训练特别认真。” 陆一衍:“……” 他感到莫名其妙:“我努不努力和他什么关系?他管的着?我又没碍着别人,他和我摆什么脸色?而且混子那么多,他怎么就只和我摆脸色?” 苏灿灿摇头:“我也是瞎猜的啊,又不保证对。” 说着话,两人已经来到吴晓琪所在的学校。 苏灿灿早早就和学校里认识的人打了招呼,快到学校门口时,老远就看到了吴晓琪站在学校门口。 只不过叫人意外的是,谢裴也在。 不止在,还脸色不太好的看着他们汽车驶来的方向,似乎早知道他们要来。 陆一衍:“……他怎么在这儿?” 苏灿灿也是一脸懵:“我也不知道啊。” 但车已经停下了,而且吴晓琪也按照约定出来了,就这么爽约似乎不太妙。 苏灿灿便道:“要不就我下去好了,你在车里躲躲?” 陆一衍冷笑:“躲?我凭什么躲?我还怕他?” 说完,率先拉开车门走下车。 脚刚踏上地面,谢裴便走了过来,透过车窗同还呆愣在车里的苏灿灿道:“我妹妹交给你了,请假条也签好了。她说想认识你很久了,我想你们两个应该能聊得来。至于他……” 谢裴按住陆一衍的肩膀,笑的温和:“我有事和他商量,把他借走应该不会影响你们两个女孩儿交朋友吧?” 苏灿灿不知该如何应对,求助的看向陆一衍,却见对方点头。 “你们两个玩去吧,她跟你不一样,是个乖乖女,你记得别带她去乱七八糟的地方,还有玩完把她送回来。我正好也有事和谢裴商量,就不陪你们了。” “啊,好,好的。” 苏灿灿傻傻道,呆愣愣的目送着两人离开。 直到一个女孩在车门前探头,羞涩的同她打招呼时,才想起还有这么一个人在。 看对方腼腆又可爱,笑起来的模样有如青春恋爱电影里的初恋女神再现,苏灿灿便决定暂时忘掉陆一衍,带着新认识的可爱妹妹玩去了。 载着两个女孩的车子离开后,陆一衍四处看了下,发现楚阳不在,便讽刺道:“你单独出来见我,不会又想给你的男朋友戴绿帽子吧?” 谢裴不理会他的嘲讽,表情冷漠,没有一丝当日教室宿舍里的勾人模样。 只听他冷冷道:“今天一大早晓琪就打电话说,她的恩人要来看她,问是不是我安排的。我当时就不放心,苏灿灿不像是会无缘无故就去看望陌生女孩的人,再联想她和你的关系,就知道十有是你在搞鬼。” 越说,谢裴脸色越冷:“我和你之间的恩怨,不要牵扯上其他的人,如果再叫我发现你暗地里找晓琪的麻烦,别怪我不客气。” 陆一衍气急反笑:“哦?你想怎么个不客气法?像上次一样趴在我身上拍照威胁吗?你真以为我会害怕?就算照片真的传出去,毁的也只会是你,而不是我。” 他逼近谢裴,压低声音嘲讽道:“还有,你这么熟练的投怀送抱,别不是私下干过好几次了吧,就不觉得丢人吗?” 谢裴闻言,竟一点也不生气,反而笑道:“就算我不要脸天天往男人身上爬,又关你什么事?” 陆一衍:“你!” 他没想到谢裴脸皮这么厚,被人这么讽刺竟也能不生气,一时语塞。 谢裴却借着道:“我怎么了?我告诉你,我根本就不在意你怎么看我的,讨厌也好鄙视也好甚至是恨也好,都和我没关系,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互不相干,但你为什么非要闲的没事往我跟前凑?” 陆一衍生平头一回见到这么不讲理的人,愤怒同时又感到十分无语:“拜托,谢大学霸,是你先莫名其妙的朝我开炮我才不得已反击的好吧!我之前没惹你吧?你先说的看不起我,我不过好奇追问两句就又说我是狗只知道乱吠,我是橡皮泥吗?我还只能忍着不能反击了?怎么到你这里就变成我都是自找的了?” 他说着,烦躁的在原地走了几圈,一脸不解的问:“不是,谢大学霸,你讨厌我归讨厌我,你给我个理由啊?至少我有权知道我到底哪得罪你了吧?你告诉我,我要真错了,立刻有多远滚过远,保准不再出现在你面前行吗?” 谢裴:“……” 他挑眉,冷笑道:“你真想知道?” 陆一衍点头。 谢裴便朝他勾了勾手指,道:“那你过来,凑近点儿,我小声你说。” 陆一衍点头,刚凑过去,耳朵便被谢裴鼻息间的热气弄的抖了一下。 一瞬间,他又想起谢裴迷离着眼爬在他身上的模样,脸控制不住,有些发热。 “我告诉你啊,我之所以这么讨厌你,是因为……” 谢裴在他耳边轻轻笑了一下,退后些拉开距离,说的话要多可恨有多可恨:“我就不告诉你!” 陆一衍:“……” 他想骂人,却在看见谢裴盛满笑意的眼神时怔住了。 “我啊,就喜欢看你气得跳脚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谢裴眼里波光流转,表情温柔似水,道:“你能奈我何?” 陆一衍:“……” 他险些要被谢裴弄的怒火攻心了,却不知怎的,他分明恨的牙痒痒,却偏生不起打人的念头,只得在心里骂:p! 这时,却又听谢裴道:“不过,你要想让我道歉也不是不可以,但前提是……” 谢裴眯起眼睛,“我只和比我强的人低头,你觉得你够格吗?” 陆一衍气笑了:“我要是真的超越你了,你打算怎么办?” 谢裴托腮,思忖道:“虽然我不觉得你能厉害到哪里去,但如果你哪天超越我了,我就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和你道歉,你看如何?” 陆一衍闻言挑眉,笑道:“你最好记住你说的话。” “记住了又能怎样?”谢裴嘴上说话依旧不饶人,“反正你就是泥里的老鼠,再怎么折腾都成不了龙。” 陆一衍:“……你嘴里能有点好听话吗?而且你不是说过说我是天才吗?对可能超越你的天才就这个态度吗?” “那也得等你超越我之后再提,又不是所有人都和楚阳那个变态一样。”谢裴说着,啊了一声。 有些头疼的扶了下额头。 陆一衍离得近,只听到他小声嘟囔:“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谈恋爱好烦,哄人也好烦,又是不得安生的一天……好想分手……什么时候分手……” 谢裴说完,就完全忘了身边的陆一衍,小跑几步去到街对面刚刚下车的楚阳身边。 陆一衍退后几步靠在墙根上,眯着眼看着对面的两人。 嘴上说着要哄人,但其实是楚阳一脸讨好的跟在谢裴屁股后面,谢裴才是没什么表情的被哄的那个。 和在学校里一样,谢裴一如既往的表情冷淡,脸上的不耐显而易见,似乎面对楚阳时和面对他时没什么两样。 但……还是不一样的。 陆一衍心想。 都是不耐。 面对他时是真的不耐,看一眼都嫌污染了眼睛。 但面对楚阳时的不耐,却是仅对亲近的人才会表现出的小性子,一种变相的信任与依赖。 因为知道对方总会包容自己,所以才有恃无恐吗? 陆一衍凉薄一笑,讽刺道:“真是糟糕的人。” 随即拿出手机,拨通了小叔的电话。 陆一衍道:“如果下次月考我要拿全年级第一,需要做到什么程度?” 对面的小叔想也没想:“你发神经了?” 陆一衍:“……我没开玩笑。” 小叔:“你真的发神经了。” 陆一衍:“……” 他再次在心里骂:“p!”:,, 。: 第95章 第三幕 13 “吴晓琪早晨打电话和你说什么了?你不是说你不准备来看她吗?陆一衍怎么在这里?你跟他刚才怎么离得那么近?” 以上,是楚阳从出租车上下车前,憋了一肚子的问题。 “你又生气啦?你别不理我啊。我真没想管着你,我就是担心你出事。我上次开发的小程序,甲方把钱打过来了。好多钱呢,我带你和晓琪一起出去玩怎么样?” 以上,是楚阳看到谢裴黑漆漆的脸色后,满脸讨好的围着他转时哄人的话。 至于满肚子的质问? 除了继续憋着没别的办法。 “晓琪有苏灿灿陪着,你一个大男生跟过去干什么?” 在晾了楚阳半晌之后,谢裴才勉为其难,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少年楚阳闻言,嘴角不由翘起来,脸上的兴奋藏也藏不住。 “既然这样,那咱么两个一起去看电影吧。你都好久没在周末陪我出去了。” 谢裴拒绝的非常干脆:“今天没空。” 楚阳却不想放弃。 谢裴周末也很少出去,他已经很久没和他出去玩了。 “那明天呢?明天周日,一天太长的话,半天也好。一起出门吃饭,看电影,或者去郊外爬山?你都好久没出去了。” “明天也没空。不止今明两天,往后我都没空。我刚刚才和陆一衍下了挑战令,最近一段时间都不会有空。” 楚阳疑惑:“挑战令?什么挑战令?” “我答应他,要是他考赢了我,我会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和他道歉。” 谢裴说着,看了眼日历,面色平淡道:“距离下次月考还有两周时间,我必须抓紧时间复习。以后你再来我家,除了学习之外的活动一律禁止。” 似乎怕楚阳不明白,谢裴刻意压低声音,强调说:“包括接吻拥抱等一切浪费时间的亲密活动在内,从现在起一律禁止,明白吗?当然,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不要再来我家,毕竟某种程度上你真的很烦人。” 楚阳:“……” 他觉得谢裴变脸的速度真的太快了。 前脚还勾着自己的脖子叫哥哥,后脚就冷酷无情的赶他走。 心有不甘,楚阳小声反驳:“不明白,也不想明白。还有,为什么又是这个陆一衍?不过两周时间,他一个成绩垫底的学渣就算再努力又能怎么样?你是不是太看重他了?小小的月考而已,你就和往常一样不就行了吗?” 楚阳几句无心之言,却意外触及了谢裴的敏感神经。 只见谢裴的脸色冰冷下来,寒声道:“什么叫‘小小的月考而已’?你知道我为了保住这个年级第一,不让后面的第三第四第五赶超有多努力吗?什么又叫做‘再努力也没用’?智商普通却偏自命不凡想争第一,除了努力还能怎么办?你一个从来都没有努力过的人凭什么嘲讽别人的努力?在你眼里我是不是特别笨?拼了命的好好学习却连你这个作业都经常不做的废宅二次元都比不过!” 或许是太过激动,又或许这些话是在心里憋了很久,谢裴说到最后,眼中竟隐隐有泪光闪现。 楚阳见他模样,就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连忙着急的和他解释。 “不是,我没有,你别生气,我没有瞧不起任何人的努力。我,我就随口一说,没别的意思。我,我就是看你太辛苦了。我心疼。” 楚阳努力辩解,语无伦次不说,手脚都因为太过慌乱而无处安放。 “我真的没有嘲讽任何人的意思,我看得到你的努力,我看得到,我没有觉得你笨,你很厉害,你真的,比我厉害,你别生气,别生气好不好?” 楚阳很着急很努力的在为自己辩解,但因为谢裴的脸色一直不好,无论怎么解释都只是冷漠的看着他,楚阳一个控制不住,竟然没出息的哭了。 “你别生气,你最近老是对我没好脸色,你一生气我就害怕……” 他说着说着,竟越哭越大声,模样既害怕又委屈。 谢裴费了好大劲才把他的话拼凑完整。 他说:“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不喜欢你把太多注意放在那个姓陆的身上。” 楚阳一面哭着,一面轻轻的抬起手,小心翼翼的握住了谢裴的手腕。 见谢裴没有挣脱他的手,才用可怜的不能再可怜的声音道:“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谢裴冷眼看着楚阳,半晌,才不带什么感情的说:“楚阳,我说过,不要太迁就我。我不是好人,我从心底深处厌恶这个人与人差距过分明显的世界。这么多年以来,我心底的戾气无时无刻不在积累,早晚有一天会承受不住爆发出来。你越迁就我,我就会越肆无忌惮的伤害你。” 上身略微前倾,逼近因他的话而怔住的楚阳,谢裴眼睛里依旧是深不见底的冷漠。 只见他抬手,动作极温柔的拂掉楚阳眼角的眼泪,冷冷道:“趁我还有点良知在身上,不要再靠近我了,楚阳。” 打从看到吴晓琪的第一眼,苏灿灿就被惊艳到了,对这个礼貌懂事的女孩喜欢的不得了。 两人逛了会儿超市之后有些累,便就近找了家奶茶店坐下。 谈话间隙,苏灿灿望着对面安安静静坐着喝奶茶的女孩,在心里疑惑道:“她真的好漂亮啊,为什么谢裴会舍得拒绝这么漂亮的女孩的告白呢?” 想起谢裴,苏灿灿不由微微颦起眉头,有些好奇的问道:“说起来,谢裴从初中起就特别努力吗?” 怕吴晓琪误会,又忙解释道:“我没有其他的意思,我就是觉得他太累了。课间休息十分钟,他有五分钟的时间都在看书,少看一秒钟都不肯。就努力这点,我挺佩服他的,我只是觉得这样会不会太累了?他的成绩那么好,就算稍稍放松一点也没关系吧?” 吴晓琪没说话。 毕竟才第一天认识,苏灿灿担心自己问了不该问的问题,忙道:“对不起对不起,我话太多了,我没别的意思,就真的是随口一提。你无视就好。” 却没料到,吴晓琪竟然接话了,但却不是回答她的问题。 “初三毕业那年,我曾和谢裴告白过,被他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吴晓琪无意识的搅动着杯子里的奶茶,声音有些飘,似乎在回忆当日告白时的情景。 她问道:“你知道他是怎么拒绝我的吗?” 这个问题把苏灿灿搞懵了,摇摇头,眼睛瞪的圆圆的,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但吴晓琪似乎也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打算,很快就转移话题,笑着问道:“我很久没见谢裴了,他在高中过的怎么样?楚阳不会还和初中一样,天天跟在他身后跑吧?” 苏灿灿闻言,当即点头,有些夸张道:“原来初中时候就是这样了啊?我感觉他俩有点像连体婴,走到哪儿都待在一块。” 吴晓琪似乎对此很感兴趣,接连问了许多谢裴上高中以后的事情。 苏灿灿是个心大的,知无不言,包括陆一衍被谢裴diss一事,很快便把谢裴的事情抖了个精光。 吴晓琪一直仔细地听着,不时点头笑笑。 等把该问的都问完,才笑道:“怪不得,他原本一直不肯见我,却原来是为了你们两个。或许在你眼里,谢裴是个很奇怪的人。但对我来说,谢裴却是个很好的人,是除我父母亲人外遇到的最好的人。” 收敛笑容,吴晓琪认真道:“作为你曾经救过我的报答,我可以解答你的疑惑,我想这应该也是你和你那位朋友今天专程来找我的原因。” 苏灿灿被说中心思,有些尴尬地摸摸头:“对,对不起。” 她不好意思地吐了下舌头,抱歉道:“不过我是真心想和你做朋友,谢裴的事你不想说就不要说,反正关心这个的是陆一衍,又不是我。” 吴晓琪摇摇头:“没关系,谢裴不会在意这些,而且这件事说出来,或许对谢裴和你的朋友都有帮助。” 说罢,吴晓琪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道:“在你们看来可能有些过分的努力,是他从小就被灌输的信念。他的父母,爷爷奶奶,姥姥姥爷,甚至是叔叔阿姨,每一个人,都是靠自己的努力达到现有的成就的。所以他虽然不聪明,却意外的从小就有很强的好胜心和自信心,认为只要努力,没有什么是做不成的。他喜欢努力的人,享受努力带来的成就感。但与此同时,他也非常厌恶天资聪颖却不加珍惜,仗着自己年轻就为所欲为的所谓的天才。在他看来,那是对老天赏赐的天分的浪费。” 苏灿灿疑惑:“那楚阳……” “楚阳?” 吴晓琪冷笑一声,一改之前的温和模样,表情有些冷漠的道:“楚阳,才是最应该离开谢裴的人。” 分明离谢裴最近的人是楚阳,可偏偏最不了解谢裴的人,也是他。:,, 。: 第96章 第三幕 14 “所以,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陆一衍从苏灿灿口中听得谢裴为何讨厌他的前因后果之后,不满的来了一句。 苏灿灿撇嘴:“跟你确实没关系,但谁叫你恰巧属于‘天资聪颖却不加珍惜,仗着自己年轻就为所欲为’的天才呢?说真的,我倒也能理解他。有些人天生就适合跑步,偏偏……” “停!你的事我知道。但是——” 陆一衍皱眉看着苏灿灿,再次反问:“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苏灿灿解释道:“可站在谢裴的立场……” 陆一衍再次打断苏灿灿,表情严肃的问:“我又为什么一定要理解他的立场呢?” 苏灿灿被问得无话可说。 陆一衍见状,收敛了些气势,道:“人这一辈子不就是自己开开心心才最重要吗?你我这种家境,就算是一辈子什么也不做,也足够舒舒服服活到最后了,然后我天生懒惰不想努力也不愿意努力,只想每天混吃等死躺平一辈子快快活活的,不可以吗?人为什么一定要有追求呢?你看看现在满大街的行人,哪个人工作是为了所谓的追求?不过是为了生活罢了。” 苏灿灿:“可你不觉得那样的生活很空虚吗?” 陆一衍摇头:“不觉得。” 苏灿灿:“……不觉得没有追求目标的生活很无趣吗?” 陆一衍还是摇头:“不觉得。再者……” 陆一衍冷笑:“他有本事冲我撒火,怎么没本事管好那个楚阳?我看楚阳也没有多么认真努力,谢裴有做什么吗?还不是任由他整日玩闹?” 陆一衍说完,望着表情明显不赞同却不知该如何反驳的苏灿灿,道:“苏灿灿,我想你应该清楚,所谓的‘人人生而平等’就是个笑话。这个世界生来就是不公平的。有像我和你一样天生含着金汤匙的,也有生来穷困潦倒一辈子活在泥沟里的。有人生来聪明绝顶智商超群过目不忘,同样有人天生智障任由他怎么努力也达不到普通人的智力水平。有些差距是后天努力可以弥补的,但有些是任凭你怎么努力都无法追上的。谢裴如果不能接受这种差距,早晚会出事。” 苏灿灿闻言,不由的睁大了眼睛。 因为就在不久之前,吴晓琪也说过同样的话。 “我希望谢裴早点接受他与楚阳之间的差距,否则他早晚会因此而毁了自己。” 苏灿灿听了,脸不由垮了下来:“就没什么办法了吗?明明那么努力的一个人,就一定不能有个可以让人接受的好结局吗?他都已经那么优秀了,为什么还要那么钻牛角尖呢?” 陆一衍沉默。 良久,他才道:“或许并非没有办法。” 苏灿灿闻言,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一把抓住陆一衍的胳臂用力的摇晃:“快说快说!你有什么办法?能帮他吗?” 陆一衍没回答,而是走到书桌旁边坐下,摊开一张试卷,并在试卷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找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他。” 苏灿灿来到陆一衍身后,一脸疑惑的问:“什么稻草?还有,你为什么会买五三?还买了一堆各科都有?” 陆一衍却开始赶人:“你可以走了。顺便把我的话告诉你今天新交的朋友一声,我想她会明白的。” 苏灿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按照陆一衍说的做了。 哪知吴晓琪得知后很是开心,并拜托苏灿灿代她同陆一衍道谢。 苏灿灿一脸懵逼:“不是,为什么不认识你的晓琪都能明白,而和你一起长大的我却一点也搞不懂?而且谢裴明明是讨厌你的吧?为什么晓琪会在电话里说他是在无意识的像你求助呢?你们一个个的好像什么都懂,知不知道你们这样搞,会让我觉得我好像一个傻子?” 陆一衍凉凉道:“不用怀疑,你就是。” 苏灿灿:“……” 她还想问,但看到陆一衍忙着做题,就决定暂时离开,心里的疑惑留着以后再解开不迟。 没想到离开前,却又听到陆一衍道:“话说楚阳他能不能明白呢?他又知不知道,他的存在给了谢裴多大的压力呢?为什么这样了,谢裴还能……” 苏灿灿疑惑的‘啊’了一声,没得到回应,才明白陆一衍是在自言自语。 “还能什么啊?”苏灿灿嘟嘟囔囔的关上了房门,“真是,话都不知道说全。” “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 楚阳躺在自己的床上,瞪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表情呆滞的自言自语:“前些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又变了,说不理人就不理人。分手分手分手,他提了好几次分手了。我哪儿做的不好吗?我明明什么话都听他的,为什么还是要赶我走?” 或许太过疑惑,少年的楚阳竟主动和成年的他搭起了话。 “你说你是从未来过来的,那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呢?” 成年楚阳没有理会他。 少年楚阳似乎也没指望对方能够为他答疑解惑,继续自言自语。 “谢裴总是这样,看起来直话直说,但其实他把心思藏得比谁都深。我的事他了解的一清二楚,可他的心思我却一点都不知道。” 成年楚阳沉默,因为事实确实如此。 谢裴在他面前讲话虽然总是不客气,但真实的想法从来不提。就连日复一日的刻苦学习,在他口中也只是‘不想让父母长辈蒙羞’,似乎并非真正因为喜欢读书而读书。但他学起来从来都不会厌倦的模样,又好像他十分热爱学习一样。 因此,哪怕重生一回,楚阳也从来都不知道谢裴心里真正喜欢的是什么,真正想要的又是什么。 “他说他不喜欢我玩游戏看动漫,总说我是二次元废宅。但他从来不阻止我,也乐意听我跟他讲游戏讲动漫,甚至还会在生日送我最喜欢的角色的限量手办。我听谢阿姨说,那是他用攒了五年的压岁钱买的。” 成年楚阳闻言,视线不由的飘向了楚阳放在桌上最显眼位置的红衣执剑少女,那曾经是他最喜欢的一个游戏角色。 当年这名角色的限量手办出来时,他非常想要。可惜这款手办国内没有发售,只能干看着。没想到在生日那天,谢裴竟会送给他这个手办当礼物。 当时他开心的几乎要跳起来,问及怎么对方是怎么买到的,他却只是轻描淡写的说:「叔叔买的,我不喜欢。」 他起初真的信了,直到后来才从阿姨口中知道,那是谢裴拜托他在国外做学术交流的叔叔专门跑到漫展上买的。 「漫展什么的他叔叔不懂,打视频问裴裴,裴裴也不懂,俩人就在那边对着屏幕干着急,真的搞笑死了。」 “他说他不喜欢学习不好的人,我就听他的话次次考年级前三。可是吴晓琪刚上初中时成绩一度垫底差点受不了想要退学,他不是照样喜欢她的很?还专门为了她制定学习计划,搞得那段时间班里人都在传他俩好上了,差点没气死我。” 吴晓琪是他们初中特招来的特别贫困生,学杂费全免不说,还有奖学金发。 但是谁也没料到,她的成绩会在开学后一落千丈,排名直接垫底。 班主任为此特意找过她,告诉她如果不能提升成绩,那么学校方面会收回对她的资助。 学,可以继续上。 但同时,钱,也必须交。 班主任本意只是想激励对方好好学习。没想到吴晓琪闻言,竟打算直接退学,班主任拦都拦不住。最后吴晓琪母亲都来办退学手续了,却被突然出现的谢裴阻止了。 也不知道谢裴都和吴晓琪和她母亲谈了什么,到最后,吴晓琪还是留了下来。 不仅留了下来,谢裴为了她甚至找上了他的爷爷,在他的帮助下为吴晓琪量身定制了一套学习计划。最终,吴晓琪的成绩上来了,排名直接进入年级前五,学校的资助也因此保住了。 很久以后成年楚阳才知道,吴晓琪的父亲在来学校看她的路上出了车祸。肇事司机逃逸,吴家为了父亲的医药费焦头烂额,吴晓琪因此夜不能寐,成绩自然下来了。 这件事是直到他初三那年,吴晓琪主动找上他他才知道的。 成年楚阳记得,当时的他很震惊,因为谢裴的家境不足以让他拿出高昂的医药费来帮助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谢裴家里给你父亲交的医药费?」 「不,他只是帮我找了一个专门做法律援助的律师,然后告赢了那个富二代。那个烂人,曾经想用十万打发我们,我们差点上当了。可谢裴他不止帮我们要到了200万,还让对方进了监狱。他还告诉我说,他暂时不知道读书可以给我带来什么,但至少可以告诉我,世上有法律这种东西。」 「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在他眼里,你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活该活在象牙塔里一辈子。」 想起过往,成年的楚阳不由得有些恍惚。 不知怎的,这些他以为自己早已经忘记的回忆,此刻竟渐渐的清晰起来。 这一刻,他忽然想起来出狱之后,已经成为资深律师吴晓琪曾主动找上门,想要帮他。 吴晓琪说:「我可以免费做你的辩护律师和谢裴打官司,让他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但却不是为了帮你,只是不想看到他再错下去。我能看出来,他这些年一直活的很痛苦。如果可以,我想结束他的这份痛苦。」 楚阳不相信吴晓琪,断然拒绝了她的要求。 只是在对方离开时,到底没忍住,问道:「为什么?即便他变成如此令人憎恶的模样,你依旧在为他着想?他痛苦,难道我就快活吗?!」 吴晓琪当时很是冷漠的看着他,说:「或许在你看来很荒谬的一个事实是,谢裴他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你至少应该负一半的责任。他本来可以成为一个非常优秀的人,如果没有遇见你的话。」 楚阳无法接受这个解释,愤怒的质问道:「那么请问吴大律师。我到底做了什么呢?」 吴晓琪回答道:「谢裴曾经很在乎你,比你想象的要在乎你,比你在乎他还要在乎你。他曾问过你,为何喜欢他,你还记得你的回答吗?」 那时的楚阳并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只能摇头。吴晓琪见他摇头,冷笑一声,什么也没说便离开了。 但现在,在事情过去许久之后的现在,楚阳竟想突然起来了。 记得那是初三上半学期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少年的谢裴在柳树下看书时,楚阳出现在他背后,笑嘻嘻的蒙住了他的眼睛。 「猜猜我是谁?」 「别闹了。」谢裴拂开他的手,好似随意的问道,「你为什么老爱跟着我啊,你很烦啊你知道吗?」 少年的楚阳皱着眉苦思冥想许久,到底还是没说自己喜欢他才愿意跟着他,而是编了一个理由,绞尽脑汁的说谢裴的好。 「因为你很厉害,很努力,很用功,很坚韧,很执着,很自律……嗯,反正就是很厉害,比我强多了!从小到大,我一直很佩服你!」 「那我要是没你厉害呢?」 「不会的!」少年的楚阳拍胸脯保证,「你这么用功这么努力,肯定会一直比我厉害!比所有人都厉害!」 “所以,我到底应该怎么做,他才会开心呢?” 耳边突然响起少年的自己的说话声,打断了重生而来的楚阳的回忆。 不由自主的,成年的楚阳回道:“只有你离开他,才是对他最好的选择。” 说完,成年楚阳闭上了眼睛。 这一刻,他仿佛回到了过去。 少年的谢裴坐在树下,冲他温暖的笑,说:“也对,我怎么可能输给你这种二次元废宅呢?”:,, 。: 第97章 第三幕 15 深夜十点半,谢裴谨遵人设,坐在书桌前写卷子。 突然,消失已久的机械音上线了。 「你是故意招惹陆一衍的吗?」 谢裴笔尖一顿,没料到惯常隐身的系统竟然会莫名其妙的上线。 “没有。”谢裴手托着腮,随口答道,“我的初衷只是让楚阳恨屋及乌,不给重生的主角大人和陆一衍太多的相处机会。毕竟站在我的角度,如果有人莫名其妙的表现出对我的厌恶,我多半会把他当个傻子,顺便拉入交友黑名单眼不见心不烦。” 「但你的举止言论却引起了他的关注,他以为你之所以挑衅他,是在向他求救。他最近天天看书刷题,就是为了成为压垮你的稻草,让你彻底看清普通人与天才之间的差距,进而逼你收回那莫名其妙的好胜心。」 谢裴:“……” 他略微皱眉,“真稀奇,你竟会向我透露陆一衍的动向。” 「因为我觉得你是个非常有趣的人。从你被系统拉进这个游戏起,我就在关注你的一言一行。相当一部分人进来后,会呈现出改过自新的态度,好像变了一个人般,以此来赢得攻略对象的原谅,但你却从来不掩饰你对攻略对象的厌恶,或者说不屑?」 「说实话,我曾经被你展现出来的态度欺骗到了。你离去前对许尤的安排,让我以为你至少是在意他的。但你后面的表现却让我对这个想法感到了怀疑。」 谢裴不答,反问道:“你自称‘我’,是否可以认为,你并非机械造物,而是有自主人格的……生物?另外,你这样和我搭话,不会被上一级的系统抓到吗?” 「这一点我无法回答。」 谢裴也不追问,只点了下头:“哦。” 「……这就完了?」 “不然呢?” 「你不问问我现在的攻略进行到何种程度了吗?我既然都主动现身告诉你陆一衍的动向了,你为何不趁机多询问一些细节呢?」 谢裴却淡淡道:“不感兴趣,也没必要。在我看来这个世界里的主要人物中,只有陆一衍算是正常的,且具备一定的同理心。他最初或许只是对我感到好奇,但与吴晓琪的结识大概率会让他以为我已经濒临崩溃边缘,选择成为一根压垮我的稻草无可厚非。但我依旧无法理解。说的严重一点,我对他的所作所为可以算上‘语言霸凌’了。啊,少年人有时候就是会有一种奇怪的圣母心,即便我这个人糟糕透顶,竟然也愿意花心思来拯救我。” 「关于这一点,我可能需要向你报备一下。可能你自己没有意识到,或者你自己从来不觉得的一点是,你很漂亮,非常漂亮,至少比原本的谢裴要漂亮许多。此外,你早先对楚阳的分手理由是错的,现如今这个时间段,陆一衍还没有喜欢上楚阳。因此我能理解陆一衍对你莫名的关注。或许,如果你没有为了刺激楚阳而和他亲到一起的桥段,他也不会如此。」 谢裴的关注点却只有两个:“并非原本就和我一个模样吗?此外,我收到的剧情说,我和楚阳在一起,是为了刺激陆一衍。” 「恕我无法透露更多。」 谢裴笑了笑:“不,你已经透露的很多了。” 「或许你应该继续对剧情人物的分析,我对你的想法很感兴趣。」 谢裴闻言,微微眯起双眼,却到底还是没有发表什么看法,继续他的分析。 “吴晓琪呢,说她正常,却也不完全正常。说她是好人,却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她心思细腻,十分清楚我和楚阳之间的问题出在哪里。同样的,她也看出了原主过强的好胜心,却从不劝慰他,只是选择冷眼旁观,任由事态恶化。她这么做的初衷是什么呢?对原主的喜欢么?是想在我和楚阳分开后插足吗?喜欢一个人会乐意看到他一步步垮掉吗?我不理解。” “我,或者说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一手好牌打得稀烂。这个人呢,无论家庭环境还是出身背景,都比普通人强太多。此外,据我的观察,原身的父母长辈从未给我施加过太多的压力,这一点从他们主动找楚阳沟通,让他不要事事让着原身就看得出来。看我太用功还时不时的会进来熄灯,强迫我休息。偏偏如此和睦的家庭背景下,他也能给自己找到那么多的压力直到把自己逼疯,叫人不佩服都不行。不过我不得不承认,世上确实有他这样的人。” “最后,是楚阳。设定里给了他超出常人许多的智商的同时,让他成了一个情商为负的笨蛋。在他那有限的情商容量里,他对感情的理解就是一味的满足我表面的需求,想要pua他简直轻而易举。某种程度上,就他这种傻子,就算将来我不害他,其他人也会害他。那时他应该怎么办呢?依靠陆一衍?成年楚阳的表现也出乎我的意料。说不动手就真的不动手,只是盯着我。但我严重怀疑,以他的情商,如果将来我真要害他,事先未做丝毫准备的他未必能阻止我。所以……” 谢裴嗤笑一声,道:“系统指望这样的世界能让我产生一丁点的留恋,是不是有点太过愚蠢了?” 「……」 「你真的,毫不掩饰你对楚阳的鄙视和厌恶呢。我看你和他相处的很不错,以为你至少是不讨厌他的。」 “你错了,我并没有鄙视或厌恶楚阳。” 谢裴淡漠道,“因为他还不足以让我产生类似喜欢或讨厌之类的情绪,我只是有些怜悯他。” 「为何是怜悯?」 谢裴道:“因为他和我一样,是一个没有自己的人格,被你们牵着鼻子走的可怜人。” 「……」 “所以……” 谢裴微微一笑,漫不经心的道:“你现在所展示的莫名其妙的善意,只会让我更加警惕你。” 「……既然警惕我,为什么对我说这么多?」 谢裴却笑了,似是漫不经心的道:“你怎么知道,我说的又一定是真心话呢?至少就楚阳来说,我还可以有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说法,你要听听看吗?” 「……比如?」 “楚阳这个人,看似情商很低,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但实际上他却精明的很。表面看来,是他被我牵着鼻子走,但事实却完全相反。基本我每次做卷子,他都会在我身后观察,因而十分清楚我对知识点的掌握程度,所以才能做到每次考试都精准的控制自己的分数,确保卡在我之后的同时又不会相差太多。哪怕我偶尔成绩下滑分数不如从前,他同样也能做到跟着我成绩下滑。你说,这样可怕的观察力,真的会蠢到任由我牵着鼻子走吗?” 谢裴停下,笑问:“那么问题来了,哪个版本的楚阳是我心目中真实的楚阳呢?又或者,有没有可能这两个都不是我心中的楚阳?此外,你告诉我不要完全相信剧情,那么我是否可以认为,所谓的‘我开车撞死人事件’另有隐情呢?” 「……」 「你真的很可怕。」 谢裴笑答:“谢谢夸奖。”:,, 。: 第98章 第三幕 16 周一一大清早,楚阳和往常一样出门,准备和谢裴一起去上学,却被准时候在门外的谢妈妈告知说,谢裴早在半个小时前就已经出门了。 最后,谢妈妈递给楚阳一份早餐,略微摇了下头,无奈的笑道:“你们两个又吵架了?真是,都不是小孩儿了,怎么还隔三差五就吵架?昨天裴裴一天都绷着个脸,和谁都不说话。我和他爸很久没见他这么生气的样子了。” 楚阳闻言,脸立刻垮了,有些恍惚的走下楼。 路上,又遇见了熟悉的大爷,他见楚阳一个人往学校走,乐呵呵地问:“我看小谢那孩子一个人背着书包走了,就知道你俩又吵架了,这次要等多久能和好啊?” 楚阳却笑不出来,表情好像要哭一样:“他这回要是真的再也不理我了怎么办?” “那哪能啊?” 大爷不以为意,依旧笑呵呵的,“你哪回不是这么说,最后不还是好好的吗?对了,小谢的早餐带了吗?” 楚阳晃了下手里的早餐,苦着脸说:“这次真不一样!” 老大爷看到早餐就知道肯定没事,摆摆手道:“哪回你不是这么说?还不快点跑,再晚饭该凉了。” 楚阳表情仍有些懵,但还是点了点头,迈开步子跑了起来。 一路撒丫子狂奔,总算在上课前10分钟赶到教室。 此刻,谢裴正冷着脸坐在座位上奋笔疾书。楚阳刚想凑上去,就见他身后的陆一衍用手指戳了戳谢裴的背,面带微笑道:“谢大学霸,这题我也不会,你教教我呗~” 楚阳心道:“垃圾陆一衍,又来找茬儿!” 他笃定了谢裴不会理会对方,撸起袖子正准备上去拉开陆一衍,就见谢裴臭着脸转身,表情十分不耐的道:“我坐下刚不到二十分钟,你就问了我不下五次问题,你烦不烦啊?” 陆一衍表情十分欠揍:“老师们这会儿都忙着备课呢,而且我这不是被谢大学霸感化了,准备改过自新好好学习了嘛~谢大学霸您帮帮忙,再帮我看看这道题呗!” 谢裴冷冷的盯着他,任由陆一衍表演完后,才不耐烦的打开他桌上的高一数学书:“这一节,还有这一节,自己看,别烦我。” 陆一衍笑嘻嘻地道谢:“谢谢谢大学霸,你人真好,我下次有问题不会还找你帮忙。” 对此,班里同学全都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 这时,苏灿灿拉了下愣在门口的楚阳,下巴朝陆一衍的位置努了努,说:“今天一来就这样了,是不是特欠揍?我要是谢裴的话,早一巴掌就呼上去了。” 楚阳不说话,冷漠的看着陆一衍,表情看来有些阴森森的。 苏灿灿都差点被他的表情吓到了,可不过眨了个眼的功夫,对方脸上的阴森感又不见了,只剩下冷漠。 另一头,陆一衍也觉察到了楚阳的视线,特意‘友好’的朝他笑了一下,问道:“说起来,今天怎么不见两个学霸一起来上学呢?平时你俩不都一起来吗?” 楚阳不答,黑着脸走过去,正要绕过谢裴对上陆一衍,就被谢裴拽住了手腕。 楚阳当即停下,低头看向谢裴时,表情立刻变了。 只见楚阳表情有些讨好,语气小心翼翼的问道:“饿了?包子和牛奶我都是揣兜里一路跑过来的,现在还热乎着。” 谢裴冷脸接过早餐,道:“坐下,快上课了。” 楚阳立刻忘了陆一衍,嘴角翘起来,听话的坐了下来。 “你还在生气啊?” 谢裴没理他,阖上书,拆开袋子咬了一口还热乎乎的包子。 包子是昨天晚上包的,猪肉玉米的馅料,是谢裴最喜欢一种。 距离上课还有八分钟,时间足够他吃完早餐。 谁料才咬了一口,就被陆一衍踢了一下凳子腿。 谢裴不耐烦的转头,没好气道:“又干嘛?” “纯属好奇,原来谢大学霸吃饭时是不会看书的吗?” 陆一衍手托着腮,笑嘻嘻的说,“我以前一直以为你争分夺秒到连吃饭都要看书的地步呢。” 谢裴:“……” 这次他还没说话,楚阳却终于再也忍不住,没好气的骂了一句:“关你屁事!” 陆一衍反唇相讥:“我分明是在和谢裴说话,你插什么嘴?我看你才是多管闲事。” “我和谢裴打从娘胎里就是一起长大的,他的事就是我的事,怎么会是闲事?你一天到晚不安好心,上次逼得谢裴在后黑板站了一天,这次又想干什么?利用他的好心浪费他的学习时间?” “谁不知道你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关系铁的不得了啊?不过我十分好奇,既然你们关系那么好,为什么谢大学霸和你在一起时候也没感觉多开心啊?说我浪费他的时间,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和他分享你的游戏见闻,我都替谢大学霸烦。” “你以为你是谁?你还替他烦?他要是烦我的话就不会送我限量手办当生日礼物了!” “一个生日礼物而已,你自我感觉未免也太良好了吧。谁不知道你沉迷二次元?傻子也知道该送什么!他一个连课间休息时间都用来学习的人,哪有什么闲情逸致听你讲游戏?不过是碍于面子不好说出来。” 如此这般,二人唇枪舌剑交替输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事件中心的谢裴却像个边缘人物一样,面无表情的吃着包子,看着他们两个吵架。 苏灿灿看的乐呵,不由拍了拍手,惊叹道:“哇哦~” 班上其他人或疑惑或兴致勃勃,都在看他们两个斗嘴。 最后一口包子下肚,谢裴喝光牛奶准备回头,却被陆一衍和楚阳同时问道。 “谢大学霸/谢裴,你觉得谁说的对?” 谢裴谁也不理,不咸不淡的道:“你们吵归吵,不要扯上我。另外,我觉得你们两个有成为欢喜冤家的趋势,还请继续吵,不要停。” 楚阳和陆一衍闻言,齐齐做了一个恶心的动作,似乎都对对方嫌弃到不行。 这一下子,不少关注这边动态的人都笑了。 同一时间,上课铃响了起来,两人总算结束了这一场莫名其妙的针锋相对,各自开始上课。 课上到一半,那个莫名其妙的机械音再度上线。 「你看,我没有骗你。陆一衍确实被你吸引了,否则不会像小孩子一样和楚阳吵架。」 谢裴:“哦。” 「你不开心吗?你无意识间抢走了主角受将来的强大助力,这意味着这个世界对你将不会再有什么威胁,你不感到高兴吗?」 谢裴不以为意,道:“不过是高中生热血上头后的一次吵架而已。陆一衍看不惯楚阳傻不愣登,只知道给我压力。楚阳看不惯陆一衍吊儿郎当,就知道找我麻烦。这也能被你解读成因我而争风吃醋,我看你真是小说看多了。” 「可陆一衍……」 谢裴不想再和这个莫名其妙的生物搭话,最后送给他三个字:“你很烦。” 这之后,不论对方怎么和他搭话,谢裴都没有理会他。 最后,系统不得已,只能暂时消失。 课间休息时间,谢裴眼睛快速掠过上课时讲的知识点,做一个简短的复习以此来巩固知识。 结果才看没几行,就又被身后的陆一衍戳了戳背。 “谢大学霸,老师上课讲的东西太难了,我有好多都没听懂~” 谢裴:“……” 他第一时间按住准备发作的楚阳的手,揉了揉眉心,不耐道:“啊,我已经够烦了,别让我更烦好吗?你再烦我,下次别和我当同桌。” 楚阳闻言,不敢发作,只能忿忿瞪着陆一衍。 针对陆一衍,谢裴也不客气。 他回头,盯着陆一衍:“问我可以,但我不免费,得付钱。从现在起,一个问题一千,先付后问。每个问题限时一分钟,超时加钱,一分钟一千。” 陆一衍挑眉,随即拿出手机点开微信:“劳烦,加个好友先?” 谢裴拿出手机扫码加完好友之后,手机上立刻多出一万的转账。 陆一衍笑眯眯的说:“现在可以了吧?超时我还可以加。所以,可以开始讲课了吗,小谢老师~” 谢裴:“……” 他盯着手机上多出来的巨款,转头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全程围观,此刻正目瞪口呆的苏灿灿,问道:“有钱人都这么花钱不眨眼的吗?还是我见识太少了,这点钱对他连九牛一毛都不算?” 苏灿灿连忙摇头加摆手:“别看我,我没那么傻,更没那么有钱。” 随即怒道:“这小子有这么多钱,上次生日就送我一把破扇子,还是超市买东西的赠品。我们之间的友情就这么廉价吗?!” 说完,苏灿灿看向谢裴:“你说的对,这种人不值得交朋友!我呸!去你的破扇子!” 谢裴:“……” 好多同学见状,都好奇的凑过来看,想知道陆一衍到底给谢裴转了多少钱。 可谢裴很早就把手机屏熄了,什么都看不到。 这时,陆一衍又开口了,依旧笑嘻嘻的,喊谢裴说:“小谢老师?现在可以开始上课了吗?” 谢裴:“……” 事先握住楚阳的手腕,确保他不会闹事,谢裴才对陆一衍道:“放学别走,跟我去市图书馆。” 讲话间隙,他瞥了楚阳一眼,依旧紧紧握住他的手腕,眼含警告:“不许闹事。” 等楚阳瘪着嘴,不情不愿的转身后,才看向陆一衍,继续道:“有时间吗?” “有,怎么会没有呢?” 陆一衍笑,“像我这种闲人,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你说是不是啊,小谢老师?” 谢裴不理会他的称呼,道:“好,那么在到达图书馆前,请不要再烦我。” 说完,他冷漠的转身。 陆一衍没有异议。 第二节课开始上课后,他漫不经心的听着课,眼睛却一直盯着前桌的谢裴。 然而,无论他怎么看,都无法将眼前的谢裴和当日在教师宿舍勾引他的那个人联想到一起。 分明是同一个人,为何人前人后能有那么大的反差呢? 不止如此,看谢裴接起吻来那熟稔自然的模样,是否可以说明,同样的事,他私下曾和楚阳做过无数次呢? 亦或者,他们之间是否有过比亲吻更加亲密的举动呢? 思及此,陆一衍不由得讥笑一声,低声自语:“真是想想就叫人不舒服。” 只要一想象到谢裴放软身体,任由楚阳亲吻抚摸的场景,就让他打从心里感到恶心。 突然,藏在桌洞里的手机弹出一则微信信息提示。 陆一衍打开微信,看到的就是谢裴全额退款的消息记录。 几乎是同一时间,谢裴微信账户又收到了多达近两万的转账,是楚阳发起的。 “我也有钱,全是我自己挣的加存的,都给你,你别理他。” 后面还加了一个哭泣的表情包。 谢裴是课下才看到这些信息的。 他捏着手机看了半晌,才转头看向可怜巴巴看着他的楚阳。 “都给我了?” “都给了,压岁钱都在,一毛都不剩。” “哦,那我存起来了。” “那,那个,能给我留10块午餐钱吗?” “饿着吧。” 谢裴表情冷淡,嘴角却微微翘了起来,说:“涨涨教训,免得以后闲的没事又给我找事。” 楚阳欲哭无泪。:,, 。: 第99章 第三幕 17 晚上5:40,距离放学的时间只剩五分钟的功夫,班主任徐娜宣布今天的课程结束了。 话音落下的一瞬,教室里的气氛瞬间活跃欢快起来。 赶在学生们吵起来之前,徐娜敲了敲黑板,道:“安静,接下来谢裴同学有几句话要说。” 随即看向谢裴,用眼神示意道:“你可以上来了。” 全班同学的视线齐刷刷的投向前排的谢裴。 在众人的注视里,谢裴慢吞吞的走上了讲台,道:“为了响应学校的号召,我和楚阳决定临时组办一个学习帮扶小组。” 台下陆一衍闻言,脸色立刻变了。 原本他还在兴致勃勃的安排接下来的学习计划,现在听到谢裴并非针对他一个人展开帮扶,瞬间感到自己被欺骗了。 不止陆一衍,连楚阳都懵了。 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所谓的学习小组。 谢裴的视线却根本没放在他们身上,继续道:“接下来的两周时间里,每天晚上6:45~9:00期间一起,小组成员将一起复习功课。一三五数学,二四六理化生,周日随意。期间我可能会针对历年来频繁出现的考点做一些简单的讲解,到时各位有什么疑惑都可以问我和楚阳。如果我和楚阳不会也没关系,我还可以请教我的父母。目前学习小组包括我和楚阳在内,还有陆一衍。有感兴趣的,可以一起参加。” 颜莉莉听了,第一个举起手问:“谁都可以参加吗?” 她是苏灿灿的同桌,早前对谢裴观感一般,不好也不坏。但自从问过他几次问题,心态立刻转变了,还在苏灿灿面前说了他不少好话。 她之后,苏灿灿也高高举起手来,大声问道:“学渣可以参加吗?” 谢裴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报名,表情有些惊讶,但还是很快恢复过来,回道:“谁都可以。而且这次涉及的主要是一些基础的知识的讲解。” 闻言,颜莉莉和苏灿灿异口同声:“我要去!” 她二人之后,其他原本还有些犹豫的人也都举起了手,纷纷道:“我也去。” 最后统计下来,全班45个人,除去陆一衍外,竟有10人报名参加,其中不乏成绩排名十分靠前的人,把讲台上的谢裴都搞的有些懵了。 依照他在班里的人缘,他以为最多也不过三五个人参加。 他已经做好了如果没人参加,就找楚阳帮忙摇人的准备。 但惊讶归惊讶,谢裴还是很快调整好面部表情,道:“那等下吃完饭后,还请各位尽量在6:30前到市图书馆大门前集合,超时不候。” 苏灿灿问:“去图书馆吗?” 谢裴摇头:“不,人多太吵了,会影响到其他人。我们是去图书馆隔壁的中理,我妈妈的办公室。她给我们准备好了小黑板和板凳,嗯,可能还有些零食和小吃。只是事先没想到有这么多人,所以可能……” 谢裴表情有些不确定,“好像多少都有一点挤。” 谢裴没料到的是,‘零食’两个字放出来,举手的人又多了一个:“有什么零食?” 谢裴着实没想到有人会问这个,表情不由有些疑惑:“零食吗?” 他仔细想了想妈妈发的图片,回道:“瓜子,酸奶,巧克力,苹果,橙子,爆米花……” 问问题的人闻言果断道:“我去!” 他之后,又有人报名:“我也去!” 最后,谢裴统计人数时,发现参与的人竟又多了五个。加上他、楚阳和陆一衍,总共18人参加。 每个参加的人都兴致勃勃的,有的是好奇,有的是凑热闹,有的是单纯馋零食,只有零星几个是为了学习去的。 谢裴知道这些,但他并不在意。 只要不是和陆一衍一对一教学,怎样都好。 谢裴满意了,陆一衍表情却是有些难看。 趁大家各自出去吃饭的空档,陆一衍停在谢裴课桌前,皮笑肉不笑的道:“谢大学霸这是什么意思?” 楚阳不满的在旁边‘哼’了一声,声音十分大,却不敢站出来发表不满。 因为谢裴今天和他强调过好几遍,禁止和陆一衍吵架。 却不料,面对陆一衍的询问,谢裴面不改色的直接道:“因为楚阳不喜欢。” 楚阳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一个鲤鱼打挺从座位上跳起来,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 这时,谢裴又冷着脸补充道:“他闹起来很烦人,我可没那个闲工夫哄他。” 楚阳十分擅长择言而听,自动忽略了谢裴后面那句话,得意的朝着陆一衍扬了扬下巴,表情要多嘚瑟有多嘚瑟。 陆一衍气得肝疼。 他这边难得好心想帮一帮谢裴,没想到就得到这种待遇,一时竟气得想就这么不理谢裴,任他自生自灭好了。 但很快,陆一衍就放弃了这一想法。 只听谢裴接着道:“你如果不想来完全可以不来,我也乐得清净。” 此刻,班里已经空了,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因此,谢裴也懒得再同陆一衍维持‘友好’的同学情,冷笑道:“本质上,你也不需要我教。恕我见识有限,实在搞不懂你闲的没事扮猪想干什么,吃老虎吗?” 在陆一衍反驳前,谢裴紧接着道:“不过请别误会,我对扮猪吃老虎的人没意见,我有意见的只是你这种一边在嘴上假惺惺的说什么‘你学习好厉害’,一边在心里傲慢的想‘这有什么,比我差远了’的烂人。” 陆一衍:“……” 他简直被气笑了,十分不解的问:“不是,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心里怎么想的?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我什么时候那么想过了?是不是不论我做什么,你都能想出一百种理由把我往坏处想?” 谢裴丝毫不加掩饰的承认了:“对。” 望着一脸无语的陆一衍,谢裴的表情十足嘲讽,直白道:“我也不想骂你,我也想清净啊。但你天生爱犯贱,明知我不喜欢你还偏要往我跟前凑,自己上赶着找骂,我能有什么办法?” 说完,眼睛瞥向旁边安静如鸡大气不敢出的楚阳,脸色依旧不好,冷冷道:“有句话,陆一衍说的确实不错,我的确很烦你,懂?” 楚阳点头如捣蒜。 谢裴:“……” 他转身往外走,低声骂道:“又一个犯贱的。” 楚阳屁颠颠跟上去,同往常一样无视了谢裴的冷脸。 “阿姨准备的零食可能不够,要不我再去买点?” “去吧。” “那,那啥,我没钱……” “……” 谢裴打开微信给楚阳转了200块钱的同时,不忘骂道:“你不止贱,你还蠢。我都这样了你还不跟我分手,到底是想干什么?就知道紧扒着我不放,我是金子吗?” 楚阳傻乎乎的笑,说:“因为你是谢裴。” 谢裴闻言,丝毫不觉得感动,而是头疼的扶额,颇为无语道:“啊,天啊,我真的无法理解……我看你脑子真的有病……算了,我就不该问你……” 说着,谢裴看了下时间,表情渐渐地恢复了往日的平淡,催促道:“快走吧,吃完饭还要去超市,别迟到了。” 楚阳忙跟上去。 “等会吃什么?” “随便。” “那去吃板面吧,我好久没吃了。” “你想吃?” “想。” 谢裴眯起眼睛,笑得十分好看。 “那就不吃。”:,, 。: 第100章 第三幕 18 谢裴和楚阳人手一袋零食,踩着约定的时间点赶到了图书馆门口。 出乎谢裴意料的是,他和楚阳竟是最晚到的。此外,每个人手里或多或少都提了些东西。 有的是饮料,有的是零食,有的是水果。 只有站在人群的最后方的陆一衍双手空空,在看到谢裴过来时还有些生气的转了下头,看都没看谢裴一眼,似乎还在努力消化被谢裴激起的怒气。 谢裴没有理会陆一衍的情绪,走到众人面前。 第一个报名的颜莉莉正在分发雪糕,看见谢裴过来,当即走上前来,开心的递来两支雪糕。 苏灿灿从她身后冒出头来:“你们来晚了,没得挑,只剩最后两只了。” 她晃了下手里的那支雪糕,“最贵的被我挑了,哈哈哈,第一个挑的人有特权。” 说完,还炫耀的同谢裴展示雪糕封面上,那浓郁诱人的巧克力夹心插图。 “你练跑步的人,能吃这种高热量的雪糕吗?”谢裴随口一问。 苏灿灿表情一僵,随即露出一副壮士断腕的悲壮表情:“没关系,不过是跑二十圈的事情,为了巧克力夹心雪糕,值了!” 谢裴一个没忍住,直接笑了出声。 一时竟有闲心想道,排除他无法理解的楚阳和陆一衍在外,其他的人果然都非常正常。 “谢谢。” 谢裴拿了一只雪糕,同颜莉莉道谢,“我没什么忌口的,有的吃就很满意了。不过……” 他看了眼同学们手里的大包小包,有些疑惑,“你们怎么都买了东西?” “毕竟不能光麻烦你啊。”颜莉莉腼腆的笑了一下,“所以我们几个就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下,分批去超市买了不同的东西,今天吃不完还可以明天吃。反正这么多人呢,坏不了的。还有,我建了一个群,要拉你进来吗?” 谢裴点头,一面在前方带路,一面拿出手机和颜莉莉添加好友:“那就麻烦了。” 苏灿灿这时又道:“大学霸,明天的约定时间可不可以晚几分钟?5:45下课,6:30就要到图书馆,吃饭、买东西、最后加上赶路的时间,我们都差点迟到。” “对对对!”不知是谁开口应和,“你没看到,我们几个出超市后一路百米冲刺狂奔过来的,就怕迟到!” “是啊。我上课迟到都不怕,但谢大学霸说超时不侯,我就真的一点不敢迟到。” “我也是,大学霸看起来好严厉!” 谢裴闻言,有些好笑的问:“我看起来有这么不好说话吗?” 谢裴此刻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颜莉莉便好奇的问:“那就是可以迟到?” 众人闻言都看过来,等待谢裴的答复。 却只听谢裴直白道:“不能。” 众人:“……” 不知是谁挑起了话头,众人开始当着谢裴的面讨论起他来。 “啊,我被大学霸刚才的笑容欺骗了,竟然有点小期待……我真傻……” “我也被欺骗了,话说大学霸,你以后如果做了老师,一定很可怕。” “是的是的,祈祷我的孩子能上谢老师的课。” “哇,那你的孩子将来一定很惨~” “哈哈,想什么呢?谢老师的学生哪有那么容易当啊!” “……” 谢裴:“……” 他其实想说的是:不能,才怪。 原本他只是想开个玩笑,然后顺着大家的意思将集合时间推迟十分钟。但是他还没说出口,就被其他的同学截断了。不止如此,其他人竟然还接受良好。 不过想到自己在外人心目中的形象,同学有如此反应倒也正常。 谢裴不由的摸了摸下巴,思考着明天到底要不要推迟集合时间。 众人谈笑间,不知谁和谢裴提了一句:“谢老师,咱们这么多人挤进去,会不会很吵?” 谢裴道:“嗯,这点我妈妈想到了。她事先已经和院领导方面报备了,此外办公室的隔音还行,所以不用太担心。” 没料到的是,因为他这次没有及时拒绝‘谢老师’这个称呼,以至于往后班上同学看到他,都笑称他为‘谢老师’。 在前面走了会儿,谢裴停下,和苏灿灿说明路线,便绕到队伍最后面。 从他们集合开始,楚阳就一直没有说话,赶路时也走在最后面,沉默的好像一个透明人。 “你怎么了?”谢裴问。 侧头瞟了一眼楚阳莫名其妙的笑脸,谢裴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怎么一个人在后面笑得这么奇怪?” 楚阳闻言,凑向谢裴的耳朵,和他小声告状。 “还不是那个自称未来的我的家伙!他不是说你是个坏蛋吗?我就站后头让他看,让他用自己的眼睛看。你要是个坏蛋的话,能这么好说话吗?” 说着,楚阳得意的扬了扬下巴,“他一定是被我搞得无话可说了,一句话都不回我!” 谢裴闻言,微微一愣:“你不提的话,我都要忘记他了。” 楚阳点头,声音依旧很低:“他话一直很少,不知道想的是什么。我本来也不想理他的,谁叫他刚刚一看见你和他们有说有笑,就骂你是表里不一,还骂了别的难听的话,我都说不出口,可把我气坏了!” 谢裴迟疑道:“然后你看不过去,就和他吵了一架?” “对,他骂你一句,我回骂了他十句还多!他现在气得都不理我了!活该!闲的没事就知道在我耳朵前说你坏话,我要不是心志坚定,说不定就被他骗了!” 谢裴愣了一下,随即掩唇,低低的笑了一声:“你可真是,有必要这么较真吗?” “有必要!就是要让他知道他才是错的那个!” 楚阳眼睛晶亮晶亮的,邀功道:“我是不是特别棒!” 不等谢裴答复,楚阳便凑过来,压低声音,满怀期待的问:“所以今天回去后,我能不能亲亲你啊?就一下~真的就一下~” 谢裴却微微挑眉,抬手在楚阳额头上轻轻的弹了一下,道:“我看你是在想屁吃!” 说完,谢裴迈开步子,又走到了前面。 谢裴走后,楚阳依旧跟在最后。 确保谢裴看不到之后,他才收敛脸上的笑,冷漠的望着前方的人群。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慢悠悠身后的陆一衍,待他追上来后,才冷冷的道:“讨厌的人真的是越来越多了。这么对比起来,你倒是最顺眼的那个。” 陆一衍皮笑肉不笑:“是吗,我倒宁愿我是你最看不顺眼的那个。” 望着前方什么都不知道的众人,陆一衍的视线定格在谢裴身上,道:“喜欢我的人大把,可我一点也不稀罕。难得遇到这么一个对我唯恐避之不及的,我反倒记住了。” 转头,直面楚阳阴冷的目光,陆一衍笑得十分挑衅:“我好像确实有点贱,你说是不是?” 陆一衍以为,楚阳听这话会生气,甚至有可能会因此对他动手。 但楚阳没有。 他只是冷冷的看着他。 不知怎的,陆一衍被他这样的视线看的浑身发毛,不自觉地摆出了一副防备之态。 倏地,楚阳竟笑了,道:“你这么紧张干什么?你如果喜欢他,大可以放开手追求他,公平竞争,我不会耍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不过我好心提醒你一句,不要让他知道你喜欢他,否则……” 楚阳逼近他,压低声音,“吴晓琪就是前车之鉴。” 说完,楚阳迈开步子,不知是说给身后的陆一衍,还是说给自己,道:“你们都以为我在他心里的地位不一般,实际上我才是他最唯恐避之不及的那个人,哈哈哈哈……” 楚阳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来。 陆一衍下意识加快步伐,竖起耳朵努力分辨。 只听楚阳道:“我知道他想避开我,我知道他最不想看到的人也是我,我一直知道,我知道的……” 陆一衍闻言,表情一怔,再反应过来时,楚阳已经跑远了。 原来是走在最前方的谢裴嫌弃楚阳走路太慢,特意放慢步子在前方等他。 等楚阳追上来,便道:“你和陆一衍在后面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呢?” 楚阳思考片刻,答道:“我在友好的提醒他离你远点。” 谢裴:“……” 他看了眼楚阳,又看了眼走在最后的陆一衍,最后重又将视线落在楚阳脸上。 懒得废话,谢裴直接问道:“心情不好?” 楚阳别开眼,双唇紧抿,默默的点了下头。 谢裴见状,撩起额前的碎发,表情有些不耐:“你可真难搞。” 正巧,众人这时走到了谢妈妈所在的办公楼。 谢裴便不再理会楚阳,带着这群人进了办公楼。 第一次小组学习进行的出乎意料的顺利。 学习时间,同学们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讨论起问题来积极又热烈。谢裴也做到了他此前承诺的那样,有问必答,很是刷了一波好感。 休息时间,大家聚在一起吃零食,谈明星八卦,讲奇葩新闻。每个人都有说有笑,气氛出乎意料的好。 眼下,谢裴坐在人群里,手里捧着一杯热茶,耐心的听着耳边嘈杂的说笑声。 楚阳坐在谢裴旁边,没形象的趴在桌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唇角翘起的弧度。 陆一衍置身人群最外围,视线在谢裴和楚阳之间来回游移,最后将视线定格在谢裴身上。 “小谢老师。” 陆一衍突然出声,所有人的视线瞬间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谢裴放下手里的杯子,看向陆一衍时嘴角依旧带着笑,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态度之温和,仿佛此前单方面的针对不曾存在过一样。 陆一衍抱胸,脸上是真切的好奇,问道:“我只是无法理解,你看起来并非不能好好的和人相处,更不是不能好好说话,为什么单单对我说话那么冲呢?” 此言一出,室内瞬间鸦雀无声。 苏灿灿忙上前来,轻轻踢了陆一衍一脚,不停的冲他眨眼睛,要他不要在这种时候捣乱。 陆一衍却无视了苏灿灿,眼睛依旧牢牢锁在谢裴身上,非要逼他说出个结果来。 安静的落针可闻的办公室里,谢裴在众人的视线里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热茶。 “我说话算话,只要你成绩排名超过我,我会当着全班同学的面,郑重的向你鞠躬道歉。如果你愿意且不觉得恶心,我和你说话也可以怎么温柔怎么来。” 谢裴弯起双眸,漆黑的眼睛里泛着莹莹的水光,“你以为如何?” 这话成功引起了众人的好奇心,对事件的关注焦点也因此偏移了。 谢裴看了一眼众人错愕的表情,便将此前同对陆一衍下战书一事告知众人。 赶在有人表达疑惑时,谢裴先一步解释道:“听到年级第一和年纪倒数下战书,你们可能以为我在欺负人,以为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单方面的碾压。但在我心里,事实恰恰相反。在我看来,陆一衍如果真的认真起来,输的人很有可能是我。” 谢裴说着,站了起来。 他直视着陆一衍的眼睛,认真道:“你或许会很疑惑,为什么我坚持单方面认定你的成绩并非表现出来的那么糟糕。因为我初三时期曾参加过全国初中数理竞赛。这个比赛市里只有一个名额,我报名时信誓旦旦,信心满满。自大到以为无论是数学还是物理,我都以为我必定能进省队。但我被淘汰了。而那个淘汰我的人,就是你。” “你物理数学全满分,总用时不到考试时间的三分之一,以至于震惊到了当时监场的老师。有时候世界就是那么小,我母亲的学生恰恰是你所在考场的监考人之一。此外,省队出发比赛前有过一次合影。好巧不巧,还是我母亲的学生,他作为带队老师也在合影里。” 谢裴说着,笑了一下:“我曾经真的很想认识你。所以决赛开始那天,我专程去了考场一趟,想看看那个这么厉害的人是谁?同时也非常期待你能代表省队拿到全国比赛的名次。但是你却缺席了。我以为你生病了,或者是出于什么不可抗力无法参加最终的竞赛。直到我在门外看到你。当时你就坐在考场门外的咖啡厅里,一边喝着冰咖啡,一边和你的亲人开玩笑。” 陆一衍闻言,瞳孔几乎缩成一点。 陆一衍记得这件事。 那次他参加数理竞赛,并非是出于喜欢,而是因为和小叔的一次打赌。 小叔承诺,只要他拿到省队第一,就可以许愿小叔私人古董收藏室里的任意一件藏品做礼物。那里面全是他珍藏的宝贝,轻易不肯送人。 全国决赛那天,陆一衍谎称病重没有参加比赛。却在比赛开始时,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和小叔一起在考场外谈笑风生。 「小叔叔,你瞧我多么善良,知道没人比得过我,特意退出比赛让出第一名。」 「对对对,你最善良你最聪明,待会就带你进收藏室,想拿什么随便拿,行了吧!」 “这就是我讨厌你的原因。” 谢裴的声音打断了陆一衍的回忆,看向他的眼神里是深不见底的厌恶。 “我直到现在都很好奇,当时在考场外吹着空调喝着冰咖啡的你,到底是怎么看待那些坐在考场里全力以赴的考生呢?”:,, 。: 第101章 第三幕 19 陆一衍抿唇,没有回答谢裴的问题。 那时的他确实狂妄且自大,仿佛所有人都比不上自己。 就连现在,陆一衍也打从心里认为谢裴比不上自己。 学习是需要不断努力才能取得好结果的吗? 对别人来说,是这样。 但对陆一衍而言,所有的科目明明都那么简单,看一眼就能明白其中关键,为什么会学不会呢? 区区一个年级第一而已,只要他稍微下些功夫,就可以轻而易举的赢过谢裴。 陆一衍一直是这么想的,否则也不会将自己视作压垮谢裴的最后一根稻草,认为自己能够让谢裴看清普通人与真正的天才之间的差距,放弃他无谓的好胜心。 然而,面对谢裴的质问,陆一衍一时间竟开始自我怀疑起来。 他真的做错了吗? 此时此刻,办公室里没有一个人出声,全都屏着呼吸不敢说话。 苏灿灿满脸焦急的想缓和气氛时,却听谢裴突然自嘲一笑。 “我曾经以为我讨厌你的理由很正当,但我后来仔细的想了想,我似乎并没有立场责怪你。我凭什么责怪你呢?我所谓的讨厌,或许只是一种不愿意承认的羡慕和嫉妒罢了。我曾不止一刻在想,假如我也有你那样聪明的头脑就好了。所以,与其说我讨厌你,不如说我嫉妒你,我非常嫉妒你生来就有的天分。因此,你没有错,错的人是我。” 谢裴说着,来到陆一衍跟前,说:“不用等到你成绩超越我了,因为你并没有必要接受我单方面的挑衅,我现在就和你道歉。” 话音落下一瞬,眼泪便从眼角汹涌而出。 他流着眼泪,第一次同陆一衍低下了他的头。 陆一衍被他突如其来的示弱弄的手足无措,惊得后退一步,手脚好像都无处安放一般,整个人显得十分惊慌失措。 他想扶谢裴起来,却又在即将碰到他时将手缩了回去。只能傻傻的站在原地干看着,说:“不,不用这样。我那会儿确实……” 陆一衍不知该如何是好之时,谢裴已然开口了。 谢裴仿佛听不到他的话一样,声音有些发抖,似用尽全力般道:“对不起,我不该将我的负面情绪发泄到你的身上。” 谢裴说完抬起头,一面哭,一边笑,眼睛通红:“对不起,是我太贪心了。我早该知道,天分这种东西是奢求不来的。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任我再怎么无理取闹,都不可能拥有。” 话音刚落,一阵闹铃声响了起来,是谢裴定的闹钟。 他抹了一把眼泪,看一眼时间,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哭腔,道:“今天的小组学习到此为止,各位如果还有兴趣参加的话,明天6:40在图书馆门前集合。” 朝众人轻轻鞠了一个躬,谢裴努力摆正情绪,道:“对不起,让你们看笑话了。你们现在可以回去了,时间很晚了,记得要注意安全结伴而行。最后,期待明天还能见到你们,再见。” 同众人告别之后,谢裴借口上卫生间,径自离开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不知是谁起的话头,你一句我一句的开始议论起来。 “如果换成是我的话,我也会嫉妒的吧。自己费了好大功夫准备的竞赛,抱着拿奖的心思去了,结果却被一个抱着玩笑心思的人淘汰了……” “可是陆哥也不知道啊,谁还没个年少轻狂的时候?” “说起来,谢老师好像一直没有参加过任何学科类的竞赛,我以为他是不稀罕,原来是有过阴影啊。” “可陆哥也没做过什么啊。” “没说他做过什么。人谢老师自己不说了吗,他知道陆一衍没错,他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嫉妒心态。我也嫉妒,可嫉妒有用吗?” “没用没用,最要紧的还是知足!老祖宗说得好,知足常乐!” …… “够了!” 赶在谈论陷入热烈氛围之前,楚阳打断了众人的交谈。 “今天到此为止,你们没事的话就先走吧。” 楚阳表情冷淡,没心思再摆出一副好好学生的姿态,“我留下等他。” 同学们闻言,各自识趣的闭嘴,陆陆续续离开了。 等人都散的差不多了,楚阳才看向一直待在角落不曾出声的陆一衍,冷冷道:“你已经要到了他的道歉,现在可以了吗?没事的话就快点走。如果可以,明天还请不要再来了。偏要懂装不懂,有事没事就拿着一堆大大小小的问题打扰谢裴,浪费他的时间,有意思吗?” “那你呢?” 陆一衍语气同样冰冷,嘲讽道:“你在指责我之前,想过自己做了些什么吗?我懂装不懂浪费谢裴的时间?你呢?你从没有一次把他当成对等的对手看,单方面自以为是的把第一名让给他,你真不知道他现在的压力都是你一手造成的吗?他刚才的话还不明显吗?他不讨厌天才,他讨厌的是认定自己天下第一,不屑于与普通人公平竞争的天才!你以为的体贴退让,在他看来是明晃晃的侮辱!” “呵呵?我侮辱他?你才认识他几天,你知道什么?我侮辱他?我只是不想让他以为努力毫无用处!你了解他的家庭吗?你知道他的父母长辈因为努力而取得的成就对他观念影响有多大吗?你知道那种环境下日复一日的熏陶,让他从小开始给自己定了多高的目标吗?哈,你什么都不知道!” 楚阳越说越激动,近乎有些疯狂。 “就算他的父母从没要求他在学业上有多强又如何?青年千人,百人计划,还有什么国家科学技术一等奖,他们家全拿过!你们单单知道他的爷爷奶奶很厉害,但你们不知道他的姥爷更厉害!他的大名只要是学物理的,没一个不知道!他说,姥爷的水平太高,他达不到。但他至少要像父母一样,也要拿什么青千或百人。但是那些哪有那么容易?你看看现在的大学生基数有多大?你看看每年的研究生有多少?你看看一年一年的杰青里那些人有多厉害?你知道吗?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要我怎么做?” 楚阳说着,竟笑了,有些疯癫:“啊,我这种人!我对物理对数学全没兴趣,是看一眼就烦的程度!然后呢?你要我次次考试比他强?他看书十遍做题一百遍还他妈的比不过我看一遍吗?!你让我从小开始就打击他的信心吗?啊,他说他贪心,他说他渴望拥有天分!我从小就在想,为什么拥有这种天分的人偏偏是我而不是他!我,我喜欢画画,我喜欢二次元,我喜欢游戏!可我连一朵花都画不好!我小时候看着国外那些动漫,我就想我长大以后一定要做出比他们还要优秀的作品!可是我坚持不下来!但谢裴他坚持下来了,他从小就知道自己要干什么。然后,你要我从小就打击他的信心吗?一个明明对数理没有半点兴趣的人随便看一眼就比他通宵一天强吗?!这样就对了吗?!” 啪啪啪—— 一阵拍手声响起。 原来谢裴不知何时回来了,此刻正倚在门口,表情冷淡的看着里面情绪激动,面红耳斥的楚阳。 “说话那么大声,是要把整个楼层的人都吸引过来吗?要不是我妈妈的办公室位置偏,这个时间大家又都下班了,这会儿怕是会有好多人围观。” 闻言,陆一衍和楚阳都愣了一下。 陆一衍还好,楚阳却是慌了。 他看了看谢裴,再想一想起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想解释却发现无从解释,竟直接哭了出来。 “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我从小开始的决定会对你有这么大的影响。我,我当时什么都没想。” 楚阳一面毫无形象的哭,一面解释说:“我小时候就只是单纯的不想打击你的自信心,但是又知道你不太和学习不好的人接触,所以才会考第二。我真的,我真的没想给你那么多压力。我后来想收手,但我害怕。我怕你生气,我怕你以后再也不理我。” 他越哭越大声,越哭越狼狈。 “我小时候也很自豪,我觉得我不论什么看一眼都能记住简直厉害死了。可我现在越来越讨厌我自己了。我想如果过目不忘的是你,或许我和你……” “如果过目不忘的是我,我会直接丢下你。” 谢裴直接打断楚阳不切实际的幻想,“对我而言,你将是累赘,是没必要出现在我生命里的路人,根本不会给你接近我的可能。所以……” 谢裴笑了笑:“你最好感到庆幸。” 说着,谢裴看向陆一衍:“你可以离开吗?你看见了,我的男朋友哭的太难看了,我怎么样也要安抚他一下。这时候选择做电灯泡,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 陆一衍的关注点却在谢裴没事人一样的表情上。 分明刚才还一副十分难过的模样,怎么转眼就…… 谢裴看出了他的疑惑,浑不在意的笑了笑:“没错,我是哭了,但我是装的。你不会真以为我是在真心实意和你道歉吧?呵!下辈子吧!” 谢裴眯着眼睛挑衅道:“我就是不喜欢你,看你一眼都觉得烦。你以为我真的是在为其他考生鸣不平?想太多了,我可没那么高尚。我只是单纯的恨你抢了我的名额。” 陆一衍没料到他前后反差能能那么大,惊愕道:“你不是说,你没有立场……” “对,我是没有立场。站在你的角度我确实非常无理取闹非常莫名其妙,但是——” 谢裴歪头,“谁说一定要有正确的立场才能讨厌和评判别人?那是给好人制定的标准,可谁让我偏偏就是个小心眼的坏胚子呢?” 谢裴笑,做出一个请的姿势:“现在,你可以滚了。” 陆一衍沉默。 倏地,他竟笑了。 “好,好!我滚!不过……” 陆一衍逼近谢裴,笑意不达眼底,冷漠道:“你已经彻底消耗掉了我所有的耐心和信任,往后不要指望我会再可怜你,更不要指望我会相信你说的哪怕一个字!” 谢裴挑眉,不冷不淡的回了一个字:“哦。” 陆一衍这回没再继续纠缠,爽快的离开了。 他走后,谢裴关上房门,抱胸盯着还在屋子里哭的楚阳。 半晌,谢裴烦躁的骂了一句,道:“老天果然很公平,给了你一个聪明的过分的脑子的同时,又让你蠢得无可救药。我可以十分明确的告诉你,我没你想得那么脆弱。” 楚阳可怜兮兮的抹了一把眼泪:“你,你刚才说要安抚我……” “安抚个屁!我现在杀了你的心都有了,光是能忍住不打你已经是极限了。就这你还指望我安抚你?呵!做梦去吧!不过看在今天我高兴的份上,我可以告诉你我要和你分手的根源是什么。” 说着,谢裴眼神冷了下来。 “我不否认,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嫉妒你的天分。我也不否认,我确实自虐似的担了很大的压力,想同你们这些天才一较高低。但是,我从来都不认为我这种行为是愚蠢的,更不认为我永远比不上你。一年不行两年,两年不行五年,五年不行十年。你就算是天才又怎么样?就算是过目不忘又怎么样?你可以因此而骄傲,但你不该傲慢的以为我永远比不过你。” 说到这里,谢裴的表情有些失望。 楚阳被他的失望眼神震慑到,竟连哭都忘了,只得无措的站在原地,想要靠近,却又不敢靠近此刻的谢裴。 “我以为一直和我在一起的你应该能够明白,我讨厌的从来都不是天才,而是傲慢自大,不将他人的努力放在眼里的天才。在这点上,你和陆一衍一模一样。” 楚阳急的原地打转,笨嘴道:“我没有!我和他不一样!我……” “你先不要急着否认。” 谢裴在楚阳辩解前,道:“我知道你肯定要你说你没有傲慢,可如果你没有的话,为什么你们都以为我一定不会比你们强,都以为我不论再怎么努力也不上你们?远的不提,就说两周后的月考,你敢说,只要我全力以赴的备考就有可能超过认真考试的你吗?你不敢,因为在你心里,我注定不可能超过你,是不是?” 楚阳表情僵住了,他想要否认谢裴的话,想要同他辩解。 但所有的话却都卡在喉咙,说不出口。 最终,楚阳握拳,轻轻地道:“是。” “啊,我就知道。” 谢裴嗤笑,眼里的失望也越来越浓郁。 “连你都认为我的努力在天才面前毫无用处,这就是我无法忍受的原因。在我心里,你应该是永远支持我的,你应该是永远相信我的。可是你呢?你一面嘴上假惺惺的钦佩着我的努力,一面又以为我肯定无法超越你。可是,你不觉得你这样太自大了吗?在我心里,需要重视和钦佩的只有努力的天才,而不是你这种把天分当儿戏,从来不重视的天才!” “你就算现在比我厉害又怎样?你能保证你永远比我厉害吗?对我而言,物理是我从小就打定主意认真学习,将来要花费一辈子努力钻研的学科。高中的知识算什么?大学期间才是真正朝着我的目标前进的起点。可你呢?大学物理对你而言恐怕不过是一场麻烦的考试,你不会在意。大学过后,你研究生还会学吗?你将来深造还会学吗?你不会,所以你凭什么认定我一定比不过你?” “这就是我和你提分手的原因。从来都不是因为我的压力大到无法忍受,想要摆脱你才提的分手。而是你对我迁就到过分的恋爱脑,你无意识的傲慢,还有你吃饱了撑的就知道胡思乱想的脑子!” “最后,楚阳,有一点我请你千万不要搞错了——从来都不是我追着你跑。而是你,是你在不停的追逐我!我的目标一直很明确,不会变也不准备变。就算我终生都实现不了我的目标又如何?我还可以教书,我还可以将我的理念传给我的学生,传给下一代有志青年。幸运的话,我或许还能遇到你这样的天才当学生。反倒是你,如果不是我从小监督着你,你真以为一直放任自己的天分不管天天打游戏的你还能轻轻松松就考第二吗?我现在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如果你追不上我,早晚有一天我会抛下你不管!我所认可的伴侣,我所将要一起携手一生的伴侣,必须是能和我并肩而行的强者!不是你这种整天就知道讨好我的笨蛋!” 说到最后,谢裴扯起嘴角,不屑的一笑:“楚阳,我曾经真的将你放进了我的未来中。但现在我后悔了,做我的男朋友,你明显不够格!” 说完,谢裴不再掩饰自己的怒气,一脚踢翻了离自己最近的凳子。 哐当——! 巨大的声响响起,谢裴烦躁的撩了下自己的头发,满腔的怒气无处发泄。 “啊!我真的是,我他妈的要被你气炸了!你还想我安抚你?谁来安抚我?啊,不过——” 谢裴深呼吸,又深呼吸,接连深呼吸了许多次。 随即,谢裴黑着脸,大步走向表情懵懂、畏畏缩缩站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安抚他的楚阳面前,一把揪起了他的衣领。 “你,去,死,吧!” 话落,谢裴一拳打在楚阳的肚子上。 楚阳当即疼得捂着肚子蹲在地上,脸色都因疼痛而变得扭曲发白。 谢裴欣赏着他的痛苦表情,脸上的情绪终于平定下来,扯起嘴角微微一笑:“啊,不错,现在心情好一点了。” 后退几步,谢裴慢条斯理的理了下自己的衣襟,道:“看在收了你的钱的份上,我事先提醒你,我准备报名今年中理的少年班,我劝你最好不要来。画画反正你是不行了,绘画设计类的专业你放弃吧,没希望。在我眼里,你的画画天赋为负无穷。但好在你还有游戏,为了你最喜欢的游戏,你最好的选择在中理隔壁,那有全国最好的计算机工程学院,也不算浪费你的天赋。你如果单纯为了离我近一点而跟着我一起上中理的话……” 谢裴冷冷看着楚阳:“你就死定了!” 就在这时,一只手勾住了谢裴的小拇指。 谢裴低头,冷漠的看着蹲在地上,一脸可怜的望着他的楚阳。 半晌,他头痛的手扶着额头,颇为无奈的骂道:“一个个的,全都是自以为是的家伙。你是,吴晓琪是,那个闲的没事老要在我跟前跳的陆一衍也是,全都不是正常人!” “对不起……” 楚阳见他没甩开自己的手,贪心的将手心的领地扩大,握住了谢裴的整只手,不停的道歉:“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 谢裴冷漠的盯着他。 半晌,他突然面无表情的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我饿了。” 楚阳表情一亮:“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随便。” 谢裴转身,准备离开,“时间太晚了,该锁门了。” 不料刚迈开一步,便被楚阳整个人自后拥住。 背靠着对方温热的胸腔,谢裴面无表情,没有说话,却也没有拒绝。 楚阳将头埋在谢裴颈窝里,低声道:“我想跳级,跳级高三,然后和你一起上大学,可以吗?我不上中理。我好好学电脑,将来开发出一款全世界都为之叫好的游戏,可以吗?那样的话,我配得上你吗?” 谢裴语气冷淡:“游戏行业卷的出奇,你最好不要太自信。全世界都叫好的游戏哪那么容易?别到时候饭都吃不饱。” “没关系。”楚阳哼哼唧唧,“反正你可以养我。” 谢裴冷笑:“你就给了我不到两万,还指望我养你一辈子?” 楚阳脑袋蹭了蹭谢裴,说的话十分不要脸:“那,那我可以卖身抵房租和饭钱。” 谢裴:“……” 他挑眉,道:“那你最好卖力一点,技术不好的话,我会随时换人。” 他说着,用手肘顶了一下楚阳的腰:“还有,我不喜欢秃头,你将来要是因为开发游戏熬夜到头秃的话……” 谢裴没有把话说全,任由楚阳自己联想下去,转而道:“你最好好好保护你的头发。将来你能不能睡到我,全靠它了。” 楚阳:“……” 这一刻,楚阳下定了一个决心。 ——谁也不能叫他熬夜!游戏不行,漫画不行,谁都不行。 但很快,楚阳转念一想。 熬夜可以有。 如果邀请他的是谢裴的话,大战通宵他都可以! “想什么呢你?”谢裴挣开楚阳,无语的看着他一脸飘忽天外的傻笑表情。 楚阳从幻想里回到现实,摇头摆手:“没,没什么。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没什么想吃的,随便吧。” “那就咖喱鸡?” “可以,不过不要糖。” “好!” 他们锁上门,一面聊一面走。 气氛和谐,一如往常。:,, 。: 第102章 第三幕 20 小组学习的第二天晚上,谢裴赶在约定的时间前到了图书馆。 却在远远看到图书馆门前聚集的人群时顿住了。 相比昨天,竟然只少了一个人,那还是比较中意谢裴的苏灿灿。 而苏灿灿不来,则是因为晚上有跑步集训。 其他人全部都在,包括那个被他怼了不知多少次的陆一衍。 陆一衍今天白天都没找他说话,谢裴还以为对方终于想开了。 没想到…… 谢裴脸色有些木,拉了拉楚阳的袖子:“为什么所有人都在?” 楚阳对谢裴怕麻烦的性子再清楚不过,更清楚他其实不太喜欢这种人多的场合,便道:“可能是他们觉得你教的还不错吧。” 谢裴不解道:“一般来讲,昨天都那么尴尬了,今天不应该放弃参加小组学习吗?” 楚阳解释道:“可能是因为你昨晚做戏做太过了,因为你不是说了期待今天还能见到他们吗,大家以为你非常想交朋友。所以都过来了。” 谢裴:“……我看起来很缺同学爱吗?” 楚阳:“……有一点点。” 他食指和大拇指几乎贴在一块,强调道:“真的只有一点点……” 谢裴颇为无语:“我本意只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和陆一衍合不来。” 楚阳点头:“我知道。” “就算昨天陆一衍不主动惹我,我也会找机会挑衅他,因为他实在太烦了,我只是想把他气到再也不搭理我。” “我知道。” “气氛都已经被我搞得那么尴尬了。” “是挺尴尬的。” 谢裴的表情十分疑惑:“那为什么他们今天还要过来?” 楚阳:“……额,这个……其实今天有好多人问我小组还能不能进的,我说人太多不能加人了,不然人恐怕还会更多。而且陆一衍也过来了,昨天的事都传开了,大家可能都比较八卦……吧?” 谢裴摆出一副生人勿进的冷漠脸:“真麻烦。” 楚阳见状,一个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声引起了前方等候的同学的注意,纷纷举起手来和他们打招呼。 陆一衍率先走过来,一脸温和的假笑。 “小谢老师,我今天仔细考虑过你说过的话,发觉你说的十分有道理。我从前确实太自大了,所以决定从现在起好好学习,坚决不浪费掉我的天赋,将来做一个对社会对国家有用的人。所以……” 陆一衍嘴上说着假大空的话,作态要真心悔改。却在来到谢裴跟前时,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五指收紧,手背因过分用力而青筋暴起。 陆一衍压低声音,在谢裴耳边低声道:“你越讨厌我,我越要在你跟前碍你的眼。而你越是烦我,我越是开心~” 后退一步,陆一衍用所有人都听得到的音量高声道:“小谢老师,我很久没看书了,好多东西都不会,你不介意我往后天天问你问题吧?” 谢裴冷淡的瞥了他一眼:“随便你。” 楚阳忍不住小声和另一个自己吐槽:“他好烦啊。” 成年的楚阳答非所问:“我昨晚没有骂谢裴,你也没有让我好好看着他。” 少年的楚阳仿佛没听到一样,嬉笑着贴近谢裴,与他小声说着悄悄话。 重生而来的楚阳没再多话,沉默的看着记忆里早已模糊了面容的同学三三两两的走过来。 他们无意识的将谢裴围在了中间,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闲聊。 谢裴嘴上虽然说着麻烦,但和同学们搭话时的眼睛却是亮的,一副很开心的模样。 成年的楚阳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一如既往的保持沉默。 越看,越觉得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同。 曾经的他和谢裴彼此无法理解,越走越远。 这个世界的他和谢裴却相互敞开了心扉,越来越亲密。 曾经的他天天跟在谢裴身后,为了和谢裴更近些选择了他最讨厌的专业。 这个世界的他却在谢裴的引导下,一直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甚至已经开始规划自己的未来。 偏偏这样的繁华盛世,却独独与他无关。 真是好不公平。 接下来的两周时间,谢裴确实实现了他的承诺,小组学习期间有问必答。 包括陆一衍在内,他对每个人的问题都很有耐心。 连成绩最差的苏灿灿,都因物理小测比以往多得了20多分而得到了老师的表扬。 至于楚阳…… 同学们发现,他确实如谢裴所说那样,问他不如问猪。 他能一眼给出数学大题的答案,却无法解释清楚为什么要这样。 听他讲题的人总会有一种云遮雾障的感觉,好像懂了,但回头自己做,该不会还是不会。 谢裴对此习以为常,不咸不淡的解释道:“他每次数学和物理卷子,扣的最多的就是步骤分。” 比起楚阳,谢裴对问题的理解可谓是细致入微。总能第一时间明白同学们的疑惑所在,有时甚至不需要他们说出来,只需看一眼错题的步骤,就大概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渐渐的,从前玩笑一样称呼谢裴为‘谢老师’的人转变了态度,开始真心实意的叫他谢老师。 也因此,同学们发现,谢裴并非不聪明。相反,他比大多数人都要聪明。甚至在母亲的帮助下,私下已经学完了高数上册和大学物理第一册。 这件事被楚阳当小事讲出来时,所有人都差点惊掉了下巴。 问谢裴是否属实时,他毫不在意的承认同时不忘提到,楚阳已经开始自己开发网页小游戏了,对比起来,他这个就是小儿科。 同学们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明明十分聪明而不自知的谢裴,最后看看没事人一样在谢裴跟前打游戏的楚阳。 一瞬间,大家全明白了。 谢裴和楚阳这种级别的天才从小一起长大,让本来足够聪明的他产生了一种错误的认知,以为自己智力普通甚至接近于愚笨,除了努力别无他法。 这么一想…… 大家不约而同在心里道:谢裴好惨啊。 但谢裴的温和也仅限于小组学习期间。 白天的课间休息时间和自习时间,谢裴依旧是从前那个谢裴,瞧着冷漠而不好接近。 但和以前比,总归是有些不一样的。 同学们发现,只要你和他好好说话,他都会放下笔很仔细的听。 于是愿意在课下找他说话的同学多了起来。 一开始,大家还会担心打扰谢裴学习,但自从发现他高数都学了一半以后,便什么也不担心了。 至于陆一衍,他同样有事没事就在谢裴面前跳。 但很快他就发现,谢裴在面对他和时和面对其他同学没两样。 和他讲话他会听,和他问题他会解释,就连偶尔气不过怼他一句,他也能假装听不见,丝毫不予理会。 到头来,陆一衍无奈的发现,无论他在谢裴面前怎么闹,生气的始终只有他自己。 谢裴是真的,从来没把他放进眼里。 觉察到这个事实后,陆一衍憋屈到几欲吐血,却又无可奈何。 终于,月考来临了。 考试开始前,陆一衍脑子进水了一样,跑去谢裴面前问:“如果我真的开始好好学习,你会不会就不那么讨厌我了?” 谢裴只是沉默的看着他。 陆一衍在他凉薄的眼神下猛的清醒过来,吓得后退好几步。正准备说点难听话找回场子,就听谢裴道:“或许吧,我不知道。” 陆一衍闻言,表情一亮,一时间竟觉得前所未有的开心。他兴奋的甚至想要跳一跳叫一叫,却又觉得太没脸面,生生忍住了。 谁知转身后才走了没两步,就没忍住跳了一下。 等到第一天考试结束,陆一衍照常在6:40赶到了图书馆门口。 一直等到6:50,天上下起了毛毛雨,陆一衍才突然意识到,小组学习昨天就结束了。 雨越下越大,陆一衍却站在雨里一动不动。 直到有好心路人提醒他去屋檐下躲雨,才猛的回过神来。 雨,下的更大了。 陆一衍在雨里仰起头,望着笼罩了整座城市的灰蒙雨幕,自嘲一笑:“他说的没错,你果然很贱……” 不知过了多久,陆一衍抹了一把脸,脸色已经恢复正常。 他迈开步子,在雨里行走,小声喃喃:“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月考结束,为了犒劳谢裴,楚阳决定下厨,给谢裴做一次咖喱鸡。 上回谢裴在他这里吃得很开心,楚阳老早就打主意再给他做一顿,可惜小组学习期间太忙,一直拖到现在。 当下,楚阳围着围裙,一面晃着身体唱着高昂的情歌,一面拿着木勺在锅里轻轻搅拌。 谢裴坐在餐桌前,吃着草莓,听着厨房里传来难听的歌声,眉毛忍不住跳了一下,心中再次升起一股打人的冲动。 不知是否是谢裴的心声被天上的神仙听到了,唱到处的歌声突然戛然而止。 紧接着,就听楚阳道:“饭好了~” 谢裴回头,就见楚阳摘下围裙,端着一碗热乎乎的咖喱鸡肉盖饭朝他走来。 “香喷喷的咖喱鸡肉盖饭,不好吃不要钱~”楚阳面带微笑,弯腰亲了下谢裴的脸,“你尝尝~” 谢裴:“……” 他摸了下脸,有些埋怨,“不是说了,近期禁止一切亲密活动吗?” 楚阳回以一笑,在谢裴身边坐下,道:“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谢裴满心期待的舀了一勺咖喱送到嘴里,因口中弥漫开来的美味满足的眯了下眼睛。 “什么问题。” “假如我将来真的一事无成,你会一直养我吗?” 谢裴回答的斩钉截铁:“不会。垃圾就该进回收站。” 楚阳做出一副伤心欲绝的表情:“可如果是你一事无成的话,我会一直养着你的~” 谢裴闻言,淡淡的忘了初阳一眼,略有些凉薄的笑道:“那只能说明你很蠢。” 说完,他又舀了一勺咖喱,“还有,我怎么可能一事无成?就算无法成为一名成功的科学家,至少也会是成功的老师。” “那,万一呢?” 楚阳趴在桌上,勾着谢裴的小拇指,嘻嘻的笑。 如果观察的足够仔细话就会发现,他的笑意仅仅悬浮在表层,并未深达眼底。 “如果一定有什么万一的话……”谢裴放下勺子,“我不知道。” 当一个人从小就坚持的的理想和信念一朝破碎,碎的稀巴烂,再也没有修复的可能时,很可能会就此崩溃。 就此崩溃……吗? 所以,楚先生是想做些什么,好让他崩溃吗? 谢裴心中如是想着,面上却始终不动声色,继续吃着他的咖喱饭。 那位楚先生自以为替换的过程毫无破绽,却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楚先生不该和谢裴开玩笑。 在少年楚阳的心里,谢裴应该是是最坚韧不拔的,是最不可能被困难击倒的。 在他的认知里,谢裴的将来注定会光芒万丈。 因此,‘未来的谢裴有可能一事无成’,这种想法根本不可能出现在楚阳的脑海中,更不可能当做玩笑当着谢裴的面讲出来。 不过谢裴对成年楚阳的这一行为并不感到惊讶。 一个上辈子被他搞到家破人亡,大仇未报就含冤而死的人,不可能真的什么都不做。 谢裴心里不由的叹了口气,果然不可能那么轻易就过关。 楚先生虽然嘴上说什么不会干涉这个世界的自己,但每天眼睁睁的看着这个繁华的世界,看着过去灿烂鲜活的自己,怎么可能不嫉妒?怎么可能不动心思? 凭什么呢? 凭什么自己过得那么痛苦那么窝囊,这个世界的自己却可以这么开心? 这种心思一旦生出来,怕是很难再压下去。 而此前这个楚先生之所以那么好说话,恐怕不过是刻意做出的假象,以打消他和少年楚阳的疑虑。等待时机成熟,再寻个时间神不知鬼不觉的代替对方。 毕竟当时的他着实不会想到,少年的自己会那么直白的把他卖了。 不会叫的狗咬人最凶。 此前,成年的楚阳装出一副圣人模样,躲在背后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谢裴还有些忌惮。 如今不知为何突然现身,谢裴反而放心了。 毕竟对谢裴而言,比起一直藏在暗处看不见的手,这样直面阴谋诡计的源头反而叫人安心多了。 就是不知道对方下一步打算干些什么。 散播他和陆一衍的亲密照吗? 年纪第一在体育课上公然逃课,跑去教师休息室和另一个男生亲亲我我——这样的新闻太劲爆,只需在网上稍加点火,就足以让他在全国人民面前丢尽脸面。 到时别说什么理想了,单是这高中就上不下去了。 所以,会是这个吗? 应该会吧?毕竟这是最简单的方法,也是最折磨人的方法。 只需给陆一衍打个马赛克,轻易就能断送他对未来的一切期许。 这对谢裴来说也是有利的。 到时他只需假装被流言蜚语和接踵而来的网络暴力搞到精神崩溃,就可以靠装疯卖傻蒙混一时了。 比起单方面的攻略和讨好那个满怀仇恨的楚阳,谢裴宁愿当个疯子,这比天天违背本心假装深情强多了。 如果连崩溃都不足以让对方放下仇恨,再想办法搞定对方也不迟。 这样一来,也不枉他故意在楚阳面前欺负陆一衍,亲手将这个把柄送到对方手里了。 “饭粒。” 谢裴正思考着,楚阳就出声了。 “又发呆!” 楚阳有些好笑的伸手,扫走谢裴嘴角的饭粒,“不论如何,饭要好好吃。别又是在想什么数学或物理问题了吧,我的大科学家~” “没有。” 谢裴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思考一个一直被我忽略的问题。” 楚阳顺着问道:“什么问题?” 谢裴放下勺子,表情严肃:“如果突然有一天,那个未来的你取代了现在的你,我该怎么分辨呢?连你的父母都分辨不出,我又怎么知道呢?” “这个问题再简单不过了!” 楚阳说着,指尖在谢裴嘴角轻轻按了一下。 “他不是最恨你了吗?既然如此,肯定不愿意亲近你。但我不一样……” 楚阳指腹微微用力,眼神幽深,“我恨不得立刻长大……” 谢裴却拂开他的手,皱着眉打断他:“你该剪指甲了。” 楚阳:“……” 他瘪了瘪嘴,嘀嘀咕咕起来。 “明明气氛这么好,怎么也该送我一个亲亲的。而且你不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不和陆一衍比了吗?月考都结束了,那个‘两周内不能有任何亲密接触’的条件是不是也该作废了……” 与少年楚阳语气态度之相似,让人根本无从分辨。 “啊,真会装。” 谢裴心道。 “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最近他一直在睡觉。我能察觉到另一个我的气息越来越弱了,恐怕早晚有一天会消失吧。” 楚阳笑意收敛,意有所指般冷漠道,“就像你说的那样,垃圾,就该进回收站才对。” 谢裴凝眉,一时竟不知对方说的垃圾指的是自己,还是那个无辜的少年楚阳。 最后,谢裴只能说:“楚先生不是垃圾,他只是和你一样愚蠢罢了。你应该将他视作前车之鉴。所以楚阳,我最后一次警告你——” 谢裴牢牢盯着楚阳的眼睛,似乎要将这话刻到他心里去。 “不要过分迁就我。” 楚阳闻言,表情微微一顿:“你在担心我吗?” 谢裴却收回视线,表情重又变得冷淡:“你想多了,我只是不想变成一个坏人。一个好的老师,不能是坏人,这与我为自己定下的目标相违背。” 楚阳沉默片刻,随即展开笑颜,道:“好。”:,, 。: 第103章 第三幕 21 老师们判卷子的速度很快,不到两天时间,所有科目的成绩都下来了。 楚阳排第一,谢裴第二。 至于此前被谢裴下战书的陆一衍,则在第十一名,只差一点就能挤进全年级第十。 这个排名和谢裴预想中的差不多。 和一直有谢裴监督的楚阳不同,陆一衍是真的没有好好听课。 上高中以来,逃课的次数比安稳坐在教室听讲的次数多。为数不多的非逃课时间,上课睡觉的次数也要比打起精神听课的次数多。 虽说在少有的清醒时间里,陆一衍依旧靠着他强大到过分的记忆力将高中的基本知识点掌握的七七八八。但月考范围涉及知识面很广,加之题型变化万千,要想做到游刃有余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这种情况下,陆一衍仅靠两周的复习就能考成这个样子,说是天才中的变态也不过分。 这种人如果从小就好好发力,此刻不知会是何等的模样。 倒是楚阳一脸的幸灾乐祸,成绩排名一出来就屁颠屁颠的跑到谢裴跟前炫耀说,他比陆一衍厉害多了。 那副骄傲且自得的小模样,似乎完全不将同为天才的陆一衍放在眼里。 以至于谢裴一度开始怀疑自己的推测。 莫非,眼前这个楚阳还是那个少不更事的楚阳? 谢裴疑惑的当口,便被同学们团团围住。不消片刻,就把楚阳挤到人群最外围去了。 十几个同学聚集在一起,十几张嘴开开合合,纷纷表达着他们对谢裴的感激与崇拜。 总排名下来后,同学们闲暇时间就会聚在一起讨论,其中当属参与过小组学习的同学最为激动。 几乎每个人都有至少20分的成绩提升,这其中有幸运的成分在。 因为谢裴在带动大家复习时着重提到的考点恰恰都出现在了月考题目中。更幸运的是,数学和物理的最后一道大题,又恰恰好是谢裴讲解过的几道大题的变形。化学更过分,直接出了一道谢裴讲过的原题。 为此,月考成绩一出来,谢裴就得到了老师和同学们的重点关照。 课上,班主任专门点名表扬了谢裴,毫不吝啬她的夸赞。谁让谢裴以一己之力,提高了全班的平均分呢。 课下,同学们或线上或线下,纷纷询问谢裴是否有安排下一次小组学习的计划。 谢裴暂未表态,只说容他想想。 月考过后,陆一衍主动调了座位,重新搬到了教室最后一排。 大半时间都安稳待在自己的座位上,很少再主动出现在谢裴面前。 谢裴随他去,没再主动看他一眼。 在谢裴眼中,陆一衍只是他计划里的一个小小棋子。 当初他之所以主动亲近陆一衍,本意是逼少年楚阳同他分手。就算当日没有陆一衍主动挑衅,他也会找个机会主动贴上去。 在保证能够刺激到楚阳的同时,也顺利的将陆一衍的注意力彻底集中到他身上。 在谢裴看来,少年人所谓的爱情通常不持久,不过是被色相所迷罢了。 为皮相所迷惑——这几乎是所有男人的劣根性。 偏偏不巧的是,他有一副在旁人眼中绝佳的好皮相。 此外,无论男孩还是男人,大多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爱犯贱。 越是对他不理不睬,他越是要往你跟前凑,享受着逐步获取对方注意的这一过程。 等到哪一日对方主动了,他反倒没那么在乎了。 所以,在发现陆一衍不仅没有因为他的排斥而疏远,反而一次次的主动凑近他的时候,谢裴便已经将他当做备胎了。 放在现实世界,对这种主动犯贱,上赶着做他备胎的人,谢裴通常是有多远离多远。 但眼下,谢裴只能暂且吊着陆一衍,与他保持一种不远不近的关系。 毕竟这是一个极为普通且正常的现代社会,有陆一衍这样官方盖章的痴情种做备胎,将来即便为复仇而来的楚阳忍不住对他做些什么,谢裴也能依靠陆一衍的人脉和关系为自己寻求退路。 如若可以,谢裴并不愿意像前两个世界一样,和主角受成为爱人关系。 相反,他想以朋友或者剧情无关人士的身份,静静的走完这个世界的剧情。等到那个重生的楚阳彻底相信两个世界的谢裴没有一丝关联时,他再离开不迟。 可惜,少年的楚阳对他在意的过分了,即便是当着他的面和其他男生接吻,他依旧愿意把谢裴捧在手心里。 对此,谢裴并不感到荣幸。 他只感到烦躁,深深的烦躁。 在谢裴一日深过一日的烦躁里,其他同学们渐渐从月考排名变化的兴奋里走出来,日子重又变得风平浪静。 或者说,风平浪静的过分了。 谢裴一直在等待成年的楚阳出手,但他足足等了两周时间,对方非但没有动静,举止神态反而还和少年的楚阳越来越相像了。 若非对方的表情偶尔会因谢裴的刻意亲近而僵硬,谢裴险些要推翻自己的猜想了。 眼下正值午休时间,谢裴被楚阳锁在教师休息室的沙发里。 衬衣半解未解,白皙的脖颈上布满青紫吻痕。 楚阳倒是一副衣冠整齐的模样,表情近乎迷恋的压在谢裴身上,忘情的撕咬着他的嘴唇。 一个深吻过后,他将自己和谢裴的位置对调。 自己坐在沙发上,让谢裴坐在他身上。 “勾引我好吗?” 楚阳眼谷欠色深重,一遍遍抚摸着谢裴的唇。 “像那天你笑着勾引陆一衍一样,勾引我好吗?” 楚阳声音沙哑,一如往日一般。 “我时刻记得你主动爬到陆一衍身上时的眼神,每每想到,我就忍不住。” 楚阳说着,表情近乎有些疯狂。 “我好像越来越忍不住了,我怕我等不到十八岁了……” 谢裴却只是冷冷看他一眼,随即面无表情的系上衬衫的纽扣, 每系上一颗,楚阳便要解开一颗。 终于,谢裴不耐烦的拂开了他的手。 “你真的很烦!一周前开始,你天天午休都不许我回家吃饭,带我来这里一腻歪就是一中午,连睡觉都不能。我下午还要上课,没那么多精力天天陪你玩!” 说完,谢裴表情不悦的起身,却被楚阳一把揽住了腰。 “你可以闭上眼休息,不用管我,我自己玩我自己的。月考前我憋了那么久,你总得让我……” “那么久是多久?” 谢裴一巴掌糊他脸上,“两周时间!不过两周时间!” 楚阳却是笑,眼睛有些失焦:“有句话,叫度日如年。两周,十四天,十四年。” 他轻轻按了下谢裴的腰窝,成功让对方的身体软了下来。 他含住了谢裴的耳,声音含混不清。 “整整十四年,你要怎么补偿?这么些天,我忍了好久。我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想,我要怎么惩罚你才对得起我自己。” 他的吻来到谢裴脖颈间,滚烫又热烈。 “我真的,好想惩罚你,可我舍不得。你知道吗?我无法控制我自己去爱你,我无法控制我自己。” 他眼神痴迷且疯狂。 “谢裴,我真的好爱你,我好爱你,我爱你爱到几乎发了疯。我想立刻长大成人,我想榨干你的每一滴精力,我想把你关起来谁都不让看,尤其是那个不知所谓的陆一衍。我本来不应该恨陆一衍,可我无法控制自己去恨他,谁叫你主动亲过他。” 谢裴想说什么反驳的话,可他尚未开口,就被楚阳堵住了唇。 漫长而热烈的索取过后,楚阳与谢裴鼻尖抵着鼻尖,望着他迷离的眼,近乎咬牙切齿的道:“谢裴,你休想再一次甩开我!” 尽管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为何会说这么一句话。 事实上,谢裴早先对楚先生的估计是错误的,那时的楚先生暂时并没有立刻占据这具身体的打算。 对少年的他,楚先生嫉妒过,也羡慕过。 对少年的谢裴,楚先生憎恨过,也疑惑过。 每一天每一时每一刻,楚先生的视线都集中在谢裴身上。 那个年轻且愚蠢的自己不知道的是,他能够完全捕获他对谢裴的一切想法,更能切身体会到他对谢裴每一次的情动。 少年的谢裴从未发现,那个少年的自己看向他的眼神是怎样的龌龊与下流。 他盯着谢裴的脸时,想的是如何让他的表情因自己而迷离。他盯着谢裴的手时,想的是如何弄脏他白净冰凉的手。他盯着谢裴的衬衣时,想的是如何用袖子将他的手绑到床头。 …… 白天无法阻止,晚上也无法阻止。 因为少年的他梦里的谢裴,更加开放且疯狂。 楚先生几乎要被少年的他逼疯了。 他强迫自己不去想不去看,可他无法阻止少年的他将脑海中的画面传进来。 不可避免的,楚先生发现,他看谢裴的眼神也发生了变化。 若非他无数次强迫自己回忆上一世被谢裴害得家破人亡的场景,恐怕早已经变得和少年的他一模一样了。 然而,变故来的十分突然。 在楚先生和往常一样,强迫自己不去为少年自己所影响时,少年的他毫无预兆的消失了。 楚先生想,既然如此,不如伪装几天,等对方回来了再将身体还回去。 他自认自己是个善良的人,做不出那等占据旁人身体的举动,但是…… 楚先生怀抱着谢裴,感受着他因自己而变得急促粗重的呼吸声,不知第多少次在脑海里将对方扒了个干净。 如果少年的他敢回来…… 思及此,楚先生眼神阴沉稍许,再一次锁住了谢裴的唇,像是野兽咬住了自己盯梢已久的猎物。 他最好永远不要回来。:,, 。: 第104章 第三幕 22 距离午休时间结束还有二十分钟,谢裴指腹沾了些粉底,抹在了脖子上。 怪只怪楚阳太过分,没有遵守彼此的约定,将吻痕直接印在了衣领之上。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淡一些的吻痕,等几分钟自己便消了。 但楚阳明显不满足于浅尝辄止的轻吻,唇舌拂过哪一处,便要在哪一处留下深深的印子。 第一次发现校服衣领无法遮盖脖子上的吻痕时,谢裴想也不想,直接拿起一副一次性筷子。 他将粗的那头对准超出衣领范围的吻痕,用力划了一道,假装路上被冒头的树枝划伤,以做掩饰。 谢裴做这些时是一贯的面无表情,丝毫没有犹豫,直接划出了一道浅浅的口子。 谢裴哪里能够料到,楚阳发现他印上的痕迹被真正的划伤所覆盖时,非但没有节制,第二天反而变本加厉了。 直到觉察到谢裴处于发火边缘时,才停下了他的进攻。 他将谢裴按在沙发上,从包里掏出一盒粉底,弯着腰,一点点遮住了他留在谢裴身上的痕迹。 楚阳涂抹粉底时,谢裴莫名压住了他即将爆发的火气。 楚先生和少年的他不同。 少年的楚阳,是一只尚未长牙的幼兽,听话,可爱,好拿捏,自然谢裴说什么就是什么。 楚先生却是一只饮过血的野兽,凶猛,残暴,不好相与,最好顺毛撸。在搞清楚他下一步的打算之前,最好按兵不动。 于是谢裴生生憋着火气,全程紧绷着脸,一副不愿理人的模样。 全程,两人一句话也没有说。 直到粉底完全遮盖住谢裴脖子上的痕迹,楚阳才拾起谢裴的手,将粉底放到他手心。 “你叫我不要过分迁就你,所以我忍不住叫你看我的本性。以前,你只知道我是变态,但你却不知道我能变态到何种地步。” 楚阳握住谢裴的手,在他面前半跪下来。 他抬起手臂,五指合拢,虚虚握住了谢裴的脖颈,大拇指指腹按下的位置,恰恰好是谢裴昨天用一次性筷子划过的地方。 “或许在你看来有些小题大做,但因为你用一次性筷子划伤自己这件于你而言的小事,叫我昨天做了一整晚的噩梦。我梦见你拿着一把匕首,毫不留情的划伤了自己的脖子。” 谢裴皱眉,为他莫名其妙的梦。 他不解道:“噩梦而已,大惊小怪。” 楚阳却好似没听到他的话,表情充满自嘲。 “哪怕我跪在你面前,哪怕我一次次的哀求你,你划开自己脖子时都没有丝毫犹豫。所以,最后一次,我阻止了你,将你锁了起来。你恨我把你关起来,你再也不肯看我一眼,更不肯和我说哪怕一句话。可是我呢?我不想那么做,可我没有别的办法,我怕一松手,你就飞走了。” 说到这里,楚阳表情悲伤,望着谢裴的眼神里恳请与疯狂并存。 “你现在感到后悔的话,我还可以变成从前那副样子,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叫我往东我绝不往西。我可以永远听话,永远任你摆布,前提是你不要招惹其他人,以及,不要再试图伤害自己。” 谢裴冷漠的望着他悲伤的表情,半晌,忽而笑了,道:“你可以试试继续变态下去。我倒是很想瞧瞧,你能够变态到哪种地步。正巧,我也觉得以前你过分听话的样子太无趣了,有个新花样倒也不错。” 于是…… 事情就演变成了今天这种样子。 接连一周,谢裴被楚阳困在教师休息室的沙发里。除了最后一步,其他该做的不该做的全做了。 问及为何不在床上,楚阳只有一个说辞:“你在这张沙发上勾引过陆一衍,你还拍了照片,我都没拍照片。” 谢裴便随他去了。 不久前,楚阳恳请谢裴勾引自己不成,楚阳便发泄似的,疯狗一样在谢裴身上乱啃。 这也便有了谢裴拿着粉底,一点点遮住脖子上吻痕的这一幕。 只是这些天以来,每当看到自己脖子上那密密麻麻到叫他生理不适的痕迹时,谢裴偶尔会产生一种荒诞的想法。 ——他该感谢楚阳留了些力道,没直接咬死他。如若不然,他怕是已经死了好几轮了。 而当谢裴耐着性子,一点点用粉底遮盖脖子上的痕迹时,楚阳也没闲着,躲在浴室里冲冷水澡,以此来勉强压制这具滚烫躁动的少年躯体。 等冲完凉水澡,谢裴已经收拾好了,正站在窗前看书。 脖子上的痕迹被粉底完美的遮掩住,谢裴手持着书,斜眼看向楚阳:“今天洗澡用时比昨天少了两分钟……” 他挑起嘴角,意味不明的笑道:“可别等到成年,你反倒不行了。” 说完,谢裴明显感到楚阳呼吸粗了些,便笑的更欢了。 “多喝点菊花茶吧,清热去火。” 楚阳:“……” 他行至谢裴跟前,无奈的摸了下他的头,“你这张嘴,真是……” 他没说下去。 拉上窗帘,吻住谢裴的唇。 谢裴放下书,主动搂住了楚阳的脖子。 一吻过后,谢裴下巴抵在楚阳肩上,唇贴着楚阳的耳,低声道:“你不是天天想我勾引你吗?既然如此,晚上跟我一起去宾馆,家里天天都有人,放不开。” 楚阳呼吸一滞,声音沙哑,楼住谢裴的手不由得收紧力。 不知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问:“去宾馆,干什么?” 谢裴笑,言简意赅:“我~” 楚阳眼神瞬间变得一片幽深,他张嘴,想拒绝。 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个字:“好。” 一下午的时间,在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桃色思想里,楚阳迫不及待的期待着夜幕的降临。 他找了和回家路呈反方向的一家五星宾馆,专门挑了一间拥有豪华浴室的大床房。 此时此刻,楚阳已经完全忘记了所谓的‘成年后再做最后一步’,先一步在脑海里将谢裴翻来覆去吃干抹净了许多遍。 然而,等到最后一节课,谢裴却站在了讲台上。 他表情淡淡,一如往常:“今天开始第二轮小组学习,有主动报名的吗?” 全班超过一半的人举起了手,包括坐在最后一排的陆一衍。 楚阳一脸懵逼,但还是默默的举起了手,声音微弱,夹杂着丝丝不甘:“我也去……” 主动参与小组学习的人很多,谢裴便将人分成了两拨。 一三五带一组,二四六带二组,时间一直持续到他离开为止。 以他当前的实力,进少年班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加之此前也与楚阳达成了初步的理解,谢裴便稍稍放松了学习强度,闲暇时间继续组织小组学习。 究其根源,并非因谢裴心善,想帮助其他人提高成绩,而是因为楚阳实在是过于烦人。 相比少年的楚阳,那个自未来而来的楚先生更加变态且无所顾忌。 少年的楚阳从不会在学校和谢裴过分亲近,以免招人闲话,为谢裴带来不利影响。 楚先生却不。 他不止一次在人前圈住谢裴,在旁人调侃时,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小时候过家家,谢裴一直是我老婆~我和我老婆贴贴,有问题吗?没问题~” 语气之荡漾,表情之欠揍,每每都能让谢裴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追着他打。 或许是楚阳的说话时神色表情太自然,或许是看平日一本正经的谢裴追着楚阳打的过程太搞笑,又或许是同学们太单纯,竟没一个同学看出两人间的异常来。 除了陆一衍。 陆一衍明显感到,楚阳比以前更加黏着谢裴了。 同时,陆一衍发现,楚阳十有八|九发现了他对谢裴的小心思。每每看向自己的眼神,都带着明显的炫耀与警告。 炫耀他对谢裴的占有,警告自己对谢裴的非分之想。 陆一衍思考不足三秒钟,便趁楚阳难得离开的空档,主动来到了谢裴跟前。 本欲告状的陆一衍脸微微泛红,表情亦有些僵硬,挑拨离间的话拐了个弯,开口时便成了:“我,我找到了空房子。” 晚上6:50,一行十多人,一起来到了新的小组学习地点,一处高档小区的顶层住房。 这是陆一衍托人找来的地方,距离学校很近,走路至多十分钟。 小组休息时间,陆一衍独引着谢裴一人,来到书房窗户前。 拉开窗帘,高空之下,城市的夜景一览无余。 “这是我小叔的地盘,他很少在这里住,我就让他把地方借给我了。” 陆一衍给谢裴介绍道。 此刻,陆一衍有些紧张,紧张到忘了紧跟而来,蹲守在门外,阴森森盯着他看的楚阳。 “你觉得风景怎么样?” 谢裴手里捧着一杯热咖啡,眼睛盯着楼下温暖的万家灯火,声音却是冷的。 “陆一衍,我好心警告你一次。” 谢裴转身,直视着陆一衍瞳孔几乎缩成一点的眼。 “不要试图接近我,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迈开步子,与陆一衍擦肩而过时,谢裴压低声音,用仅他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你是个好人,正因为如此,才更应该离我远远地。”:,, 。: 第105章 第三幕 23 陆一衍似乎真的将谢裴的话听了进去,第二次小组学习期间一直很安分,再没主动招惹过谢裴。 但因为小组学习的场地是陆一衍提供的,所以每次小组学习都不曾缺席。 只是眼神偶尔会忍不住飘到谢裴身上,凝视片刻后,再默默收回。 不知是否是因为陆一衍不再主动找谢裴麻烦,楚先生日渐有所收敛。 除非谢裴主动招惹,楚先生不会再占用谢裴的午休时间。那盒粉底也因此被谢裴放在了书包最隐蔽的夹层里,很少再用了。 不止如此,谢裴还发现,楚先生的心理年龄竟有越来越年轻的趋势。 从起初偶尔眼神深沉难测的狼,退化为只知对谢裴摇尾求欢的小奶狗。 造成楚先生这种变化的,多是因为谢裴对他越来越多的纵容。 这纵容体现在方方面面。 比如,谢裴听从了楚先生的建议,将坚持了许久的晚间休息时间提前了一小时,同时起床时间延后半小时。休息时间增多,谢裴的气色也因此好转。 人都是视觉动物,谢裴此前就生的好看,但因为性格原因,极少有同学愿意主动亲近。 现在却不同了,因为谢裴会对楚阳以外的人笑了。尽管笑的不明显,尽管次数不多,但谢裴确实比以往更加容易交流了。 此外,接连主持的小组学习让谢裴在班级里人气高涨,连外班的人都听说了。不止一次有人询问谢裴班上同学,外班的人想要参加小组学习的话,需要满足什么样的条件? 相比对本班同学的好颜色,谢裴在外人面前依旧是那副礼貌而冷淡的模样。 对外人冷淡,对自己人日日好颜色——这极大满足了本班同学的虚荣心同时,又让外班同学对他的好奇心越来越盛,直接导致送到谢裴手里的情书暴增。 楚阳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恨得磨牙的同时,又不得不接受现状。只得趁每日单独相处时,一次次同谢裴强调,不要被外面的野花迷了眼,要记得自己是有男朋友的人。 谢裴从不表态,只以微笑为回应。 但不管楚阳如何懊恼,曾经苦劝谢裴无果的谢家父母着实因此高兴了好几日,接连几天炖鸡炖鸭,其中约一半都送到了楚阳家里。 再比如,谢裴最近偶尔会像小时候一样,以一起读书为由,隔几日便抱上自己的枕头,主动跑到隔壁楚阳家和他一起睡。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两边家长并不会多想,反而乐于见到他们和以往一样亲密。 二人在楚家父母面前规规矩矩,朋友一般打打闹闹,从不越界。但一旦关上门熄上灯,情况便完全不同了。 谢裴通常会主动钻进楚阳的被窝里,全身上下只剩一条内裤,趴在楚阳身上送上自己的唇。 少年的身体血气方刚,楚阳每每都被逼的火气上涌想要做些什么时,谢裴反倒主动离开了。下床,穿上睡衣,端着一杯冰水,笑嘻嘻的望着满身火气的楚阳,直把楚阳恨得咬牙切齿。 楚阳不敢在家里有大动作,不得不跑到浴室冲冷水澡,借此平复体内的躁动。好在楚阳的卧室自带一间淋浴室,免得频繁出入浴室引起父母的疑心。 心中不满,楚阳便会在第二日午休时,拉着谢裴去教师休息室。哪怕不能做到最后一步,楚阳也会在允许范围内使尽浑身解数,只为让谢裴和他一样,在感官刺激里迷失理智。他想要谢裴忘记一切,只记得给他带来如此愉悦的人。 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无论楚阳怎样亲吻抚慰谢裴,谢裴总能够在事后及时恢复理智,好像此前那个面色潮红眼神迷离的人不是他一样。 楚阳恨极,却又无可奈何。但每当谢裴问及晚上可否去他房间睡觉时,都会忘记此前的憋屈感,兴致勃勃的打扫自己的房间。 像每个热恋中的少年一样,愿意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恋人。 然而以上种种,皆是谢裴的刻意试探。 试探楚先生对他这个仇人的忍耐程度,试探他是否真的如他表现出的那样乐于和他亲近。 谢裴需要知道楚先生对他的态度,好进行下一步的打算。 然而,试探的结果却是超出情理同时,却符合了谢裴的意料。 ——那位楚先生一如少年楚阳一般,深深的爱着他。 谢裴甚至毫不怀疑,倘若剧情里的情节重现,这位楚先生会毫不犹豫地做出和上一世一样的举动。 日复一日的扮演着一位合格的恋人形象,谢裴不免感到有些倦了,面对楚阳时,眼神愈渐冷淡下来。去楚阳房间一起过夜时,也不再同往日般热情,洗漱过后便安分睡觉,主动钻被窝的人则换成了楚阳。 他好似没有发现谢裴的冷淡,黏人依旧。但动作总归有所收敛,每每钻进谢裴被窝时,都会穿着睡衣。 时间过得飞快,很快,第二次月考就到了。 月考第一科,谢裴和楚阳不在一个考场。 谢裴提前半小时交卷,独自一人上了教学楼天台,虚扶着围栏,默默望着因考试而变得空旷的学校街道。 这样的日子太平静了,平静到让谢裴产生了深深的倦怠。 谢裴他,一刻也不想再继续待下去了。 谢裴无法理解。 即便清空自己的脑细胞,他也实在无法理解。 那个自未来而来的楚阳,那个本应该对他恨之入骨的楚先生,不知是哪根筋出了问题,比少年楚阳还要黏人。 非但不将他视为该打击报复的仇敌,反而时常兴奋的与他规划二人的未来。 未来…… 他们能有什么未来呢? 对楚阳,谢裴早已经没了应付的耐心。 既然如此…… 谢裴望着脚下空旷的街道,不如就这样跳下去。 谢裴不由的握紧了围栏。 就在此时,身后突然想起一阵轻缓的脚步声。 谢裴回头,发现是同一个考场的陆一衍。 他在谢裴交卷之后,也立刻交卷跟了出来。 谢裴挑了挑眉,没有说话,转头继续盯着脚下的街道。 陆一衍轻轻迈着步子,来到了谢裴身边,而后取出了一个干净的笔记本。 铅笔在纸上刷刷刷的扫过,陆一衍将他想说的话写到了纸上。 「我知道楚阳在你手机上安了窃听程序。」 谢裴挑眉,保持沉默。 「我也知道,和不喜欢我一样,你同样不喜欢楚阳,你想甩开他。」 谢裴侧身,眼里有了些兴趣。 陆一衍在纸上写下最后三个字,字迹很重。 「我帮你。」 看到这三个字,谢裴总算有了些表情波动,将纸笔接了过来。 第一天的月考结束之后,谢裴站在教学楼前的榕树下等待楚阳。 今天轮到谢裴做值日,楚阳和以往一样,主动将值日揽了下来。 谢裴得空,开始反思。 他的演技真的差到了那种地步,以至于陆一衍一眼看出他不喜欢楚阳吗? 或许不是。 因为上午在天台时,陆一衍后续和他解释说,之所以班上同学从未将他和楚阳的关系往深处想,本质上是因为,谢裴面对楚阳时的表情太过自然了。 「楚阳看你时,眼里会泛光。但你看楚阳时,眼里只有平静。」 ——这是陆一衍写在纸上的原话。 谢裴似乎对此感到好奇,便问了他一句。 「我表现的那么明显吗?楚阳能看出来吗?」 陆一衍没有写字,而是坚定的点了下头。 谢裴开玩笑般,写道:「我以为我装的很好。」 陆一衍很快回复:「你直白到只差说出口了。」 谢裴微笑,并未予以否认。 所以…… 既然楚阳看出来了,为何还要继续和他扮演这样一个毫无意义的扮演游戏呢? 谢裴一面思考着上午同陆一衍的对话,一面弯腰,捡起脚边的一个空瓶子,扔向了五步之隔的垃圾桶。 哐当—— 瓶身撞到垃圾桶,很快被反弹了回来。 谢裴正要弯腰,将瓶子重新捡起来,一只手先他一步捡起瓶子。 是做完值日的楚阳出来了。 哐当—— 又是一声响,瓶子再次被弹了回来。 谢裴忍不住笑了笑,顺手捡起瓶子,望向表现失败以至有些傻眼的楚阳,道:“从小到大,你打篮球,十次投篮九次空,还有一次投到自家。” 说完,谢裴顺手将瓶子一扔,空瓶子精准落进了垃圾桶里。 “要想在我面前表现的话,换个拿得出手的花样吧。游戏算了,我对你的操作好坏没有兴趣。” 谢裴说完转身,往校门外走。 楚阳快步跟上来,行至一处小巷时,趁路上无人,一把将谢裴拉近了巷子里。 楚阳手上用力,将谢裴压在墙上,表情却没什么气势,脱口而出的质问也因语气不够强硬,而显得有些虚。 “上午第一门考试后半,你和陆一衍在天台上聊了些什么?” 谢裴微微皱眉,做思考状,重复着楚阳的问题:“上午第一门考试,在天台上,我和陆一衍说了些什么呢?” 楚阳跺了下脚,按住谢裴肩膀的手加大力气:“你又装!你分明都记得!” “啊,是啊,我分明都记得。”谢裴微笑着点头,而后话锋一转,语气也跟着变得冷了。 “可我为什么要向你汇报呢?” 说这话时,谢裴嘴角依旧带着笑,眼神却是凉的,盯着楚阳的眼睛,像是在看着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 楚阳被他的眼神震住,一时竟忘了手上用力,叫谢裴推开了他。 昏暗的巷子里,谢裴慢条斯理的抚了下被楚阳捏皱的校服布面,冷淡淡道:“楚阳,要么,你做一条听话的狗,不吵也不闹,我可以保证不找其他人。要么,我们好聚好s……” “我不要!” 楚阳尖叫出声,用力打断了谢裴的话。 他眼睛赤红,恶狠狠地瞪着谢裴:“你要是敢再一次抛下我,我一定叫你,叫你……” 他似乎想说些狠话,但几次都说不出口,只能结巴着,空摆着一张凶恶的脸,一点威慑力也无。 谢裴靠墙,耐心的等了几秒钟,发现楚阳确实说不下去后,才微微一笑,道:“谁说我要离开你了?” 谢裴道:“上午陆一衍来找我,说他看出我不喜欢你,说他可以帮我甩开你。” 楚阳闻言,瞪大了眼睛,气急败坏地说:“又是他!我这次绝不放过他!” 然而,谢裴接下来的话却成功驱散了楚阳的怒气。 “但我拒绝了。” 时间回到上午,谢裴接过陆一衍的纸笔后,在纸上写下的第一句话是——我拒绝。 楚阳似有些不敢相信,只知道傻傻望着谢裴,半晌,眼里渐渐有了些光,兴奋道:“你也喜欢我是不是?” “不。”谢裴回答的斩钉截铁。 在楚阳再次露出失望表情前,谢裴又道:“但我不介意和你一起走完这一生。不过在这之前——” “你也觉得,陆一衍管的太多了吧。” 谢裴倾身向前,指腹扫过楚阳眼角,途径脸颊,最后来至楚阳胸前。 葱白的五指覆在楚阳胸口,感受着对方胸腔里剧烈跳动的心脏,谢裴挑起嘴角,低声蛊惑。 “你不是喜欢我吗?既然如此,不如帮我把他赶走吧。” 谢裴勾住楚阳的脖子,“不然我可不确定我不会改变主意,和陆一衍试……” 话未来及说完,谢裴便被楚阳重重抵在墙上。 楚阳的脸有些阴,再也做不出乖巧听话可人的奶狗形象,盯着谢裴的眼睛里失望和愤恨相掺杂。 然而,在谢裴目无所动的视线里,楚阳终是败下阵来。 “好,我赶他走。但是谢裴,我警告你。” 楚阳用力按住谢裴的肩膀,眼神有些凉:“哪怕你一辈子都无法爱上我,你也只能是我的人。” 说完,楚阳对准谢裴的唇,用力吻了上来。 这一回,谢裴没有如往常一般启唇迎。 任由发疯的楚阳咬破了他的唇,脸上依然一丝波动也无。 他大脑放空,正在思考。 依照设定,楚先生应当对他恨之入骨,即便态度有所软化,也不应当转变的如此迅速。 所以,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会对剧情的设定无动于衷呢? 这疑惑早在面对他那个师尊时就有了。 为什么,即便是剧情之初,他尚未有所行动时,对方就不管不顾的爱上他了呢? 除非,他不是他。 即便接收了那些家破人亡的记忆,恨谢裴入骨,却依旧会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时,压下复仇的冲动,满心满眼全是他,所作所为只为让他记住他。 未免太过莫名其妙。 那么,他为什么不是他呢? 想不通,也不愿想通。 谢裴于是决定放弃思考。 同一时间,楚阳发泄似的吻结束了。 他揽着谢裴,下巴搭在他肩上,声音里全是乞求。 “看我一眼吧,谢裴。哪怕只有一眼,你看看我,好不好。” 谢裴敛眉,答非所问。 “我只能承诺,我不会看其他人哪怕一眼。我会做到我保证的那样,和你一起走完这一生,但——” 谢裴推开楚阳,望着他盛满悲伤和乞求的眼,道:“我不会出轨,我不会爱上其他人,我也不会拒绝你的亲近。” 谢裴盯着楚阳的眼,认真道:“但同样的,我也不会爱你。我可以做到一个合格的恋人所能做到的一切,但我不会爱你。” 说着,谢裴弯起眼角:“我很好奇,当付出的爱得不到同等的……啊,不,是得不到一丁点感情上的回报时,你的爱能持续多久呢?我亲爱的哥哥~” 楚阳闻言,反倒松了一口气。 他在谢裴的注视下笑了起来,眼里迷惘散去,满天星辰显现出来。 “有没有可能,你会爱上我?” 谢裴没有表态,只是道:“该回去了。”:,, 。: 第106章 第三幕 24 楚阳的动作很快,快到在谢裴说出要赶走陆一衍的第二天,同时也是月考第二天,陆一衍就缺席了。 效率之恐怖,让谢裴不得不怀疑,楚阳或许早早就做好了赶走陆一衍的打算,之所以迟迟没有动手,恐怕只是碍于不好与他交代罢了。 好奇心驱使之下,谢裴问道:“你对他做了些什么?” 楚阳是不可能将他与陆一衍的亲密照私发到陆家父母的邮箱的,这点谢裴目前可以肯定。 依照楚阳表现出来的对他的在乎程度,他不可能让更多的人看到他同其他人的亲密照。 那么,除了这个以外,还有其他的可能吗? “陆一衍私下叫过男妓。” 楚阳无所谓道,“而我,我只不过是友情借用了一下他现任住所的监控,并将视频加密发给了他的父母,仅此而已。” 这个理由超出了谢裴的意料:“男妓?他为什么……” 不料,楚阳声音突然冷了下来:“那个男妓,和你有七分相像。” 冷笑一声,楚阳道:“只有垃圾才会找替身。我只要一想到他借用那个男妓的脸幻想和你……” 楚阳没说下去,用力踢了一下脚边的石子:“他早该消失了!” 谢裴皱眉,似乎在为陆一衍辩解:“可陆一衍不像是那种人。” “你对他了解多少?这么急着替他辩解?他不是这种人,他是哪种人?” 说这些时,楚阳语气神色都十分不满:“陆一衍确实没有和那名男妓进行到最后一步,他只是让对方打扮成你的模样,学着你的神态趴到他身上勾引他。但那已经足够恶心了,尤其他的脑补对象还是你,不是吗?” 谢裴手托着腮,思索道:“也许,他只是在做最后的挣扎,以此试探他是否真的对我动心了也说不定?” “喜欢一个人,就去用心追求,找替身是最下作的手段。嘴上说的那么深情,到头来……呵!而且,不论他的初衷是什么,他这种行为都可以用一个字概括——嫖。” 楚阳十分不屑,嗤道:“陆一衍这种人,就该死。” 谢裴闻言,啧啧称奇。 这位自称复仇而来的楚先生真是一刻也不曾按照设定走呢。 对仇人,捧着一颗真心,被踩在脚底也无所谓。 对恩人,完全没有感激之心,只想要对方有多远滚多远。 谢裴感到有些好笑,便装模作样的继续替陆一衍说话。 “可在我看来,他倒是个好人呢。单是校内,他帮过的人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楚阳坚持己见:“做好事不代表他是好人,坏人也会做慈善。” 这还不够,楚阳继续叮嘱道:“总之,你离陆一衍远点。陆一衍那一家底子不太干净,这我早想说了。还有那个他没少挂在嘴边的小叔叔,他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在网上一掷千金为网红,开着豪车喝着洋酒,线下却心安理得的拖欠自己员工的工资。那种家庭,能养出什么好人?” 谢裴便不再多话。 在确定楚阳对他的心思后,谢裴已经不需要借助陆一衍来制衡楚阳。 因此,陆一衍是什么样的人也好,都与他无关。 正思考着,楚阳又开口了。 这回,他的声音不如方才那般气愤,有些别扭,道:“所以,你不用为赶走陆一衍的事感到自责。他不值得你浪费你的同情心。那种人,那种人……他说爱你,全是假的。只不过是从小到大要什么有什么,猛不丁遇到一个你这样直白拒绝的,心里气不过才想征服你罢了。” 谢裴闻言一愣,片刻后笑道:“你未免将我想的太善良了,我没有那么些多余的同情心。” 楚阳不说话。 他心里很清楚,谢裴之所以要赶走陆一衍,才不是因为什么觉得对方过于烦人。 他只是不愿陆一衍在他身上浪费太多时间罢了,只好像曾经赶走吴晓琪那样,赶走陆一衍。 如果单纯只是因为喜欢自己,谢裴不至于非要将对方赶出他的视线范围。 毕竟给谢裴递过情书的人很多,但谢裴真正动手的人,只有吴晓琪和陆一衍。 因为这两人属于同一类型,认定后不会轻易松手,总会想方设法引起喜欢的人的注意。 谢裴他,不喜欢这种听不懂人话的家伙。 既然单纯的拒绝无法阻止对方,不如干脆拉开二人的距离。 于谢裴,眼不见,心不烦。 于另一人,时间一久,自然会将谢裴忘了,另寻他人。 然而,自比陆一衍和吴晓琪,楚阳知道,谢裴同样不喜欢他。 甚至比起那两人,谢裴最烦的,恐怕还是他自己。 心中不安,楚阳勾住了谢裴的小指,闷闷不乐:“你有一天,觉得我很烦的话,也会像甩开陆一衍一样甩开我吗?” 谢裴微笑,笑得有些假:“怎么会呢?我已经和你保证过了,不是吗?” 月考期间,小组学习暂停。 同学们是直到月考结束以后,才知道陆一衍缺考了的。 同学们私下猜测他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时,徐娜在课上同众人宣布,陆一衍退学了。 正当大家为此感到震惊时,徐娜又道:“大家不用担心。陆一衍家里为他安排了国外的高校,等到下学期开始,他就是一位国际名校的大学生了,你们应该为他感到开心才是。” 再多的,徐娜没有透露,一下课就离开了。 下午最后一节课下课,同学们嗡嗡嗡的议论声里,苏灿灿站了起来,说:“陆一衍把钥匙给我了,所以小组学习会继续……” “不会继续了。” 谢裴站起来,赶在苏灿灿之前开口解释。 “我已经报名了中理少年班,过两天就是少年班的第一轮笔试。少年班笔试有两轮,笔试之后还有一轮面试。我已经向学校方面请假,全心备考少年班笔试,恐怕无法再和大家一起学习交流了。” 说完,谢裴同众人浅浅鞠了一个躬,便背上书包离开了,头也不回。 班上同学消化了一会儿,等反应过来时,谢裴和楚阳已经离开了。 苏灿灿反应稍快些,第一时间追了上去。 她拦住谢裴,表情有些尴尬和不好意思,道:“谢裴,那个,能请你听我说几句吗?一衍说他想单独见你一面。” 谢裴停下。 同一时间,他微微抬手,拦住了身后的楚阳,阻止他替自己说话。 看谢裴模样,似乎是打算听她继续说下去,苏灿灿便松了一口气。 事实上,陆一衍并非不想自己和谢裴提见面一事,而是他现在根本无法外出。 就连身为邻居的苏灿灿,也是因为月考缺席一事去找陆一衍时,才知道这件事的。 他被陆家现任的家主,他那位年过古稀的爷爷拘在家里,出国前哪里也去不了。 苏灿灿爷爷恰好和陆一衍爷爷住隔壁,别无他法,陆一衍才求到了苏灿灿头上。 因此,尽管为难,苏灿灿也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道:“陆爷爷以为是他小叔带坏了他,不管不顾安排他出国。所幸他妈妈也在国外,方便教导他。他是明天上午的飞机,这两天和我千叮咛万嘱咐的,想在出国前最后和你谈一次。就在机场,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 说到最后,苏灿灿声音里带了些央求:“谢大学霸,我知道你其实不像你表现出来的那么冷淡,看在陆一衍帮过你的份上,你见见他吧。” 谢裴不答,只是默默地看着苏灿灿。 半晌,在苏灿灿为难的不知如何是好时,谢裴笑了。 “我不会见他。同时,我也请你转告他两件事。第一,那些视频,是我托人发到他妈妈邮箱的。第二——” 谢裴上前一步,略微弯腰,望着表情惊愕的苏灿灿,笑容如春风般和煦。 “请你务必转告他,告诉他,是我说的,说他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谢裴说完,直起身子,表情冷淡且嫌恶:“喜欢我,凭他?他也配!”:,, 。: 第107章 第三幕 25 中理,全称中央理工大学,是国内理工类顶尖院校,建校历史逾百年。 中理少年班面向年龄16周岁及以下,年级高二及以下的高中生招生。 谢裴高二考入中理少年班时,差几个月满十六周岁,是班里年龄最大的学生。 班里最小的只有13周岁,比谢裴小了整整三年。 少年班辅导员与谢裴父母相熟,对谢裴很有好感。 谢裴不得不赶鸭子上架,主动担任起少年班的班长职务,负责管理班内大小事务。 少年班同学大多心高气傲,面上虽未表现出来,但对谢裴这个靠死读书读上来的‘笨学生’,多少有点轻视。 谢裴并不在意其他人的看法。 大一入学时,成绩只排中游。 不过半年,等到上半学期期末成绩出来,谢裴的成绩排名已经到了全年级第一。 而这个第一的宝座,谢裴一坐就是三年,国家奖学金年年都能收入囊中。 这其中,有他坚持多年积累的成分在,也有步入大学后依旧持续不断努力的成分在。 少年班的学生,说到底不过是群没长大的孩子。 面对谢裴近乎碾压式的打击,态度很快从轻视转变为崇拜,还是狂热崇拜。 少年班四年制,谢裴申请了提前毕业。大三下半学期才开始没多久,毕业论文就已经写完了,正在等待导师修改中。 比成绩更突出的,是谢裴的外貌。 尽管谢裴从未刻意打扮,但打他一进校,那张满满书生气的青涩面孔,以及那萦绕全身的禁欲气息,就已经给同系的同学们留下了不少深刻的印象。 于是乎,在谢裴不知情的情况下,他的照片已经传入了中理大大小小的学生群中。 为了保护自家可爱的直系学弟,同系的师兄师姐无数次在各大聊天群强调——谢裴他还未成年,禁止和他递情书,发现一律上报院方领导。 学长学姐们不光喊口号,还实际行动了,这才阻止了雪花般的情书朝他递过去。 于是,各大谢裴潜在的女友粉,和极少数的男友粉们,在学长学姐们的警告下,成长为谢裴的妈妈粉。 每每校方公步国奖明细,便有一大群妈妈粉慕名而来,对谢裴各种吹嘘。 对此,谢裴一直不知道。 不知道自己的脸引来了多少妈妈粉。 不知道学校里有专门为他而成立的后援妈妈会。 不知道班里年龄最小的同学,一个可可爱爱的娃娃脸女生,是后援妈妈会的粉丝会长。 更不知道的是,这一系列操作,皆是楚阳暗中操纵。 冒充谢裴直系学长学姐们在群里强调谢裴年龄也好,隔着网线扒出给谢裴递情书的情敌身份并告知学院也好,组织成立后援妈妈会并成为元老级会员也好,甚至包括发展后援妈妈会下线并成功收编谢裴同学为会长这件事在内——全是楚阳想方设法阻止外人接近谢裴的手段。 楚阳的理念一直很明晰——妈妈粉,可以有,越多越好。 至于女友粉和男友粉?对不起,哪凉快哪儿待着去。 这样的细致入微的全方位防情敌策略下,谢裴安安稳稳的学习和生活着。 表面看起来,谢裴好像完全融入了这个世界的生活,连未来都已经规划好了。 楚阳紧跟在谢裴身后,在谢裴考上中理少年班的同年,跳级高三参加当年高考,考进了谢裴隔壁大学的计算机系。 大一期间各种兼职赚钱,熬夜给各大小公司调代码测程序是家常便饭,还利用闲暇时间开发了几款网页小游戏,没多久就赚的盆满钵满。 大二时期,已经开始筹备自己的游戏事业了。 不知是否得益于老天对剧本主角的得天独厚的优待,楚阳创业过程十分顺利。 大三上半年,已经筹足了设想了三年的游戏项目的启动资金,正式在工商部门注册了自己的游戏公司。 简直跟开了挂一样。 但与此同时,楚阳也在想尽办法保住自己岌岌可危的发量。 各种生发液和防脱护发素不要钱一样买,但依旧耐不住长期熬夜带来的负反馈。 上午十点半,楚阳办公到一半撸了一把头发,一下子就薅了三根头发。 楚阳盯了那三根头发许久,终于坐不住了,独自一人跑去镜子跟前测量自己的发际线。结果惊恐的发现,相比初上大学那年,他的发际线后移了约025厘米。照这个速度下去,中年秃头在所难免。 楚阳心里害怕,刚想上网搜索生发秘方,手机就抖动了一下。 后援妈妈会粉丝群之一,有人发了一张谢裴的照片。 楚阳点开照片。 照片里,谢裴手持一根粉笔站在讲台上,和预备报考本校物理研究生的大三学生讲解历年考点。 大三上半年,谢裴便以优异的成绩,被一位海归的年轻教授看中。 谢裴的毕设就是这名教授带的。 此外,今年开始带的习题课,也是这位老师推荐的。 每年,学院方面都会为了本校学生专门开办免费的考研物理习题课,一门普通物理,一门量子力学。习题课多由本校研究生代为授课,按一课时五十计算发放工资。 但今年的习题课,普通物理习题课仍由硕士研究生代理,但量子力学习题课的讲解人却史无前例的选了一名大三学生。 这名学生,就是谢裴。 别的院系暂且不提,物理系的学生们倒是私下议论了好久。去年授课的研究生学长不服,第一节习题课开课时专门来找谢裴的麻烦。 他从历年来各校量子力学的试题里专门挑选了几个他认为最难的,在自由发言时间发难。 没想到的是,不论什么问题,这位年轻的小学弟都能用最通俗易懂的方式讲解出来。以至于这位抱着刁难心态去的学长反倒被谢裴圈粉,甚至还加入了后援妈妈会粉丝群。 这张发到群里的照片,就是谢裴在教授量子力学习题课时,被底下学生偷拍的。 楚阳刚按下保存键,群里又多了一张照片。 不同于看到第一张照片时的开心,第二张照片直接让楚阳的眼神冷了下来。 新的照片里,谢裴上身一件浅灰色毛衣,下身搭配浅蓝色加绒牛仔裤,手持一根粉笔,正站在讲台上颦眉思考。 谢裴身侧,站着那位去年9月份就职的海归教授。他一只手里摊开一本书,另一只手指着书中某处,微微侧头,同谢裴讲着什么。 此人是谢裴的毕设老师,中理当前最年轻的物理系教授周焺,年龄不过28不说,相貌也是一顶一的好。 谢裴是周焺招收的第一个本科毕设学生,待他十分尽心。 谢裴上大三后,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周老师的课题室,两人往来十分密切。 两人并行的画面过分养眼,后援妈妈会的成员们为此专门开辟了一个新群,专门磕这对师生cp。 人数不多,但群聊却十分活跃。 这张谢裴与周焺的同框图,就是这个群的管理员发布的,配文道:嗷嗷嗷!他们好配他们好配他们好配!! 她之后,立刻有好多人加入讨论。 「啊!在现场!周老师好宠!!」 「好宠+1!周老师的眼神简直了!我艹,我爸看我妈的眼神都没这么温柔过!」 「有图吗?求图!」 「求图!」 立刻有几张新图发出来。 其中一张照片里,谢裴的疑惑得到了解答,眉头舒展,看着周焺的眼睛晶亮晶亮的,正开口同他道谢。 这张照片一出,立刻有手速快的学生在两人周边p上一圈粉色爱心泡泡,配文:请立刻原地结婚! 楚阳一言不发的看着这些照片,半晌,他烦躁的揉了揉头。 这一揉,又是好几根头发落地,其中还夹杂着一根白色头发。 楚阳望着镜子里,头发越来越少的自己,到底没忍住,骂了一句:去t的师生cp! 再也待不下去,楚阳提前下班,骑上自己锁在楼下的二手小电摩,一路风风火火,去了谢裴授课的教学楼。 赶到时,第一习题课刚巧下课,楚阳戴着口罩悄咪咪从后门溜了进去,混在一众学生里当路人。 讲台上的谢裴在楚阳进来时,眯着眼睨了他一眼,随后便收回视线。周焺此刻还站在他的身边,正在同他交代一些论文上的问题。 谢裴仔细听着,附和同时,不着痕迹的略微拉开了同周焺的间距。 这一动作被楚阳捕捉到,酸水乱冒的小心脏暂且平复了些。更叫他开心的是,第二节课上课前,周焺便离开了。 心情好些的楚阳不由放松下来,托腮趴在桌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台上讲课的谢裴看。 这一看,就是一节课。 11:45,下课铃响了,第二节习题课结束。 待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楚阳才摘下口罩,一路跑到讲台上,自觉接过谢裴手里的书包背在背上,笑容灿烂,说:“下午没事吧?我锅里炖着排骨呢,就差点青菜,你想吃什么?咱们一起去买吧~” 谢裴眉眼舒展,笑道:“买点菜心和豆腐吧,想吃麻婆豆腐。” 他们一路商量着走出教室,没注意到留在最后没走的几个女生正聚在角落里,内心疯狂尖叫。 等人走了,一个娃娃脸女生拍了拍兴奋的小心脏,小声激动道:“师生算什么?一起长大的竹马才是最甜的!可恶!为什么就没人磕!” 教学楼外,楚阳给谢裴戴上头盔,小小声说:“我好想和你一起手拉手啊……” 谢裴抿唇,别开眼睛:“抱歉。” “不用道歉,我能理解。我们的谢大学霸是立志做教授的人,我可不能拖累你!” 楚阳说着,手按在谢裴头盔上,轻轻拍了拍,笑道:“我们回家吧~” 谢裴微微一愣,随即也跟着笑了,说:“你跟以前,好像不太一样了。” 楚阳疑惑:“哪里不一样了?” 自然是心态不一样了,不再像从前一样,事事都紧紧盯着他。 但等谢裴开口时,说辞又变了。 “发际线,后移了吧。” 自以为谢裴没有发现的楚阳闻言,眼神立刻飘忽起来,一副秘密被抓包后不知所措的模样。 谢裴见状,双眼微弯,道:“可要好好保护你的头发啊!” 楚阳下意识挺直身板,高声应道:“是!”:,, 。: 第108章 第三幕 26 大一开学没多久,以尝试独立生活为借口,谢裴利用母亲职务之便,在学校申请了一间教师宿舍。 遇到晚上有课的情况,上下学比来回家中更加方便,谢家父母便同意了。 这间教师宿舍,也是楚阳称之为‘家’的地方。 教师宿舍申请下来的头天晚上,楚阳便拎着他的大包小包,主动求收养。 当然,住宿不是免费的,需要做家务抵偿住宿费。 中理的教师宿舍条件极好,一室一厅一厨一卫,每个房间配备两张单人床。 因此,楚阳住进来后,两边父母也不觉得奇怪。 楚阳跟过来后,谢裴说不动手做家务,就真的不动手。 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对方的服务,真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 头一个月时,谢裴还有心思考,这个家政工的身份,楚阳能坚持多久。 却不曾想,楚阳任劳任怨,家政工一做就是三年。 最初一年,包括做饭、刷碗、洗衣、拖地,甚至是通水管在内,只要是能干的,他全都包揽了。 谢裴觉得荒诞,初时总会明目张胆的做些小动作,加重楚阳的工作量。 记得有一次,楚阳蹲在地上,脸上沾着脏污,专心通水管时,谢裴倚靠在门边,漫不经心的道:“水管是我故意堵得,我把吃剩的饭菜直接倒进了水池里。” 楚阳面不改色:“我看到了。” “那你为什么不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 谢裴觉得他脑子坏掉了:“我非但不做家务,还处处给你添堵。和这样的人一起生活一辈子,你不会觉得无法忍受吗?” 谁料,楚阳却从洗手池下钻出来,笑道:“说好的,你要和我一起生活一辈子,不许反悔!” 谢裴盯着他沾满脏污的脸,没有回答,往后再也没做过类似的事情。 两人一起生活的第二年初,某一日的清晨,谢裴第一次围上围裙进了厨房。 等到楚阳迷迷糊糊从屋子里走出来时,见到的正是端着一盘清炒菜心从厨房走出来的谢裴。 彼时,谢裴望着傻呆呆的楚阳,解开腰上的围裙,道:“吃饭,往后家务平摊。” 直到今日,楚阳都还记得那日清晨阳光的温度。 那么暖,暖到他的心都化了。 自那之后,菜心一跃成为楚阳最爱吃的蔬菜之一。 “哈哈,菜心,我爱菜心,我喜欢菜心。” 超市里,楚阳挑选着新鲜的菜心,脸上笑容过分灿烂,引得路人频频观看。 谢裴将挑选好的蔬菜装袋,嫌弃道:“离我远点儿,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认识你。” 嘴上这么说,楚阳提着买好的菜心贴过来时,倒也没躲着。 两人提着买好的大包小包回到宿舍。 谢裴将蔬菜分类装好,选出菜心和豆腐进了厨房,接水清洗。 楚阳围上围裙,接过谢裴清洗好的豆腐和菜心,熟练得切成条。 哼着歌,扭着臀,锅里烧油,倒入洗净的菜心。 谢裴见怪不怪,熟练的无视了炒个菜像是迪厅蹦迪的楚阳,在饭桌前坐了下来。 没多久,楚阳端着饭菜进了客厅。 红烧排骨,清炒菜心,麻婆豆腐一一摆上桌后,楚阳解开围裙,弯腰贴近谢裴,眼睛弯弯的,期待道:“看在我这么辛苦的份上,赏我这个男朋友一个吻可以吗?” 谢裴斜他一眼,笑着反问道:“这个男朋友头发都要掉光了,我不想要了,可以吗?” 说完,在楚阳突然变得委屈的视线里,在他侧脸上轻轻印了一下,道:“吃饭吧。” 楚阳的眼睛又亮了起来。 午饭过后,照例是谢裴的午休时间。 谢裴换好睡衣,将窗帘严丝合缝的拉上。 刚钻进被窝闭上眼睛,卧室门被人打开,穿着睡衣的楚阳也钻了进来,年轻火热的躯体压在谢裴身上。 昏暗的房间内,楚阳双手支在谢裴头顶两侧,眼里像是燃了一团火。 声音略微沙哑,问:“今天下午没事,可以吗?” 谢裴以行动代替回答。 勾住楚阳的脖子,主动吻住他的唇。 两个小时后,出了一身汗的谢裴进浴室冲洗。 挤了些沐浴露在浴球上,很快,绵密的泡沫就掩盖了遍布全身都暧昧痕迹。 洗完澡后,谢裴走出浴室时,楚阳已经穿戴整齐,正欲出门。 在出门之前,楚阳已经将房间打扫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显然还时刻铭记着自己‘家政工’的身份。 谢裴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坐在了沙发上,明知楚阳事务繁忙,却还是不管不顾,要求道:“回来,给我吹头发。” 楚阳按在门把手上的手收回,转身换上拖鞋,从柜子里拿出吹风机调成暖风一档,站在谢裴身后,动作轻柔的给他吹头发。 楚阳早摸清了谢裴的脾气,知道他此刻心情不好,全程小心翼翼的。 待掌心的发丝全干后,楚阳放下吹风机,转身来到谢裴跟前蹲下来,晃了晃他的手,安抚道:“对不起,我下次会注意,不在你脖子上留太多印子。” 谢裴不言,低头睨了楚阳一眼。 半晌,谢裴才道:“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楚阳皱眉想了想,到底还是摇头。 不是七夕情人节,不是谁的生日,不是国内大小节假日。 既然如此,还能是什么日子? 谢裴见他模样,双唇微微抿紧,道:“今天是周日,楚阳,今天是周日。” 中理开设的考研物理习题课定在周末,不设学分,本校生自愿参加。 其中,谢裴教授的量子物理习题课周六日各一节,均设在上午三四节课。 谢裴周末上午的习题课上完之后,要么回家休息,要么回到这个不大不小的教师宿舍,和楚阳腻歪。 也正因为如此,谢裴才会选择放任自己,任由自己在这样阳光明媚日子里和楚阳荒唐一下午。 但是…… 楚阳表情迷惘,不明所以:“周日?” 谢裴不由敛眉,眼神不悦,道:“你这个公司成立前,你说你要攒够项目组的启动资金,日忙夜忙,大学学业几乎处于荒废状态,但周末好歹能见到人。现在呢?现在你的公司成立了,你又说什么公司成立之初事务繁多,什么地方都离不开你,依旧是和以前一样,忙的像个连轴转的陀螺,经常吃住在公司……” 眼看谢裴是真的生气了,楚阳面色不由急了起来,忙要辩解,却被谢裴瞪了一眼:“没轮到你说话,你闭嘴!” 谢裴说着,眼神越来越冷:“我成年后这半年来,你倒是比以前更容易见到人了,但几乎每一次你来见我都是周末,这其中有一半以上的时间都在床上。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楚阳?需要时过来发泄一通,不需要时踢到一边根本想不起来吗?” “我没有!” 楚阳一急之下跳了起来,“我没有!我天天都回来,只是我回来时你都睡着了,所以我不敢打扰你。我每次回来都给你准备了第二天的早餐,我没有不着家!” 谢裴闻言,冷笑道:“照你这么说,我该感谢你百忙之中还记得抽空给我做饭吗?” 楚阳又是摇头,正要解释,手机又抖了一下。 楚阳低头看了眼手机,再抬起头时,谢裴表情更冷了:“又是你那什么公司来催你回去处理问题吗?” 楚阳不答,着急的抓住了谢裴的手,道:“我不去了不行吗?我是真的很忙,不是跟狮子大开口的投资人扯皮,就是跟策划商量剧情,还要保证动作和特效足够流畅,我……” “你真的很忙,所以呢?” 谢裴甩开楚阳的手,俯身逼近蹲在地上的楚阳:“你不要误会,我没有要求你为了我放弃你的事业,没有必要。同样的,我也没有必要为了你改变我对未来的规划。所以,对于我即将跟周老师出国学习交流一事,你应该也没有意见吧?” 这消息来的突然,楚阳此前从未听闻。 一瞬间,他脸上惊恐之色骤现,一把抓住谢裴的手,语气强硬,不容拒绝:“不可以,你只能待在我视线范围内,绝对不可以离开!” 谢裴面上不动声色,问:“给我一个理由。” 楚阳却只是紧紧抓住谢裴的手,坚持道:“不可以!除非我和你一起过去!” 似乎觉得这个点子很好,楚阳竟自言自语起来:“对,去国外交流学习可以,但不能坐飞机,而且必须是我和你一起过去。办公司当老板真的不是我的强项,我每天忙的昏天暗地,头发一茬一茬的掉,什么生发液都帮不上忙。不然干脆辞职吧,反正……” 眼看楚阳越说越过分,谢裴终于打断他:“骗你的,没有什么出国交流学习,我只不过不满你把我这儿当成免费的成人旅馆,每到周末就定时发泄一通而已。” 谢裴说着,重新靠回沙发上。 方才的冷淡与愤怒全部消失不见,眼角微微挑起:“你在我手机上下了多少窃听程序你自己知道。学校的摄像头也被你侵入了吧?装的那么忙,每天办公的时候会不会偷偷看我?不会影响你的工作效率吗?” 眼看着楚阳眼神越来越暗,谢裴笑了一下,问道:“今天不去公司可以吗?” 抬起脚,踩在楚阳肩上。 睡衣在重力作用下下垂,谢裴那白皙到几乎透明的大腿显露出来,直叫楚阳看红了眼。 谢裴支着腮,撩拨道:“我还没尽兴,继续出出汗好吗?” 再次被楚阳压在床上时,谢裴起初还有闲心想,这个楚先生远比想象中难搞。 楚先生只是看起来好说话,日常表现也是什么都听他的,但心里对他还是有怨的,所以当下并非离开的时机。 只是,这怨是什么呢?和楚先生的这种幼稚的过家家游戏,他到底还要奉陪多久呢? 思考到一半,楚阳加重了力气。 颠簸来的突然,谢裴一个不注意哼了出声。 “专心啊——” 楚阳亲了下谢裴的微颤的眼睫,“还有一下午和一晚上的时间,我们好好出出汗。” 说罢,重新吻住了谢裴的唇。 这场由谢裴主动邀请的运动持续了周日的整个下午。 结束时,谢裴已经没什么力气了,软软的靠在楚阳怀里,闭着眼,有气无力。 楚阳却还似不满足,时不时在他脖子上,耳朵上,脸上,唇上印上一个吻。 他声音里带着笑,仿佛才反应过来一般,道:“你表面生气我加班,其实心里在心疼我。你还埋怨我见不到人,说明你经常想我~” 谢裴:“……” 心疼? 谢裴心中漠然:他并不为楚阳感到心疼,他只是想早日结束这场没有任何意义的恋爱游戏。 但谢裴此刻很累,不想说话,便任由楚阳发散思维。 只是到底太困,在他喋喋不休的自言自语中,道:“小声点,我要睡觉。” 耳边终于清净下来。 谢裴闭上眼睛,临睡前,猛不丁想到楚阳那句——去国外交流学习可以,但不能坐飞机…… 不能坐飞机…… 飞机…… 谢裴瞬间清醒了。 第一个世界,他曾坠机而亡。:,, 。: 第109章 第三幕 27 午后的荒唐结束后,谢裴很快睡了过去。 再睁眼时,已经是晚上八点整。 窗帘紧闭,隔绝了外界的灯光,室内漆黑一片。 楚阳不在身边,谢裴得空,从床上坐起来,梳理脑中纷乱的思绪。 谢裴此前一直有一个疑惑——为何他那位剧情设定里,那位高冷出尘的师尊大人,会独独钟情于他? 尤其是谢裴所扮演的不肖徒弟还曾囚禁沈千霜,妄图将他拉下神坛。 沈千霜心高气傲,合该恨他入骨,怎么可能轻易原谅他? 这不合情理。 但上个世界里,无论过往记忆也好,还是身边那些赤城可爱的同门和朋友也罢,似乎都在说明一件事——他所扮演的那个徒弟并非剧情里那般不堪。 这勉勉强强打消了谢裴的疑虑,遂同自己解释说,沈千霜之所以喜欢他,是因为过往的情分仍在,是因为他本就喜欢自己的徒弟。 但也正是因为这个解释,比之许尤,谢裴对沈千霜冷漠的过分了。 对爱他入骨的许尤,谢裴可以离开许尤前,为他安排好他所能想到的一切。 但对同样将他放在心尖的沈千霜,谢裴却可以毫无顾虑的离开,丝毫不曾考虑过他走以后,沈千霜有没有可能发现那具替身人偶并非是他。 因为对谢裴而言,许尤会喜欢他,是他刻意引导诱惑在先。 谢裴为保自己,平白无故的欺骗了旁人的感情。既然无法回应,那就只能在其他方面弥补。 至少,谢裴得保证许尤在他死后能够活下去。 因为只有活着,许尤才有希望邂逅另一段爱情,忘掉那个曾经给他带去过不好回忆的前任。 但沈千霜和许尤不同。 放到现实世界,谢裴或许会愿意和许尤试一试,却绝不会和沈千霜有过多牵扯。 因为沈千霜自始至终喜欢的,都是他的徒弟。 不需要谢裴费心攻略,沈千霜一颗心从始至终都在他身上。 但谢裴是谁? 一个占据了沈千霜徒弟躯壳的外人。 对沈千霜而言,最好的补偿莫过于尽早离开。 在谢裴的设想中,他离开后,那个系统出品的替身人偶会完全继承剧本予他的设定。某种程度上,或许意味着那具身体原本的灵魂回归。 正因为以上种种猜测,谢裴才会不做任何安排,一丝犹豫也不曾有,直接离开了沈千霜。 谢裴曾以为他对沈千霜的猜测是正确的,如今却开始产生怀疑了。 因为相比沈千霜,楚先生对他的执念要更加的莫名其妙。 在家破人亡之仇面前,不论楚先生曾经有多爱他这个竹马,再次遇见他时,便该有多恨他。 可是实际情况却是,那个本该消失的少年楚阳莫名其妙的出现,短暂隔绝的楚先生的仇视之后,又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而那个阻碍自己寻仇的人消失后,楚先生完全继承了少年的他对他的执念,只字不提过往。 这不合情理。 比沈千霜对他过分的宠爱在乎还要不合情理。 所以,这是为什么呢? 出现一次沈千霜那样,对他宠爱入骨的攻略目标可以说是巧合的话,那楚阳又怎么算呢? 不可能接连两次都是巧合吧? 何况谢裴记得,楚阳曾说过这样的话——你要是敢再一次抛下我…… 何谓’再次‘? 彼时谢裴就已经有所怀疑,但却不曾深究。 毕竟在楚先生的记忆里,上辈子他入狱后谢裴便抛下了他,对他不管不顾。 但现在,谢裴不得不拾起他的疑虑,即,许尤、沈千霜、楚阳三者之间,有联系吗? 没有最好,如果有…… 谢裴敛眉,面容淡漠,眼里像是藏着千年寒冰。 如果有,他当初就不会对许尤生出不该有的柔软之心,平白惹了这么多麻烦。 突然,卧室门吱呀一声,开了。 楚阳开灯走进来,在谢裴床边坐下,伸手摸了下谢裴软乎乎的头顶。 “晚饭早做好了,但你睡的太香,就没叫你。” 楚阳笑着,眼里的温柔几乎能把人溺毙,“我往后周末不工作了,天天陪你怎么样?” 谢裴无言。 他抬起头,定定的望着楚阳半晌,才道:“你忘了我说的话了吗?不要过分迁就我,你有你自己的人生和事业,有你自己的理想和抱负,不要为了我改变你对人生的规划。” 楚阳眨了眨眼,忽而笑了,道:“可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和你一起幸福的生活一辈子。我现在头发掉好多了,周末再不安稳补觉,怕你真不要我了。” 谢裴沉默。 半晌,他忽然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靠在楚阳怀里。 楚阳下意识环住了谢裴,轻声询问:“怎么了?不开心?” 谢裴没有回答。 楚阳看出谢裴不想说话,便也不再询问,安静的抱着谢裴,满足的眯起眼睛。 莫约三五分钟过后,谢裴推开楚阳,表情恢复了往日的平淡。 “吃饭去吧,我饿了。” 再一次,谢裴压下了心中的疑虑。 无论如何,楚先生和许尤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仅仅因为一些不着边际的猜测就将他二人联系起来,未免太过荒诞。 至于楚先生为何同沈千霜一样,对他有着莫名其妙的执着……或许单单只是因为他们爱犯贱。 单论这一点,楚阳还有他那个师尊,倒是和许尤一模一样。 想到这里,谢裴不由嘲讽一笑。 晚饭过后,谢裴倚在厨房门口,望着勤勤恳恳刷碗的楚先生,道:“我记得你说过,你第一次的梦遗对象就是我吧?” 楚阳点头。 回忆起当时,楚阳笑道:“当时把我吓坏了,好几天不敢见你。” “那——” 谢裴放缓语速,“如果我没了这副皮相,自幼生的五大三粗,皮肤黝黑,脸上坑坑洼洼,你还会喜欢我吗?” 楚阳闻言,侧头看了谢裴一眼,倒是没有撒谎,直白道:“不会。” 谢裴盯着楚阳看了一会,道:“你倒是诚实,我以为你至少会犹豫,或者说什么你对我的爱是出自灵魂的共鸣,无论我变成什么样都一样会爱上我。” “灵魂共鸣?”楚阳忍笑,“你怎么会想到这种东西?” 说着,却突然话锋一转,道:“不过,如果你今后脸上坑坑洼洼,皮肤晒得黝黑,体重直线飙升,我依然会爱你如初。” 谢裴挑眉:“我不信。世事无常,万一哪天我不慎毁容,你会厌了我也说不定。” “是吗?” 楚阳敛眉,按了些洗洁精在手上,冲洗掉手上的油污,用纸巾擦干。 随即迈开步子,一步一步来到谢裴跟前。 微凉的手指拂开谢裴额前的碎发。 他的动作轻柔,语气却一反常态,寒意十足。 “谢裴,你和说这些,是想做什么呢?试探我对你的爱吗?然后呢?” 手指下滑,扫过谢裴的面颊,楚阳的手突然用力,捏住了谢裴的下巴。 “在我这里,你可以吃胖,可以晒黑,可以变老变丑,但如果你为了甩开我刻意做些危险的事……” “危险的事?” 谢裴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比如?” 然而,尽管面色平淡,谢裴却不得不承认,有那么一瞬间,他脑子里闪过了许多危险的念头。 比如假意跌倒在碎石路上,借住尖锐石块划破自己的脸。 比如不慎失手点燃床单,逃亡不及造成大面积烧伤。 毕竟这个楚阳面上不显,心中对他却始终有怨。 这怨一日不消,谢裴一日不得离开。 谢裴不敢抛弃楚阳,那么只能反过来,让楚阳抛弃他。 既如此,倒不如试试让楚阳移情别恋。 而移情别恋的最佳方法,莫过于舍弃自己这一副好皮相。 如果痛苦一时,能换来无聊日常的早日结束,对谢裴来说绝对是弊大于利。 谁知道这个楚先生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放下对他的怨恨呢? 万一终其一生,他都无法释怀呢? 谢裴实在是厌烦了这种一眼望不到头的亲密日常,只想早早结束这莫名其妙的游戏。 为此,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正巧,谢裴十分好奇。 当他失去了这副好皮相,楚阳还会像现在一样,对他稀罕的紧吗? 思索间,耳边传来一声冷笑。 谢裴注意重新回到楚阳脸上,只见他面上满是自嘲,道:“我以为,经过这三年,你对我好歹有些不同,却没想到你还是没变,总想着和我分手……” 谢裴皱眉:“你未免也太多愁善感了。” 他分明只是想想,并没有打算动手。 谢裴可没有自残的爱好,如今他和楚阳相处还算融洽。 往后再掐着时间假意软化几次,或许再过一两年,楚阳就会完全放心下来也说不定。 楚阳不答,抿唇望着表情冷漠的谢裴许久,突然收敛了气势,颇感挫败地叹了一口气。 他环住谢裴的腰,闭上眼睛,将下巴抵在对方肩上。 “你变成怎样都无所谓,但不要为了离开我而试图伤害自己。” 他收紧谢裴的腰,声音痛苦而无助。 “你知道吗?我总是梦到你在我跟前自杀。你那么狠心,为了摆脱我,毫不犹豫的结束自己的生命。” 谢裴睁大眼睛,瞳孔地震。 “梦里已经足够痛苦了,至少现实里让我开心开心吧。” 楚阳说着,抬头望着谢裴,双目失焦,无意识的流下了眼泪。 近乎哀求一般,楚阳道:“不要刺激我,千万不要刺激我。” 谢裴:“……” 他不明白楚阳的思维为何会发散……或者说敏锐到这种地步,但透过这件事,有一点谢裴却很明白。 他花了三年时间,好不容易让楚先生对他稍稍放下的那点心,恐怕今后又要提起来了。 明明中午的气氛那么好…… 真是麻烦的人。 谢裴心道。 无奈的叹一口气,谢裴举起双手,掌心对着楚阳的脸颊重重的一拍。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谢裴捧着楚阳的脸,面上尽是不耐:“脑子有病吧你?我就问个问题,你都给我想了些什么?我为了摆脱你而伤害自己?可笑!比起伤害我自己,我更愿意打断你的腿,让你再也无法出现在我跟前!” 楚阳被这巴掌拍的一愣,眼神重新聚焦,恢复清明。 他也不反驳谢裴的话,只是紧紧盯着谢裴。 片刻后,楚阳笑了。 用最开心的语调,说着最可怕的话。 “就算你打断了我的腿也没有用,哪怕是用爬的,我也会爬到你跟前,然后折断你的四肢,锁在只有我知道的地方,日日夜夜,不停享用。” 谢裴默,面无表情的看着楚阳。 楚阳见状,表情略微舒缓。 他碰了碰谢裴面无表情的脸,不知是真是假的笑道:“骗你的,我怎么可能会折断你的四肢。” 至多会用铁链将谢裴的四肢锁起来,逼迫他日夜敞开身体,任他享用。 只是想一想那种画面,楚阳便觉全身热血沸腾。 捧着谢裴的脸,楚阳眼神痴迷,轻轻的吻了吻谢裴的唇:“我好爱你,我真的好爱你,我爱你爱到发疯……” 谢裴翻了一个白眼:“你的变态程度大大超乎了我的想象。” 楚阳仍是笑,眼中痴迷不减。 “不,我可以很正常的,只要你安安稳稳待在我身边,我可以比任何人都正常。但如果正常的我留不住你,那我就只能变态了……” 楚阳停顿,亲了亲谢裴的唇,才继续道:“你不想看我变成变态吧……” 声音极低,带着满满的威胁。 不等谢裴回答,楚阳搂住谢裴的腰,将他往自己怀里一带,再次吻住谢裴。 舌尖抵开谢裴牙关,长驱直入,追逐着谢裴不断躲闪的舌头,忘情的扫荡着他口腔中的每一个角落。 这个激烈的吻持续了至少五分钟才结束。 谢裴被吻的气喘吁吁,眼神迷离,面色坨红。 然而,谢裴以为的结束,实际才是刚刚开始。 在谢裴呼吸稍显顺畅后,楚阳打横抱起了他,一面吻着他,一面走进浴室。 “今天下午出了那么多汗,该洗洗澡了。正巧我也没有洗,一起吧。” 说完,楚阳重重的关上了浴室的门。:,, 。: 第110章 第三幕 28 中理图书馆自习室,谢裴面前摊着历年各校的量子力学考研试题,在草纸上演算。 突然间,只听耳边‘嘀——’了一声。 谢裴笔尖稍顿,心道:“那个声音终于出现了。” 说起那个偶尔现身的机械音,谢裴总觉这东西有问题。 起初,谢裴以为这道机械音是系统3587手下的人工智能,并未过多关注。 但很快,谢裴心中便生出些怀疑了。 那道不知是敌是友的声音偶尔会同他透漏一些消息。 比如,在谢裴尚未确定陆一衍对自己的心思时,那个声音就主动同谢裴告知陆一衍当前的动向。 系统3587因为种种未曾言明的原因,一直不肯放他离开,几番威逼利诱。 但谢裴的态度一直很明确。 如果3587放谢裴离开还好,他或许不会同3587计较。毕竟,他要的从来不是任务世界中的补偿,而是早日结束这莫名其妙的游戏。 系统既然不肯放谢裴离开,那谢裴也必定会想办法让它付出代价。 对是否有办法反制系统这一点,谢裴一直持肯定的态度。 如果他无法对3587造成威胁,就不会有上个世界结束时那一场对话了。 而在明确谢裴的想法之后,系统3587应该已经不对他的软化抱有期待了。 既然如此,又怎么会和他透露陆一衍的动向? 此外,那道不明敌友的声音对他过分好奇了,还曾因他对沈千霜毫无留恋的态度表达了疑惑。 那声音甚至将他对沈千霜和许尤的态度进行对比,询问他是否喜欢许尤。 为何会有这种询问呢? 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工智能,为何会对他的恋情那么感兴趣? 谢裴不明所以的地方太多了。 而这其中,最叫谢裴怀疑的,还是那个不知去向的少年楚阳。 离开沈千霜的世界时,系统3587信誓旦旦,定会找一个对他好感-100的攻略对象,好好磋磨他。 但实际情况呢? 实际情况是,那位楚先生重生之初,确实对他好感负一百,眼里的恨意都藏不住。 但就在谢裴思考着要如何改善同楚先生的感情时,少年楚阳莫名其妙的出现了。 这个少年楚阳一出现,就对谢裴死缠烂打,舔狗本性表露无遗。 对于那位楚先生所谓的重生之说嗤之以鼻,不肯给予丝毫信任不说,还屁颠屁颠的将楚先生的存在同他全盘托出,生怕他因楚先生遭了难。 彼时谢裴早已经做好被楚先生孤立、报复、仇视的一系列准备了,也想好了一系列的应对之策,到头来发现全做了无用功。 有少年楚阳挡在谢裴跟前,他不需要想方设法讨好一个陌生人,不需要绞尽脑汁的破坏楚先生和陆一衍的感情线,更不需要时刻警惕提防楚先生的暗算。 但少年楚阳好糊弄,成年的楚先生却不好说话。 谢裴还在私下设想过,假使楚先生神不知鬼不觉的占据了少年楚阳的身体,他该如何应对。 可是,事情的发展再次出乎了谢裴的意料。 少年楚阳无故出现后没多久,又无故消失了。 而那位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替代了少年楚阳的楚先生,也莫名其妙的继承了少年楚阳的舔狗人设,甚至比少年楚阳有过之而无不及。 到头来,无论是面对少年楚阳,还是面对楚先生,需要谢裴做的事竟只剩一件——扮演好‘楚阳恋人’这个角色。 更甚者,对谢裴刻意展现出来的疏离冷漠,楚先生的接受度也未免太高了。 在谢裴明确表达自己不会爱他时,几乎没有什么思想准备的楚阳立刻就接受了。好像他一直都知道,谢裴对他只是表面的迎合。 也多亏了这个,谢裴无需表现出一副爱楚阳入骨的模样。反正楚阳的要求不高,只要不生出分手的念头,不和其他乱七八糟的人搞到一起,就可以安安稳稳度过这个世界。 如果这就是系统3587所谓的初始好感-100的世界,未免也太儿戏了。 所以,问题来了。 那个少年楚阳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道机械音既然能告知谢裴陆一衍的动向,定然是将这个世界从头到尾发生的一切都收入眼中的。 既如此,它肯定会知道少年楚阳这一堪称剧情bug的存在。 然而,对这个少年楚阳,这道机械音没有任何表示。 三年前最后一次出现,也只是好奇他对剧情人物的态度。 那么,有没有这种可能,即那道机械音和少年楚阳存在某些关联呢? 如果有,那么是何种关联呢? 那个系统3587又知不知道少年楚阳的存在呢? 谢裴不觉得少年楚阳是3587放出的烟雾弹,意图软化他对游戏世界的看法。 如果3587可以干涉剧情世界的人物,只消在他即将完成攻略之时,在主角身体里塞进一个对他充满仇视的灵魂。 如此一来,他连一个世界都通关不了,何况十个? 所以—— 谢裴在草纸上画了一个问号,挑起唇角,微微一笑。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有关有不明敌友的机械音,有关莫名出现后又消失的少年楚阳,有关楚先生奇怪的梦,有关沈千霜和楚阳不明缘由的爱…… 这一切的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思索间,谢裴主动开口,同时隔三年再次出现的机械音打了一声招呼。 “你好,不明生物。” 「……」 「你好。」 谢裴不想同它废话,直奔主题。 “少年楚阳是怎么回事?” 不明生物毫不犹豫:「他是剧情bug,经系统发现后就立刻清除了。」 这个回答漏洞百出,谢裴直接点出他的疑惑:“你曾出面告知我陆一衍的动向,说明你对剧情进展了如指掌。既然如此,肯定也知道你所谓的bug早早就出现了,为何不在发现时立刻清除?” 不明生物操着那口毫无起伏的机械音,道:「我只负责监视剧情进展,有问题随时记录上报。但上报后如何以及何时处置,不在我的职责范围内。」 谢裴继续道:“是否所有涉及剧情变动的问题你都会和系统上报。” 「恕我无法回答。」 “那什么样的问题才能上报?” 「恕我无法回答。」 谢裴也不气馁,接着问道:“那我可否申请主动上报问题?” 这一回,不明生物的回答总算变了。 「这是惩罚世界,你的态度和感受不在系统考虑范围之内。但同样的,系统也不会限制你的任何行动。」 谢裴垂眸,这话说的就耐人寻味了。 居然说系统不会限制他的任何行动…… 问题是,到底是系统不会限制?还是系统不能限制? 谢裴弯起眼角,道:“这回答倒是可以接受,但是,倘若剧情中断,算不算值得上报的问题?” 说着,谢裴笑了一下,站起身,打开窗户。 凉风灌入,吹乱了谢裴额前的发。 “这间自习室在六楼。图书馆自习室的窗户不设围栏,跳下去的话不死也要半残。你说,如果我的死亡导致世界重启,系统会不会知道?” 这一次,那声音卡了好一会儿,才道:「你要自杀?攻略完成前,自杀会导致世界重启,一定程度上会延迟你的通关时间。」 “不,我就是随口一提。” 谢裴望着楼下来往的学生,重新关上了窗户。 「你真的没有自杀的意图吗?」 谢裴摇头:“暂时没有。要是不幸没死而是摔成个瘫痪可就不好了。” 这话说的,好像只要能确定摔死,谢裴就会跳下去一样。 那不明生物又开口了:「……你目前的攻略很成功,为什么要自杀?」 谢裴却答非所问:“比起所谓的bug,我更愿意用外挂形容这个少年楚阳。你瞧,他一出现,楚先生就完全改变了对我的态度呢。这样的外挂多来一些,这就不是惩罚世界,而变成度假世界了。” 谢裴说着弯起眼角,十分开心的模样:“所以,这个bug真的消除了吗?我可是十分感谢他呢!这么消失了也太可惜了,我还想向他当面道谢呢~” 不明生物的回答很含糊:「……每个世界都有可能出现bug,不可能完全清除。」 “那——” 谢裴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如果下一个世界又有bug出现,会不会是同一个bug?” 不明生物:「……恕我无法回答。」 谢裴闻言,收起笑容,冷淡道:“一问三不知,你没用了,消失吧。” 「……」 「我是来告知你剧情进展程度的。」 谢裴戴上了耳机,不予理会。 谢裴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谈话至此已经没有进行下去的必要了。 毕竟,谢裴已经将他的怀疑表达的那么明显了了。 如果这个不明生物和许尤有所关连,定会告知对方。 所以,知道以后,对方会怎么做呢? 会立刻做出反应?还是说,后续如何要等到下个世界才知道? 思索间,谢裴给楚阳发送了一条信息。 “过来接我。” 发消息时,楚阳正在开会,同各位投资方扯皮。 他人太过年轻,拉来的几个投资方都有些看轻他,明里暗里的挑他的刺找他的麻烦,只为了到手的利益多些。 楚阳懒的和这群人折腾,但他又不得不和这群人折腾。谁叫他现在只是个籍籍无名的大学生呢? 正想着,手机抖了一下。 楚阳给谢裴设置了消息特别提醒,无论何时何地都能第一时间接收到对方的消息。 只见谢裴先是发了一句:“过来接我。” 紧接着,又来一条消息。 “楚先生。” 楚阳当即站了起来,脸色苍白,眼中满是惊惧。甚至顾不上同众人解释,便慌慌张张的跑了出去。:,, 。: 第111章 第三幕 29 谢裴发完信息后,便将手头的资料收好,摘下耳机出了图书馆。 他步调沉稳,一路来到中理四号门,走进校门旁的咖啡店买了一杯冰拿铁。刚出店门,就与迎面冲来的楚阳撞了个正着。 四号门与谢裴现住的宿舍路线相反,谢裴平日很少出入。尽管如此,楚阳依旧在第一时间找到了谢裴。 因为楚阳在谢裴手机上装有定位和监听系统,有关他身边的一切,楚阳无一不知晓。 无需事先询问,便可第一时间找到谢裴所在。 现实世界,谢裴最是厌恶这种人。 若是身边的女性朋友遭遇此类人跟踪尾随,不管什么理由,谢裴都会将其扭送派出所。 偏偏叫谢裴头疼的是,通常被跟踪尾随的人是他,而非身边的女性朋友。 谢裴从不知晓自己哪里引来了旁人的关注,但这不影响他将人带到警局。次数多了,连警局的工作人员都无奈表示:“你怎么净招些变态啊。” 那位同谢裴表白被拒后,一时想不开将自己整容成谢裴模样的裴夏,同时也是这所谓的惩罚游戏真正目标的人,便是变态之一。 谢裴曾真心将他当做朋友,可惜…… 最终,谢裴这样回答那位好心的警察。 “我也不明白我到底哪里吸引了这些人,我只知道,因为这些人的存在,我越来越少出门。” 但是在游戏世界,谢裴却从不在意这种东西。 为什么要在意呢? 左右不过是逢场作戏,何况谢裴自知欺骗旁人感情在先,自然要忍受一些来自对方性格上的瑕疵。 再者,这个世界楚阳的变态行径全是他默许的,如今变成这样,倒也在谢裴预见之内。 对比现实,除了那几个摆脱不开的,游戏世界里几乎没有人过度关照谢裴。 谢裴此前还感到庆幸,但是此时此刻,看着未来及换下西服,头发也因狂奔而散乱了的楚阳,谢裴仿佛才开了窍一样,突然有了一个颇为荒诞的念头。 或许,他身边之所以如此清净,是有人刻意为之? 比起那些只知道跟踪尾随,被谢裴发现并扭送派出所后就不再往前冲的人,楚阳、沈千霜、许尤之流的变态程度之甚,叫前人望尘莫及。最重要的是,他们有足够的能力和手段阻止外人接近谢裴。 但这毕竟是没有任何证据的猜测,谢裴转瞬间便将这些念头刨除。 在楚阳急匆匆跑过来,即将要抓住自己的手的那一刻,谢裴后退一步避开同时,将手中的冰拿铁递了过去,笑着明知故问道:“怎么这么急?身后有追兵吗?” 楚阳被谢裴躲开,脸上写满了慌张:“我……” 谢裴神态自然,直接打断对方的支支吾吾:“冲那么急?想打掉我的咖啡吗?不过,看你这副满头大汗的模样,又渴又热吧?接着。” 楚阳伸手向前,却不是接过谢裴的咖啡,而是意图握住他的手腕。 尽管心中慌乱,这次试图接触也只是下意识的行为,楚阳却也知道谢裴大概率会再次躲过去。却没料到,谢裴这次并没有躲开他的接触。 只见谢裴面带微笑,说:“咖啡,你还要我举多久?另外,我不是想要借此和你分手,所以,冷静下来,想好要说什么之前不要开口说话,好吗?最后,记得我说过什么吗?大庭广众不要和我拉拉扯扯,以免院里的领导知道。毕竟我将来可是想留校做老师的。” 或许是谢裴语气和神态都太过平静,楚阳怔怔看着谢裴许久,竟真的平静下来了。 面上慌乱被压制下来后,楚阳唇抿成一线,乖乖的松开了谢裴的手,接过他手中的咖啡,微微垂着头默默站在谢裴身边。从侧面看,背脊稍弯,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我很听话,不要抛下我’的气氛。 谢裴面部肌肉放松了些,一面往楚阳停车的地方走,一面平静的问道:“冷静下来了?” 楚阳点头。 “承认我说的事实吗?” 楚阳知晓这‘事实’指的是他重生过一事,抿了抿唇,再次点头。 谢裴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 此刻,二人已经行至车旁。 谢裴打开车门,坐上副驾。楚阳坐上了驾驶座,却没有启动汽车。 往常,楚阳来接谢裴都是骑着二手电动。这次来时很急很慌,直接开了车过来。 而这之前谢裴并不知道这辆车的存在。 谢裴并不意外,放松身体靠在座椅上,半疑惑半确信,问道:“有重生这个金手指,你的能力应该不仅限于你表现出来的样子吧?不该是辛辛苦苦三年,连个新建的公司董事都搞不定吧?” 楚阳犹豫片刻,最终握紧双拳,再次点头。 这一回,他为自己辩解了:“我怕我成长的速度太快,引起你的怀疑。而且我其实蹲了13年监狱,所以对外界知晓不是那么多。” “你上辈子有那么蠢吗?竟然为我蹲了13年监狱。” 楚阳表情认真:“他不是你,他和你差远了。” 谢裴又问:“那我要是犯了错,你会为我蹲监狱吗?” 楚阳没有丝毫犹豫,道:“你不会。” 谢裴好奇心来了,偏头笑道:“什么叫我不会?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我可不是什么好人。晓琪因为喜欢我,被我赶去了一所寄宿学校。陆一衍因为喜欢我,也被我赶去了国外。” 楚阳抿唇听着,等谢裴说完,才反驳道:“那所寄宿学校奖学金很高,是吴晓琪自己想去的。她只是做出了一副被你伤了心的样子,好让你愧疚。至于陆一衍,他找男妓本来就不应该。那些照片也是我早在你和我谈及之前,就发给了他的父母相要挟的。不用你开口,他们也会把他送走。” 谢裴挑了下眉,看着楚阳的眼睛:“哦,这我倒是不知道。” 楚阳却别开眼,不与谢裴对视:“你知道。你什么都知道。你这个人就是看起来不好接近,但你绝不会亏欠别人什么。壳子看起来是硬的,其实一戳就破,极其好相处。就说那个陆一衍,你对他没那么厌烦,甚至把他小叔和他爸妈做的那些糟心事偷偷匿名告诉他了,让他不要上他家那条贼船。但怎么可能呢?谁会愿意放弃到手的权利和金钱,选择把亲人送进监狱呢?你真以为他不知道吗?不知道怎么有渠道找的男妓?” 谢裴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不由好奇道:“哦?你竟是这么看我的?我以为我足够冷漠了。” 哪知,此话一出,楚阳表情忽然颓废下来:“你是冷漠,但你只对喜欢你的人冷漠。一旦对你表现出好感,你会立刻拉开距离。还有,你以为我不知道,但其实我一直很明白,你之所以愿意做我这个你完全不爱的人做男朋友,绝对不是因为我打动了你,而仅仅是因为你觉得你对我有所亏欠,想要弥补。” 谢裴不置可否,托腮思索:“弥补一个人可以有很多种办法,我为什么要选择最麻烦的这个?” 这一次,楚阳摇头了。 他声音很闷:“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是吗?” 谢裴喃喃,忽的倾身,贴近楚阳的耳。 “那你知不知道,弥补也有结束的时候?” 楚阳闻言,脸上颓废不再,表情慢慢严肃起来。 他转头,定定望着与他拉开距离的谢裴,一字一顿,认真道:“你试试。” 谢裴半点不怵,任由楚阳的视线牢牢锁着他的眼。 半晌,他忽的笑了,说:“你这个人,倒是一如既往的变态呢。” 楚阳反驳:“我可以很正常。” 谢裴直接将手机递了过去:“那先把我手机上的定位和监听解除。” 末了,不忘补充一句:“对了,家里和学校的监控也给我适可而止。” 楚阳不答。 许久,他才默默的接过手机连上电脑。 一通操作之后,楚阳将手机还给谢裴。 直道这时,楚阳仿佛终于想起来似的,问:“你会想那个小鬼吗?” 谢裴将手机放好,看着楚阳,反问道:“我为什么要想他呢?” 楚阳沉默。 不知多久过去,才道:“所以,如果哪天你离开了我,你也不会想我,对吗?” 谢裴侧头,眼角弯弯:“何必明知故问?如果不满,大可以和我分s……” 剩余的话,谢裴未能说出口。 因为楚阳越了过来,一把托住他后脑,用力吻了上来。泄愤一般,咬破了谢裴的唇。 黏腻而激烈的舌吻过后,楚阳松开谢裴。 “到饭点了,想吃什么?” 问话时,楚阳是笑着的。 他为他打理好衣襟,他为他系好安全带。 一举一动,都恢复了往日的温柔。 谢裴略一思忖,道:“听说最近市郊开了家私人定制菜馆,掌厨的据说是御厨后人,只有有钱的大老板才能进去,我想我应该有机会尝尝这御厨后人的手艺吧。毕竟……” 谢裴侧头,笑的:“楚先生可是有钱人啊,不会连这种地方都进不了吧?” 楚阳:“……” 他低头,说:“……我进不去,至少今天中午不行。” 谢裴完全没料到,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楚阳头放的更低了,为自己解释道:“我偷偷存着钱给你花的,那地方贵的要命,类似地方我从没去过……” 说完,又觉不对,他挠了挠头:“不过我下属可能去过,我可以问问他们,晚上咱们可以一起去……” 谢裴:“……” 他定定看着楚阳半晌,忽然笑出了声。 谢裴道:“那么,可以请楚大老板亲自下厨吗?我想吃虾。” 楚阳这才抬头看了谢裴一眼。 发现他在笑后,才松一口气,说:“好。中午吃虾。” 末了,又道:“最迟明天带你去吃那家……” “不用,太远,没兴趣。” 谢裴闭上眼睛:“那种地方,吃的根本不是饭,而是脸面。比起给千千万万人做饭的宫廷御厨后人,只给我做饭的大老板听起来更有牌面。” 楚阳愣了一下,随即展开笑颜:“那晚上吃什么?” “再说,先买虾。” 此刻,楚阳心中乌云已经完全散去,笑着说:“好。”:,, 。: 第112章 第三幕 30 午饭过后,谢裴窝在沙发里,眯着眼睛昏昏欲睡。 楚阳坐在他旁边,一边捏着谢裴的手给他剪指甲,一边应谢裴的要求,给他讲他上辈子的故事。 讲到一半,扭头看到谢裴困顿的模样,便收了声。 谁知谢裴却睁开眼,催促道:“继续,我听着呢。” 楚阳便继续讲。 讲到自己被另一个世界的谢裴害死时,听身边的人嗤了一声。 谢裴毫不客气点评道:“你真是够蠢的。我十分怀疑,以你的智商,能否治得住你手下的人。” 楚阳:“……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必须承认,我那时确实很蠢,蠢到不忍直视的地步。” 楚先生自己也曾疑惑,上辈子的他脑子到底进了多少水,才能被另一个谢裴骗得团团转。 大仇未报,人倒是先死了,死后还要靠个外人为他报仇才能安息。 楚先生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以他的手腕,应当不至于混的那么惨。但过往牢狱生涯历历在目,似乎在提醒他——以前的你确实很愚蠢。 谈个恋爱,竟谈到了家破人亡的地步。 楚阳心中疑惑,莫非是上辈子的自己太过年轻了吗? 正猜测着,谢裴又开口了。 “然后呢?你就那么领饭盒了?结果是坏人逍遥法外?” 尽管明知结局如何,谢裴还是佯作不知。因为他想知道,这位楚先生身份被揭穿后,会不会同他说实话。 只见楚阳摇了摇头,说:“后续是陆一衍帮我报了仇。” 谢裴仔细听着,发现有关上一世的剧情,他的描述和剧本内容大同小异。 等到楚阳讲到陆一衍在他坟前自杀时,谢裴又没忍住没,笑了一声。 谢裴道:“那个陆一衍喜欢你什么?喜欢你愚蠢好拿捏?竟然还在你坟前自杀?是怎样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竟能叫他因你的死亡而自杀。” 楚阳:“我也不知道他喜欢我什么地方。隐约记得他说他曾被我救过一回,但我真的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还说他羡慕我对你的爱,希望有个人能够像我爱你一样爱他。” 楚阳沉默片刻,喃喃自语:“他不会是缺爱吧……” 谢裴:“……” 他踢了楚阳一脚,“我吐槽他没关系,但你为什么要吐槽?他毕竟帮了你,你该报答对方。” 谢裴笑:“比如,以身相许。” 楚阳假装没听到。 谢裴继续说:“依据重生小说的套路,你该找我复仇,然后和他在一起,怎么到头来反倒恩将仇报,将他赶去了国外。” 楚阳给谢裴剪完最后一片指甲,才平心静气道:“上辈子是上辈子,这辈子是这辈子。这辈子的陆一衍我恨的牙痒痒,不打死他已经是好脾气了。至于你,我心疼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报复?” 楚阳说完,放下指甲刀,把谢裴整个抱起来,往卧室走。 “这不符合一贯的重生流套路。”谢裴反驳说,顺势搂住了楚阳的脖子,“我下午三四节有一节旁听课。” “知道,我今天不闹你。至于什么套路不套路的,反正我觉得现在的生活足够舒服了,不想按照套路来。” 楚阳将谢裴放在床上,自己紧跟着也躺了上去,将谢裴抱了个满怀,道:“睡觉,到点我叫你。” 谢裴在楚阳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 面上安稳,脑子却在飞速运转。 事实上,谢裴很早就发现了,眼前这个楚先生,无论性格能力还是行事风格,都与剧情中大相径庭。 剧情中,楚先生上辈子是个恋爱脑,重生后又何尝不是呢?一面对仇人复仇打脸,一面和陆一衍开启甜甜的恋爱。 打脸剧情中的谢裴靠陆一衍,复仇靠陆一衍,公司发展靠陆一衍,打破陆家父母偏见靠的还是陆一衍。 通篇下来,剧情中的楚先生少有完全靠自己完成的高光时刻。 但面前的楚先生…… 为了自己喜欢的事业全力拼搏也好,为了自己的爱人洗手作羹汤也罢,无论工作生活,都能做的很出色。 既然如此,既然如此…… 谢裴睁开眼,眼神清明,没有丝毫困意。 如果这个楚先生当真和许尤、沈千霜有所关联的话,那么对方到底是何方神圣呢? 如何能够渗透到游戏当中?其目的是什么? 思索间,腰上的手收紧,楚阳声音在身后响起。 “怎么?睡不着吗?” 谢裴拿胳膊肘捅了捅出一楚阳的腰,随意寻了个理由:“太挤了,去另一张床。” 楚阳闷笑一声,与谢裴贴得更近,说:“我不。” 听声音,似乎颇为开心的模样。 心中疑惑,谢裴便问:“你很开心?” 楚阳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我很开心。因为从今往后,我再也不用装成另一人的样子了。你看到我时想到的是我,你和我亲近时想到的也是我,再也没有那个小鬼的事情了。” 他笑着说,声音里的每一个音节都在诉说着他的愉悦。 谢裴:“……” 他面上微笑心中反驳。 未必。 我看到你时,想到的是你不为人知的身份。 我同你亲近时,想到的是这具躯壳里到底藏着怎样的灵魂。:,, 。: 第113章 第三幕 31 自谢裴与楚阳摊牌后,应谢裴的要求,楚阳当真解除了对谢裴的监控状态。 这些年来,楚阳早习惯了在工作间隙听一听谢裴的声音,看一看谢裴的动向。比起茶和咖啡,随时随地都可以看到谢裴更能让他振奋精神。 现如今,长久以来养成的日常突然被打乱,楚阳一时适应不能。 不能再时刻接收谢裴的动向,楚阳不免感到十分焦躁。而这焦躁的源头,正式根植于内心的,对谢裴的不信任。 楚阳倒并非是担忧谢裴另觅新欢,他只是没由来的害怕谢裴会突然消失。 因此,形形色色的俊男美女同谢裴递情书表爱意时,楚阳不急。 后援妈妈会里,女孩们脑补谢裴与他的海龟导师cp时,楚阳同样不急。 但解除对谢裴监控状态的第二日,办公室的楚阳却如坐针毡,半点儿工作的心思也没有。 好不容易捱到上午八点四十五分,中理上午第一节课一结束,楚阳便将电话拨了出去。 零声响了三声之后,谢裴接起电话。不等对方开口,便道出了楚阳的心思。 “收起你那莫名其妙的恐慌,我人就在课题室,跑不了。如果没有重要的理由,请不要再给我打电话。即便是中午过来接我回去吃饭,也请不要打电话,给我发消息即可。” 似乎觉得自己语气太过冷硬,谢裴又放软语调,道:“你那么聪明,应该明白我为什么突然提出让你解除对我的监控。请不要让我失望,慢慢的恢复正常,好吗?” 电话那头,楚阳握紧手机。尽管心中不愿,却仍是道:“好。” 放下电话后,楚阳抿唇沉默良久,终于勉强压下心中不安,开始工作,却始终集中不了精神,满脑子全是谢裴。 楚阳自然明白谢裴此举的用意,明白这其实并非坏事。 此前谢裴之所以任楚阳偷窥他的日常,只因谢裴对他全然不在意。 正因为不在意,所以对方是什么样的人,私底下爱做些什么,是否性格极端,于谢裴而言都无所谓。 但现在却不一样了。 在楚阳心里,谢裴不希望他偷窥他,等同于谢裴希望他变好。四舍五入,便是谢裴开始在意他了。有了在意,谢裴才会希望他恢复正常。 这是好事。 但心中明白是一回事,楚阳满腔的焦躁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发泄。 于楚阳而言,无法接收谢裴动态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十分难熬。每隔不久就要看一眼时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期待中午的降临。 上午11:00整,楚阳终于再也待不下去,早早下班。骑着电车赶去接谢裴前,楚阳先去超市挑了些新鲜蔬菜消磨时间,卡着点赶到理学楼门外,于11:30分同谢裴发了一条消息。 “我到楼下了。” 谢裴见到,当即放下手里的工作,打开窗户往楼下望了一眼,正对上楚阳期待的眼神。 视线相交错的一瞬,楚阳下意识的笑了起来。满腹的喜悦穿透了空间,传达给楼上的谢裴。 谢裴小拇指无意识的动了一下,同楚阳回以一笑,便关上窗户往楼下走。 等电梯时,赶巧碰到导师周焺。谢裴主动同周老师打了一声招呼,两人便一同来到电梯旁的楼道口,就近期的研究课题聊了起来。 这一谈,就是十多分钟过去。等谢裴赶到楼下时,收获的就是楚阳委屈巴巴的表情和可怜兮兮的眼神。 待到谢裴走近,楚阳才瘪着嘴,小声道:“我等了二十分钟……” 他悄悄地瞧了谢裴一眼,发觉他表情正常,才继续道:“我下午能和你视频吗?不行打电话也可以?” 谢裴挑起嘴角,微微一笑,说:“不可以。” 看到楚阳失望的表情后,谢裴挑了挑眉,继续道:“不过,你今天表现很好,正巧我下午没事,所以……” 话未说全,却引得楚阳遐想联翩。 楚阳一路风驰电掣赶回宿舍,前脚刚关上门,后脚就将谢裴压在墙上,衔住了他的唇。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衣,楚阳略显滚烫的手掌在谢裴后背流连,最后抵在谢裴腰窝上,带着他贴近自己。 一吻结束。 楚阳咬着谢裴的耳垂,含混不清的问:“饿吗。” 谢裴笑了笑,搂住楚阳的脖颈:“不饿。” 谢裴话音刚落,便被楚阳抱了起来,一路走进卧室摔到床上。 “那就做些会让你饿的运动。” 楚阳覆上来前,如是道。 一下午的荒唐过后,谢裴饿到前胸贴后背。 晚饭时间,谢裴站在厨房门口,一会儿埋怨楚阳不听他的话及早停下,一边指使他洗菜做饭。 楚阳任劳任怨,盖上锅盖闷煮间隙,贴上来啄了下谢裴的侧脸。 谢裴的抱怨戛然而止。 他望着楚阳晶亮晶亮的眼,叹了口气。 “你这个人……” 楚阳笑着接过话茬:“我这人怎么了?” 谢裴摇头:“不怎么。” 随后抬手,指向咕噜冒泡的锅,“菜要掀锅了。” 楚阳急忙掀开盖子,浓郁的肉香瞬间铺满了整个屋子。 楚阳开开心心,正要盛菜,就听谢裴在身后淡淡道:“我下个月二十五号要跟周老师一起去常州开一个会,为期三天。” 谢裴说到这里停下,等楚阳转过头,才继续道:“我不希望你去。” 表情认真,语气严肃。 楚阳脸上笑容不变,似乎没有听懂谢裴的话一样,开心道:“可是我想去啊!常州,那可是常州啊!三朝古都,我还没去过呢~正巧我们有好几年没一起出去玩了,到时候一起去看看吧。” 谢裴微微皱眉,过了好半晌,才道:“随便你。” 心中却不如何惊讶,只道为时尚早。:,, 。: 第114章 第三幕 32 谢裴最近越发感到无聊了。 学习无聊。授课无聊。搞研究无聊。 打理好同老师、父母,以及同学的关系同样很无聊。 很多时候,他人虽坐在课题室里,面带微笑的同师哥师姐交流讨论。 但内心深处想的却是,这样无趣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 但比起这些,最让谢裴感到无聊的,还要数同楚阳的同居日常。 初到这个世界,谢裴碍于人设,装作自己很变态。 人前假作清高,人后假作耽于享乐,沉迷于肉|体之欢。 但时间长了,谢裴却似乎真的变态了。 人前仍是假清高,人后却真的开始耽于肉|体之欢。 此前,不论面上如何享受,谢裴却始终未曾沉迷于此。 日常所谓的勾引挑逗,多是装出来的。 最近,谢裴却变了。 在发觉未来漫长,不知何时是头之后,谢裴就变了。 谢裴开始放任自己沉迷于肉|体之欢,时常会主动挑起楚阳的谷欠念。 谢裴意识到这种状态不对,绝对不能放任不管。 尽管如此,谢裴却暂时不打算纠正,因为楚阳最近对他的管制越来越松了。 往日里,谢裴与楚阳相处时,明面上是谢裴处主导地位,其实不然。 尽管楚阳处处迁就他,一切以他为先,听话好拿捏。 但实际刚好相反,是谢裴处处受制于楚阳。 一则,碍于游戏规则限制,谢裴无法主动离开。 二则,楚阳的控制欲强到令人发指。 少年楚阳还好些,不敢在谢裴面前太过分。 楚先生却不然,从未放松对谢裴的看管。 哪怕应谢裴要求,楚阳解除了对他的监控,他依旧可以时刻掌握谢裴的动向。 毕竟,楚阳虽然答应谢裴解除了对他的监听和监视,但却仍保留着对谢裴的手机定位。 谢裴的手机也好,电脑也罢,也依旧保留着他安插的后门。只要他想,随时可以恢复对谢裴的监听。 因此,于谢裴而言,他根本不知道楚阳是否真的解除了对他的监控。 楚阳说是,那便是。 至于谢裴信与不信…… 他自然是不信的。 同楚阳不相信谢裴一样,谢裴同样不信任楚阳。 但至少,谢裴表现出来的是对楚阳的信任与放心。 楚阳不知谢裴心中所想,说到做到。 当真不再时刻监控谢裴,竭力扮演一个正常的恋人。 解除监控的最初几日,楚阳时常会因为心中不安而提早下班,去中理的大街小巷里遛弯,等到谢裴下班时再同他一起回去。 但自从谢裴主动的次数变多,楚阳倒是越来越耐得住了。 下班时间渐渐恢复正常,不再同往常一样一刻也待不下去。 也正是因为楚阳的变化,谢裴才会放任自己沉迷于鱼水之欢。 如果适当表现出放任和沉迷的姿态,可以让楚阳对他放下心来,何乐而不为? 当下,距离楚阳解除对谢裴的监控已经过去一个月了。 谢裴心念一动,决定主动去楚阳办公室找他。 单单主动挑逗的次数变多还不够,生活上也要主动关怀,方才有可能彻底放下楚阳的戒心。 这么久以来,这是谢裴第一次主动去楚阳的办公楼找他。 为了给楚阳一个惊喜,谢裴不曾事先通知,十一点刚过就出了校门。 考虑到楚阳在他手机上的定位,为了保证惊喜效果,谢裴还特意将手机留在了课题室。 时节已经入夏,谢裴穿着短袖运动衫,一路踩着树荫,走到了楚阳的办公楼下。 这地方谢裴只来过一次,还是楚阳接他时发现将文件忘在了办公室才跟过来的,谢裴顺带还从楚阳那里拿到一张员工门禁卡。 谢裴拿着门禁卡打开一楼电梯,正想着楚阳看到他时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身后紧跟着进来一个人。 来人身穿黑色长袖,头顶一顶鸭舌帽,面上还戴着一副蓝色一次性医用口罩和黑墨镜。 这栋办公楼上有好几家经纪公司,时常会有艺人出入,这种打扮并不算突兀。 谢裴也没在意,主动往角落里靠了下,拉开与对方的距离。 未曾料到,对方却主动靠近他,用身躯挡住电梯监控,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抢。 谢裴为自保,第二个世界学了不少防身功夫,平时虽未曾在人前显露出来,但当真出手的话,对付眼前这个人绰绰有余。 早在这个陌生人主动靠近时,谢裴便觉察出不对劲,有很多机会制服对方。 但谢裴却没有反抗,任由陌生人拿枪指着他,并夺过了他手里的门禁卡。 好巧不起,对方按住了楚阳办公室所在的楼层。 出电梯后,陌生人将手|枪放回外套口袋,借外套遮挡拿枪口指着谢裴,走在谢裴身侧。 看行进方向,正是楚阳办公室所在。 楚阳的公司规模见长,正是招人的时候,每日都有人前来应聘。加之这人气定神闲,一路走来步履沉稳。而谢裴同样表情平常,未显露出害怕的姿态。因此,谢裴和陌生人走了一路,竟都没被人阻拦。 直到陌生人来至楚阳办公室门前,一直保持沉默的谢裴终于开口了。 “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谢裴侧头,正巧与陌生人对上视线。 “你的人生不该就此结束。” 谢裴望着对方的眼,道出了他的名字。 “你说是不是,陆一衍?”:,, 。: 第115章 第三幕 33 谢裴脑子转的很快,在认出陆一衍的第一时间便想起来,楚阳曾有过一段十分忙碌的时间。 对此,楚阳只是解释说,他的公司正处于上升发展期,处处都需要他。 谢裴此前并未怀疑这一说法,如今看到陆一衍才反应过来,或许那段时间楚阳并非忙于公司事务,而是忙着对付陆家。 若非如此,无法解释陆一衍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手里还拿着一把枪。 至于楚阳为何要对付陆家? 大约是因为陆一衍家族底子不干净吧。 依照楚阳的说法,剖开陆家华丽的外皮往里深扒,能扒出许多带血的故事。 楚阳曾不止一次叮嘱谢裴,不要与陆一衍往来。 如果可以,最好同时断绝同苏灿灿的往来,以免她为陆一衍传话。 谢裴一度以为楚阳小题大做。 如今看来,却似乎是谢裴错了。 然而,尽管脑子转了百十来回,谢裴面上依旧镇定如常。 “我不知道你和楚阳之间有什么恩怨,以至于到了要用自己的一生换他一条命的地步。但是——” 谢裴语气严肃,表情认真,问:“值得吗?” 陆一衍没有回答。 黑洞洞的枪口隔着外套对准谢裴,声音冷硬:“开门。” 谢裴盯着陆一衍瞧了一眼,看出他没有回头的打算后,忽而收敛起严肃外壳,笑了起来。 只听谢裴问:“你想杀死楚阳吗?” 不等陆一衍回答,谢裴便笑着说:“我想。” 谢裴甚至还给他出了主意,说:“单凭你一个未必杀得死他,但你可以挟持我,要挟他自杀。” 许是太过出人意料,陆一衍虽未回答,但盯着谢裴的眼神却写满了震惊。 谢裴无所谓的一笑,道:“看你样子似乎并不关心你未来如何,就此毁了似乎也无所谓,不如在彻底毁灭前帮我一把,如何?” 说完,谢裴打开了楚阳办公室的门,陆一衍跟在谢裴身后。 在关上门的一瞬,陆一衍掏出手|枪,也不给楚阳反应的时间,直接掏出手|枪,枪口对准了谢裴的太阳穴。 楚阳看到谢裴进来,笑脸才露出来,对方的额头便抵了一把枪。 谢裴一直仔细地观察着楚阳的表情。 短短几秒钟内,谢裴捕捉到了楚阳看到他进门的一瞬间,眼神从认真思忖到灿若星河的变化。 同样地,谢裴也捕捉到了枪支抵在他太阳穴上的一瞬,楚阳骤然收缩的瞳孔,以及从眼底深处蔓延开来的数不尽的恐慌。 但很快,楚阳便镇定下来。望着陆一衍的眼神像是在看着一个死人。 楚阳警告说:“你放了他,我有办法让你活着出国。但如果你敢动他……” 楚阳的声音仿佛掺了冰渣子一般,冷得过分:“你父母,你爷爷奶奶,你姥姥姥爷,你的小叔……所有人,他们当中所有人,全都死定了!” 离得近,谢裴明显感到,身后陆一衍的身体僵硬了。 陆一衍拿枪出现在这里全凭一时意气,完全没有考虑后路。 但陆一衍转念一想,即便是考虑了后路又如何?他还有什么后路可言呢?毕竟他的家人陆陆续续地,全被楚阳送进了监狱。 所以陆一衍才会一意孤行,找出小叔进去前偷偷交给他的枪,只身一人来到这里。 单单只是他一个人,陆一衍不敢说有十足把握杀死楚阳,但偏偏他遇到了谢裴。 但楚阳说话时甚至不曾直视谢裴的眼,表情更是十分冷静,仿佛谢裴的死活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陆一衍险些以为谢裴这个人质不管用了。 在陆一衍思绪飘远时,楚阳又开口了。 “我记忆没出错的话,你的小表妹和三年前你叫的那个男妓一般大小。三年前,那个学生可以被你小叔逼到家破人亡卖进会所,三年后的现在,你的表妹也可以被我送到另一个会所,去服侍别的男人。多公平!” 楚阳一边说,一边慢悠悠朝着谢裴方走,一边还能欣赏陆一衍愤怒的表情。 觉察到这点愤怒不足以叫陆一衍失去理智,楚阳又加了点料。 最后,楚阳竟笑了:“不过比起你的表妹,你的母亲保养的极其不错,虽是半老徐娘,但风韵犹存,说不定也能……” “你闭嘴!” 陆一衍终于忍不住吼了出来,拿枪的手都颤抖,吼道:“再靠近我杀了他!” 尽管被劫持,谢裴却依旧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生死于他而言似乎并不重要。 然而谢裴面上镇定,心中却在叹气,道:“这个陆一衍太不中用,这时就该什么都不用管,只重复说一句话就足够了。 即明确告诉楚阳,他和谢裴之间只能活一个。 这也是谢裴不曾阻止陆一衍的根本原因。 因为谢裴十分好奇,假使主角自杀,或是被另一位主角杀死,那么他可不可以直接跳到下一个世界? 谢裴思索间,楚阳当真应陆一衍的要求停下,只是面上依旧不见慌乱,冷漠的望着楚阳。 “你和我急什么?我说的有错吗?你父母亲友,被我送进去的人里,哪个背后没个命案?你找我复仇,被你家小叔搞的家破人亡的人找谁复仇?” 陆一衍哑口无言,反驳不得。 只能坚持拿枪口抵着谢裴,说:“再退后!” 紧接着,好像突然开窍一般,陆一衍说出了谢裴在心中重复了许多次的要挟。 “我不管那么多,要么,你从这里跳下去。” 说着,陆一衍眼神变狠,“要么,我现在就开枪打死他!”:,, 。: 第116章 第三幕 34 或许是被楚阳的话激怒了,陆一衍原本按在谢裴肩上的手换了个角度,转而用力锁住了他的咽喉。 窒息感袭来,谢裴呼吸不畅,不得不微微仰起头。 尽管他面上依旧镇定,但总算有些被挟持的感觉了。 可在谢裴为了呼吸顺畅而仰起头后,陆一衍掐着他脖子的手就微微放松了些。 这是陆一衍无意识的动作。 谢裴发现了。 五步开外的楚阳同样发现了。 陆一衍自己也在这无意识的动作之后反应过来,重新锁紧了谢裴的咽喉。 陆一衍说:“我本来不想把你牵扯进来。但为了给我的家人报仇,我可以不择手段。” 与威胁楚阳时那满腔的恨意不同,同谢裴说话时,他的声音甚至有些抱歉在其中。 说完这些,陆一衍再次看向楚阳,声音重又变得冷硬。 “我没有和你开玩笑。现在,我数十下。十下以内,你不照我说的从窗户跳下去,我会立刻杀死他,然后再杀你。” 说着,陆一衍笑了起来。 “就算我失手杀不死你又怎么样?反正我被你搞得家破人亡,孤家寡人一个,这条命丢了也无所谓。” 他挟持着谢裴靠近自己,略带亲昵的用下颌蹭了蹭谢裴的侧脸,声音里带了些迷恋和疯癫,“好歹是叫我朝思暮想了这么多年的人,黄泉路上有他作伴,怎么说也是赚了。” 说这些话时,陆一衍的眼神一直紧紧的盯着楚阳,眼神里充满了仇恨和挑衅,以及一丝丝隐在眼底深处的怜悯。 难道不该怜悯楚阳吗? 毕竟这日日与他同床共枕的恋人满心想的都是杀死他,而他偏偏毫不知情。 看出陆一衍是来真的,楚阳镇定的脸色终于出了一丝裂缝,望着陆一衍的眼神越来越冷:“跳下去?凭什么?我凭什么相信你这个疯子?你又拿什么保证你会在我跳下去之后放过谢裴?” 陆一衍正欲回话,却被谢裴先一步打断了。 一直以来都表情平淡的谢裴在陆一衍贴近自己的脸之后,脸色也终于变了。 直接偏头躲开了陆一衍的接触,脸上的厌恶之色不加掩饰,嫌恶道:“恶心,离我远点儿!” 虽说谢裴目前和陆一衍算是盟友关系,但这不代表他可以忍受对方的亲近。 对楚阳,他是不得已而为之。 陆一衍不同,谢裴随时可以反制对方。 但碍于两人当前的盟友关系,谢裴生生忍住了,只是出言警告。 陆一衍暂时不想失去谢裴的配合,当真离远了些。 嘴上却不忘嘲讽:“你倒是还和以前一样讨厌我。” 说罢,陆一衍看着楚阳,回道:“你说的对,我现在就是一个疯子,你当然可以选择不信我。所以,你大可以赌一赌,看看如果你不按我说的做的话,我会不会在十下数完之后开枪。” 陆一衍笑着,开始倒数:“十……” “容我打断一下,我想最后和楚阳说几句话。” 在陆一衍开始数数的一瞬,谢裴开口道。 陆一衍没有回答,但也没有继续倒数下去。 谢裴知道他已经答应自己,便看朝楚阳看去。 这是自陆一衍拿枪抵着他太阳穴后,谢裴第一回认真地看着楚阳,道:“你我不过普通的恋人关系,没必要为了我搭上一条命,不值得。你还没有给你父母养老。也没有实现你的梦想,做出一款风靡全球的游戏。你的未来还长,不应该折在这里。” 这是谢裴的真心话。 诚然,谢裴希望通过陆一衍杀死楚阳,以此来验证他的猜测。 但如果可以,谢裴并不希望楚阳真的选择为他而死。 对谢裴而言,这只是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游戏世界,是死是活全然没有关系。 楚阳却不同。 不管楚阳到底是谁,但这个世界于他而言都是真实的。 除非万念俱灰,否则对真实世界的每一个人而言,死亡都应当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谢裴一直是一个很惜命的人,所以才会为了活下去与楚阳虚以委蛇。 换做谢裴站在楚阳的角度,若他力所能及,能救自然会救。 但若是自己会因救人而死,谢裴则需要掂量一下对方有没有值得他以死相救的价值了。 对此,谢裴没有隐瞒,道:“如果是我,我不会为了救你而搭上自己的命,因为你不值得。而最重要的是,我从来没有爱过你。你活着时不会,你死了以后更加不会。” 最后,谢裴望着楚阳的眼睛,认真道:“哪怕你是为我而死。” 正因为这番话是谢裴心中真实所想,所以这话才更显的冷漠无情。 就连陆一衍都被震惊到了,一时间脸色颇为复杂。 他不由的看了一眼楚阳,想知道他听了这些话之后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如果他因此而痛苦万分的话,当真是再好不过。 但楚阳的表情却叫陆一衍失望了。 他表情平静的过分,只在眼底深处有些隐约可见的自嘲,说:“我知道。” 没有看到想要的表情,陆一衍觉得没意思,开始倒数。 但陆一衍没有从十开始,而是接着上回,直接从九开始数。 “九。” “八。” “七。” … 数到四时,见楚阳还不跳,陆一衍也不惊讶,毕竟怕死是人之常情。 陆一衍不知道楚阳是否相信他,但他自己清楚,他真的会说到做到。 如果楚阳不跳下去自杀,陆一衍真的会杀死谢裴。 若是后来他有幸能杀死楚阳,便送他们做一对鬼恋人。 若是他没有,能叫楚阳痛苦不说,黄泉路上也有谢裴作伴。 数到三时,陆一衍按着板机的手微微用力,已经做好了开枪的准备。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楚阳终于动了。 他转过身,朝着窗户的方向走了过去,说:“我会跳下去,所以你不用数了。” 陆一衍当真不再倒数,按住板机的手也松了。 背对着谢裴,楚阳眼中无光,眼中已经没有了希望。 谢裴看不到楚阳的表情,只能看到他一步一步,毫不犹豫的迈向死亡的背影。 就在楚阳走到窗前时,谢裴忽然开口,问道:“值得吗?” 楚阳却答非所问:“你不爱我是好的。” 这样在他死后,谢裴才不会感到痛苦。 谢裴听懂了楚阳话里的含义,不由的叹了口气。 在楚阳打开窗户跳下去之前,谢裴无奈摇头,道:“当真是个麻烦。” 话音落下一瞬,谢裴抬手,以快到肉眼无法觉察的速度,对准身后陆一衍腰侧薄弱部位,用力一击。 陆一衍眼前一黑,惊讶都来不及,一瞬间便失了力气,连握枪的手也松了。 谢裴趁机夺过手|枪。 等陆一衍眼前恢复清明时,看到的就是谢裴拿枪指着他的画面。 “你也和以前一样一点没变,还是一样蠢。” 这是谢裴迟来的回敬,对陆一衍此前那句:“你倒是还和以前一样讨厌我。” 谢裴是想要知道,如果楚阳因陆一衍而死,他是否可以通关。 但比起这个,谢裴更不想丧失自己的良知。 对楚阳而言,这是真实的世界。 逼死这样的他,便相当于逼死一个活生生的人。 为达目的去杀死一个无辜的人,这不在谢裴良知允许范围之内。:,, 。: 第117章 第三幕 35 公司里来了个持枪的犯罪分子,人虽然制服了,但为了提防有可能存在的同伙,谢裴让楚阳联系了这栋楼的开发商。 五分钟以内,整栋楼层的人便空了,只在门口留了几个退伍兵出身的保安等警察过来。 陆一衍似乎早做好了失败被抓的准备,被绑了以后反倒镇定起来,脸上也挂起了笑容,似乎比方才轻松很多。 他认真的看着谢裴,围观了他叮嘱楚阳分散楼层人员的全过程。 等整栋楼的人都空了之后,陆一衍才开口道:“我好像越来越看不懂你了,但我又好像看懂了一些。” 楚阳闻言,只是淡淡的瞥了陆一衍一眼,随即又将视线收回,没有搭话。 显然,楚阳虽然死里逃生,但显然没有开心的感觉。 此刻正安静的坐在谢裴身边,低着头,不知脑子里转些什么。 谢裴把玩着手里的枪,闻言瞥了陆一衍一眼,笑着问道:“你不觉得你的话自相矛盾么?何况,你为什么要看懂我呢?哪怕是一起生活了一辈子的老夫老妻,也不敢说一个人完全了解另一个人,不是吗?” 陆一衍不答,继续他的话题:“你说你想杀死楚阳,是真的。你叫我配合你杀死楚阳,却是假的。你在乎的不是楚阳的命,你在乎的是不能打破世俗的道德观。” 谢裴弯了弯眼睛,笑问:“继续。” 陆一衍也笑了,说:“你有很强的道德观念。所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你会帮吴晓琪。但也仅此而已。吴晓琪对你而言,或者说你周围的每个人对你而言都一样,你不在乎任何人。这其中,恐怕包括了你的父母。” 陆一衍说着,摇了摇头:“我曾经很疑惑的一件事是,如果你看重吴晓琪,为何看起来一点也不在乎她?为何从不会去主动联系她,更不会主动关心她?可如果你不看重她,为何又会花那么大的力气帮她?又为何会在得知我去找她时,特意去拦我。” “哦?”谢裴放下□□,歪头笑问:“听你的意思,你的疑惑已经解除了?” 陆一衍点头:“因为从头到尾,吴晓琪对你而言都只是一个与你毫不相干的路人。你会帮她,因为这符合你的道德观。如果你不出手,她的未来不知会是什么模样。你会在我去找她时专程拦我,同样是因为你的道德观不允许外人因你而受累。” 陆一衍说完后,仔细盯着谢裴的眼睛。 他以为他的这番话会给谢裴带来些触动,但是没有。 谢裴只是面带微笑的点了下头,极其敷衍的说:“听起来好像是有点道理。” 但再多的反应便没有了。 陆一衍莫名有些不甘,他拳头握紧,语气变得锋利了些,问:“你不觉得你很虚伪吗?你分明不喜欢楚阳,你分明很想摆脱他,你分明很想他死,为什么却要在最后关头阻止他?就那么喜欢装好人吗?明明你和我的想法是一样的,为什么……” “他和你不一样。”谢裴尚未反驳,楚阳突然出声。 他望着陆一衍的眼睛,认真道:“他和你不一样。” 陆一衍不怒反笑,呵呵两声,嗤道:“哪里不一样?怎么不一样?他外表再怎么正常,心里却是冷漠的过分。他想杀死你!他想杀死你你知道吗?” 谢裴没有反驳,托着腮,津津有味的看着陆一衍越来越狰狞的表情。 待陆一衍说完,才饶有兴致的同楚阳道:“我觉得他的话有些道理呢,你怎么说?” 楚阳抿唇,沉默片刻,才道:“我只知道,你在安全之后的第一反应是疏散人群,而我没有想到这一点。如果这也能被归咎为你本性冷漠的话,那我大概就是头号的恶人了。” 谢裴还没做出反应,陆一衍又是一声嗤笑,嘲讽道:“你和谢裴一样虚伪!明知对方想杀死你,明明心里不好受,还装出一副我理解他的样子,真恶心!” 这话直叫谢裴笑了,他既不反驳,也不承认,状似随口一提般,说:“陆一衍,我曾以为你和你的家人是不一样的。” 陆一衍闻言,瞳孔一缩,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楚阳的手机响了,是警察来了。 谢裴没了和陆一衍交谈的,不愿再待下去,准备出门和警察同志讲明情况。 谁知经过陆一衍时,对方忽然毫无征兆的大笑起来。 谢裴刚低下头,正对上陆一衍回望过来的阴狠眼神。 “我好像忘记告诉你了。”陆一衍笑得有些疯狂,“哈哈哈哈,我在你课题室所在楼层下的楼梯间放了炸药,如果我这次失败了,会有人帮我把炸药引爆的,眼下警察都出动了,恐怕再过不久,那边就会爆炸吧,哈哈!哈哈哈哈!” 怕谢裴不信,他接着说:“你今天把手机落在课题室了吧?在我行动之前,我的合伙人和你打过电话,你的师哥师姐们替你接了,他们以为你还在楼里,我也以为你还在楼里。” 他越越笑越厉害,笑到最后,好像要哭了一样:“你救了楚阳又怎么样?他一个人的命是你整个物理学院教职工和学生的命换来的。如果他死了!如果他死了!!就不会有爆炸!!” 说到最后,陆一眼表情狰狞,疯狂道:“这么多人因你的错误决断而死,你下半辈子别想好好过!” 然而谢裴只是冷冷的望着陆一衍,一丝表情动也没有。 还是楚阳替谢裴回答的。 楚阳说:“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说着,楚阳笑了,镇定自若:“谢裴买了一个老式按键手机,为了防止我在他手机里装窃听软件,虽然没什么用……” 谢裴闻言,瞥了楚阳一眼,楚阳这才重新回归正题。 “高中时你帮过一个学生,那个学生就是你所谓的合伙人吧?听说他追你追到了国外。” 楚阳笑了一下,说:“谢裴被你拿枪指着,和你绕圈子的那会儿,手一直没停,在给警察发短信。刚刚警察发来消息,你那个手下,已经被抓了。” 楚阳笑容更大了,颇有些得意地说:“所以我才说,他和你不一样。”:,, 。: 第118章 第三幕 end 持枪杀人未遂,外加谋划炸毁教职工众多的理学楼,陆一衍自知自己再没有未来可言,在警察进来准备带走他时,突然发力跑到了窗户旁边。跳下去前,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谢裴,朝他露出一个微笑后,直接跳了下去。 案犯畏罪自杀,谢裴和陆一衍作为唯二的证人,被带到警察局问话。 训话同时,警方从陆一衍的手机里找到了一张照片。 那是陆一衍手机里唯二的一张照片。 照片是高中时,谢裴为了威胁他拍下的二人的亲密照。 这张照片当时被谢裴从陆一衍手机里删除了。 但鬼使神差的,陆一衍托人把这张被删的照片恢复了,在手机里一藏就是三年。 问话的警察拿到照片后,这样问道:“你,楚阳,还有陆一衍三者之间曾有过感情纠纷吗?” 谢裴摇头。 “那这张照片怎么回事?” 警员将照片给谢裴看了一眼:“我们在陆一衍的手机里找到了这照片。” 谢裴瞟了一眼照片,面色不变,平静反问道:“一张照片能说明什么呢?你是警察,应该能查到我这三年来的通讯记录。其中和陆一衍有关的,一条也没有。” 警方明显没有被谢裴轻易打发掉,就二者间的情感问题问了许久。 两方拉扯许久,直到最后,问话的警员也没从谢裴嘴里问出些什么。 谢裴眼看着对方还要继续纠缠下去,便直截了当道出了警方的意图。 “如果我和陆一衍完全没有任何接触,我是如何得知他合伙人的身份?又是如何得知对方意图炸毁理学楼的?以及,他跳下去前,为何会意味深长的看我一眼,并露出一个看起来如释重负的微笑的——” 谢裴歪头,笑了下。 “你们拐歪抹角的问了我这么多所谓的感情纠纷问题,其实重点就在我说的那些吧。根据楚阳公司员工的回忆,我和陆一衍在进门前,在楚阳门口嘀嘀咕咕了好一会,外人看来,确实很像是在商量谋划些什么阴谋诡计。你们怀疑我和陆一衍有可能是同伙,进而怀疑我有可能知道□□和炸药的来源,倒也情有可原。” 负责问话的警员,以及在另一个房间监听的办案领导闻言,纷纷在心中一惊。 不等警员们有所反应,谢裴摸了摸下巴,认真思考了一番,继续说:“倒是的确有这个可能性。为财,楚阳公司风头正盛,我和陆一衍合谋,不知从哪个渠道拿到了枪支火药,用以威胁楚阳交出财产,说得过去。为仇,陆一衍一家上下,除了他以外基本都被楚阳送进了监狱,他二人之间有深仇大恨,为此,陆一衍抢走楚阳的情人占为己有,再与其情人合谋夺取其生命财产,合情合理。为情,从我和楚阳多年来的聊天记录,你们应该能察觉一二,即我对他没感情,碍于他的变态不得已只能和他在一起,为此联合外人一起谋划了这场闹剧……嗯,真是越想越有道理呢~” 负责问话的警员之一初出茅庐,一个没忍住,嘴巴张得鸭蛋般大,明显被说中了心思的表情。 虽然很快被隔壁的老警察戳了下合上了嘴,但眼底的惊讶却着实藏不住。 对面,谢裴又笑了笑,看起来很轻松,道:“不过,你们确实应该关心这个问题。兹事体大,又是手|枪又是炸药,不查清楚不好交代。但是,你们不觉得这个设想太麻烦了吗?如果我真的和陆一衍有勾结,依照我和楚阳的关系,我完全可以把他带到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再施行威胁恐吓,不是更好吗?” 年长一些的警员没有回话,反问道:“你是如何得知陆一衍同伙的身份的?又是如何得知对方有意炸毁理学楼的?” 为什么? 谢裴微微笑了一笑,说:“这样问话可不对,有诱导嫌疑。首先,我并不知道陆一衍同伙的身份,我只是说出了我的猜测。其次,我并不知道对方有意炸毁理学楼,我在得知这件事时也是很震惊的,因为在我看来,陆一衍还没有疯狂到这种程度。” 警员沉默片刻,换了一个问法:“那好,你是如何猜到这些的?” 谢裴配合道:“陆一衍高中时办过的最好的一件事,就是救了一个贫困生父亲的命,除此以外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值得别人为他买卖。那个学生自那之后一直很崇拜陆一衍,把他当做神来看待,说一不二。这件事在学校不算秘密,据说……” 谢裴眯了眯眼,道:“当年陆一衍似乎对我有些兴趣,那个学生知道后,还曾自荐枕席。成没成功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他爱,或者说疯狂迷恋陆一衍。陆家倒了以后,除了他,我想不到还有谁能这么帮他。” 调查的警员面面相觑。 显然,谢裴所说的,是他们还尚未来得及调查清楚的事情。 谢裴也不在乎他们信不信,毕竟这是可以查清楚的事实。 至于是谁告诉谢裴的? 自然是剧情告诉他的。 作为剧情中的完美人设主角攻,自然要有几个追求者。 在一众优秀的追求者里,主角攻不为所动,始终如一的爱着楚阳——这种深情专一的人设才更受读者喜爱。 而剧情里,那个作为陆一衍副手存在的精英,同时也是楚阳最大的情敌,便是那个贫困生。 在陆一衍拿枪抵着谢裴之前,谢裴连陆一衍这个主要人物都不放在心上,何况对方身边围绕的舔狗? 因此,谢裴早已忘记了对方的名字,在和警方发消息时,是这样描述对方的。 ……陆一衍高中时期救过一个学生病危垂死的父亲,那个学生大概率是他的同伙。为确保行动成功,陆多半会拿我作为要挟,因而此人极有可能在我课题室外围徘徊,通过楼层周边监控应该可以发现端倪…… 谢裴同警察解释完这些,似乎是累了。 再往后,无论警察怎么问话,谢裴回答都不怎么回话了。 调查问话一直持续到深夜,直到凌晨四点,谢裴才被警察放出来。 在一名年轻警察的陪同下,谢裴从警局门口出来时,旁边汽车的车灯亮了一下。 很快,车门打开,楚阳从车里下来,手里拿着一件大衣,盖在了谢裴身上。 当着小警察的面,楚阳牵起了谢裴的手,温柔的说:“我们回家。” 不知怎的,谢裴一直紧绷的神经突然放松下来。 他把头靠在楚阳肩上,十分疲惫道:“好累。” 楚阳声音放得更低,再次安慰说:“我们回家。” 这次,谢裴没有回答,只是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跟着楚阳上了回去的车。 ‘回家’? 他的家可不在这里。 小警官全程傻乎乎的看着两人旁若无人地亲近,想起来谢裴所谓楚阳是个变态的说辞,一时有些风中凌乱。 车上,谢裴靠在椅背上,昏昏欲睡,面容少有的疲倦,整个人都恹恹的,好似生活充满了麻烦与无趣。 楚阳车开到一半边停在路边。 关掉车灯,和谢裴一样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怎么不走了?”黑暗里,谢裴问道。 楚阳没有回答。 半晌,就在谢裴以为楚阳累的睡着了时,对方忽然来了一句:“我们分手吧。” 谢裴眼神瞬间恢复清明。 借着路灯昏暗的光线,他侧头朝着驾驶座位上的楚阳看了一眼。 但对方全部的身体都隐藏在黑暗里,谢裴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发颤的声音。 再一次,楚阳重复道:“我们分手吧。” 他拼尽了全身的力气,说:“如果和我在一起只会令你感到疲倦,我们分手吧。” 楚阳话音刚落,眼泪便夺眶而出。 他颤着音,竭力抑制自己的哭腔,说:“我以为,只要我对你足够好,就可以让你眼里有我。我以为只要和你在一起,不管你喜不喜欢我都无所谓。但事实并非如此。” 楚阳说完这些,停顿许久,似乎在压抑哭腔。 半晌,他才继续道:“但也仅仅是解除恋人关系而已。” 他颇为牵强的笑了一下,说:“我还会继续追求你的,一直到你真正接受我为止。” 谢裴没有说话。 他打开车灯,想看一看楚阳的表情,对方却用外套盖住了脸。 谢裴认真看着楚阳头上外套许久,终于问道:“你到底喜欢我哪里?别和我说什么‘喜欢你没理由’的话,我不相信一个人可以毫无缘由地去喜欢另一个人。哪怕是一见钟情,也是有理由的,那便是‘色相’。所以你呢?你到底喜欢我哪里?” 楚阳说:“我不知道。” 谢裴不置可否:“好,那我换一个问题。你是怎么忽然间想清楚的?” 楚阳沉默许久。 隔着一层衣物,他用手盖住眼睛,说:“从我发现,在我跳下去的前一刻,你的眼里没有半分挽留,但在陆一衍跳下去的一瞬,你眼里却有些遗憾时,我才发现我错了。一个三年没有交集的陆一衍能勾起你眼里的情绪,反倒是我这个和你亲密接触了三年的人得不到你的在意。那时候我才突然明白,你就好像是我手里的沙子一样,我抓的越紧,能留住的反而越少。你是个过分理性和独立的人,你不需要甚至厌恶我过度的限制和保护。所以……” 楚阳忽然掀开了头顶的外套,一双哭得通红的眼睛望着谢裴,凄惨的笑了笑:“在你对我的耐心几乎已经告罄的时候,我只剩这一种讨好你的方式了。” 谢裴没有回答。 他盯着楚阳通红的眼许久,忽然笑了。 那是楚阳头一次看到谢裴在他面前露出如此自然而轻松的微笑。 谢裴眼睛弯弯,对楚阳说:“今天太晚,明天起,可以把你的东西从我的宿舍收拾出去吗?” 楚阳眼眶湿了下,说:“好。” 谢裴说:“今天你还可以住在我的宿舍。” 楚阳摇了摇头,哭腔几乎忍不住:“不用,我去隔壁酒店住一晚。” 谢裴没有反驳,打开车门。 他下了车,在车门前和楚阳笑着挥手道别:“既然如此,就不麻烦你了,我打车回去,明天见。” 谢裴说完,关上车门。 车内只剩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楚阳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 谢裴没有走远。 他站在车外听了许久楚阳的哭声,直到出租车在他面前停下,他关上车门的一瞬,哭声依旧不曾停下。 第二日,楚阳收拾好自己,感到谢裴的宿舍时,谢裴不在。 他默默的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坐在沙发上等谢裴回来。 直到中午,楚阳也没等到谢裴回来,反而等到了谢裴母亲的电话。 电话那头,谢妈妈哭着说:“裴裴出事了。” 原来司机回去路上遭遇酒驾失控车辆,被当场撞翻。 救护车赶来时,司机和谢裴二人已经没气了。 楚阳脑子嗡嗡嗡的,神情恍惚的听完谢妈妈讲述事件经过。 直到放下电话,都似乎没听懂对方说了些什么。 就在这时,楚阳的手机里多了一条定时短信。 “请照顾好我的父母。” 楚阳直直的看着谢裴生前发给他的最后一条短信,良久,才喃喃道:“又是这样。” 说完这句,眼泪夺眶而出。 又是这样,自己一走了之,留他一个人在这个无趣的世界。 但楚阳不知道的是,谢裴最初的临终遗言,有两句话。 第一句:请照顾好我的父母。 第二句:若有来世,必将回报。 但生命的最后一刻,谢裴删掉了第二句话,只留下第一句。 未必会有来世了,谢裴心想。 撞了这么多遍南墙,总该会退缩的。:,, 。: 第119章 第四幕 1 腊月,天寒地冻。 少年谢裴周身裹着厚厚的披风,表情恹恹的窝在火炉前看书,实际却是在借着看书的动作回顾剧情。 他的腿上窝了一只白毛狐狸,毛绒绒暖呼呼的,在他怀里呼呼大睡。 这是一个有关书生,狐狸,和道士的故事。 狐狸是只成精的千年狐狸,功法深厚。道士是个天资卓绝的道家天才,道法无双。 唯独书生是穷苦人家出身的,自幼体弱多病,是泡在药罐子里长大的。 书生这辈子修的最大的运,便是幼时救了只掉在陷阱里的漂亮狐狸,也便是怀里这只千年的狐狸精。 狐狸精此前落入仇敌圈套,拼死拼活冲出重围后却落入寻常猎户的陷阱里,眼看就要被人扒了皮做成狐裘,就被一个叫谢裴的小少年救了,自此以后便惦记上了。 谢家父母因病仙去的傍晚,狐狸精跑到少年谢裴面前说要报恩,手里还揣着一根亮闪闪的金条,直晃花了谢裴的眼。 自那之后,谢裴换了一个监护人。住处也从家徒四壁的土坯房,搬到雕梁画栋的大宅院,从此以后过上了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生活。 剧情里,狐狸精在日复一日的陪伴中爱上了谢裴,与他成了亲。 谢裴却是表面一套背里一套,面上捧着一颗痴心假装深情,心里却惦记着狐狸精的心。盖因他错信了狐狸精仇人蛇妖的话,以为吃了千年狐狸精的心,便可长生不老。 狐狸精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却从来不出言提醒。 直等到书生将掺了毒的茶送到他嘴边,才一言不发的喝下那杯茶,道:“你救我一命,我还你一颗心,我们两清了。” 狐狸精说完,五指化为利爪,徒手剖出了他的胸膛,将一颗血淋淋的心脏递给谢裴,道:“唯愿来世再不相见。” 剧情回忆至此,谢裴瞅了眼怀里的白毛狐狸,伸手在他的肚子上挠了挠。 毛绒绒的,手感极好,谢裴不由得眯起了双眼。 记得后续的剧情里讲道,书生在狐狸剖开自己心脏的一瞬间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散尽家财寻来一个道士,他让道士杀死了欺骗他的蛇妖,并将狐狸的一颗心托付,要他代为归还。 这位道士,便是另一位主角。 是这个道士,告诉年幼的谢裴,只要他救下掉入陷阱的狐狸,便可一辈子衣食无忧。 换言之,他才是狐狸精真正的恩人。 道士之所以不自己出面,是他算出自己与狐狸有一段情缘,这段情缘正是他飞升前最后一劫。 为躲避劫难,道士找来书生放走了受伤的狐狸,并在狐狸重伤未愈之际化身周公,潜入其梦境之中,谎称他与那书生乃是前世命定的恋人,骗他在书生成年后以身相许。 道士得知狐狸剖开自己的心之后,颇感自责,捧着一颗心奉上,却被狐狸以断情绝爱为由一口回绝。 道士不愿放弃,日日缠在狐狸身边,日久生情,最终感化了狐狸,一人一妖自此过上了没羞没臊的同居生活。 至于书生? 他被狐狸和蛇妖的族人寻仇,沦入妖界,受尽抽筋扒皮削骨之酷刑,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 剧情回忆完毕,谢裴放下书,叹了口气,喃喃道:“情爱就那么叫人疯狂吗……” 然而,感叹归感叹,但谢裴心里倒不急。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被投放在一个十分友好的剧情节点,即书生父母仙去之后,狐狸精登门拜访之时。 这样一个过于宽松的时间节点,很难不让谢裴联想些什么。 毕竟在这样的时间点进入游戏世界,与其说这是一个惩罚世界,不如说是一个安逸的过分的休假世界。 但谢裴并未深究,也不愿深究。 谢裴思索间,白狐狸团子在他怀里换了个姿势,继续睡。 毛绒绒的大尾巴尖一甩一甩的,吊着谢裴的眼。 谢裴眯了眯眼睛,到底没忍住,捏了捏狐狸的大尾巴尖,把睡的正香的狐狸捏醒了。 狐狸亮如夜空的眼睛睁开一瞬,谢裴松开手,微微一笑,语气礼貌而疏离,道:“狐仙爷爷,您醒了。” 年少丧父丧母,孤苦无依之际,一只千年的老妖怪登门说要报恩,称他为狐仙爷爷一点也不过分。 有爷孙辈分加持,有些关系就不那么合适发展了。 这么想着,谢裴微微一笑,火光映衬下,衬的面容迤逦无双,比狐九见过的任何人都要好看十分。 脑子里不由再度浮现出许多年前出现在梦里的那段话——谢裴是你前世今生命定的恋人,你们注定会在一起。 “我的人?”狐九在心中念道,“分明把我当爷爷看,这可从何下嘴?”:,, 。: 第120章 第四幕 2 坞水县搬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公子,姓谢。 见过的人都说,小谢公子生的唇红齿白,比县太爷家的女儿还要水灵。 同人说话时礼貌又客气,笑起来时眼睛里好像藏了星星,好看极了。 但小谢公子好看归好看,却不女气,外出时背脊总是挺得直直的,说起话来温文尔雅,自有一股文人风度。 就是身体差了些,遇到大风或雨水天气,身上总要比常人多裹几层衣物,不然就会生病。 搬来坞水县城不过半年,就瞧了七次大夫。单单吃药,就不知花了多少银子。 这下难免惹得四周邻里感慨,私下里议论过不少次,都说这娃娃一般人养不起,单吃药一项就要掏空家底。就算家里钱财万贯瞧得起大夫,也多半活不长久。 据小谢公子的书童说,小公子读书十分厉害,诗词歌赋张口就来,若非是身体太差家里人不许,考科举拿状元是绝没有问题的。 有关小谢公子体弱多病的大小传言在县城里传得满天飞,不知多少对小谢公子芳心暗许的姑娘们因此伤碎了心。 茶余饭后聚在一处,总免不了伤感几句。 这日,几个姑娘们凑到一起,在茶馆二楼围坐一桌。 言谈间,不知谁提起一句小谢公子,往后话题便全绕着小谢公子走了。 “哦,这小谢公子当真如此厉害?多少学子十年寒窗苦读,连个秀才都未必拿得上,他一次都没考过,怎么就知道他学识如何呢?” 沈玉卿说着,打开折扇遮住半边脸,含笑望着隔壁茶桌午后闲谈的姑娘们。 一双桃花眼顾盼生辉,闹红了姑娘们的脸。 一个姑娘红着脸道:“我们几个女子哪里知道小谢公子才华深浅,都是听家里叔伯们说的。” 另一个姑娘接着道:“瞧公子眼生,大约是外地来的,自然有所不知。本届县太爷的老师名声在外,多少名门望族的公子们争着抢着要拜他为师,都被老先生拒绝了。许是登门的人太多了,老先生不堪其扰,曾放言说,此生再不收学生了。” “对啊对啊!”一个略显活泼的姑娘抢着道,“那位老先生向来言出必行,结果话没放出去多久,就在钓鱼时偶遇了小谢公子,不过闲聊几句,就忘了自己说过的话,当场收了小谢公子当学生,直到分开才想起自己说过的话。” 沈玉卿挑了挑眉:“哦?姑娘口中的老先生,莫非姓傅?” 几个姑娘们纷纷点头,其中一个道:“傅老先生门生遍布全国,所见所闻皆是我等女子远远不及的。傅老先生大寿当日,曾当着诸多门生的面亲口说过,小谢公子若参加科举,必为魁首。” 沈玉卿:“当真?” 那姑娘道:“不敢欺瞒。” 啪地一声,沈玉卿折扇一阖,眼珠一转,笑道:“如此说来,倒是要登门拜访一番了,敢问姑娘们小谢公子大名为何,家住何处?” “咳咳咳!” 寒风袭过,漫山遍野盛开的梅花里,谢裴咳了两声。刚要紧一紧披风,就有一人先他一步。 狐九替谢裴系紧披风,不满道:“这么冷的天气,不在屋里躲着,非要出来赏梅,梅花有什么好看的?退一万步,院子里种了那么多花,怎么非要跑到这不着人际的深山里看野梅?” 谢裴弯了弯眼角,说:“梅是傲骨,狂风暴雪亦不能使其屈服…咳咳…咳咳咳咳…” 咳嗽来得突然,谢裴捂嘴咳了许久,待到平复下来时,眼神里多了些伤感。 “哪里像我,稍微有些风雨,便要躲起来,否则便要在床上躺好几日……” 狐九看出谢裴心中不快,想说些安慰的话,出口却又是埋怨:“明知自己身子骨差,还非要出来,迎着风雪赏那劳什子梅花!真不知这梅花有什么好看的,百千年来还不都一样!” 说着,狐九递给谢裴一壶水。 这水一直被他用术法温着,入口刚刚好。 谢裴喝了些水润喉,方才缓过来,又笑了:“狐仙爷爷有所不知,凡人寿数短短几十载。雪中赏梅,当真是看一次少一次。” 谢裴说着,随手折下一支盛开的梅,虚虚一笑,“何况我这种病秧子,说不得哪次风寒感冒便要归了西天,与其镇日窝在屋子里苟延残喘,倒不如趁着还有些活头的时候出来走一走看一看,也不枉在人世间走过一遭。” 狐九最不爱听谢裴说这些话,可他也知道,谢裴说的都是事实。 这些年来,他走遍了天南海北,寻遍了世间能人,竟无一人能救得了谢裴。 莫说是人间的大夫,便是仙魔界活死人肉白骨的老妖精们,也对谢裴这幅颓败身子束手无策。 几乎所有人都说,谢裴药石无医,活不过弱冠,与其跟着他四处奔波寻医问药,不如找个风景好的去处,安安稳稳走过人生的最后几年。 于是乎,束手无策的狐九带着谢裴来到了四季如春的坞水县城。 谁成想冬天一到,谢裴对着满园的绿色神色恹恹,非要央着狐九来到千里之外的山疙瘩里踏雪寻梅。 狐九本不想答应,却耐不住谢裴的央求,不情不愿带着人过来了。 “你放心,我会医好你的。” 狐九说完这句便不说话了,唇抿的紧紧的,一看便是心情差极了。 谢裴笑了一笑,将手中盛开的梅枝递给狐九,反过来安慰道:“狐仙爷爷,命数自有天定,有些事情强求不来的。” 狐九接过梅花低头摆弄,瞧着漫不经心的样子,语气却坚定非常。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求不来呢?” 说罢,狐九手中梅枝化为一支梅花簪。 他将簪子递给谢裴,笑道:“替我别上。” “那烦请狐仙爷爷背过去,头低些。” 待狐九背过身低下身子后,谢裴依言给狐九别上簪子,刚要收回手,手背便觉一股毛绒触感。 原来是狐九的狐狸耳朵露出来了,在头顶一抖一抖的,撩拨着谢裴的眼。 觉察到谢裴的视线凝固在自己耳朵上,狐九暗自翘了下唇角,很快又压了回去。 他早就发现了,这孩子喜欢他的耳朵和尾巴,每每露出来,都能轻而易举的吸引走对方的全部视线。 这么想着,狐九把尾巴也露了出来。 九条蓬松的大尾巴在谢裴跟前晃呀晃呀晃,两只毛茸茸的耳朵在头顶抖呀抖呀抖…… 谢裴瞧瞧耳朵,再瞧瞧尾巴,随即轻声问道:“狐仙爷爷,您多久没洗澡了?我看您的尾巴和耳朵晃来晃去的,莫非是身上生了虱子咬到了?” 狐九:“……” 他表情一僵,耳朵不抖了,尾巴也不晃了,整只狐都似乎颓败下来。 这次换做谢裴暗自挑起了嘴角。 只听他温声道:“狐仙爷爷,您不介意的话,回去我给您洗一个澡吧。您的毛发许久未曾打理了,许多地方都打了结,是时候整理一番了。” 狐九:“……” 虽然他不想洗澡,但…… “那辛苦你了。” 狐九道。 但毕竟是命定恋人提出的要求,总要听的。:,, 。: 第121章 第四幕 3 谢裴在冰天雪地里待了不过两刻钟,人便有些受不住,被狐九硬带回来了,眼下正在房里休息。 待人睡下了,狐九才出了房间。 管家早已在门外等候多时,见狐九得空了,赶忙上前把人拦住,跟着狐九走到距离谢裴房间稍远些的走廊,才递过去一张拜帖。 狐九掂了掂手里烫金的拜帖,才刚打开,便有一道凌厉剑气直冲他面门而来,却在即将碰到狐九时消散了。 “沈姓公子递的拜帖?呵!黄鼠狼给鸡拜年,鬼知道他打得什么鬼主意,不见!” 狐九面不改色,合上拜贴,直接丢给了管家,表情里是明显的厌恶。 他鼻子灵得很,光是拜帖上萦绕不散的灵息气味就知道送帖子的人是个惹人厌的臭道士。 坞水县城周围灵气浓郁,后山那座常年雾气萦绕的山里住了百十来个道士。 狐九搬来后,隔三差五便有几个道士模样的人登门,一个个初出茅庐的道士不知死活,嚷嚷着说府内有妖气,一定要进来除妖。 狐九本来都没在意。 早在他搬来坞水前就料想到了这种可能,但狐九别无他法。 族里的老人说,把谢裴带到富有灵脉的地方好生养着,说不定能多活几日。 然而,但凡灵气浓郁之地,不是被道士占了,就是被哪路大妖划地而居。 狐九自己就圈了好几座大山,放眼整个妖界,地盘和他一样大一样好的一个都没有。 起初,狐九打算带谢裴去自己的地盘好生养着,但谢裴不愿意。 狐九的地盘虽灵气浓郁,但四处人迹罕至,除了偶尔有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道士闯进来讨打,平素鲜少有人踏足。 谢裴到了地方,看见举目望不到头的大山,连洞府的门都没进,便一脸严肃的道:“狐仙爷爷,我知道这很过分,但我必须要说,我无法适应这里的生活。” 不等谢裴说完,狐九便耸拉了耳朵:“你不喜欢这地方吗?我一直住这儿的,这很好的,你住上一天就知道了。” 谢裴摇头,道:“并非地方不好,只是这里远离人世,不适合我这种人。” 狐九闻言,表情有些茫然:“什么叫不适合你这种人?我知道好些个道士最爱往这种地方钻……” 谢裴笑了笑,摇着头说:“不一样的狐仙爷爷,道士来这里,是为摆脱俗世纷扰,潜心修炼,早日得道成仙。我却不同,我是俗人。即是俗人,便该待在俗世。” 狐九不懂,但他还是遵从了谢裴的意愿,把他带到了灵气浓郁的坞水县城。 狐九肆意惯了,平时外出行走不喜收敛妖气,也乐得谢裴身上染上他的妖气,免得不相干的妖魔打他的主意。 但此前狐九带谢裴求医时拜访过一位老道士,那老道脾气虽然臭,但人确是好的,得知狐九此番来访是为一凡人求医后,便指点了狐九一二,其中一项,便是要他收敛浑身肆意外溢的妖气。 老道的原话是:“这孩子命里早衰,老道我本事不够,救不了他。只能想法子叫他多活几年。只是,你若想他最后几年过得安稳些,就收敛起你的妖气。普通人受到妖气影响,多会有所不适。时日久了,难免对身体有损。这孩子本就有早衰之相,只怕会比常人更加难受。” 直到那时,狐九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妖气会令谢裴不好过。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回去路上,狐九表情颓败,“你告诉我,我会收敛妖气的,我不想你难受。” 说这话时,狐九表情难过极了。 却见谢裴却也是一脸无奈,笑道:“狐仙爷爷,并非我有所隐瞒,实在是我也才是第一天知道过盛的妖气对人有损。” 狐九不信,表情仍旧恹恹的,说:“你骗我。” 谢裴却摇了摇头,表情不见一丝作伪:“狐仙爷爷有所不知,我自幼身体欠佳,能活到现在纯属老天眷顾。便是妖气真会令我不适,我也觉不出来的。” 谢裴这话潜台词便是,即便狐九的妖气令他身体不适,他也以为是自己的原因,联想不到狐九的身上。 狐九一般很少能听懂旁人话外之意,那次却听得明明白白。可他非但没有被安慰到,反而更加难过了。 那时起,狐九收敛了身上大半的妖气。但出于私心,狐九在谢裴身上留有些若有似无的妖气,既不会引起谢裴的不适,也能叫旁的妖魔鬼怪忌惮。 偏偏就是这一点妖气,引来了一大批不自量力的臭道士。 狐九不屑于与这些道士计较,能赶走的赶走,赶不走的打一顿丢到门外。 虽麻烦些,但总体相安无事,日子也就这么过着。 直到有一次,狐九同谢裴出门逛街,当街冲出一名年轻的小道士,当着谢裴的面说他体弱都是府里的妖精害得。 气得狐九差点当场把人拍死,好歹被谢裴拦住了。 但放走那名道士之后,狐九越想越气,干脆新仇旧怨一起算,瞒着谢裴直接化为原型在后山道场大闹一通,扬言谁胆敢再去坞水谢家找他的麻烦,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那些道士见识到了狐九的厉害,再没有上门烦过他们,狐九以为那往后就能消停了,没想到还有人敢上门。 不过今日递帖子的明显不是一般人,单说那道故意留在拜贴上的针对他的剑气,就能要了一个道行浅的妖精的命。 换言之,这拜贴不是给谢裴看的,而是明晃晃的挑衅。 狐九却压根就不在意。 “拿去烧掉,府里上下也给我瞒好了,别让阿谢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登门。往后这人再来,直接撵走!” 管家不知缘由,却也识趣的没有多问。 虽然正门前挂了个硕大的‘谢府’的牌子,但真正主事的人是却是眼前这位,府里上下的吃穿用度,包括那位体弱多病的小谢公子,都得仰仗眼前人的鼻息,这一点府里的这些下人们都心知肚明。 管家收了拜帖,又给狐九递过去一个锦盒,恭敬道:“傅老先生晌午带着一支新得的百年老山参来看望小谢公子,得知小谢公子同您外出踏青后便离开了,小谢公子向来敬爱傅老先生,您看府上准备些什么回礼为好?” “啧!” 狐九瘪了瘪嘴,盒子没碰,只消用鼻子闻一闻就知道,这老先生估计被什么人给蒙了。 心里却在嘀咕:“那傅老头人挺好,就是容易被骗。什么百年老山参,这支山参的年头顶天了只有十年。再说,我什么样的人参拿不到,稀罕这么一支百年老山参?” 但狐九知道,谢裴对这位傅老先生很是敬重,便也没有多说什么,道:“库房里随便挑一只灵芝送过去吧。” 管家点头,正准备挑一支灵芝送去傅老先生府上,就被狐九叫住。 只见狐九脸上荡漾着灿烂的笑,背过身去指了指头顶的梅花簪子,语气十分炫耀,道:“阿谢送我的簪子,怎么样?好看吧?是不是特别衬我?” 管家一愣,随即也忍不住笑了,夸赞道:“小谢公子的眼光自然是极好的。非但如此,学识和本事也是顶顶厉害的。前阵子傅老先生大寿,什么样的金银财宝没收到,偏对小谢公子送的画喜爱十分。” 狐九听到了,却没回话,将头顶的簪子取下来,爱不释手的看着。 越看越欣喜,道:“那画有什么好的,哪里比得上我这只梅花簪子,这可是阿谢亲手摘的梅花化成的簪子!” “但……” 管家闻言,犹豫半晌,还是道:“那画也是小公子亲手画的,花了小半日的功夫呢……” “什么?!” 狐九闻言大跳,“什么叫阿谢亲手画的?我怎么不知道!” 管家道:“那是小公子在傅老先生大寿前一日画的,那天赶巧老爷您出门了……” 狐九:“……” 他想起来了,那天他去后山道场大闹了一通,直到晚上才回来。 于是狐九在后山道士们的头上又记了一笔,但终究压不下满脸的嫉妒,恨恨地道:“他都没给我画过画!” 说完,狐九戴上桃花簪,气冲冲的往谢裴房间走。 边走边说:“我也要画像!我要戴着桃花簪的画像!”:,, 。: 第122章 第四幕 4 狐九一路走来气势汹汹,就如何同谢裴索画这一话题打了无数腹稿。 但本能的,在靠近谢裴房门时,狐九放轻了脚步。等到来到谢裴房门前时,他的脚步声已经轻到听不到了。 轻手轻脚打开门,狐九一面走一面化为原型,体型缩小为成年猫般大小,来至谢裴床边时敏捷一跳,便跳到了床上。 白色的狐狸团子迈着轻巧的步伐,最后来到了谢裴的枕头旁边。他盯着谢裴熟睡的表情,微微低下头,鼻子在距离他的脸只有一毫米的地方停下,轻轻的嗅了嗅。 最终,狐九没舍得把人叫醒,自己在谢裴床头窝成一团,尾巴尖有一搭没一搭的甩着,慢慢地,竟也睡了过去。 狐九睡下后,谢裴第一时间睁开了眼睛。 他侧了下身子,视线凝聚在枕头旁边的白狐狸团子身上,轻轻弹了下狐狸粉嫩的耳朵。 熟睡中,狐狸耳朵动了动,换了个姿势继续睡。 “还说是大妖……” 谢裴无声道,“警觉性也太差了。” 「那是因为面对你时,他会不自觉的放下所有的防备。」 突如其来的机械音在耳边响起。 谢裴弯了弯唇角,道:“你总算出现了。或许,你该同我解释一下现在是什么情况。” 操着冰冷机械音的不明生物似乎也不愿再装下去了,道:「涉及老大身份的问题,我暂时无法透露。」 “老大?” 谢裴笑问,“不装人工智能了?” 机械音反问道:「你肯相信我吗?」 谢裴不答,脸上笑容真假难辨。 就连此次提早将他送入剧情世界,在谢裴这里也可以有两种解释。 一种,是眼前这个不知是什么来历的狐狸的帮助。 再一种,是系统为了将他留在游戏世界而刻意为之。 于谢裴而言,这不知来历的不明生物同他释放的一切善意,都有可能是系统放出的烟雾弹,用以迷惑他,叫他耽于游戏世界,逐渐忘记‘回归现实’这一目标。 机械音叹了一口气,道:「你对所有人的防备都这么高吗?」 谢裴仍是笑,并不回答。 机械音不再追问,道:「既然如此,我先解释一下我这边的情况。拉你进来的系统没有骗你,这确实是一个专门制作出来,用以惩罚专好欺骗感情的渣男的游戏,基本每一位被拉扯进来的人都曾收到十个以上人类的举报。目前进入游戏的人,包括你在内有近百人,其余人或神智失常,或自杀身亡,或被困在游戏里尚且未能通关。但总体来讲,玩家对这款游戏的评价很好。」 “评价很好么?”谢裴笑了笑,眼里逐渐染上冷漠,“所以呢?” 机械音继续道:「你是截至目前为止,唯一一例被系统误判为渣男的人。此外,那些自称‘系统’的,也并非人工智能,而是货真价实的人类,多半都曾是抱着一颗‘惩治恶人’的心参与游戏制作的开发者之一。」 谢裴道:“这么说,我根本不算玩家,真正的玩家是一些曾被渣男伤害的所谓‘受害者’。” 机械音肯定了谢裴的说法:「是的,严格说来你不算玩家。这款游戏没有发行权,但涉案人员众多,在查出主要开发者之前还得继续运行下去。我的老大受人之托黑入游戏调查途中遭意外失去记忆,第一个世界就遇到了你。第一个游戏世界结束后,我们曾尝试唤醒老大,但他执意不肯。」 操着机械音的不明生物顿了顿,似乎想听一听谢裴的看法。 但谢裴没有搭话,于是他只好继续解释。 「老大说,游戏对人精神的伤害足以毁掉一个人,未免你遭遇不测,我们只能把他安排为你的攻略目标。但每个游戏世界都会定时检测npc的后台数据,由于事发突然,我们事先没有任何准备,所以进入游戏前他必须清空一切记忆,把自己彻底伪装成一个没有记忆任由游戏世界操控的npc。」 不明身份的机械音再次停顿,然而谢裴依旧没有任何表示。 他急了,道:「你不觉得你该对老大好点吗?他本来可以不遭这个罪的。」 谢裴闻言掀起眼皮,淡淡的看了眼眼前的白狐狸团子。 片刻后,他的眼神总算有了些反应,问的却是其他人。 “那个编号为3587的系统呢?” 不明生物:「……」 他似乎被噎住了,半晌才继续道:「系统3587真实身份尚未查明。已知的是他将你的神经系统与游戏世界高度绑定。正常来讲,进入游戏的人度过十个惩罚世界可结束游戏。但针对你,3587把通关关卡数设置为999+。即使你挺过了十个世界,依旧无法退出游戏。」 谢裴对此并没有任何表示,似乎是觉得理所当然。 谢裴道:“如果你的陈述属实,这个系统应当不是这款游戏幕后的核心成员,否则以核心人员的权限,应当可以直接操控剧情内npc的记忆和感情,而不是任由剧情朝着对我有利的方向发展。” 「你放心,我的陈述绝对属实。毕竟你是老大的人,我不会也不敢骗你的。另外,调查显示,3587是近期新增的系统,你的猜测应当是正确的。」 谢裴被这个回复逗笑了:“你怎么那么确定,我会成为他的人?” 那道声音理所当然的回道:「他那么爱你,为你付出了一切,我相信付出总会是有回报的。最后,以上便是我能透露的全部,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自然是有的。” 谢裴轻轻捏了捏狐狸的尾巴尖,似有些漫不经心的问:“依照你的说法,系统3587做贼心虚,应当时不时进游戏查看我的游戏进度,看我顺顺利利过完三个世界,怎么也该有所行动,为何到现在也不见他给我设置难关?至少该跳出来讽刺我两句。” 「因为他在未经审核的情况下,在第二个世界结束后擅自将你设置为最高级别惩罚对象,即无限惩罚世界。已被游戏自动取消系统资格。再多的,我们目前还没有查出来。」 对方说完沉默下来。 谢裴垂眸沉思片刻,才道:“你可以消失了。” 不明生物:「?你不趁机多问些问题吗?我要骗过游戏监管进来和你说话并不容易,你……」 谢裴打断对方:“那请问你能让我现在就出去吗?” 「……不能。」 “再请问,如果你的陈述属实,目前我除了静等你们解救还有其他办法吗?” 「……没有。」 谢裴遂笑了笑,说:“那么,再见。” 对方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问道:「你能对老大好点吗?」 谢裴闭上了眼,没有回应。 「……你真的太冷漠了……」 嘟囔声结束后,不明身份的机械音消失了,谢裴这才睁开眼睛。 眼前,白狐狸团子肚子有规律的一起一伏,谢裴眼半阖,手掌放在白团子的肚子上,感受着手中的柔软。 良久,谢裴叹了一口气,从床上爬起来。 “爱情使人盲目,使人丧失理智。” 谢裴无声道,垂眸看向白狐狸团子的眼神里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对不起。” 谢裴道。:,, 。: 第123章 第四幕 5 莫约是对画的执念太深了, 就连做梦时,狐九都在同谢裴索画。 好不容易等谢裴画完,狐九高兴的跳起来要去看画时, 美梦便结束了。 原来梦里的狐九跳起来时, 现实里的狐九也跟着跳了起来。 一边跳, 嘴里还一边叫着“快给我看看!” 这一跳之后,狐九直接啪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尚未完全清醒时,便听得头顶响起一道笑声。 只听谢裴道“狐仙爷爷梦到什么了?这么着急要看?” 这下子, 狐九彻底清醒了。 甩了甩脑袋,狐九抬头看向斜倚在窗前看书的谢裴, 迈着轻巧的步伐,一跃跳到了谢裴的腿上, 两只毛茸茸的前爪搭在谢裴胸前,期待的问“我也要画像!我听管家说了,你为给傅老头祝寿替他画了幅画,我也要画!” 谢裴将狐九的两只前爪撸下来,手掌按在狐九头顶, 顺着油光水滑的背脊一路下滑来到其中一条尾巴尖。随即抬手, 掌心再次来到狐九头顶, 重复着上一次的动作,唯一不同的是结束时换了条尾巴撸。 如此几个来回后,狐狸被他撸地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谢裴嘴角不由得微微翘起,将视线从书上移开落在狐九身上“画画可以,但要先洗澡。” 狐九“……” 谢裴不提, 他都要忘了这一茬了。 怕谢裴嫌弃自己, 狐九补救道“我每天都会用清洁咒, 身上一点都不臭, 也没有生虱子。” 谢裴放下书,眼神不容拒绝“那也要洗。” 他的眼神渐渐严肃起来,语气也变得严厉“狐仙爷爷,恕我直言,自打您来见我那日起,我一次也没见过您洗澡。” 狐九“……” 他不情愿的甩了甩尾巴,放弃抵抗道“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然而,真正等到洗澡的时候,狐九却傻眼了。 水汽氤氲的浴房里,谢裴立在盛满了热水的池子前,面前摆着一张方桌。 宣纸一端压着镇纸,桌边散落着磨好的墨汁和各色颜料。 谢裴提笔,笔尖蘸墨,尔后抬头,笑望着池塘中央衣裳半敞的狐九,道“狐仙爷爷,您的表情太呆滞了。” 狐九却好似没听懂般,表情依旧呆呆愣愣的。 这也不能怪狐九。 白狐狸团子好不容易克服对洗澡的厌恶,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情准备迎接全身的毛被水浇透的命运,哪里知道谢裴却丢给他一件大红的锦袍。 眼看着谢裴命小厮备好笔墨纸砚后屏退众人,还没搞清楚状况的狐九就被谢裴请到了热水池里。 当下,狐九一身红衣湿透,紧贴在身上。内层白色里衣半透不透,勾勒出劲瘦有力的身形曲线。 水亮的黑发披散在脑后,有几缕散落在额前,紧贴着他白里透红的侧脸。 活生生的美人出浴图。 眼下,红衣湿透的美人脸热的能煎鸡蛋,磕磕巴巴道“洗澡,洗澡为什么要,要穿衣服……” 谢裴笑“因为狐仙爷爷你同我要画呀。” 狐九脸更红了“可以洗完后画……” 谢裴皱眉,做出一副为难的模样“可我只想画美人出浴图……如果狐仙爷爷不喜,我可以找旁人……” “不能找别人!” 狐九打断谢裴,在谢裴看过去后飞快的别开了眼,“我给你画。” 谢裴闻言,面上重新漾起笑容,眼睛晶亮晶亮的,闪烁着计谋得逞的光。 笔尖重新蘸墨,谢裴道“那烦请狐仙爷爷把耳朵和尾巴露出来,还有,表情严肃,最好是凌厉些。” 狐九“……” 他依言露出粉嫩的耳朵和蓬松的大尾巴,按照谢裴的要求努力做出严肃凌厉的表情,然而面上热度始终无法降下去。 想到现在谢裴的眼里都是自己,狐九面色酡红,眼神四处乱瞟,就是不敢往谢裴身上看。 从谢裴的角度看,狐九的表情与其说是凌厉,倒不如说是美人发现被偷窥后的羞愤。 谢裴没有再多要求,提笔落在宣纸上,低低笑道“纯情的狐狸精……这倒也别有一番韵味……” 很快,谢裴进入状态,全部心神都凝聚在绘制中。 莫约一个时辰过后,谢裴才从这种状态里走出来。 放下笔,抬眼望向浴池中央的狐九,道“好了。” 他将画展开给狐九看,笑道“狐仙爷爷,您怎么看?” 狐九一脸期待的看过去,等到看清画中人的表情后,狐九却呆住了“这,这是我?我的表情有这么,这么……” 画里狐九的一切都与现实中的狐九一般,只除了一点,那便是画中人的表情。 画外,狐九面色坨红表情羞涩,努力摆出凌厉表情却不能。 画里,狐九表情凌厉阴鸷,瞳孔缩成一线,眼神里满是杀意,冷冷地望着画外人。 在狐九呆滞的表情里,谢裴收了画,笑的意味不明。 “狐仙爷爷,您说,我画的好不好?” 狐九一副懵懂的模样,似乎听不懂谢裴说的什么。 谢裴却不再去看狐九,收了画摊平在桌上,边角用镇纸压好。 随即撩起裤腿来到浴池旁台阶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笑道“好了狐仙爷爷,您可以化为原型了,我好给您梳毛。” 狐九眼中闪过一丝亮光,面上仍是那副天真做派。 在池中化为原型后,狐九扑腾着甩开外衣,蹬着四条腿三两下游到了谢裴跟前。 四脚摊开在谢裴跟前,眯着眼睛,舒服的享受着对方的毛发打理服务。 给狐狸洗澡结束后,谢裴拿了一条干燥的毛毯给狐九擦干全身的水。 狐九以为这便结束了,谁知谢裴竟从怀里掏出一盒带着芍药香的油膏,手指挖出一大块在掌心里摊开,仔细的涂在了白狐狸的毛发上。 “这是从傅老师那儿讨来的,他院里养了只猫,当成孙子般养着,平日里宝贝的不得了。每次洗完澡都要亲自给猫涂一遍这种油膏,说是可以让毛发更加油亮光滑。” 谢裴说着,又在掌心涂了些油膏化开。 只除了狐狸的私密地带以外,谢裴掌心拂过狐狸全身的毛发,连尾巴尖都没放过。 被这样一双带着芍药香的手拂过全身,狐狸全身的毛都炸起来了。 心中有股火越燃越旺盛,几乎要控制不住。 就在狐狸安耐不住,准备借着狐狸的体型趴到谢裴肩上,舔一舔他的侧脸时,按摩结束了。 谢裴起身,理了下被水弄皱的衣袍下摆,道“好了,狐仙爷爷。” 他说完,忍不住笑道“早知给您洗澡如此费事,我绝不会提。傅老师说,他给家里的猫顺毛,一盒油膏能用上四五回。到您这里,两盒油膏涂完了才堪堪够用。这还是您特意缩小了体型的结果,真要是露出真身,怕是百十来盒都不够用的。” 白狐狸听到了谢裴的话,却又没有完全听到,仍沉浸在方才的按摩里没能完全抽身。 直到看到谢裴在池边洗手准备离开,才站起来,抖了抖全身的毛发。 空气中芍药的香气更浓郁了,熏得狐狸的眼睛都迷离了。 狐九直起身化作人行,低头望着蹲在浴池边背对着他的谢裴,平日里隐藏的很好的痴迷与爱恋终于显露出来。 好想…… 狐九的眼珠逐渐化为一条竖线。 好想吃掉谢裴…… “狐仙爷爷。” 谢裴站起来,回头朝狐九微微笑了一笑,“若觉花香太过醉人,我下回同老师提一嘴,看能否给我弄几盒无香的油膏来。” 狐九没有搭话。 他指腹挑起谢裴额边碎发,似是漫不经心的随口一提“你跟在我身边多久了?” 谢裴垂头思索片刻,道“快有两年了。” “十四岁时跟的我,眼下该十六了。” 谢裴点头“再有半个月就十六了。” “半个月啊……” 狐九笑,一如既往的单纯无辜“十六岁生辰快要到了,可有什么心愿?无论什么,我总能想法子替你实现。” 谢裴思索间,狐九压低声音问道“许多人在你这个年纪孩子都有了,你便不想成亲吗?” 他抬手,按在谢裴头顶“县里不少姑娘对你芳心暗许,你若看上了谁,我保管让你娶到手。” 谢裴却想也不想,直接摇头拒绝。 “就我这副多病的身子,成亲无异于害人。即便是女方不介意,我死后之后她独自一人又该怎么办?总不能一直劳烦狐仙爷爷。是以成亲一事,往后不必再提。” 狐九却不想轻易放过谢裴,他做出好奇的表情“可连情滋味都没尝过就这样死了,不会遗憾吗?” 狐九说着,压低声音,贴近谢裴的耳“你便不想知道……” 顿了下,狐九的音调一转,竟有些有些惑人,“不想知道与人水乳交融是何等销魂滋味吗?” 谢裴还要拒绝,道“可是,狐仙爷爷……” “我可以不是狐仙爷爷。” 狐九说着,声音和体型一起变了,“我可以是你的狐仙娘子,你的娇妻美眷。” 最后一个字说出口时,狐九已经从高大的男子变身为一个娇弱的女子,连身高都矮了谢裴半头。 她贴在谢裴身上,眼神勾人的紧,“如此一来,你既可以放任自己尝一尝情之滋味,亦可不必担忧死后会留下妻子孤独一人无人照顾,岂不两全其美?” 说着,狐仙娘子勾住谢裴的脖子,踮起脚尖,主动向谢裴递上她的烈焰红唇。 却在即将碰到谢裴的唇时,被他平静无波的眼神拦住了。 “啧!” 狐九松开谢裴,重新化作男子模样,“你真的好没意思!” 谢裴平静的眼神这才有了变化,他眼角弯了弯,笑道“狐仙爷爷,多谢您为我考虑如此之多。但或许是缘分未到,至少在此刻,我并无任何男欢女爱的心思。何况您是我敬爱的长辈,若是方才忘记了您的身份,被您皮相所惑勾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我这十多年来的圣贤书就是白读了,便是当下以死谢罪都不为过。” 狐九“……” 他瘪嘴嘟囔,“什么圣贤书?把好好一个人教成了酸腐的臭书生……” 谢裴不置可否,只道“礼不可废。” 说完,谢裴不再管狐九,转身往门外走“画便交给您了,我全身被水淋透了,也该去洗洗了。” 狐九自告奋勇“我可以帮你搓背!” 他往前几步“我还可以帮你涂香膏!” 谢裴摇头拒绝“劳烦狐仙爷爷挂心了,这等小事我自己来就可以。” 说完,谢裴阖上门。 离开前留下一句“时候不早了,狐仙爷爷,您该歇息了。走时记得把画带走,莫叫下人瞧见您的真身。” 。: 第124章 第四幕 6 告别狐九后, 谢裴刚刚回到房间,便有人在屋内轻笑一声,问“他看到那幅画时是什么表情?” 无人的卧室里平白无故多处一道声音, 谢裴面上却不见惊讶,径自来到桌旁, 捡起两个倒扣的茶杯倒上热茶。 一杯摆在面前, 另一杯推到对面。 同一时间,桌对面的位置凭空出现一个人,正是前些日子在茶楼里同小姑娘们相谈甚欢的沈玉倾。 这位沈玉倾便是剧情里的道家天才, 设定上实力与狐九不相上下的主角攻。 原本的剧情里,沈玉倾只在谢裴面前出现过一次, 还是在梦里现的身。 谢裴只闻其声, 甚至不曾见过他的真容。 梦里, 沈玉倾指引谢裴救下生命垂危的狐九,为谢裴与狐九牵线搭桥缔结缘分, 以此化解升仙前最后一劫。 谢裴原本以为,那次梦境之后他与沈玉倾之间便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却不知怎的, 沈玉倾竟会主动找上门来, 告知他狐九本性并非他表现的那般纯良。 正因为如此, 才有了那副与狐九实际表情完全不同的美人出浴图。 那是沈玉倾得知狐九同谢裴索画之后,暗中同谢裴提出来的, 可借此试探狐九的本性。 谢裴答应了。 这已经不是沈玉倾第一次毫无预兆的深夜造访,谢裴早已习惯,答非所问道“沈仙长下次登门前,可以先敲门吗?擅闯民居, 说出去可是要蹲大牢的。” 沈玉倾辩解道“我事先递了拜贴, 被那头狐狸半途拦住烧了。” 解释完, 沈玉倾将话题重新扯回画上“那头狐狸应当会表现得想当惊讶,毕竟他在你面前惯会做出一副愚蠢单纯的模样,好借此讨你的欢心。” 谢裴不置可否,拿起桌上茶杯抿了一口。 沈玉倾道“他是妖。” 谢裴不答。 沈玉倾强调“他是手染无数鲜血的大妖。” 谢裴充耳不闻。 沈玉倾见状,摇头叹气,劝慰道“他说他钟情于你,要与你白头,你便信了吗?他是狐妖,最擅长的便是蛊惑人心,今天说此生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明天便可将獠牙刺进你的脖子里,将利爪插进你的胸腔里。如此费心,只因情动时摄取的血肉和灵魂最为美味。” 这番话出口,谢裴才总算有了些动静。 却不见谢裴害怕,只是无所谓的笑道“仙长怕是误会了。就我这副破败身子骨,指不定哪日便去了。狐仙爷爷瞧我可怜才把我养在身边,并非您口中的,所谓钟情于我。” 沈玉倾却站起身,绕过桌子来到谢裴身侧,略微弯腰,居高临下道“但他看你的眼里有欲色。” 沈玉倾指尖抵着谢裴的心脏,“狐妖只对自己看中的人产生欲望。千百年来,凡被狐妖看上的人……” 他俯身,来至谢裴耳边,一字一顿,“无一人能得善终。” 直起身,沈玉倾摇头,语重心长“即便现在的狐九是真心的又如何,十年后,二十年后呢?你可曾想过,十年后的你容颜不再,他还会如同今日这般痴迷于容颜枯槁的你吗?” 叹一口气,沈玉倾郑重警告道“切莫耽于皮相,以至丢了性命。” 然而,出乎沈玉倾的意料,谢裴仍是一副平淡淡的模样,眼里从始至终都没有因他的话产生任何波澜。 在沈玉倾一番劝说之后,竟只是点头应道“沈仙长的教诲,学生听到了。但沈仙长此番言论实属多虑了。” 谢裴依旧是笑着的,语气平淡“有一点,沈仙长与狐仙爷爷一样。就在刚刚我才强调过,我活不了几年了。但不论我强调多少遍,你们总爱不顾现实,设想许多年后的我会如何。但于我而言,除非奇迹发生,否则我怕是连五年都活不过,莫说十年了。” 沈玉倾闻言,表情微滞,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谢裴接着道“至于沈仙长口中的‘容颜枯槁’,在我看来也并非坏事。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你和狐仙爷爷脱离世俗太久了,不知道于大多数人而言,能安安稳稳无病无灾的度过此生,便是莫大的幸福了。至于情爱……” “情爱?呵,情爱啊!世间万物,人世百态,情爱不过是漫长一生中的渺小一环,然而在仙长眼里却似乎成了人世的全部。” 谢裴摇头“便是我侥幸多活了十年,他不爱我了又如何?他爱我时看我尚且不曾将他视做全部,他不爱我了,我更加不会了。” 这句话之后便再无下文。 沈玉倾“……” 有那么一瞬,他竟觉得自己活了这么多年,却连一个少年人的眼界都不如。 如果换做谢裴站在他的角度,他又会如何看待这情劫呢? 想着想着,沈玉倾笑了。 表情不似现在这般郑重,有了些放荡不羁“你这人,我苦口婆心劝你这么多,怎么一句也听不进去?明明告诉你了那狐狸精不似面上纯良,怎还生不起提防之心?” 绝口不提谢裴命里早衰一事。 谢裴笑而不答。 沈玉倾无奈摇头“罢了,怪只怪那畜……” “沈仙长。” 谢裴打断沈玉倾的陈述,面上仍是笑着,眼神却冷了下来。 沈玉倾“……” 他耸耸肩,改口道“只怪那狐狸精太会装好人,你不信我也情有可原。等到哪一日他原型毕露,你就知道妖怪狠起来到底有多可怕了。” 说罢,沈玉倾起身“若你改变心意决心离开,尽管唤我一声。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会尽快赶来。” 谢裴没有推辞,同沈玉倾道一声谢,似不经意般问道“敢问沈仙长,我何德何能,令仙长如此费心?” 沈玉倾沉默。 他低头看着谢裴良久,才道“狐九此前久居深山鲜少入世,如今一反常态在人间频繁出动,确保他不会伤人性命前,我须得一直盯着他。如今算一算,我已经盯了他两年了。” 然而事实却是,沈玉倾的话真假掺半。 沈玉倾盯了狐九两年不假,但他之所以会盯着狐九,根源还在谢裴身上。 沈玉倾算出自己升仙前最后一劫,便是与狐九的情劫。 原本,沈玉倾并没有让旁人代自己渡情劫的打算。 一来,代受情劫的人必须与沈玉倾血脉相连、八字相同,但找这么一个人几乎是不可能的。 二来,即便万幸寻到了人,沈玉倾与此人之间也会连接因果。欠人因果,早晚有一天要还,这是万古不变的定数。谁知道往后会不会有更大的劫难等着他? 哪知偏偏就是那么巧,沈玉倾遇到了濒死的谢裴。 虽然很淡,但谢裴身上有沈家的血脉,估计哪位先人曾出自沈家旁支,算是与他血脉相连。除此之外,谢裴的八字与沈玉倾完全相同。 而最要紧的是,沈玉倾遇到谢裴时,谢裴他快死了。 有救命之恩在前,谢裴代他渡情劫便算是报恩,不会与他连接因果。即便谢裴没能替他渡了这情劫,沈玉倾也不会损失什么。 这几乎是老天爷亲自送到沈玉倾眼前的捷径。 因此,沈玉倾扮成大夫的身份救下了年幼的谢裴。 但狐九法力深不可测,沈玉倾既担心谢裴心术不正,利用大妖狐九祸害一方百姓为自己牟利。 又担心狐九与谢裴相处过程中出现什么变故,自己没能及时赶到错过最佳解决时机,因此沈玉倾一直在暗中盯着二人。 沈玉倾与狐九实力不相上下,真打起来谁输谁赢都不一定。 之所以这么久了,狐九都没发现沈玉倾在暗中观察,是因为沈玉倾在救下谢裴时,暗中在他身上下了索魂印。 除非狐九与谢裴结契成婚,否则永远不可能发现这道印记。 因而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沈玉倾想,他都可以第一时间知道谢裴的动向。 谁知这一看,竟看了整整两年。 看着看着,沈玉倾渐渐有了一种冲动,一种出现在谢裴余生里的冲动。 。: 第125章 第四幕 7 盯了两年…… 谢裴低头, 借助喝茶的动作挡住眼底的思绪。 狐九和沈玉倾实力相近,沈玉倾如何能够在狐九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盯梢他二人两年之久呢? 关键多半在他身上。 若是不了解原本的剧情, 谢裴或许不会过多关注沈玉倾此番言辞,毕竟他用来监视狐九的理由十分充分。 站在普通人的角度,无论妖精再如何承诺他不会伤人,于世人而言都是莫大的威胁。 妖界狐族一脉尤为强盛,隐隐以狐九为尊,若是哪一日狐九起了伤人的心思,一场腥风血雨在所难免。 沈玉倾暗中观察,防止狐九为祸世间,此举再正常不过。 但, 倘若原本的剧情里沈玉倾也一直在暗中盯着他, 如何不知道蛇妖对他的蛊惑? 又是为何,沈玉倾非要等到狐九在他面前剖出心脏心灰意冷之后, 才以一个救世主的身份出现,镇日陪在狐九身边驱寒送暖诉说真情。 沈玉倾明明可以出现的更早一些不是吗? 为什么不呢? 是因为剖心之后修为大减的狐九更好掌控? 还是因为妖精的命在沈玉倾眼里不值一提, 剖心之后死了更好? 亦或是站在天下大义的角度, 沈玉倾乐见于妖界最强战力的狐九和他的死敌蛇妖内斗? …… 若是谢裴身在局外, 无论沈玉倾迟迟不出现的原因是什么, 谢裴都能理解他的做法。 但偏偏, 现在的谢裴是局内人。 至少到目前为止,没有狐九,谢裴便不可能好好的活到现在。 尽管游戏内的生死于谢裴而言并无意义, 但人要知恩图报不是? 思及此, 谢裴的眼神淡了下来。 放下茶杯, 谢裴抬头看向沈玉倾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平淡。 但仔细看会发现, 这平淡深处多了一分冷漠。 “沈仙长,夜深了。” 这是谢裴在委婉的赶客,沈玉倾意会,同谢裴道别后便离开了。 沈玉倾离开后,谢裴莫名觉得有些气闷,便打开窗户通风。 冷风拂过,谢裴虽及时拢紧衣领,却还是忍不住咳了起来。 起初只是轻微的几声,往后喉咙越来越痒,咳嗽也有愈演愈烈之势。眼看就要止不住,忽觉喉间一阵清凉。 原来狐九不知何时出现,手掌贴在谢裴锁骨处,掌心之下流光婉转,用灵气滋润谢裴的喉咙。 谢裴的咳声渐渐弱了下来,抬头同狐九道谢“有劳狐仙爷爷。” 说话时,谢裴脸色苍白如纸,唯有眼尾泛着点点的红,眼角衔着泪珠。频繁的咳嗽之后,往日平静无波的眼里盛满了破碎的光,整个人脆弱的仿佛下一刻就要消失一般。 狐九只觉心里一阵一阵的痛,抿紧双唇,递给谢裴一碗漆黑浓稠的汤药。 谢裴接过药碗,丝毫心理建设也不曾做,一碗药汤喝得一滴也不剩。 将药碗放到桌上,谢裴脸色总算不再那么苍白了。 他定了定神,抬头看了狐九一眼,强撑出一副笑容“狐仙爷爷不必忧心,我不碍事的。” 却不知怎的,狐九一反常态却是讥笑一声“不碍事…呵,不碍事……你每次都说不碍事……” 笑着笑着,狐九心里疼的更厉害了,眼神茫然,隐隐有泪光闪烁。 他忍不住呢喃道“怎么就治不好呢?怎么就治不好呢?怎么可能治不好呢?一定能治好的对吧?一定能找到救你的办法的吧?” 说着说着,狐九表情癫狂起来。 眼泪从他眼里滑落,可他却毫无所觉。 谢裴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正准备劝一劝对方,狐九便化成原型从窗户飞了出去。 隐约留下一句“一定有办法的……” 谢裴望着狐九消失的方向,眼神渐渐淡了下去。 静默半晌后,谢裴抬手揉了揉眉心,嘴唇开开合合,无声道“何必呢?” 话落,谢裴披上貂皮大氅,巡着狐九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怎么就治不好谢裴呢? ——自从将谢裴接到身边照顾起,这个问题困扰了狐九快两年了。 起初,狐九以为谢裴区区凡人,便是真有什么无药可救的顽疾,一粒仙丹下去也就足够他康复了。 却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个渺小凡人的病症,狐九访遍了世间名医都没能寻到解决之法。 寻访途中,狐九遇到过不少深谙命理的老道,几乎每一个都说,这顽疾始于谢裴的魂魄,而非身体。 肉|体顽疾难不住手握灵丹妙药无数的修道之人,但源自魂魄的衰败,当今天下谁都救不了。若是哪一日谢裴撑不住去了,便是他魂飞魄散之时。 老道们每每说到这里就忍不住长吁短叹,劝说狐九就此放弃的好,说这是谢裴命里注定的衰败,是老天爷降下的责罚,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治不好。 眼看着谢裴没几年可活了,与其带着他四处奔波劳碌寻一个不可能的结果,不如找个风景好的地方安安稳稳度过余生,说不定还能让谢裴多活几年。 狐九无法接受这种结果,更不能接受这种结果,固执的想要让谢裴得到一个好结果。 但谢裴先一步放弃了。 在日复一日看不到尽头的寻医问药旅途中,谢裴累了。 “狐仙爷爷,我们走遍了天南海北,遇到的每一个人都是同一种说辞。既如此,何必要继续呢?” 彼时,谢裴坐在悬崖边上,望着脚下的万丈深渊,颇为疲惫道“狐仙爷爷,我累了。前方已无路可走,若不及时停下,只怕会摔得粉身碎骨。” 狐九握拳,固执的道“我狐九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然说了要治好你,那就一定会治好你。纵使前方是万丈深渊,我亦不会停下。” 说话时,狐九抬手运功,衣袍无风自动,地面随之动荡起来。 不过一呼吸的功夫,二人身后山路两侧,无数参天巨木拔地而起。 藤蔓拧结在一起聚成一根根坚韧的绳索,树干剥离树枝锯成一段段结实的木板和扶手,齐齐飞至谢裴脚下,向前蔓延出一座结实的木桥。 望着面前崭新的木桥,狐九收起面上严肃之色,笑道“前方无路,搭一条便是。” 他朝谢裴伸手,眼神一如最初同谢裴承诺时的坚定“相信我好吗,阿谢?” 但谢裴没有握住那只手。 他仍旧坐在悬崖边上,凝着前方新搭建的木桥,丝毫没有踏上去的意图。 半晌,谢裴疲倦的叹了一口气。 “狐仙爷爷,我已经累了。纵然前方有路,但我已经没了继续探寻的力气。” 谢裴抬头,望着固执的朝他伸着手不肯抽回的狐九,恳求道“让我歇一歇吧,狐仙爷爷。” 那次谈话之后,狐九便带着谢裴来到了坞水县城。 白日里,狐九闲着没事总爱化成狐狸模样,窝在谢裴怀里睡懒觉,看起来好像真的放弃了。 晚上,狐九会瞒着谢裴跑出去,继续寻找能治好谢裴的方法。上至天外仙山,下到万丈深海,都有狐九的足迹。 谢裴一直知道这一点,但他却一直装作不知道。 他面上配合着狐九,谨遵医嘱调养身体。心里却一直对自己在游戏里的死活不以为意,早早死了结束剧情反倒更好。他以为总有一日,狐九累了倦了就会放弃。 但谢裴却似乎忘了,那个人一直是这样,不论在他面前碰了多少次壁,都不懂得放弃为何物。 何必呢……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